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喜事

2001年上半年, 江雨彤忙着中考,江雨欣忙着对口单招。两人都处于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忙碌状态。

三月, 江雨欣考完专业技能考试,四月下旬, 对口单招三门文化课开考。

考完后,她彻底放松, 回家等成绩。

而江雨彤要6月18号才参加中考, 比她晚了一个半月。

在这一个半月里, 李秀珍和江建业已经给两个孩子买好了户口, 又在省城最好的学区房买了套两居室。只有七十平方。买完房和户口,两口子把钱全花光了。

李秀珍打电话给江雨彤的时候,不停训诫她, “一定要好好考。要不然你对得起我和你爸为你花的钱吗?”

江雨彤无语, 她要真是十三岁,父母给这么大压力,指不定要胡思乱想。

不过她是成年人,也没当一回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半点不受影响。

五月份,学校拍毕业照, 许老师在班会上提出全班集资做个纪念品,“咱们共同度过两年初中时光。有些同学还是三年同学, 班长出了几个好主意, 大家来投票,看看做哪种纪念品比较好。”

江雨彤是直接照抄前世创意,纪念品分别为:扑克、相册、文化衫以及校友录。后面分别标价格。大部分学生都选了相册。

许老师没有让班干部帮忙, 自己从朋友那边借来相机,趁大家学习时抓拍照片,然后交给照相馆印出来。

她还特地给每张照片下面都贴了留言板,让大家写寄语。

这算是紧张气氛当中,唯一让人放松的事情了。

进入六月,学校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每个班级后面都有中考倒计时字样。除此之外学校还单独给初三学生开了窗口。不让他们跟初一和初二学生挤在一起排队。

老师们也格外注重学生的心理压力,不停安慰他们,中考很重要,但身体更重要。

除此之外,老师还专门开了家长会。

江建业和李秀珍没空过来,江雨欣替父母出席。

老师目的只有一个,离中考只有十几天,不要再逼孩子,让他们该吃吃该喝喝,轻轻松松上考场。

开完家长会,江雨欣见了妹妹,告诉她自己考试分数,“我们老师说了,我的成绩考上N大没有问题。”

江雨欣这两年是吃了大苦头的,她对服装设计有天份,专业课得的分数很高。文化课也下了功夫。这是她辛苦努力的成果。当然军功章也有小妹一份。

“爸妈下个月就回来给我办宴席。你好好准备中考,我先回去了。”

考上大学,许多家会办宴席,但这个大学都是非常出名的大学。

江雨欣的N大是985和211院校,绝对是林庄村独一份。前来吃席的客人也不会有怨言。

江雨彤真心为姐姐高兴。

6月18至20号,S市中考,初一和初二的学生全部放假。

江雨彤半点不紧张,神色轻松进考场。

考完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写字楼。

姚鸿雁看到老板回来,问她考得怎么样?

“还成吧。正常发挥。”江雨彤很少超常发挥。主要她每门课扣的分不多,超常也超不到哪儿去。

江雨彤想了想,“对了,等我中考完,我打算将网站搬到省城。我提前跟你说一声。”

姚鸿雁惊呆了,“啊?要搬走吗?”

“对”王康手上没钱,所以依旧把网站留在S市,江雨彤就不一样了,她的网站联盟每月收入都在八万以上,去省城也能应付。

姚鸿雁有些舍不得。这份工作多好啊,钱拿得多,工钱又轻松,老板还特别好说话。从来不发火。

可老板要将网站搬到省城,她再不舍,也不能跟去,只能重新找下家。

江雨彤对姚鸿雁很满意,也愿意给她方便,“正好我中考完了,你想去面试,可以跟我请假。”

姚鸿雁勉强挤出笑脸。

她做了个简历,打印出来后,开始找公司面试。

姚鸿雁的面试之旅并不顺利,S市几乎没有网络公司,需要用到计算机专业的公司,比如广告公司、动画公司和出版社,需要精湛的画图技巧,她在这方面是短板,根本不能胜任。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电脑培养中心,但对方只开了一千的工资,比江雨彤给的少了六百。

姚鸿雁要是去大城市,肯定有大发展,可她偏偏走不了,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在县城待了两天,江雨彤就回了家。考完试,她留在宿舍里的东西要全部搬回家。

她一次拿不完,这次只拎了两个行李袋。

到了家,江雨欣立刻迎出来,帮她提行李,“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江雨彤立刻恭喜。

