昨天下了一场雨,清晨的旅馆大厅有不少风尘仆仆的旅客在点餐活动,老板和唯一的员工忙得焦头烂额。
时雨买了最便宜的早餐——一管营养剂,加一小块涂了黄油的面包,借着上菜的机会,她向老板询问借用通讯器的事。
“通讯器?可以啊,等我找一下给你。”
店主笑呵呵地答应下来,时雨没想到那么顺利,接过终端,开心地道谢之后,她带着早餐和通讯器上楼。
修见她回来,什么话没说,先摆弄了一下手里明显老旧落后的机器,时雨看了一眼他,小心翼翼地将早餐放在床边。
“吃饭。”
修似乎已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简短拒绝的冷淡音调像是命令,时雨低着头,解释:“我吃了,已经吃饱了。”
修沉默翻看了一会儿终端,随后闭眼放下,手伸进旁边的餐袋,时雨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他拿起那块面包作势要扔,时雨明白过来,慌张地扑上前阻止。
“你干什么呀?!这时候还……”
“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修垂着眼,闲闲地用两根手指夹住那块可怜的面包,时雨犹豫了一下:“我……我还是不了,你都受伤了,多补充一下营养吧。”
修闻言又要扔,那副架势太吓人了,时雨欲哭无泪抱着他的手臂,只好妥协:“我吃!我吃好了!不要浪费食物啊。”
最后时雨只吃了半块面包,喝了一口营养剂,她以自己要减肥为由,把其他东西全剩下来给了修。这次他没再说什么,一口吞咽下剩余的面包,咀嚼两下,又仰头灌完了差不多一整瓶,用眼神示意时雨过来。
动物进食时一般都会适量放松警惕,Alpha好像也一样,随着食物的重量填充胃部,修眉心似乎略略舒缓了些,像只吃饱喝足、心情变好的豹子。
然而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令人宽慰:“区域信号限制,联系不上别人。”他说。
“那怎么办?”
“想办法往中心区域走,一路找找有没有人持有不受区域网限制的终端。”
时雨点了点头,神情中的担忧不加掩饰:“可你的腿……还能走吗?”
“你担心我?”
修低低笑了一声:“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时雨懵了一下,才耳垂通红地明白过来修的意思,心里那点歉意作祟,她忍气吞声地任由对方占便宜。
修没有修整的意图,既然决定出发,首先要把室内这摊狼藉收拾好了才行,时雨将床单,修的衣服都收拾起来,打算放进公共洗衣机里揉一把。
将修的外套抱在怀里时,什么东西从眼前飘过,时雨疑惑地低头一看,发现地板上躺着一根白色的丝带。
时雨感觉有些眼熟。
然而她还没回忆出什么,修便神情自然地伸手一捞,将丝带捏在掌心里,时雨看他一眼,突然红了红脸,没忍住地骂他:“变态!”
她想起来了,这明明是……那次家宴,他从自己裙子上扯掉的肩带!
他难道一直保存着?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啊啊啊!
“洗完衣服,在附近问问有没有能载人的运输车,别跑太远。”
修眉毛都没动一下,目光沉凝,表情冷静地嘱咐、
换来少女愤怒甩门的背影,和一声气呼呼的“知道了!”
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时雨又下到一楼把通讯器还给老板,向对方打听了一下附近有没有即将出发的运输车。
得到地址后,时雨给修说了一声,来到最近的运输站。
“真的不能再便宜一点了吗?”
时雨很苦恼,司机师傅也很苦恼:“这个价已经是最低了,我们也不赚钱……”
商量半天,时雨无奈地交付定金,运输车下午出发,她回去还能午休一会儿,正好能赶上。
修的伤势很重,硬撑着才能走动,时雨用为数不多的钱又买了消炎的药和绷带,加上旅途必备的营养剂,算下来,下了运输车后,他们的钱只够吃再一顿晚饭。
“到了下一个城镇后,我去找份日结的工作吧?”
时雨开始为生计发愁。
“到了再说。”
修没说行不行,冷着脸被时雨搀扶下楼,到了门外,几辆同一型号的陆行车从旅馆前的土路疾驰而过,一排过后还有一排,时雨好奇地张望一眼,被修压低声音提醒:“好奇心别太重,低头。”
“哦,好。”时雨照做,又有些疑惑地问“……那些人去的地方是郊外?那里又没什么东西,他们去那里干嘛?”
