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也没有想到胡家这个时候跑来要钱,而且是直接想要拿走爷爷的全部财产。
那边老太太开的口。
老头到死也没有跟她离婚,所以她还是老头的正经老婆,秦老的正经后妈,虽说老头自己只是个普通退休小干部,但是秦老好歹也是个将官,顶着秦家的身份,这家人没少得来好处。
胡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要是放在平时,肯定跟秦家攀不上什么关系的。
当年秦家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秦老很早就因为战功升了将官,秦美媛也在国家机关单位工作,老头自己也刚刚退休,一家人都是有收入的。
放在七十年代,这条件好的不得了。
但那会儿胡家是什么破落户?
呵呵,用秦美媛的话来说,老太太出来干保姆,还不是儿孙不给劲,他胡爱国在农场上班,他妹妹胡爱华初中都没混毕业,连个正经工作都混不上。
六七十年代,农村人都羡慕城里人,但须知城里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工作,都能混上供应量吃吃,没有工作的那些人就靠着家里头的平均数过日子,多一口没粮本的人,家里的伙食就要多匀出去一份。
顶着吃饭的压力,胡家的老太婆才出来给人当保姆。
秦美媛一向给人感觉也不是好相处的,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腔调:“说是老头以前说过,财产都要给他们家老太太,大家都是这样办的,我问他大家是谁大家,谁给他立的大家,爸爸住院这两年,来看过两回没有,一来就把爸爸害死了,我没报警抓他们家老太太就算好了。”
那老太太也未必是有心的,老头就是吵吵喝豆汁吵了好久。
秦美媛这样说,就是一分不想拿出去。
她妈妈一死,这女人就撺掇老头领证。
呵,谁叫她当初要跟老头登记结婚呢,费劲吧啦的还不是想从老秦家抠走好处。
秦美媛这人,爱憎分明的很,对侄子她是有愧疚,这些年确实把钱看的很死,她也知道所有人都对她有误会,包括老头,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孝女,只爱钱。
那有什么关系,这些钱就算是捐了,也不便宜胡家。
秦美媛恨,是因为母亲刚刚过世,父亲就跟保姆搞在了一起,这胡家人是什么人,一家子的泼皮混账,从最开始就没个正经心思的人家,她一生最恨的就是算计。
范晓娟知道自己是小辈不该插话,就看着公公跟婆婆。
袁桥看着是一如既往的好性子,可是好性子又不是棉花糖,你咬一口她也能咬一口的那种。
“是不该给他们,当初爸爸的工作就是让胡爱国给接了的。”七十年代退休,还是有接班制度的,老头退下来就空了个位子,秦家这两兄妹自然是看不上这个位子接个什么班,但是不代表别人看不上,要不是接班,胡爱国这辈子也进不了企业。
进了国企才有了后面的分房,也才有了胡家现在的好日子。
可是胡家现在是铁了心要钱,拿民间的继承风俗说事儿,说别人家老头死了,财产都是老太太的。
如果这是原配夫妻,当然没有问题。
很少有子女真去跟母亲计较法定财产继承权。
但是这是继母,想啥呢?
她以后死了,还会按照继承法再给秦老兄妹两个不成?
