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瑜收下了顾向恒的这把菜刀,这把菜刀代表的含义可太丰富了,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大队长居然也去黑市,这说明他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
有些大队对这些看得很严,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江景瑜之前听人闲话说起过,有些村子就是在山里掏到几个鸟蛋都要交公的,更别说其他了,如果发现了去黑市、私底下做买卖也是严惩不贷,现在他们大队长自己都上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只要他们不会太过,他大概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好事啊。
动不动上纲上线太紧绷了。
还有就是他这是伪装有道啊,江景瑜努力的回想昨天晚上那个男的身形,对方当时站在她不远处,她也没发觉,这就是他们的大队长,跟现在他的样子并不相似。
不过想到他是部队出来的话,想必对身形和姿态这方面应该是有专门学过的,能够做到这样的伪装也不出奇。
顾向恒还不知道,因为这一把菜刀,他昨天晚上去黑市买东西的事暴露了。
顾向恒是很诚恳来请江景瑜同志帮忙的,自从吃了江景瑜帮忙做的肉酱,他惊为天人,有了这个肉酱,他做出来的猪食都变成美食了,实在是化腐朽为神奇。
品尝过后顾向恒不想再忍受没有肉酱拌饭的日子,所以跟江景瑜同志打好交道势在必行。
因为这个想法,他昨天晚上看到菜刀就想起之前有次偶然听到她说家里那把刀不太好用的话,就把这把菜刀买了下来,这样的话他要是经常请她帮忙做菜,能更好说话。
偶尔帮人做一次和经常帮人做那差别不小。
看到江景瑜收下了,顾向恒也笑了。
江景瑜看到这把菜刀,有些手痒,“你吃不吃花生酱、蘑菇酱,或者是豆瓣酱?”
顾向恒只有一个字:“吃!”
对这个答案,江景瑜一点都不意外,“那你准备一下材料,我一起做。”
她打算家里做一批,既然对方送上了这把菜刀,那她就一起做吧。
不知道是生怕她后悔,还是怕迟了她就改了主意不做了,前脚答应,后脚顾向恒就把要用的材料送过来了。
有些东西是要提前准备的,她把两个弟弟使唤的团团转,没有一个有怨言,分外的勤快。
“姐姐你说,我来!”
江景瑜除了在宁姨那里出了二十斤野猪肉,其余的就没有再动了,要是出现的多了,肯定会引起有些人的注意。
附近十里八乡,就他们村打到了野猪,很容易就往他们村里想,有人卖二十斤还好,但要是多了就有问题了。
所以她打算其余的做成熏肉腊肉之后再卖掉,这样子来源就好解释多了。
江景瑜收下那些豆子,第二天去学校上课,回来的时候她带了一小块肉回来。
“跟人换来的,今天做肉酱。”
江景翔眼巴巴的看着,终于圆了之前被馋得睡不着的梦!之前的肉酱跟他们没关系,今天这回他们是可以切实吃到嘴里的!
至于要用什么搭配……
江元同看向张流云,张流云懂了,“吃肉酱面还是肉酱包子,还有点面粉,这回吃了吧,不用惦记。”
之前的面粉已经吃完了,现在的这点还是他们不知道跟谁换来的。
这种事儿,一般都是长辈出面解决,江景瑜也不问。
大家投票,一共七个人,五个人投票吃肉酱面,两个人投票吃肉酱包子,江景瑜宣布:“少数服从多数,今天吃肉酱面。”
江景腾:“我去拔葱。”
江景翔:“我去洗菜。”
一个个很自觉。
等到香味出来,一个个就坐不住了。
厨房里空间并不大,江景瑜掌厨,江景腾看火,江景翔在门口扒大门,江元同在门口“散步”,时不时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张流云在门口编织簸箕,叶红秀在旁边挑豆子,江明智看没位置了,只能在后面一直看着厨房门。
问叶红秀:“秀,做好了吗?”
