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蕙兰收拾碗筷,孟大国带大丫去院子里消食,甄臻回到她的房间。
原主房间里没什么摆设,秋天野风大,纸糊的窗户不时漏风进来,床上被子湿冷冷的,褥子下还铺着一层干草,哪哪都不舒服。
她打开被罩一角,发现被子里套的虽然是棉花,可那棉花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灰扑扑不说,还又硬又潮。
记忆里原主很少晒被子,冷了就穿衣服套袜子睡,倒也勉强能熬过冬天。
可对于甄臻这种睡觉时不喜欢穿太多衣服的人来说,这种被子根本无法抵御严寒。
坝头村几乎从11月就开始入冬了,加上这个年代的冬天本就比后世冷上许多,还动辄下半人高的雪,过冬变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不仅要囤菜、囤粮,还要囤被子、囤煤炭、柴草。
原主向来不顾家里人死活,眼看着就要入冬了,焦蕙兰和孟大国成日上工,其他人又都不在,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要是甄臻再晚来一个月,只怕能冻死在这寒冬里。
晚上时她锁好门,从空间里掏出铺盖铺上,她盖的羽绒被不抗风,这屋子四处漏风,没到半夜就冷的厉害,甄臻又找出一个毯子盖上,这才暖和一些。
次日一早她把被子放回去,出门看到焦蕙兰在她门前晃悠。
秋收忙完后,大队里没什么农活干了,焦蕙兰可以在家休息几日,孟大国早起上工前还曾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婆婆,她不敢怠慢,一早就起来等着了。
“娘,早上您想吃什么?”
昨晚还剩下些汤汁,焦蕙兰打算放点菜进去煮汤,那汤汁都是精华,吃进去肚子才能补补油水。
甄臻一想到昨晚那汤被筷子搅和来搅和去,就没了喝汤的兴致。
“面缸里有面,你拿昨儿剩下的肉去包点肉包子吧!”
焦蕙兰瞪大眼,昨晚吃肉今早还吃肉?这也太奢侈了!好歹也要留些日子,叫人有点盼头,这都吃完了下顿吃什么?
可娘的话她不敢违抗,娘说吃包子那就吃包子。
焦蕙兰有一手好厨艺,她先起了面,又用猪皮炸了猪油渣,将猪油渣和大白菜活在一起做馅料。
等面起好,没多久就包了一大锅包子,那包子的褶儿整整齐齐,外头白面松软,只可惜每个包子馅料太少,甄臻看得直皱眉头。
“放这点馅料,你这是做包子还是做馒头呢?”
焦蕙兰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想着,少放点馅料,就能多包些包子了。”
娘真不会过日子,这一大块猪肉要是搁别人家,能吃十八顿,照娘这么霍霍,一顿都不够。
“不用替我省钱,我当戒指的钱还剩下一些,吃完我再想办法。”
焦蕙兰不敢反驳婆婆,按婆婆说的办了。
大丫想要一块面玩,她娘不给她,嫌她糟蹋面,她只好帮焦蕙兰烧火。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才三岁,就已经是生火的一把好手了。
草锅蒸得快,厨房里热气蒸腾,香味从蒸笼里冒出来,大丫直咽口水。
“阿奶,肉包子好香。”
甄臻应道:“以后你天天都有肉包子吃。”
大丫眼睛亮亮的,开心地直点头。她奶醒来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天天打她骂她,现在不仅不打不骂了,还总是给她好吃的。
这样的奶奶让她想亲近。
大丫抱着甄臻的腿蹭了蹭,甄臻想拍拍她的头顶,却摸到一手油,连忙收回手来。
焦蕙兰心酸,女儿出生到现在还没吃过肉包子呢,哪敢做梦天天吃呢?婆婆也太会骗小孩了。
掀开锅盖,连焦蕙兰都直咽口水,她拿着蒸笼说:
“娘,大国今天没法回来吃早饭,我给他送点包子去。”
“回来!”甄臻瞥了眼她的肚子,“你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就算你心里惦记大国,也要把自己喂饱了才行,先坐下吃几个包子垫垫肚子,吃饱了再给他送去。”
焦蕙兰被婆婆说得脸一红,“娘,农村人哪有那么娇贵?这孩子日日跟我上工,饿一饿不碍事的。”
洗脑这种事只能慢慢来。
甄臻懒得跟她讲大道理,板着脸,“我说吃完去就吃完去,男人饿几顿不碍事,可你是孕妇,你要是把自己饿着了,出问题的不止是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按我说的做,吃完再去!”