想得美了她。
秦美媛恶狠狠的说:“爸爸这些年的工资和房子的租金都给他们家了,我又不是没记账,要钱可以啊,家里面的还给哥哥,他拿走的吐出来,大家再一起分。”
范晓娟擦干,她也不知道姑姑在单位到底是干啥的啊,气势这么足。
论撒泼,论讲道理,都没输过,胡家人要跟秦家死磕,有姑姑一个人就够了。
真是有意思,一说起来就是二十年都在伺候这糟老头子。
老人跟老太太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年纪也很大了,但是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刚开始确实也是老太太伺候他,毕竟那个时候她是保姆嘛。
可后来结了婚,老头就不是雇主了,这老太太精明的很,能不干就不干。
以前秦美媛就吐槽:“总说伺候爸爸伺候爸爸,还要跟我算工资呢,哪有当老婆的找老头要工资的,哟呵,接爸爸班的时候就是亲儿子,等到老了老了,现在说什么要开工资,有本事就来找我要,我才不怕他。”
一分钱不给胡家,就是这样。
范晓娟也挺佩服秦美媛的战斗力的。
这二十年,从她手里给了爸爸多少钱,她都用小本本给记着的,一笔一笔都是开销。
老人能花多少钱,无非是吃喝。
到头来,都补贴了胡家,当初胡家买单位的集资房,当时老太太还想从秦美媛这里拿钱呢,怂恿着老头找闺女拿钱,秦美媛可不怕得罪人了,左右就是一句:“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秦美媛平常跟老头站在统一阵线,那次却咬住了钱不松口,说什么都不肯拿出来。
后来老头很无奈的跟胡爱国说:“那也没有办法呀,这真是亲闺女,脾气臭的很,我的工资都是她去领的呢,单位人都只人她。”
是的,秦美媛摆的就是这种人设。
在她眼里,家族比人要重要。
所以当年她能跟他爹一条统一战线,坚决要哥哥跟不能生孩子的嫂子离婚,另外再找对象。
她对嫂子愧疚归愧疚,可是她哥哥没有孩子就是不行。
为了这事儿,之前她跟袁桥关系那么好,翻脸的时候比翻书还快。
可等到秦江回来了,那是她老秦家的根,她也能真心实意的去对秦江好。
这是她当姑姑的本分,她也只愿意对秦家人好。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在秦美媛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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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这一路上,秦江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糟糕透了。
他不想提起钱,以前是为了钱跟韩家老头老太太经常吵架,一说到钱的事情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袁桥看儿子兴致不高,就准备找儿媳妇商量。
因为晓娟看着也不是好相与的。
回到家,他干脆一头把自己闷在床上,头顶上盖了一床被子。
陈冰看小院里面有动静,牵着小当当过来,问:“怎么了,我看秦江那一张脸黑成锅底一样了。”
小当当伸长着脖子在院子里找了找,还以为是姐姐回来了呢,跑一圈还是没看见姐姐,揪着大姑的衣袖问:“大姑,姐姐呢?”
秦星辰还在集训呢。
范晓娟抱了抱当当:“姐姐在打球。”
当当没看见姐姐,眼睛里面顿时就黯淡了下来。
陈冰往里面瞧了一眼,就问:“怎么了呢?”
瞧着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老人去世的时候,范晓军全家也去吊唁了,是亲戚,也是亲人。
范晓娟摇摇头,跟陈冰一起走了出去。
农历二月的天里还有些倒春寒,倒不比冬天暖和,今年缺煤,早早就停止供暖了,要挨到三月份才会暖和一些。
当当穿着小棉裤,在院子里胡乱蹦跶,突然看见白色小猫,一把就揪住了小猫,抱起来到妈妈面前显摆,像个傻儿子一样嘿嘿的笑。
陈冰摇了摇头,一转眼当当都这么大了。
当初要不是秦老,她跟范晓军还没有认识的可能,她这辈子最最幸运的,大概就是认识了范晓军,早早的组织起来家庭,离开了原身家庭的束缚,而对于范晓军而言,最好的就是能够帮秦老找回秦江,父子一家团聚。
范晓娟摇头,把胡家的事跟秦家的说了一遍。
陈冰其实也挺喜欢听这些。
嗐,看来八卦之心不分学历,不分品种。
“要钱?”陈冰摇头:“据我所知,这两年来老人的医药费花的都是秦老将军的。”