叶红秀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豆子,心不在焉:“快了快了。”
这香味真是霸道啊。
她就做不出来,不过除了天赋之外,她舍不得放那些料也是一个原因,她舍不得,心疼。
现在放了这么多好东西,怪不得那么诱人。
面条是江景瑜自己拉的,劲道有弹性,带着浓浓酱色的肉酱淋上去,配上几根绿油油的青菜,撒上几点葱花,一碗简单又奢侈的肉酱面就出炉了。
江景瑜:“好了。”
几乎是下一秒,她面前的面碗就被端走了,江景腾“瞬移”了。
江景瑜好笑:“这么急?”
江景翔大声表达自己的迫不及待:“姐姐快点,开动了!”
饱餐一顿后,在万籁寂静的夜晚,江景瑜进了小木屋里继续处理剩余的肉。
这些肉都是不能长时间保存的,一部分被江景瑜做成了肉酱,一部分做熏肉,一部分做肉干。
每次做完,她感觉自己身上都是肉味,需要换一身衣服,清掉身上残余的味道。
终于处理好了,江景瑜也松了一口气,看着游戏里永恒不变的星空伸了个懒腰。
她的稿件修改好了,下面的内容也画了出来,寄去了出版社,接下来就是等回音了。
不知道杨编辑满不满意,会不会打回让她再改?
她的稿件寄出,中秋也到了,他们村里做豆腐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结束的时候叶红秀有些不舍,这做豆腐比下地要轻松,又一样算工分,可惜了,现在没办法继续做下去了。
这些豆干、豆乳、腐竹专门用蒸晒过的宽大叶子包好,叠放在一起装进竹筐,再用牛车运去县城。
由顾向恒亲自带队。
他们出发的时候江景瑜在路边看了一眼,他们一趟运不完,还要回来继续,两边还有护送的人,怕出什么意外情况,浩浩荡荡的。
叶红秀在旁边看着,又是激动,又是忐忑,“那些厂子会不会反悔不收了?”
“呸呸呸!”她立刻反口:“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会收的,都说好了。”
“听说是能换一些服装厂的瑕疵品回来,到时候我们家换一些,你大弟弟的衣服有些短了,要做新的,我之前一直拖着。”二姑姐之前送了布料,但是爸的衣服、妈的衣服也要换了,这就用完了。
江景瑜:“小弟的衣服也做吗?”
叶红秀:“不了,他哥的旧衣服换下来改一改,就能给他继续穿。”
身为弟弟就是有这个坏处,有前面的哥哥姐姐在,他们很少有穿新衣服的机会,基本都是捡前面兄弟姐妹的旧衣服穿。
江景瑜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的衣服是三个人中最多的,还有一身新衣服没有上身过,那本来是准备着她结婚当嫁妆的,江景瑜不想继续压箱底,“我那身衣服妈你别放着了,再放下去,我长高了就穿不下了,我还能继续长高的。”
“你都这么大了还能继续长啊。”想到儿子的情况叶红秀无奈的同意了:“行吧行吧,回去就拿出来穿。”其实真要是长高了也不怕,本来做衣服的时候就留了余地,把袖子那些预留的部分放出来就好了,但现在显然女儿是想穿新衣服了,她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也辛苦了,就如了她的意好了。
——
确实是换了一批瑕疵品布料回来了,这个消息一传,大队那边就被各家妇女给包围了。
家家户户都想要,这不要布票的好事哪里找?
除了这一批瑕疵品布料之外,还有其他的,全都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买到这些布料的人都要说一句大队长的好,如果不是他,他们哪能这么便宜就买到?
之前一大家子,要攒好久才能做一身,衣服补了又补也是没办法,要是手头不趁手,还得要跟别人借一些。
因为这批布料不多,一个个都往前挤,乱哄哄的,顾向恒让几个壮劳力维持秩序,又说不排好队就不开始,这才让她们排好队不乱来。
来得迟了那就没办法了,如果不是顾向恒限量的话,没买到的人会更多。
看到没有买到的人情绪不好,顾向恒出面解释:“我下次还会弄一批,到时候这批没有换到的人就可以再换了,放心,下次还有!大家回去吧!”
看到大家听了他的话,一个个乖乖的散去,书记欣慰的笑了,副队长心情十分复杂。
他还能有当上大队长的一天吗?
他还这么年轻,当大队长才多久,就已经让大家这么听他的话了。
就是他们这些干部,不也是?
