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吃人(修文)

我们降落的地点, 是一个妖邪横行,瘴气丛生的国家。从语言来说,这里的人讲的话类似于稻妻话, 又有所差别。只是稍作了解,钟离就已经能够流畅的和当地人对话了。

“最近的城啊,那不就是平安京了嘛。”田里侍弄庄稼的老汉弓着背,抬着头看眼前高大的华服青年。他眯着眼睛,好心劝说。“不过最近还是不要进城了,听说城里出了吃人的妖怪, 好些人都被吃了。”

平安京周边的村子里的人,早就人心惶惶, 想要搬去更远一点的地方了。但是现在这世道, 哪儿有什么真正的能够和平安定生活的地方呢。

他的视线落到了青年肩上有着火红色皮毛的狐狸上, 小东西乖巧的坐着, 一双金红的眼睛盯着他, 十分有灵性。

他瑟缩了一下,低下头。

穿着打扮都华贵的公子,还有这过分灵性的狐狸…这位公子,真的是人对吧?

钟离谢过他,就朝着平安京的方向走去。一路走来,路边田地荒芜, 偶有一些绿色, 也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然而就是这样, 侍弄田地的农人都会露出满足的神色了。

我跳到地上, 爪子刨了刨, 然后朝钟离叫。

“嘤。”

土壤被瘴气污染了, 所以才会如此贫瘠。

“额……难道想要全部烧一遍吗?”钟离蹲下,捏起一块土在手中碾开。“……这,应该是长年累月被瘴气侵蚀,才会有现在这种状态。”

“嘤嘤。”当然不是,我示意他看向前方。“嘤。”瘴气的源头,还在源源不断的侵蚀大地,如果不找到源头解决掉,就算暂时将土地之中的瘴气烧光,用不了多久又会卷土重来的。

土地,是人类生存的根系。如果根系腐坏,那么人类也无法存活。这里并非我们的世界,也非璃月。但是既然遇到了,在能力范围之内,我和钟离自会伸出援助之手。

钟离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那就顺着方向追寻下去吧。”

‘他刚才,是不是捏了土?然后又来摸我的头?’意识到他手上不干净,我立马甩开他的手后退好几步。抬起爪子摸了摸头,不确定有没有土渣掉头上我的开始给自己清理毛发。

倒是很简单的事情,身体的本能,加上曾经见过神子这样做,所以我上手没多久就熟练了起来。

钟离笑出声,“土也是岩的一部分,在摸你之前我肯定会清理干净的。”一把捞起还想跑的小狐狸,他恶趣味的张开五指将那颗小脑袋握住,轻轻捏了捏。“你看,是干净的。”

我面无表情的咬住了他的手心软肉,磨了磨牙。

我只是,一时忘记了而已——

重新跳到钟离肩上坐下,平稳一路向前的同时,我心中隐约有些忧虑的思考…我最后应该不会变成,小悟他们那种状态吧?

甩了甩尾巴,我怀抱庆幸的想法:应该不会吧?

之前那位老汉说的平安京并不远,我们走了一会儿之后,已经能隐约看见一大片城镇的轮廓了。而这时,天色也暗了下来。

风中传来一股腥臊味,不远处的一小片树林中,有莹莹绿光亮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大群灰黑皮毛的狼从森林之中走出。它们目光贪婪,目标明确的盯着我们,呈环绕状将我们包围了。

领头的是一只皮毛全黑、更加高大的狼。锋锐的獠牙探出唇肉,深绿竖瞳中闪过灵性的狡诈之色。

它伏低身体,嘴边响起低沉的咆哮。

“嘤……”好像是,要你交出我?我不太确定,我对狼语也没研究,不知道翻译的对不对。

钟离叹气:“这是何等无理的要求啊。”

狼显然能够听懂人言,在确定人类拒绝之后,一声怒吼不约而同的暴起张开尖锐的利爪扑向了青年!

那只狐狸——浑身溢满灵气,如果能吃掉,它肯定、肯定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吧?头狼死死的盯着那只红色狐狸,爪子挥出三道无形的风刃!

锵——金色壁障环绕周身,金色的光在黑暗之中仿若温暖的太阳,照亮了这一方地界。

“嗷呜——”狼群狠狠地撞击在了壁障之上,哀嚎着被弹飞,掉落在地上,抱着鼻子哀鸣。用了多大力气攻击,作用到它们身上的力气就多大,鼻子又是犬类最为脆弱的地方,一时之间大部分的狼都失去了战斗力。

头狼立刻意识到了这个人类不是普通人,它谨慎的后退几步,又挥出了几道风刃。那金色的结界毫无波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人类的阴阳师吗?”它陡然开了口,是不太熟练的人言。“阴阳师,这只狐狸对你而言,只是普通的狐狸吧。不如把它交给我如何,我可以用一个大妖怪的盘踞地点交换,那只大妖怪受了严重的伤,正是收服的好时机。收服强大的妖怪,不比这弱小的凡狐好?”