“可不是,这笔钱就当做不知道,开口闭口就说他们家老太太这些年多不容易呢。”二十年,就说这些年老头吃吃喝喝都在他们家,是他们家养的老,这些年来秦家都没管过老头,等人一病了,就接回去。
秦家是要脸面的人家,胡家那边就掐死了秦家人不会同他们争吵。
可谁都没料到有个泼妇秦美媛。
原本胡家觉得,秦美媛自己手里捏着父亲这么多年的津贴,心里也是亏心的,谁能料到秦美媛肯把这钱拿出来,连她自己的儿子都没想到。
陈冰笑:“秦江这个姑姑挺有意思的啊。”
以前都说姑姑不是个善茬,谁知道她最后来这么一出。
给谁干脆都不争论,老头说是给秦江的,她就一五一十的帮老人处理遗产,十几万的现金眼睛不眨的都能拿出来。
到现在都说老头跟女儿唱的好一出双簧,要不是秦美媛唱白脸,钱都在老头手里头,他肯定也拿不住,这些年送给胡家花的钱就是铁证。
陈冰自己也是重组家庭,她就不甘心自家的钱便宜了陈媛。
嘿,光想想就心里堵得慌。
她是坚决支持范晓娟的:“对,也不说是你们拿,先要扣去老人的医药费。”
剩下的就算要分,也没有多少钱了。
“要是胡家那家人跟你们处的好就算了,偏偏又是那样的,就算是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就这样干。”
范晓娟抿嘴一笑,就是这个道理。
这两年袁桥手里头不宽裕,一是以前就没想过存钱,二就是付了老人的医疗费,虽说现在是全民公费医疗的时代,但是护工费和一些进口医疗的药费,还有老人进的流食,这些费用都是需要自费的,价格并不低廉,要是胡家真按法律掰扯,剩下来的钱也没有多少了。
这样一来,还是爸爸这边占便宜。
等范晓娟进屋,秦江已经睡熟了,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把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照的清晰可见,空气中很安静,是岁月静好的感觉。
从爷爷病危到下葬这段时间都没睡好,到今天为止他才睡个好觉,或许对于男人来说,钱不钱的从来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想要片刻安宁的生活。
忙完这一阵,范晓娟是彻底把两进四合院的事情给忘了。
单位里面的事情也不少,晓烨家的加盟现在也做的很好,甚至连范晓珍也兴奋的打电话同她讲:“姐,我店也有人加盟了。”
噼里啪啦的跟范晓娟说了很多。
村里现在的人越来越多啦,还有大学城那边的路也修好了,范家三姐妹盖的房子也快好了,范晓娟想在楼上开个小旅馆,最近在搞工商注册,家里面实在是忙不过来,她都有好久没跟范晓娟打电话了云云。
范晓娟听完就是一乐,回到办公室看见许静一脸含蓄的看着她。
“怎么了?”范晓娟问。
许静凑过来问她:“经理,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说。”
“咱们单位,要不要接触贷款的啊?”
许静过来以后干的不错,虽说能力上比不过冯涛,资历也比不上小孟,但胜在活泼好动,人缘不错,范晓娟主要安排她做联络各个部门业务的工作,她做的倒也不错。
“我有个阿姨,做银行信贷工作的,她听说我在华英工作,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许静那张脸突然凑的很近:“您想见见就见见,不想见就不要,我就是问那么一问。”
有句话就是说,银行是典型的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瞧着人有钱非要巴巴的送上来问贷不贷款,瞧着没钱的人就不搭理。
忒现实。
范晓娟想想,见见就见见,也没什么毛病,现在用不上贷款,可是保不准还有别的用处了,做生意的多认识几个人总是好的。
她跟许静的阿姨约了时间,到约定日期那天十点钟,许静跑过来跟她说:“范经理,我阿姨到了。”
许静的阿姨看上去气质很好,化着淡淡的妆容,端坐在那里有一种熟女气质,长长的头发并不像后世里面银行客户经理那样盘起来,松散的披着大波浪,看着非常的洋气。
范晓娟一见,对这人就生出几分好感出来。
见到范晓娟进来,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往前倾身,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伸出右手来同范晓娟握了个手:“你好,我叫黄薇薇,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