现在账上前所未有的充裕。
这可还没到年底卖粮的时候,秋收还没到呢!
先是卖了几头野猪,今个儿又把村里仓库的豆子做成豆腐卖掉,本来豆子不值钱,但是做成腐竹之后,价值一下子就增加了。
相当于多赚几倍。
地里的活也没耽误。
副队长心里酸溜溜的。
叶红秀和张流云都去排队了,最后张流云买到了,如果是叶红秀一个人去的话,轮到她就没了,她去晚了一步。
叶红秀:“好在妈你走得快,先到了,景腾的新衣服有着落了。”
江景瑜没去,她忙着做各种酱料。
在她做酱的时候,两边的邻居也知道了。
他们的距离不算很近,各家都有院子,但是顺着风吹,这香味就飘过去了。
之前肉酱的香味更霸道,更馋人,但他们闻到了再馋也没办法,他们家没有肉,现在知道江家在做什么之后,他们就起了心思。
肉酱是不用想了,但是这种豆瓣酱、花生酱,他们没问题。
白三婶就装了一大碗豆子过来:“景瑜,我不会做这个,我用这个豆子跟你换一些好不?你看能换多少”
江景瑜:“好。”
看了一下:“三婶,你给一些盐的话可以换多一些,不给的话就换小半碗。”
白三婶连连点头:“就用豆子换。”
家里的盐剩下的可不多了,而且盐要花钱去买,豆子却是自家种的,白三婶宁愿多出点豆子,这就是种豆子的时候顺手多撒点种子的事。
江景瑜:“豆瓣酱还需要发酵,没那么快弄好,等好了我跟你说。”
白三婶刚回家,江景瑜就跟了过来:“三婶,我家的葱之前掐完了,剩下的没长大,给我几根葱?”
白三婶打开门,指了指院子角落:“在那里,要多少自己去。”左邻右舍,像这种情况再常见不过了。
江景瑜摘完走到门口,就看到白三婶在门口和前边住的花大娘说话,花大娘看到江景瑜,忙拉住她:“景瑜,之前看到大队长上你们家去,是做什么,之前没听说你们有交情?”
这事没有什么不可以对人说的,江景瑜:“他家里没其他人,做饭厨艺不太好,请我们家帮忙做些下饭菜。”她含糊了一下,没有说是请自己。
免得有人多想。
“原来是这样啊。”花大娘明白了,视线在江景瑜身上转了一圈,正当年的小姑娘还没定亲,她还以为大队长有别的意思,但就算之前没有别的意思,后面看这样漂亮可人的小姑娘看多了指不定就会有了主意。
那样就不妙了。
花大娘她想的是撮合自己女儿和大队长,做大队长的岳母,虽然孩子是自家的好,但是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家女儿比江景瑜出众。
还是早点找人和大队长说说,自家女儿也不差,是持家的一把好手,“景瑜,他去你们家,有没有聊什么,比如有没有谈起他的弟妹,有没有说起他当兵的事,他转业的原因是什么?他是不是有战友在城里?”
江景瑜一律摇头,“这些事怎么会和我们这些外人说,我家里还等着这几根葱用,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花大娘在那里喊着:“你等等啊,做饭也不用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白三婶拍了拍她胳膊:“你问这些做什么,就算要问你也问错人了,该问她妈妈,小姑娘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花大娘咂咂嘴,没说话,她问过啊,谁说她没问了,这不是没问到什么,她才想着能不能从江景瑜这里打听点什么出来,她眼珠子一转:“你呢,你知不知道,路上遇到了有没有说话。”
白三婶失笑:“那你可问错人了,我不知道。”
花大娘有些失望,这才换了话题:“我听说有城里人想要聘景瑜做儿媳妇,没有谈成吗?”
