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迁徙

最近总是下雨,我不喜欢。归离原是平原,但是这个雨一直下个不停,我已经开始担心这里会不会被淹没了。

因为雨真的太大了,像是从天际倾倒下来,一刻不停的泼洒向地面。

这样的天气之下,马克休斯的战斗力直线下滑。我和摩拉克斯,归终,若陀的还好,岩属说到底不容易受影响。

但是与之相对的,水属的魔神也得到了增益,实力增强愈发难缠。

时间到了现在,剩下的魔神的实力自然是不必言说的强劲。每一场战斗,不拼尽全力,随时有可能会就此陨落。

“摩拉克斯和若陀还没有回来。”我自天上落下,我不会飞,但是制造出悬空的岩造物之后踩上去,就能让我达成差不多的效果。“但是如果再过两天,雨还没有停的话……我们需要考虑离开这里了。归离集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平原,一旦水灾蔓延,这里会被第一时间就淹没。”

头上的岩晶蝶被我当做施法的媒介,只要有雨落下,它就会自动展开屏障,隔绝了雨水。所以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身上还是干燥的。

“这场雨,来的太急了。”归终往常总是带着柔软的笑意的,但是十年过去,柔软散去,这位温柔的魔神脸上已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等不及摩拉克斯他们回来了,我们要带着民众迁移。等水真的涨起来了,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通知大家。”马克休斯接下了这个任务,他至今还有无数化身留在每个人家中,是最适合传递命令的人选。

过了一会儿。

“重霄!”一道纤细身影从外面进来,她撑了伞,但是腰以下还是都被打湿了。“要迁徙是吗?我来帮忙。”

少女乌发成辫,棕眸明亮。腰间配着一振长剑,是我寻了上好的矿石,托摩拉克斯帮我制造的给嘉禾的礼物。

是的,面前这位穿着无袖衣袍,手臂和腿上都包裹了皮革,腰间挂着神之眼的少女就是长大之后——如今十五岁的嘉禾。

“我来的时候看见护卫队的人也在来的路上了,具体的任务请归终大人在他们到来后下达吧。”嘉禾说。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重霄?”刚才还一脸沉稳的少女顿时扬起笑。“怎么了吗?哎呀,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是摸我的头。”

的确,在前年正式加入护卫队的嘉禾如今已经是一位成熟的战士了。她又有神之眼,实力还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加入两年已经是护卫队中的小队长了。

从当初小小的一只,到如今纤细又不乏矫健的少女。我看了她,犹如看着自己精心呵护的小树苗终于长成的模样。

满是奇妙的自豪感!

“是是是,明明以前很喜欢我摸摸头的啊?”我偶尔也会怀念小时候的嘉禾,要比现在更粘人喜欢撒娇一些。

“你都说了是以前。”嘉禾原本因为冰冷的雨水而有些苍白的脸顿时泛起红晕,她握住我的手,撒娇般说道。

“归终大人,重霄大人,马克休斯大人——护卫队的人已经全部到齐。”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报告。

之后归终将护卫队的人分为数个小组,负责护送普通民众离开——在刚才她已经规划好了路线。自归离集一路向西走,有一片崎岖的山峰,那里就是归终选择的暂时躲避水难的地点。不是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选,但是都有危险的魔神盘踞,而且路途颇远,不合适。

嘉禾也编入了队伍之中。

“我去前方探路。”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重新进入雨帘之中。因为事发突然,行李肯定是挑着紧要的带。

我要先去找到适合作为营地的地方,然后探查清楚附近是否有需要出手清除的危险。

“大部队的安危还有嘉禾,就交给你们了,没问题吧?”

黑暗笼罩了我,冰冷的雨水被结界隔绝在外。踏上第一个空中的岩造物时,我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犹如最灵巧的鱼儿的尾巴划过,很快就了无痕迹了。

回头看向已经在刻画避雨的符文的归终,我下意识地确认了一句。

归终讶然的看向我,最终,她肯定的点头:“放心交给我们就好了。”

马克休斯跟着点头,他现在大部分时候都维持着两人高的身量,毛茸茸的一大徵,很是可靠。“放心吧放心吧,我跟归终没问题的!”他笑眯眯的朝我挥挥爪子。“重霄你也要小心啊,现在还活着的魔神都不好对付。”

“恩,我会小心的。”岩造物一块块被制造,蔓延向天空,我顺着跑了上去,快速的向着西边前进着。

雨这么大…之前和嘉禾发现的那片花田,应该都被打碎了吧。

无星无月的深夜,自半空中奔跑而过时,我倏然的起了这样的一个念头。那是一片有着蓝色的柔软花瓣的花田,那些花儿带着元素的力量,在风中摇曳着,已经有一片地方被魔神的残渣污染……

我将残渣镇压,之后的一段时间,嘉禾总是会抽空去照料它们,最终花恢复了生机。但是这雨已经下了很久了,花已经都谢了吧。

……我停下了。

遥远的天空之上,天空岛的轮廓依稀能够看清。而之前被遮掩的元素反应也不在掩饰,清晰的出现在我的感知之中。

剑出现在我手中,我看向身后:“藏头露尾的鼠辈,只敢在我落单的时候才出现吗?”

