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元同和这位老太太的表现,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江景瑜纳闷了,这是哪位?
瞧瞧那小轿车,还有那精致的旗袍、成套的珍珠首饰,这不是一般人。
要是换成前几年,这幅装扮肯定会被批dou,大家就算有这样的衣服首饰也不敢上身,甚至想尽办法烧了或者扔了,撇清关系。
张流云是最快反应过来的,汪柔,这个名字不就是她前任的名字吗?
这就是她?
张流云的目光有些奇异,她是知道一点的,这位前任她说是病逝了,实际上是失踪,突然就不见了,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她所在的房间也乱糟糟的,就像是被洗劫了一样,无法断定是有人过来偷东西带走了她,还是她自己把东西贵重东西收拾了拿走了,才会弄成那副样子。
当时费了不少的功夫找人,找着找着就有了她因病去世的说法。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她被询问愿不愿意成为他的第三任妻子。
那个时候她是从北方来的难民,还带着一个孱弱的弟弟,一无所有,露宿街头。
是他好心救了他们。
收留他们。
他们很快就成婚了。
没有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汪柔居然回来了,看她现在的样子,这些年过得挺不错。
汪柔激动的心情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别的滋味涌上心头,看了一眼江元同身后一大家子,缓缓勾起一个笑容,“难得有这个缘分,我刚回来就见到了故人,看样子,你这些年来过的不怎么样。”
江元同心潮起伏,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心情才逐渐平复了下来,轻轻一声叹息:“这就是孽缘吧,你还有脸面回来,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听到这话,汪柔身边一个长的跟她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男子顿时皱起了眉。
汪柔呵了一声:“你多虑了,你也不想在这里和我叙旧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江元同看了一下周围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的路人,点头:“好。”
就让他听听,她想说什么。
他们去了附近的公园,那边地方大。
其他的地方距离这里都有些远了。
到了地方,这里人不多,汪柔站定,看着他们一行人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没有个亮色,就算没有其他人那么多补丁,从他们的衣着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如果她留下来了,她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扫视着跟在江元同身边的一大票人,这些应该是他的儿女孙儿,这样看来日子也不算太差。
好歹把人都养活了。
嗯?
汪柔突然挑眉,看向张流云:“你有些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张流云淡定:“是见过。”
汪柔突然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姓张的乞丐。”
那个时候江家已经破败的差不多了,结果江元同不想着怎么奋发向上,还烂好心的救下了一对姐弟,给那对姐弟找了活干,花钱给她弟弟抓药,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冤大头。
“哈哈哈。”她笑出声,看着江元同的目光隐隐有着兴奋。
看来江家真的是彻底败落了,居然娶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之前她这样的身份,就算看中了,也只有给人做妾的份!现在居然给他做了正室!
她慢慢收起笑,问江元同:“你这些年日子不太好过吧,后悔了吗?”
当初他们是有机会去明珠岛的,只是他拒绝了,固执的守在这片大陆。
还苦穷哈哈的回到了乡下,被一群混混给盯上了,几乎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
她那时候的日子一眼看不到头。
她不想自己的一生都在那小地方挣扎求生,于是她走了另一条路。
现在她是严太太,她回到家乡,是荣归故里,没有想到的是刚回来就见到了他。
江元同目光深远:“我当然不后悔。”
去明珠岛?
说的容易,他家在那边一无所有,贸贸然带着家底过去了就能过的好了?
那边是殖民地,势力混杂,去了他们还会变成二等公民。
他宁愿在乡下吃野菜也不想去受白皮猪的这份气!
汪柔听见他的回答,毫不意外:“看来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牛脾气,不知所谓。”
江元同:“你也还是老样子,不知羞耻。”
他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青年:“这是你孙子,姓严?”
汪柔默认了。
当初汪家和严家是世交,小一辈感情也好,不过他们最后却没有走到一起,严家出了些事故,娶了另一家的女儿,而汪柔嫁给了江元同。
结果严家出了事,江家那么快也败落了,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沦落到要自己亲自去做各种俗物。
所以,她就跟着情郎走了。
江元同冷笑,“我就知道!当初你是自己主动跟着严众清离开的,一对奸夫□□,怎么,你孙子不知道你的丑事?”