白三婶摇头:“是有城里的媒人过来了,有没有谈成我也不知道,没听她妈说,那应该是不成。”
花大娘又羡又妒:“她这眼光可真高,要是我家女儿有城里人来问,我立刻就答应了。”
这话听得白三婶笑:“要是我女儿也是啊,谁不羡慕了?就是羡慕不来,要是我女儿有这么能耐,她在婆家里能够横着走。”
花大娘赞同:“这话也是,女孩子自家有本事,男人家里娶进来一个金娃娃,谁不是供着的。”
白三婶:“那些城里人我听说有些就是面上光鲜,没有工作日子也不好过的。”
花大娘:“我有个亲戚就是城里户口,打着临时工,一个月也有十几二十块入账,养活一家老小没问题,他们比我们有机会呀,要是她这样嫁进去了,以后等到机会也给她拿个铁饭碗,这不比她在学校当老师好。”
花大娘越说越上头:“她只是个代课老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取消了。”
白三婶:“那她不当老师她也还可以投稿啊,我儿子跟她小弟年纪差不多大,画的那本画册特别好看,她小弟别看年纪不大,说的头头是道,我儿子哭着闹着都求他给他一起看了,别说,我也看了,画的真的好,我识字不多也知道这是个好的。”
花大娘被说的有些心动:“真这么好看啊,我孙子她年纪也差不多大,能不能借我孙子看一下?”
白三婶:“我儿子跟景翔年纪差不多,玩得好,这借来都不答应,景翔可宝贝了,听说就这么一本弄坏了就没有了。”
花大娘没话说了:“这样啊,也是,是要宝贝着些。”
要说起来,江景翔因姐姐送给他的那套寓言故事画集在小伙伴中那是大出风头。
跟他感情不好的,碰都别想碰一下,所以之前那些不耐烦带小孩子的大孩子,现在对着他特别殷勤。
江景翔一朝翻身做主,别提多意气风发了。
让江景腾看得好气又好笑,这神气洋洋的小家伙怎么这么可乐呢,不过也是,他要是这个年纪也一样是不舍得放手的。
谁会不喜欢那么好看的小人书?
他现在这么大了,不也追姐姐的连载追的爱不释手,姐姐画出来了,他就算不是第一个那也是第二个看。
本来小家伙还坐不住学认字的,现在为了看懂那上面的文字十分自发自觉,自己学会了不算,还要出去对着小伙伴们再重复一遍,为了听他讲故事,他的那些小伙伴们特别的听话,江景翔现在已经是这波小孩的大哥了,就连年纪比他大的也喊他大哥。
把他那个神气的。
江景瑜摘了葱回去进了厨房,快到饭点了,江景翔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手里紧紧的抱着他的宝贝书,也就是江景瑜被退回来,然后装订成册,送给他的寓言画集。
看到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江元同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快去洗一洗你这汗。”
江景翔呼噜了一下脑门上的汗,嘿嘿笑了,把他的宝贝画册放到一边,这才去洗手洗脸,然后就窜到了厨房,“姐姐,吃什么。”
那兔子没有一顿做完,还剩下一些,她把兔子剩下的那几块肉一起炖香芋炖豆子,让它们沾点肉味,也能吃得痛快。
江景翔闻到了香味:“还有兔肉吗。”
江景瑜:“没有了,这是最后一顿。”
江景翔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姐姐你在哪里抓到的兔子,我怎么没有看见,是不是你记错地方了?我没看到那里有兔子洞啊。”
江景瑜:“或许那兔子是散步跑下来的。”
那里当然没有兔子洞,要是有兔子洞的话早就被人给掏了。
江景翔:“它的兄弟姐妹父母看到它不见了,就不会想着来找它吗?”他嘀咕。
江景瑜失笑,“你还想着一家端走?”
这一头江家岁月静好,那一头江翘上辈子的丈夫雷多良在一次偶然听到有人闲话,说起下边某个村子的风云人物时留了心。
他在周围的厂里是找不到合适的了,他们都知根知底,知道他的那些事儿,找个门当户对的很难,只能往下找。
但是往下找他又不甘心,就一直拖着,拖到这个年纪,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已经是个大龄青年,跟他一样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连媳妇影子都没看见。
雷多良既想他的媳妇长得好,又想她有城里户口,还要有工作一起养家,但是这样的人现在一个个把下巴抬到天上。
他这些条件一再降低,到现在,雷多良觉得要是那个乡下的女人能挣钱的话,就是没有城里户口也没关系。
听说还长得好,是个文化人。
这样还行。
雷多良委托朋友帮忙打听,自己也到了小学门口守了好几天,才终于见到了那个人,确实长得好,是个出挑的姑娘。
雷多良一看就看中了,让他妈去找媒人帮忙说媒。
雷母听到雷多良说的,不答应:“你怎么就去找乡下人了,乡下人那会拖累你的,身后还有一大家子穷亲戚,要我说这样不如娶个寡妇进门,好歹也是城里户口。”她苦口婆心的跟儿子说着道理。
但是雷多良不乐意,“我不要娶寡妇。”
看到他妈脸上的不赞同,雷多良拉下脸:“妈,再拖下去,你难道要真的拖到我三十岁才给我娶媳妇?”