焦蕙兰这才坐下了。
这大肉包子可太香了!焦蕙兰能吃十几个,吃到第六个时,瞥了眼婆婆的脸色,又偷偷拿了一个。
甄臻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这包子个头大,她吃一个都有点撑,焦蕙兰吃七个竟然还没饱。
果然这年头大家肚子里没什么油水,饭量不是后世人能比的。
等收拾好碗筷,焦蕙兰怕自己男人饿着,带着大丫一起,拎着篮子去给孟大国送包子。
孟大国倒是一点不觉得饿。
昨晚吃了四碗大米饭,还吃了不少猪肉白菜,一晚上都在回味肉和白米饭的香味,今早起床一点不觉得饿。
跟他一起上工的大川叫苦不迭,“饿死老子了!老子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还天天干这么累的农活,要是什么时候能吃饱,叫我死了都愿意!”
孟大国也在田垄上歇了一会,“可不是么,谁不想吃饱饭呢?我们这一代人就是饿大的。”
“你爹在时,你哪里挨过什么饿?你看我,要不是饿的,也不得长这么矮。”
“你那是遗传!你娘就矮,你哥矮,你弟也矮,你不矮还能怎么着?”
这话把陈大川给气的。
说话间,陈大川媳妇送饭来的,虽然不是白面,却也没吃糠,跟大部分人家一样,吃的粗粮。
他本来想客气一下,让孟大国吃一块饼,被她媳妇给拦下了。
大川媳妇为人泼辣,却也不是个坏心的,只是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他们家也紧巴巴的,这点口粮还是从女人小孩肚子里省下来,给干活的男人吃的。
陈大川只好低着头猛吃饼子。
孟大国倒是没在意,他爹死后,他家过得一直紧巴巴的,家里没粮食他是知道的,好在昨晚吃了顿饱的,今天就算饿一天也值当。
“大国,那不是你媳妇吗?呦!大丫也来了,几天不见,大丫胖了一些,这脸上开始有肉了。”大川媳妇笑笑。
孟大国抬头看去,远远看到媳妇带着女儿过来,可不是么,就昨晚吃了顿好的,大丫这脸就圆了不少,看着也有点孩子的可爱了。
“爹!”大丫脆生生地叫。
孟大国笑着牵起闺女,又问焦蕙兰:“你怎么来了?”
焦蕙兰跟大川夫妇问了好,才笑:“娘叫我包了肉包子,我怕你饿肚子,拿一些叫你尝尝。”
孟大国掀开笼布一看,顿时直咽口水。
乖乖!男人掌心大的大包子,透过白软的面粉皮,都能看到透出来的肉馅了,这肉香叫他恨不得把舌头给吞了!
顾不上问她哪来的肉,孟大国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焦蕙兰还给他带了一罐子咸汤,也是油花花的,闻起来一股子肉味。
孟大国一口气吃了八个肉包子,等篮子见了底,才意识到自己吃多了,这才想起来问。
“你吃了吗?大丫吃了吗?”不会饿肚子省给他吃的吧?
“吃了,吃完娘才让我送给你吃,大丫也吃了两个包子。”
孟大国这才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了。
奇了怪了,以前媳妇都把他放在第一位,什么都紧着他来,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边干活的人闻着这勾人的肉味,肚子饿得咕咕叫。
不是说老孟家穷得吃不上饭了吗?可眼下孟大国吃肉包子就算了,包子里头还满满都是馅,这是吃不起饭的人能吃上的?
果然传闻都是真的,大国他爹死后,部队里肯定补贴了不少钱。
不过补贴再多都没用,那个甄桂芝可不是个善茬,一早就能把钱给嚯嚯掉,这钱肯定是到不了三个儿子手里的!也就能包几个肉包子收买儿子了。
陈大川也觉得手里的饼子不香了。
焦蕙兰带孩子出去送饭,甄臻没事可做,就把房里简单整理了一下。
泥草房怎么收拾看起来都不利索。
说起来原主这房子有些年头了,还是当年结婚时,大国他奶拿着孟老爹的部队补贴帮他们盖的。
这种泥草房,墙壁是用泥和麦秸拌匀,再用铁叉子叉上去垒成墙。
按理说应该冬暖夏凉才对,奈何做工不到位,墙壁斑驳脱落,有很多墙洞,漏风就算了,春夏还容易招虫子老鼠,堵也堵不住,居住体验很差。
甄臻真想盖个瓦房。
其实按照孟老爹的级别,去世后该有550元的身故补贴,父母每人每月也能拿到8元钱保障金。
奈何孟老爹死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说法,说孟老爹是敌国派来的间谍,虽说后来部队也证实这是污蔑,可补助金却因此一拖再拖,几年了都没发下来。
要能拿到这笔费用,甄臻再想想办法,总能把家里的房子都换成瓦房。
这一收拾就忙活了半个小时。
“奶。”
“干嘛呢?”甄臻路过院子,焦蕙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大丫歪着头枕在她膝盖上。
“娘,大丫头上生虱子了,我用篦子给她篦篦头。”
焦蕙兰不时篦到一个虱子,指甲一掐,噼啪作响,那声音把甄臻听得浑身都痒。
虱子跳得高,甄臻不想被传染,站得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