雨帘被撕开了一条线,仿佛空间被割裂,背生双翼,人身蛇尾,头上顶着螺旋的犄角的魔神从中飞了出来。银发披散,鳞片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幽幽青光。

强大的压迫感随着他的出现而压倒了我身上…这个魔神,很强。

“你的感知很敏锐嘛。”他看着我,面色奇异。“这样和你面对面,还是第一次。归离集的魔神,重霄。”

我想起他是谁了,盘踞在北边一片水陆之地,他的治下也有人类。我曾和摩拉克斯去过他的领地,是一位虽然强大,也意属神座,但意外的对我们没有敌意的魔神。

他所庇护的人类就如赫乌莉亚的信众一样,信仰着他,奉之为神明。

“看来是我们看走眼了…你不是没有敌意,只是当时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是吗?”我单独对上他的胜算……五五之间,但是为什么,心中的不安却愈发的强烈?

我落单了…看似是很好的动手时机没错,且摩拉克斯和若陀也不知道被拖在了哪里。这个时候,正是绝佳的好时机。

但是……

[调虎离山]

记忆中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我一个激灵,一眼的不看他的抬手挥出无数岩剑,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回赶去!

“果然很敏锐。”蛇尾的魔神面前竖起水帘,看似柔和,却将所有岩剑全部挡下。尖锐的剑尖被水帘中的漩涡缠绕,一点点的卸去力量,被吞并化作碎屑。

雨又下大了。

“但是已经迟了,没有我的允许,你离不开这里的。”

我被面前骤然升起的熟料螺旋水柱挡住了去路!

纠缠的水柱中裹挟着无数的符文,将这片空间禁锢。其中的力量来源的源头是——“翕兹!”我冷着脸回头,人身蛇尾,背身双翼的魔神已经近在咫尺!

“我在这里!”他双手中握着水挂做的刀刃,交叉着斩向我!

同时一条粗壮的蛇尾破空而来!雨水被劈开,瞬息之间就要甩到我腰上,毫无疑问,魔神的尾巴劈开山石都没问题。

我彻底没了表情。

“你——不止一个,还有其他的同伙。而且分头牵制了我,摩拉克斯,若陀,就是为了袭击归终和马克休斯。”我肯定的说道。

凝聚岩剑挡下翕兹的斩击,无形气劲振开了了雨水。一瞬间的真空之后,雨又落了下来。头上的岩晶蝶的另一个留下的术式触发,半透明的金色壁障出现在我周身,完美的挡下了翕兹的尾巴。

——这是摩拉克斯留下的。

“我很讨厌这样。”我盯着他近乎贴在壁障上的脸说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真的很讨厌这样。”

“明明有什么对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绕过我,去动我保护的人呢?”

脑海中又闪过了少年的摩拉克斯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浑身是伤,金色的血染了半身。他怔愣的看着我,眼底似乎有属于我的影子在慢慢靠近……

抬手摁住额头。

我的身边,无数岩剑凝结而成。

“翕兹,我要亲手,把你撕个粉碎!”

巨大的力量骤然爆发开来!翕兹大笑着往后退去,水簇拥着他,如同簇拥自己的王:“那就尽情来厮杀吧!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

我赢了。

虽然是惨胜。

腰腹被洞穿,一条手臂断掉,半张脸也被翕兹临死前的反击撕碎。

我抬手按住脸,勉强挤出一些力量将脸修复的完整一些。啧,这家伙…之前果然有藏拙,实际的实力要更高一些。

没时间镇压他的残躯了,我得赶快回去。不出意料的话,归终他们一定受到袭击了。

“翕兹居然败了。”然而在我的前路之上,自地面升起了风。雨水被席卷,最终,巨大的水龙卷成形,而中间位置亦成了无风无雨之地。

造成这一切的风的魔神从地面飞上天空,飞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形态更接近风本身,人类的姿态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存在感。风化作的羽翼在他背后轻轻挥动,无数风刃就随之而生。

“看来是我这个黄雀更胜一筹了啊。”他的手是尖锐的爪,轻轻抬起,冲我微笑。

“……”我的心情顿时暴躁起来了。

“你说什么?”这位新出场的魔神很是自信,还有心情问我刚才那一句低语说了什么。哈,真是自大的可怕。难怪翕兹撇下他单独对上我。

我面无表情:“我说,一个个的,很烦。”

轰!!

金色的结界骤然展开!

结界内岩剑丛生,强大的力量犹如被打碎的石块碎片一样,裹挟着每一支剑爆射而出!

“——枭首了哦?”

我越过他,和他渐渐破碎的身躯擦肩而过。余光看见他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轻声告知他。

“听说过吗?岩石是最会伪装的造物,谁也不知道,不好看的花纹下面,是不是藏着最好的矿石,最美的玉石。”

“只有亲手切开之后,才能窥其中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