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练看着两个月没见到的孙睨萌,心说这秦教练可真会带孩子。
以前这孩子冷冰冰的,看不出任何人情味,现在看着也不错……
就连同办公室的肖教练见到孙睨萌也微讶:“这孩子变化好大啊。”
李教练轻咳一声,他可不想承认自己比秦江更不会带孩子,不过不得不承认孙睨萌在秦教练那里待着好,至少精神气就好。
孙睨萌跟教练微微颔首,带上了她从外面买来的礼物。
李教练一看是一些卤味什么的。
这是孙睨萌大清早从晓烨家买来的:“教练,这是我经常去吃饭那家店里面的卤味,也没啥稀奇的,给您带来尝尝。”
她以前可不会这样。
李教练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觉得很贴心,这孩子他带了四年了,以前看着冷心冷肺的,做事也格外的刻板,这才两个月么,居然会给教练送礼了。
“以后可别这样,你也没多少钱。”
“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您,我的津贴,能不能直接打给我。”未成年人的财产都是家长给管的,她跟秦江还不一样,秦江当时要给家里汇款,主要还是因为韩家沟太远,两老人手太长伸不到京市这么远。
孙睨萌的津贴则是她母亲直接取走的。
今天她又看见妈妈来拿钱,她去找妈妈,直接说现在要花钱。
母亲还是那张丧气脸,最近这几个月只有津贴拿,家里过得紧巴巴的,现在小儿子断了奶,营养要跟上还得喝奶粉。
妈妈很不客气的说:“家里没钱。”
孙睨萌马上问她,可是我不是还有津贴吗?
市队的津贴不多,但是现在还有国家队的补助,加起来也不少。
养活全家不够,但是够她花了。
队里面其他的队友的父母都不这样,因为心疼孩子在队里面训练辛苦,一个个的零花钱都给的宽裕。
“你这么小,怎么就整天惦记着花钱,这样你能打好比赛吗,我听你教练说你这几个月状态不好,状态不好是什么意思,你给我争气一点,都十二岁了,你看看人家伏明霞,十三岁都拿到奥运冠军了,你怎么净惦记着花钱。”
她妈当全世界有多少个伏明霞。
孙睨萌忍着怒火,把自己来了月经,月经期间要买卫生巾的事情说了,另外现在身体在发育,要买内衣。
妈妈最后答应一个月多给她两块钱买卫生巾。
多的再也没有了,你弟弟还要喝奶粉呢,真是催命鬼,要人命,生你出来就是花钱的。
孙睨萌不知道为什么连小范阿姨都觉得,她这个年纪买内衣穿,买卫生巾是一件正当消费,只有母亲说她是催命鬼,花钱鬼。
但是她已经做了个决定。
“我现在也大了,有时候要买点东西,我妈一般取走了就没给我留,真的很不方便,我以后自己手里想留点钱。”孙睨萌的脸上看上去很天真:“教练,求求你给队里申请一下吧,我办张卡,也不会乱花的。”
她那张脸看上去天真无辜。
“这样吧,我去队里给你申请一下。”李教练是知道他们家情况的。
但这也是实情,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很短暂,这都是她用努力拼来的。
自从羽绒服事件,单位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对范晓娟不服。
五月份老外老师来了一趟京市,除了挑选出来的几个老手,单位还从其他员工中招募了新的学徒工,大概十几个人参加了这次培训。
到七月份也都能顺利的做出成品出来了。
江明铛来看了几眼,对范晓娟说:“真不愧是老师傅,这种工艺从开始学,到正式做出成品,在欧洲起码要一年功夫。”
华英厂居然花了两个月就办到了。
不仅是能做出来,手工艺的精致程度跟欧洲产线下来的纯手工制品是一模一样。
这样,华英厂有了三条生产线。
木工车间,流水线车间,和纯手工制品车间。
与欧洲师傅同期来到华英的,还有杨阳的团单。
现在很多学校要做校服嘛,杨阳现在在周边省市跑单子,专门给学校定做校服,不但如此他还提议在校外开个小店,专门卖学校同款的校服,一般小学生也就入学的时候会做一批,但是孩子大了起来,就算刚开始做大了一点,没过两年就要重新买。
没想到这个生意还真是好做。
一件衣服是赚的少了点,但校服的批量大,主要就是走量,刚好车间装修出来,又晾了两个月,马上就投入使用了,这次华英厂又招了一百多名女工,还是从京市招的下岗女工。
下岗工人再就业这个话题,在很长时间内都是社会热门话题。
只是没想到以前濒临倒闭的华英厂,现在也能帮兄弟单位解决下岗人员的安置问题!