大概是作为妖怪的本能,它看得出来,这只狐狸身上并没有役使的契约。那么很有可能,这个阴阳师只是将它当做普通狐狸养在身边而已。

拿出之前将狼群赶出原领地的大妖怪作为交换——人类这种生物可是很会权衡利弊的,他想必会同意的吧?

至于之前,以为他是普通人,打算抢走护理并且撕碎他吃掉这种事,头狼选择性忽视了。

“嘤。”这就是刚才那位老人所说的妖怪吗?能思考,交流——倒是和稻妻的狸猫们类似。我将它们上下打量了一番,能够看出缠绕在它们身上的血色瘴气。和土壤中的不同,它们身上的瘴气充满了怨念…是由杀戮造成的。

“她对我而言,并非是普通的狐狸。”钟离纠正道。“她是我的妻子,至于你说的大妖怪,我们不感兴趣。”

“至于你们对她的僭越——”岩枪自壁障之外浮现,枪尖直指狼群。对杀意尤为敏锐的神明神情冷淡,金黄色的岩元素随着爆射的岩枪骤然炸开!

……

壁障消失,插在狼群尸身上的岩枪化作元素消散。地面蠕动,将狼群吞没。一切恢复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钟离继续向着平安京方向走去。

“这里的子民,生活在很危险的环境中啊。”片刻后,钟离说道。“天色稍暗的时候,路上就再也见不到人了。”

“嘤嘤。”如果夜里都是刚才遇到的狼群一般的存在,那么对于人类来说,的确不适宜出门。甚至,在没有强大的力量的情况下,就算紧闭房门,妖怪真想袭击人类他们也无法躲避或者反击。

“你说得对。但是,人们却还是选择回到家中——似乎并不担心会被破门而入。”钟离思考道。“或许,跟那头狼刚才说的阴阳师有些关系。”

就好似曾经因为死亡瘟疫横行,于是往生堂的初代堂主及仪倌们挺身而出一样。这个世界,相比也有着和那群人相似的存在吧。

站累了,我干脆趴到他肩上。“嘤。”前面有人来了。而且,是冲着我们来的。

钟离抬眸看去,就这么会儿功夫,来人已经到了能看清的距离。那是一位身穿红色狩衣,黑发棕眸的俊秀青年。

在他肩上,也蹲着一只白色的小动物,长耳长尾,赤瞳黑爪,一身皮毛雪白。

青年名为安倍昌浩,是如今阴阳寮中首屈一指的阴阳师。哦,或许另一个身份更广为人知,那就是——那个晴明的孙子。

不过比起少年时期对这个称呼的抗拒,如今的他要更为成熟,甚至已经开始怀念曾经的少年时光了——最起码那时,那个总是气他的老头子还在。

在三天前,阴阳寮里接到了城外村民的求助。有食人的狼妖不知从何处流窜到了这里,每逢逢魔时刻,就会在附近出没,掠走晚归的农人,在有人来阴阳寮求助之前,已经被掳走了数十人,一般会在白天的河边发现其尸骨残留……

他和红莲这几天晚上都会出来调查,但是那群狼妖极为狡猾,一直在各地流窜,他追了几天都没能真正碰上。

但是刚才,红莲却说感知到了他们的气息。一路赶来,却没看见狼妖,只看见一位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气息消失了,昌浩。”红莲提醒他。“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作为十二神将之一,虽是神明末席,但好歹是个神明。红莲敏锐的察觉了,面前这个看着无害的青年身上,有着和自己类似的气息。

是哪位神明吗?

红莲探究的看向对方,随后,视线被青年肩上蹲着的狐狸吸引——好强大的灵力,却不懂收敛,在这黑夜之中,对于某些存在来说犹如皓月之辉。

那些狼妖,被这只狐狸所吸引了吗?

“请问,你刚才是否看见一群狼妖?”安倍昌浩直接的问道。“如果有看到,可否告知它们的行踪。”

“如果你说的是一群,觊觎我的妻子,还试图袭击我的狼群的话……”钟离微微沉吟,然后微笑。“已经被埋进地下了,放心,不会造成污染的。”

生物的躯体,反哺大地,怨恨的源头消失,那些怨气也会自然散去。

安倍昌浩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好奇怪,明明这位公子笑的温文尔雅,为什么却感到一阵凉意……

埋进地下……青年惊讶的看向他。“狼妖是被你消灭的吗?”

明明看起来很俊秀文弱的样子——

而且,安倍昌浩左右看看,实在是没看到对方所说的妻子,在场除了他和对方,只有红莲还有那只灵气四溢的小狐狸了啊。

等等!

阴阳师陡然大惊。

这难道又是一场人狐相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