“不清楚,或许是来搜捕我们的。”
时雨一惊,以为他在开玩笑,却不自觉惊慌地用起气音:“怎么会?那些人不都已经……”
修今早说了昨天的一些情况,她本以为这件事算是结束了,最多就是约克和伊万那边还要处理一下,从未想过后续还会有追寻他们的队伍。
看着修皱眉沉思的神色,时雨的话音渐渐弱下,心中一凉。
“走吧,”他说,“小心为上。”
为了获取更多信息,激怒那名绑匪的幕后黑手前,修侦查过地形,边缘地区不受势力管控,交通也不方便,他们在这里呆两天最多受点罪,不会有什么人身风险。
但现在的情况出人意料。
那两队人和车去往郊外也许怀有别的目的,可世上难有这么巧合的事,修往最坏情况设想,默认是那人不放心飞船上的自毁程序,派人来查他们的尸体——
比起谨慎,这更像是忌惮,对方将他的威胁当真,并坚信不疑地认为自己有能力掐断他的命脉。
并且对方也有往边境伸手的权利,不可能是本土的一些小势力,商界的一些贵族……也不太可能。
这就有意思了。
颠簸的运输车仓库中,视野一片黑暗,修靠在货箱上梳理线索,双眸清明,与他相反的,时雨被颠得脑袋乱晃,没一会儿就要向旁边栽倒。
修冷漠地将她拉了回来,时雨顺势倒在了他的腰腹上。
少年嘴角一抽,没再动她,时雨没心没肺地睡了一觉,晚上八点,被货车师傅叫下来时还没睡醒般困倦地揉着眼睛。
“谢谢您,”她道完谢,注意到对方疲累的神色,又嘴甜地关心了一句,“您还要开车吗?晚上注意安全呀。”
“不开了不开了,”师傅憨厚摆手,“我家就在这儿呢,休息一晚,明早再开。”
时雨一愣,和修对视一眼,福至心灵地又问道,“车呢?就放在这里吗?”
“这地方也不像大城市那边到处都有车库,唉,就放这吧”
时雨目送师傅胖胖的身影离开,谨慎地和修绕了一圈,又折返回来,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枝,蹲在货车门边为他加油。
“快了快了!加油,没想到你还会开锁啊?”
“以前练过。”
“哦……啊,小心!不要把锁弄坏了,到时候还得赔师傅。”
正式宣告破产的二人为了一个住所费尽心机,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回到了亲切的货车小仓库。
夜间有些凉意,时雨披着修的外套,透过车门缝隙看着外面出神。
诱人的气味顺着气流钻进仓库,时雨鼻尖动了动,轻微地吸了一口气。
呜呜,师傅为什么要把车停在餐馆旁边,好香!
但他们已经没钱吃饭了,备用的营养剂也已经充当了几小时前的午饭,时雨捂住肚子,几欲垂泪,觉得自己就像根在清汤锅里漂泊无依的小白菜可怜弱小又无助。
修抱臂靠在她身边,节省体力般闭着眼小憩,时雨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看看他腿上的伤,抿紧唇。
“去哪?”
咬字清晰,明显是清醒警戒着的状态。
“我去对面看看,不走远,”时雨回头对他笑了笑,“你把门打开就能看到我,不是说要找联络设备吗?我去问问。”
修:“现在太晚,有什么明天再说。”
“……我就去看一眼。”时雨垂下目光,表情看起来几乎有些可怜和愧疚,“诺亚早点接到你,你就可以早点接受治疗,我……得去。”
时雨对修怀有歉意。
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心里一直压着这件事,修明明是为了她受伤,此刻不仅无法得到治疗还要忍受饥饿,这让时雨万分难捱。
修直视她片刻,没再说话,时雨把门打开,向着路边几家亮着光的门店跑去。
夜风拂过少女长至腰际的黑发,她灵巧的身姿一下跳入夜色中,就像是一只小鹿。
风铃叮当响动,从其中一家店面出来时,时雨摸了摸剪短到耳边的黑发,左右晃了晃头,感觉有些新奇。
“谢谢您。”
她回头对着理发师甜笑。
头发养长还有这种意想不到的收获!看来星际时代也没有解决秃头问题呀……时雨感慨了一下,拿着卖头发的钱,略有底气地进了旁边的一家餐馆。
“我回来啦!”
不到一个小时,时雨双眸亮晶晶地提回来两兜饭菜,还有自己借用餐馆材料做的排骨汤,她就像是外出捕猎收获满满的家养猫,叼着一堆东西兴冲冲地展示给修看。
“因为都要打烊了,好多菜都是老板以对折给我的,怕放到明天不新鲜,这个是牛排,有一个袋子我记得是炸鱼,啊,还有我做的汤,你尝尝?”
“通讯器的事我问了几家店,但店主们的机器都有区域限制,餐馆老板娘告诉我,走到霍尔郡就可以联络上首都了,估计还有个几百公里吧,明天我们再找一辆运输车。”
“话说诺亚也应该发现问题来找我们了吧,人呢……怎么这么慢……”
她将菜刚放到货箱上,肩上一沉,她立刻转身,紧张地抱住修倒过来的肩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修抬起眼皮,摩挲了一下她发丝的末端,难得说了一句不符合自己性格的话。
“你不觉得浪费么。”
“不浪费呀,”时雨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吃点好的怎么了?你受伤了嘛!”
长发的她看上去还有些文静腼腆,换成短发,再露出笑脸,看上去就傻乎乎的又好欺负——修默默加重手下力道,只想把她变成一团棉花,揉搓捏扁,做什么都随心所欲,又方便。
“笨死了。”他轻嗤。
“你怎么骂人?!”
“你是不是今天忘打抑制剂了,能闻得见味道。”
“啊?!真的忘了,幸好遇到的几个店主都闻不见,”时雨心有余悸,“那我去打针?你放开……”
“抑制剂也快没了,防止意外,之后再用。”
“可以吗?那现在怎么办?”
修低下头看她一眼,在时雨笑容渐渐消失,然后变成惊慌的神情中,他面无表情地把少女抱起来,放在另一边的货箱上。
“我帮你。”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3!
(不一定正确,看个乐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