雷母:“儿子你想过没有?乡下户口啊,孩子的户口可是随着亲妈的,你忍心你以后的孩子成了乡下人?到那时候他们没有定额粮食,什么都没有,全都要靠你一个月的那些工资养家,你能撑得住吗?”
“等到孩子大了,也很难找得到出路,他们没有户口,就只能在乡下种地。”
她说的这些雷多良也知道,他说着就发起脾气来了:“妈,你说的我难道不知道吗?但现在还有哪个愿意厂里的人嫁给我,我要不是没有办法,我怎么会想到这个主意。”
“冤孽啊!”雷母听到这个戳心的话,顿时就哭了起来,“你当初怎么就那么冲动,要是你控制住自己,现在我早就抱上大孙子了!”
雷多良垮下脸:“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都过去这么久了。”
说到这个雷多良不耐烦,也没什么好脾气:“老调重弹真没意思。”
他妈也知道他不耐烦谈这个,看到他这样就停了口,看着他这年纪了,哀叹一声命苦,“我知道了,你看中的是哪个?我先去给你打听打听。”看到儿子又要说什么,她急急的开口:“儿子你别急,这要说亲,得要把女方家里看清楚,要是对方家里有一大堆的穷亲戚拖后腿,每个月要你补贴十块八块,聘礼也要什么大件的,那再好的姑娘也是不行的。”
也是这个道理,雷多良这才不说话了,雷母知道儿子这是同意了,“你跟我说说这是哪家的姑娘。”
雷多良:“是上庄生产大队的,叫江景瑜,现在在县城小学当代课老师,据说画画很好,她的画还上过报纸,”
听到这里,雷多良妈的心里就有几分愿意了:“上报纸啊。”这可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我记下了,你等着,我去帮你打听打听,儿子啊,在说亲的时候你可得要收敛着脾气,知道吗?”
“我知道。”雷多良摔门出去:“你别说了,我不是小孩!”
看着他的背影,雷母好脾气的在背后答应:“好好好,妈不说了,这就请人去打听,有消息了我就跟你说。”
——
江明智今天在田里干活,在水田边上的水渠边上发现了一条黄鳝,他眼睛尖手也快,把这条黄鳝的头捏住了,慢慢的从洞穴里拉了出来。
这条黄鳝的个头不小,有他大拇指粗,掂量了一下还挺有分量,够拿回家做一盆菜了。
江明智把它敲晕,用草绳绑了放在帽子里面拿回家。
让人看见了终究还是不太好。
在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他二哥,江明智当时正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眼角余光看到江明平了,继续目不斜视,当做没看见,这个角度他二哥也看见他了,但同样的他也没有反应。
说起来是兄弟,但是处着就跟陌生人一样。
江乐生直到走过了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你二哥还是这样僵着啊。”
江明智叹了口气,没说话。
江乐生同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他这个兄弟跟亲兄弟处的平平,其他方面却说得上美满,而他呢,兄弟处的倒是挺好,但是他媳妇跟他妈经常吵,他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所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江乐生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也没法说放宽点心,要是他兄弟这样做,他都要呕出血来了,所以他转移了话题。
“哥,改日儿,我让我家的去你家跟嫂子取取经,那酸笋上回我儿子去挖了很多回来做的不好吃,最后都喂了鸡,偏偏你拿过来的怎么也吃不够。”
这酸笋叶红秀确实会做,虽然跟女儿做出来的还差点,但也差不离了,“弟妹要过来取经那自然是没问题的,你这话就外道了,你也说那是你嫂子,什么时候过来提前说一声,免得大家都去外面干活了,人不在。”
江乐生笑了:“好,我先抽空去挖些竹笋。”回头家里就能多一盆菜。
江明智回到家的时候看了看,今天他爸去放牛了,放牛是个轻松的活,爸去了也不会累着。
妈、和媳妇、大儿子被分到一起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他推开门的时候,江景翔正勤快的在鸡舍旁边用挖来的野菜喂鸡。
江明智到最边上的猪舍里看了一下,它已经吃饱了,正懒洋洋的躺在那里直哼哼。
江明智去了厨房,果然女儿在厨房里忙活着。
“今天中午吃什么?”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江景瑜都习惯了,打开锅盖给他看看。
“今天做了酿苦瓜,酿茄子,酿豆腐。”
如果家里有肉的话,这里面放的馅料都是肉的,但是现在家里没有肉,江景瑜就用糯米代替,糯米的中间包了一枚蒸的透烂的豆子,又香又糯。
江明智:“这糯米你是哪来的,不是吃完了吗?”