听到这话,汪柔克制住了自己,脸上波澜不惊,她孙子却忍不住,“你怎么说话的!”
江元同眼皮子都不抬:“我说错了?那祝你以后娶的妻子跟你奶奶一路货色。”
严立武:“……”
他一张白净的脸被噎的通红。
想要说什么拨回去,却顾忌着奶奶,不敢说。
江景瑜他们这时候也看的七七八八了。
互相对视一眼,再看看爷爷那镇定自若的样子,继续保持沉默。
汪柔安抚的拍了拍孙子的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江元同看她这样,脸上的神色也收敛了起来。
这人一直以来都是个心狠的,抛下他不算,连自己的儿子,亲生的儿子都当做不存在,怎么多年,只言片语都没有。
汪柔:“江元同,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有些事情你生气也没有用,就是这么残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不是当初我的果断,我这一生就彻底葬送了。”
她悠悠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孙子,叫立武,马上就要拿X大学的毕业证了。”
X大学,枫叶国某个名校。
她这样介绍着,她旁边的青年适时露出矜持的笑容,微微抬起下巴。
或许这些乡下人连X大学都没有听说过,奶奶介绍了,他们也不懂。
或许他们祖孙两个不知道,两个人这有志一同微抬下巴,从眼角看人的模样,有多趋同,又有多欠揍。
汪柔:“江元同,你的儿孙知道这所大学吗?”
江元同呵呵了:“你还真说得出这句话,我记得严众清他也是娶了妻生了儿女的,怎么,你们二人共侍一夫?你们谁是大房?”
江景瑜等众人:“……”
哇哦,劲爆。
不过那边现在确实不是一夫一妻制的。
有本事的人,有好几个姨太太并不罕见。
原来这就是姨太太吗。
双胞胎听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话戳到汪柔痛点了,她看着江元同,恨不得撕了他这张嘴:“你也就逞点口舌之力了,你就不好奇我这回回来做什么吗,我是带着大笔的钱回来投资的。”
江元同:“你,投资?”
汪柔笑了两声,“怎么?我不能吗?我们严家在明珠城也是有底蕴的人家,回老家这边投资,带动当地的收入,也是做点善事回馈乡里了。”
江元同呵呵了,她现在经济实力怎么样是不清楚,但说到这就好笑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会回来投资,只会是因为有利可图罢了。
她在这里花式的炫耀自己现在的生活,来说明她当初的选择有多正确,但是对她之前生下的儿子,她一字不提。
江元同看了一眼她的孙子,“何必自欺欺人,怎么,还想在我面前扯着一副伪善的面孔,或者说想在你孙子面前维持体面?何必,你既然回来了,这些事他迟早会知道的,知道他这位祖母曾经抛夫弃子,去给人当姨太太的过去。”
汪柔面色微沉,严立武到底年轻,脸色发青。
不管到哪里,这事都不太好听。
汪柔也不高兴。
只是她能忍。
双方不欢而散。
汪柔想要炫耀自己现在的生活,却被江元同抓住过去这点打击的再没了炫耀的心情。
江元同没落下风,却也觉得扫兴,她还回来做什么?
他心情不太美妙,回到宿舍就躺下睡了,把小孩子赶出去,张流云给大家解惑。
江景腾问她:“奶奶,那到底是谁?”
张流云:“那是你们二伯的生母。”
江景腾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她不是因病没了吗?”
他记得在山头上有她的墓碑。
张流云:“那是个空墓,当初她是突然在屋子里面不见的,大家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不过你们爷爷有些猜测,现在看来她确实是跟她当初的青梅竹马一起走了,而且还去了明珠岛。”
“这一去就是几十年,当初她走的时候你们二伯才几岁大,现在她的孙子都这么大了。”
江景腾吸了一口气,刚刚在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听出来了一些,但是现在听到了奶奶确定的话,心里还是不好受。
也就是说他们爷爷在当初被妻子给抛弃了,跟着情郎去了明珠岛,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现在回来了。
江明智担心,觉得这对他爸的打击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妈,爸现在还好吗?你去陪陪他吧。”
张流云:“你爸没有那么脆弱,他这么多年早就看开了,只是到底这是心里有口气没出,过两天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张流云还是进屋里面去看他去了。
那一头汪柔回到了住的地方,关上房门,就把身边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气的直咬牙。
江元同!