当然,新招进来的人在待遇上肯定不能跟以前的老员工相比,否则又该有人心里不舒服了,比如说我们是跟单位共同进退,熬过最艰难的时间的,可你们刚进来,就跟我们同等待遇,这谁能服气?
公司确定好方案,要招收这批员工以后,老员工也急了。
人多嘛,就会影响奖金包,一百人分钱,跟两百人分钱,那分到手的就是蚊子大腿跟小腿的区别了。
不少人甚至直接找到总经理老朱同志。
老朱这个甩锅侠,照老规矩,又把事情甩到范晓娟身上。
说就是一句:“找小范啊,我人老了,啥也不懂。”
敢情他老人家就是个看场子的?
范晓娟也发愁啊,人不患寡患不均,能跟一起进退的姐妹们分享,可外面来的是怎么回事。
好比家里面一群孩子,都吃的不错,但突然妈妈从外面领回来了一群孩子,这不是就有人闹意见了吗?
范晓娟想了很久,突然想到前世韩鹏飞跟她说过的话:“我们一个公司的,发个奖金都有厚此薄彼呢,像我这么优秀的,我们做的产品好,发的奖金就多,你瞧瞧薛思楠那货,他不行,他虽然跟我一个公司,可他奖金才我一半,他养不活咱星星。”
这事儿倒是让国企出来的范晓娟觉得稀奇,一个单位的发奖金还能厚此薄彼,还没人有意见?
后来韩鹏飞给她解释了,才知道,每个人负责的产品线不一样。
你产品线不挣钱,发的少了你还好意思瞎咧咧?
“分产品线,产品线根据经营情况跟利润情况发奖金,新招来的让她们去做杨阳的产品,咱们的核心员工还是老员工。”把好的产线当然是要留给老员工了。
这也不能怪范晓娟厚此薄彼了,老员工是跟着华英一路干过来的,一路风风雨雨,可不能因为所谓的面子问题,让老员工寒了心:“基本工资咱们还是一视同仁,福利待遇和其他的都不要有任何的区别。”
一方面公平,可另一方面又不公平。
这才是高明。
区别就在奖金包。
国企喜欢拉平均数吃大锅饭,她不干这事儿。
华英厂的奖金跟工资的比例就很玄乎,但看工资,是跟其他国有企业差不多的,区别在于奖金,有时候奖金发的多,能盖过全年的工资了去。
这样一来,老员工也放了心。
谁不知道最赚钱的产品线,还是原来的老产品线,新的产品线卖校服,一件衣服净利润只有五块六块的,怎么能跟卖沙发的比。
老员工一下子就没话讲了。
就连平常拽的跟二五八万的杨阳,也不得不对范晓娟竖起大拇指:“你这主意真好。”
新员工也没有意见,进来的时候有面试,那种不行的混日子的也进不来。
华英厂不扣工资,还有加班费,不但有加班费,还有奖金!
就算是产品线现在的收益不如老员工,但是人人都憋足了一股子劲儿,老员工干的量少,新员工就要干出加倍的,争取年底的时候发奖金,也要跟老员工比着来。
老员工也不服气啊,谁说就你们能干了,我们也能干。
原本只有一条产品线,大家和乐融融,现在有两条产品线了,干啥都要比着来,谁也不服气谁。
按说公司的气氛应该没以前好吧。
但是两个月下来,也只见到两边的人喊口号,比着来,其他更过分的也没见了。
不单杨阳服她,其他人也服。
就连杨阳都跑来问:“范晓娟,我原本以为你是要她们打起来呢。”
范晓娟也是看过很多宫斗剧朝堂剧的,格局上比杨阳就大了那么一个信号格。
“那你就不懂了,什么叫制衡,如果只有一条产品线,咱们这群老员工飘的都不知道去哪了,你看看现在不是挺好?”底下的人抱团,是好事,也未必全部都是好事,要是哪天没人制得住她们了,就麻烦大了。
现在好啊,都争着表现,偷懒耍滑的人也少了,干活的人就多了,工作效率肉眼可见的提升。
范晓娟现在提议要去沪市开专卖店,而且是购买店铺,管理层都是一片哗然:“咱们真的要去沪市开专卖店了。”
“那可就太神气了,原来跟我一起参加工作那几个,现在都可羡慕我了。”
原本大家都差,也就没看出太大的差别,现在不一样了,人家华英厂山鸡变凤凰,来一个华丽的大变身,周围的人连眼神都不对了。
羡慕的是有,大部分人都是怀着恶意的揣测。
华英能风光几年?