江景瑜:“这是我跟白三婶换的。”
江明智点点头:“哦,你跟她换的呀。”
这是菜,饭就是蒸红薯干了,另外还有一盆凉拌野菜,绿油油的,看的有些没胃口。
江明智把黄鳝拿出来,“这个加盆菜。”
乍一看可能会把这条黄鳝看成是一条蛇,江景瑜是认得的,只要仔细观察就不会把两者混淆:“这条黄鳝不小啊。”
江明智脸上有些得意:“我眼睛好,看到了,我先去把这给清理干净。”
江明智很自觉,女儿掌厨,但是能打下手的就会帮忙打下手,女儿又不是在家闲着什么也不干,她画那些稿子,还要备课,也辛苦。
江明智非常利索的把这条黄鳝给杀了,处理干净,又切成一段段的,再装在盘子里拿了回来。
这个时候江景瑜已经把配料都准备好了,用得上的姜葱蒜、料酒,还有一两个调味的干辣椒。
就等着主菜上来烹饪了。
江景瑜将黄鳝爆炒,觉得现在的生活不错,或者说是一点一点的向着更好的方向迈进。
在这个年代什么是好日子?
吃饱、穿暖。
如果还能有肉、点心、糖吃那就是过节了。
要说起来他们家在吃的这方面是比较舍得的,当然不可能顿顿细粮天天吃肉,但是隔几天吃鸡蛋,像江景翔和江元同两个更经常吃。
他们一个身体不是很好,一个小孩子需要长身体。
鸡蛋一般人家是不舍得吃的,要存起来换针头线脑,换盐等日常用品,这样子养猪、年底分红留下的那点钱才能存下来,备着娶亲嫁女起房子这样的大事。
他们家不靠卖鸡蛋,那散钱哪里来?
一个是家里做木工有点零碎,二就是江元同的补贴。
江元同的钱又是哪里来?
他把前面两个儿子分了出去,既然分家了就要孝敬老人,每个季度都让他们送上口粮,对这个他们是不敢拖延的,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江元同给他们起的,要是他们不孝顺,村里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除了这点口粮补贴,最大头的还要数二姑姑江明仪那边的补贴。
她是大学老师,的工资高,二姑父也是老师,家里不缺钱,虽然她对着这些兄弟姐妹不亲近,对这个爸爸态度也不是很好,但是在给钱给东西这方面还是比较大方的。
他手里有钱,家里的细粮什么都吃完了,没有了,又想吃了,就会拿点零钱出来,去跟乡亲们换一些。
每次换的都不多,吃完了再去换。
换的不多,一个是家家户户留存下来的数量不会多到哪里去,第二个就是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看到家里有那么多细粮容易说不清,江元同对这点很注意,所以每次都只换一些。
想起了她这个二姑姑,江景瑜拧紧了眉,她这个二姑姑想来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如果他们江家没有败落的话日子也不好过,但是二姑姑嫁的人,他们家是没有败落的,虽然是分了家没错。
模糊记得是什么公私合营,但是后来公司合营也没有了,具体年份是哪一年年来着?