这么多年没见,他更可恨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她的短。
呵,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还真有脸这样说她?
这日子估计也就勉强能温饱吧,想到他们来这里投资,那些人说的话,她打开门:“你过来,去帮我打听一下上庄村江元同……”
躺了一会儿,江元同没有心思在这里待下去了,准备回去。
江景瑜:“爷爷,我打听了一下,汪柔是明珠岛富商严众清的三姨太,严众清他的正室是明珠岛一位富豪的女儿,主要经营的是珠宝首饰,其次是服装。”
江元同忍不住笑了:“三姨太,呵呵。”
看她那神气的样子还以为多了不得。
青梅竹马,结果就是三姨太?
江元同:“她回来是投资的吗?”
江景瑜:“是,不过也有消息说她要找人。”
江元同沉思了一下:“她母亲生了两个女儿,她也跟这个妹妹感情最好,估计是来找她的吧。”
“她的心眼不大,她回来投资的话,你小心些她给你下绊子。”
江景瑜笑了:“爷爷,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目前来看,他们二者都没有交集。
她想要使绊子也不容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会注意着的。
回到了上庄村,江元同立刻让人去把江明平叫了过来。
江明平被叫过来的时候很惊奇:“爸,你找我?”
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江明平也知道自己爸爸不太待见他,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找他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就见爸单刀直入,“有件事的要跟你说一声,你妈还活着,我今天见到她了。”
对这句话,江明平足足消化了十秒才发出一个诧异的“啊”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妈她还活着……”
他吞了口口水:“爸,这是怎么回事?”他妈不是死了吗?病死的,墓就在那里。
他每年还会背着人偷偷过去烧香烧纸钱。
因为破除封建迷信,只能避着人去,他还在墓前跟他妈诉了不少苦,结果现在爸说他妈还活着?!还见到了她?!
江明平觉得这是在开玩笑,他不信,但是看到他爸那严肃的脸,他把质疑的话吞了回去。
江元同看着儿子那沧桑的脸,心情也很复杂,他那时候怀疑汪柔跟人跑了的时候,还担心过这是不是他儿子,后来看他的长相长得像他妈,这才放下疑心,“我骗你做什么,我和你二弟他们一起见到她了,她没死,她当初跟着人跑了,给人当姨太太了。”
跑了。
姨太太。
这两个词让江明平大脑发蒙。
然后脸上火辣辣的。
这是他妈?他亲妈?!
有这样丢人现眼的妈不如没有,还不如当初死了!
好歹落个干净!
江元同:“她跑去了明珠岛,现在改革开放,她就回来了,风风光光的回来了,说是响应政策回来投资,我今个儿去省城逛,正好看到她和她孙子从小轿车上下来。”
江元同:“我和她聊了几句,提醒你几句,她另有儿女,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你,看样子不想认你。”顿了顿,又道:“我这边早就当她死了,你对当初的事不知情,你总得知道,要是有麻烦找上门知道怎么回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回去吧。”
江明平浑浑噩噩的回去了。
他妈没有死,是跟人跑了,要是传出去了,他就要没脸见人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明平恨不得她就这么死了。
但是听到她回来投资。
江明平她又觉得心情复杂。
投资啊,那手里肯定有很多很多钱吧?只是那钱不知道怎么来的,是当姨太太攒下来的?
她带着孙子,也就是她生了有别的儿子,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都在上庄村,她也是真狠心,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现在她回来了,她会想要认他吗?
江明平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周冬梅看到他这个样子,奇了怪了,“怎么了?”
江明平坐下来,看着她,眼神慢慢聚焦:“……刚刚爸爸跟我说,原来我妈没死。”
周冬梅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妈是指他亲妈,也就是她亲婆婆,“那我们每年去祭拜的是谁?”