谁没风光过啊,当初食品供应公司,多好的肥差,政策宽松了下来,那种企业就没什么可令人羡慕的了,这都五年没涨过工资。
国企不开除人,那其实就是要逼着你自己走。
谁还没个想风光的时候了呢,华英现在要在沪市开专卖店,就是告诉圈子里面那些整天盼着华英垮台,好多点闲时话题的人。
——华英没倒,不但没倒,咱们且还在蹦跶着呢。
这国企平常就要低调,发了奖金总不能搬着钱去阳台晒对吧,但开分店,可不就是个很好的炫耀途径?
“还是要买店铺,哟嚯,咱们公司可真是牛大发了啊。”
“沪市跟京市都是好地方,咱们公司的衣服要是卖到沪市,那才叫一个体面呢。”
“按照咱们公司的规模,做大一点也不是没可能,但是要自己买商铺,资金量就不够了,还不如租房子干呢,租房能花几个钱,只要产线不停下来,咱们衣服挂上架就能卖!”当然也有这种盲目自信党。
“有咱们小范把关,以后专卖店能开到一百家,咱们下一个阶段的口号,就是百家专卖店遍布全国!”
最体面的当然是沪市京市几个大城市都有自己的专卖店。
开遍全国!
按照范晓娟这个方法,专卖店不可能开太多,她要买商铺,自己装修然后租给自己。
这想法谁能扛得住啊,公司里面的人都反对,主要是京市这几家专卖店的现金流周转太好了,给人错觉,就是专卖店只要继续开下去,每一家都会有这样的规模。
范晓娟清了清嗓子:“沪市的专卖店肯定要开,这一点是咱们在上次的讨论中已经确定好了的。”
但是她这一趟去了沪市,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老朱同志把范晓娟请进办公室。
“小范呐。”
“朱总,您先别开口,让我猜猜您要说啥。”范晓娟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她做的再好也没有用,在公司的资历这样摆着,国企就是这样,要论资排辈,她说话还是不够有份量。
老朱同志开口:“是有这个意思,大家都想看见成果。”
可是开店哪有那么好开,说挣钱就财源滚滚,正当路边的人是傻的哦。
九十年代盲目自信,盲目扩张,最后资金链断裂阵亡的企业不在少数,范晓娟就算是再飘,也没有飘尘那样,她很自信自己能稳稳的带着这艘船上的人平稳航行,只要船上的人别乱晃。
范晓娟拿出去年的销售表格:“朱总,给您看看去年四家专卖店,两家专柜的销售额,您再看看咱们适不适合盲目扩张。”
平均每家店的销售额有五十多万,全年下来的现金流有三千多万。
这里面,光家具的销售额就占了三分之一。
家具的利润目前占据华英最大的份额,也最有挑战性,热销的款式也最容易被模仿,一旦市场上出现了同款,开始打起来价格战,利润也会大幅度下滑。
对于一个仅仅只有五百多人的小型企业来说,华英的起死回生创造了奇迹。
朱总摇摇头:“并不是我不认同你的观点,小范——”
范晓娟以为他还要继续刚刚在会议室的论点呢。
朱总啊,咱们不能太飘啊,所有人都只会算乘法,六家店年销售额三千多万,那六十家岂不就是三个多亿?
赚钱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朱总怒了:“你还能让人说句话不!”
范晓娟尴尬:“您,您说。”
朱总从抽屉上拿出一份报纸:“京市日报,你看过吧,人家说要来咱们厂采访一下,我这么大年纪了,也就不出这个风头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啊,改革的事情你比我懂,解决就业问题的事儿你也比我懂。”
范晓娟:“……”
您是甩锅侠吗,可采访这事儿我也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