江景瑜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想来在这十年里他们不会好过。
想起他们两个都是大学老师,很多大学老师都下乡改造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等爷爷回来问问吧。
等到他们回来了,看着中间的一盘爆炒黄鳝都有些惊喜,“这条黄鳝谁捉的?”
江明智有些憨憨的笑了:“是我碰巧看到了。”
“那你今天运气不错。”
“是啊。”
用筷子轻轻一碰,肉就脱离了下来,吸饱了汤汁看上去酱的格外透亮诱人,颤巍巍的送到口中,黄鳝的土腥味已经吃不出来了,香、嫩、滑,恨不得大口吃,却又不得不放慢速度。
黄鳝的有刺,吃的时候要小心。
叶红秀夹给小儿子的都要先过一遍才给他,小孩子要是吃得太急太快被刺卡了那就要受罪了。
吃完了,江景瑜放下筷子,“妈,那批酱已经好了,你要是碰到大队长跟他说,有空拿罐子过来装。”
说到这个叶红秀就笑了,“我要是跟大队长说了,感觉他立刻就会过来,罐子也早就准备好了。”
打交道的这些日子他们都看出来了,他们的这位大队长是个好吃的人。
大队长有人才有能力,性格也好,不是一般人,有了这个爱好后,还多了一股人情味。
这样的乘龙快婿如果她还有女儿的话也要心动的。
大家都笑了。
下午大家都去下地,江元同不用,他只去半天,给了江景瑜跟江元同单独说话的机会:“爷爷,二姑姑那边还好吗?”
江元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
“姑父家的成分……”那可是资本家。
虽然是很早就分家了,但姑父还是出国交流过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江元同懂了,“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了,你姑姑姑父这么大年纪了,还用得着你担心,他们心里有数。”
江景瑜:“爷爷,我也是担心,要是真的,你让二姑姑他们早作打算,大表弟比我还小一点,小表弟更是才几个月大。”
江元同沉默了一会,笑道:“你这话说的老成,这些事你姑姑他们怎么会不懂,回头我写信点一点,这下放心了吧。”
听到他这样说,江景瑜侧头:“爷爷打算怎么点,写在纸上的东西要慎重。”
江元同:“我知道,不过是让你姑姑想好你表弟该怎么安置。”说起这个就惋惜。
这个外孙已经上了大学了,但是现在停课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如果真的……那不如早点给他安排一份工作,上大学的事以后再说。
江景瑜:“那就好,对了,说起姑姑,大姑姑那边的表哥表妹多大了。”
江元同怔了一下,想起牺牲的大女儿:“……你大表哥今年十九,表妹十五了。”
江景瑜:“好像没有说表哥成家的消息。”
江元同:“你操什么心,就是你大姑姑没了,你姑父会为他打算的。”
江景瑜:“这不是姑父续娶了吗?”
江元同:“续娶了那就不是他亲儿子亲女儿了?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江景瑜:“突然想到了。”
江元同:“你长大了,我回头给他们写封信过去,也有段时间没联络了。”
说是这样说,等孙女走了,他还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二女儿那边之前看着还好,但是确实时局不太好说,如果……想到这里江元同又叹了一口气,希望不会走到那么糟糕的境地。
在雷多良要雷母让人打听江景瑜的时候,雷母发现她找的这个媒婆居然知道江景瑜,之前还上过门为别人说亲,只是被拒绝了。
雷母一边吃惊一边欣喜,这说明姑娘应该是个好的,不然不会让那么多人注意到她。
听完了媒婆的消息后她又喜又忧,儿子说的那些居然不是骗她的,而是事实,据这个媒婆说,人家姑娘也长得很好,能耐也有,自己就能挣钱,很体面,唯一差的就是差在出身,她娘家也没有什么拖后腿的,在乡下也是住大房子,爸爸是个手艺人,在大城市还有个很出息的姑姑,这也是个有底蕴的人家。
听那媒婆这样说,雷母心里就愿意了,拜托她去找个日子登门,让两个年轻人相看。
雷母:“你觉得把握大吗?”
那媒婆知道一点雷家的底细,但是就冲着雷多良是正式工这一点,就比之前说的那个空有户口没有工作的好多了,她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到那时候她少不了一笔媒人钱。
想到这里,她答应的很爽快:“放心吧,这可是天赐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