江明平:“我爸说里面是空的,当初我妈突然不见了,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就说病故了,实际上她跟着男人去了明珠岛,然后……给那人当了姨太太,生了儿子。”
听到这话周冬梅的心就一颤,这是海外关系啊,前几年这些关系抓的有多严,他们是看着的,现在听了他这话,她就是一阵提心吊胆。
“现在这个关系应该没事吧?”
“应该是没事了,我们已经打开国门了,跟之前不一样。”
周冬梅点点头,“那现在她回来了,她过得怎么样?”
周冬梅考虑到一个现实的问题,头顶上没有婆婆的日子她享受了这么多年,现在她都有孙子了,难道还要去伺候婆婆?
要是她混得不太好的话,也有可能不想认她这个儿媳妇,不然她现在风光了,自己生的这些儿孙应该也能沾点光。
江明平有些难以启齿,“她当初是跟着那人跑了,日子过得很好,我爸说,她和孙子坐着小轿车,准备投资办厂,爸和她遇到的时候,她一个字都没提起我。”
听到这里,周冬梅明白了。
她这是另外有了好日子,对前头不光彩的过去不想再提起,或许是怕影响到她现在的生活。
这些不光彩的过去,自然就包括她之前生下的儿子。
对她的现任来说,这绝对是不想再想起来的。
周冬梅琢磨了一会儿:“你知道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吗?住在哪,跟了几个人,生了几个孩子?会回来吗?”
江明平:“不知道,爸只说她现在在省城。”
想了许久,江明平决定要见见她,爸不清楚,那就自己去打听!
这个时候江景瑜的心情也微妙。
她真不知道还有这一码事,江翘她知不知道?
从她之前的态度来看,她并没有往这方面使劲,没有抱她这位奶奶的大腿的意思。
为什么?
是因为靠不上?
或许上一辈子她也到了省城,但是对过去的夫家、儿子并没有丝毫留念,相应的,对孙子孙女也没有什么照拂的心思。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有这么一个亲奶奶,她却一点都没有讨好她的想法了。
想想今天的遭遇,这个可能性很大。
她自己有另外亲生的儿孙,前面生的这个是她的污点。
她恨不得彻底抹去,怎么还会帮忙?
在他们两个对峙的时候,江景瑜发现了那衣着考究的老太太对他们的敌意。
所以她回头立刻就请人帮忙打听了。
顾向恒:“多注意,她要是投资的金额大了,有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应该是会被同意的,除非咱们很强,那样子她是再多的小手段也没用了。”
江景瑜被激起了一些紧迫感。
“我琢磨琢磨。”
珠宝和服装业吗?
珠宝业就算了,服装业确实是大有可为的。
不过这不是他们擅长的,现在要先把自己脚下的路走顺,才好接着走别的道。
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这个别名叫做明珠的小岛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
现在还挂着枫叶国的国旗,没有回归。
等到回归,那是一九九七的事了。
现在的明珠岛,□□横行,没有后台,在那里就算空有财富也会被当成肥羊。
顾向恒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时间久了我都快要忘记我原来的职业了,现在那边的股市不错,恒指也从74年的一百多点,到了81年7月,涨了11倍冲到一千八百多点。”
江景瑜眼前一亮。
第二天一早,江明平和周冬梅去了县城找女儿,说起这件事。
听了这些,江翘一呆。
她确实是知道她有这么一个亲奶奶的,只是上一辈子她根本就没有认过他们!
是一个十分绝情的老太太,不能从她手里讨得一丝便宜!
她那个时候快要过不下去了,去求她帮忙,结果她连门都没有给她进,还让人把她给赶走了,一点都不顾忌血缘。
现在爸爸知道了这件事,比她记忆中的日期要早一些,一听到爸说是爷爷去省城,刚好遇见了她,她才明白过来。
这又是蝴蝶效应。
王鹏飞听了眼前一亮,对待岳父的态度一下子亲近了不少,“回来投资的?刚回来估计对这里很多事都变得陌生了,是得要去一趟,问问情况,或许还能帮上点忙,爸,要不我们陪你一块去吧。”
江翘欲言又止。
去了又能怎么样,只是自取其辱,她要不要提醒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她就苦笑了,摇了摇头,收起这个念头,她说了谁会相信她?
按理来说她根本就没有途径知道这件事,想到这里,被问到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她无奈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