江雨欣从抽屉里取出录取通知书。

外婆笑得一脸褶子,“你姐这几天可得意了。”

江雨欣显少像现在这么张扬,脸上全是笑容,被外婆笑话也不生气,“这可是我辛苦两年才考上的。这是我应得的。”

江雨彤真心为姐姐高兴。到底跟书里的结局不一样了。

六月底,江建业和李秀珍从省城回来了。

到了家,两人看到大女儿的录取通知书,乐得合不拢嘴。

李秀珍直接吩咐丈夫,“明天你就去请亲戚朋友。咱们后天就办宴席。”

江建业抓了抓头发,提醒她,“可咱们身上没钱了呀。”

乡下办宴席都是请个大厨回来,自己去集市买菜。没钱怎么办宴席?

李秀珍让他去找大姑姐借,“等咱们收了礼金就还他们。”

江建业没有回答,看向二女儿,“你那啥网站有眉头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卖啊?”

为了给两个孩子买户口,给儿子买房,他们把家底全部花完了。兜里只剩下几百块钱。

大女儿马上要上大学,一学期学费要四五千块钱。

小女儿上高中,儿子上小学,省城学费又比S市贵,三个孩子的学费加起来有七千多。

他和媳妇现在每个月最多只能挣三千。这还不包括开销。

江雨彤没想到父母还没死心,又问起这事,她从身上掏了一张卡出来,“这里面有一万块钱。是我上半年的分红,你们先用吧?”

李秀珍和江建业对视一眼,“分红?”

江雨彤想一直拖下去,但是她爸妈等不及,所以她只能先给他们一些甜头。

她现在网站月收入达八万,除了支付写字楼的租金和姚鸿雁的工资,她分文不动,直接用来打广告。

这一万块钱是她忍痛取出来的。

显然她的方法很有效,李秀珍和江建业高兴坏了,“以后每个月都有?”

每个月都能分到两千块钱,那一年就是两万。细水长流也不错啊。

“对”江雨彤咬了咬牙,“以后会更多。不过每半年才分一次。”

李秀珍眼睛一亮,还会更多?那还是别卖了。再等等吧。

有了这一万块钱,两人没再提卖网站的事。

一家人正说得正热闹,突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江雨恒还以为是二姐的手机在响,谁知他爸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

江建业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接了电话,对方是主顾,好像要让他去拉什么货,他解释现在在老家,就把电话挂了。

江雨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爸?你什么时候也买了一个手机?”

“爸这是为了做生意方便,特地买的。有了这手机,咱们生意好了不少。”

江雨恒拿过来,非要看手机。

江建业叮嘱他小心些,别弄脏了。

江雨恒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咱们家在省城买了辆二手面包车。生意比以前好多了。等你们去省城,让你爸带你们去兜风。”

男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车的,江雨恒眼睛立刻亮起来。

**

江家很快就请好了厨子。买完菜,借好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请好客人。宴席正式开始。

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江家出了个大学生,而且还是N大的学生,全都跑过来凑热闹。

江雨欣的小学同学生和初中同学大多数都辍学打工了。

刚开始出去,他们还为每个月几百块钱而欣喜不已。可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他们才知道学历有多重要。

旁的不说,就说毛纺厂选小组长都得看学历。

如果是高中生,升职几率要高很多。

小组长尚且如此,就不用说管理层,大多数都是大学生。这些人的工资是他们的好几倍。

不像他们,没有学历,一辈子只能当厂工。拿的工资永远那么点儿。

江雨欣就不一样了,她考上了N大,等她大学毕业,她的工资会节节攀升。她的未来是光明的。

许多女孩没有考上普通高中,看到江雨欣考上大学,吵着闹着也要去上职高。她们不想辍学打工。她们也想考大学。

要是以前,父母可能会逼着孩子辍学。

可发生林二丫的事,父母下不了狠心。生怕孩子出去打工,没两年就跑了。

那他们辛辛苦苦养她们一场,图啥呢?

有些家长妥协了,上门来找江雨欣,向她咨询去职高念书的事情。

之前他们村也有不少人念职高,但那些孩子毕业后都去电子厂打工了。只有江雨欣考上了大学。他们猜想,职高与职高可能不太一样。

过来咨询才知道,还真不一样。

职高也分职高和对口单招班。江雨欣上的就是对口单招班,可以考大学的。

不过对口单招班有成绩要求。成绩太差的学生不能加入对口单招班。

有成绩差的学生只能去上职高。成绩好的学生就去报名对口单招班。

办宴席这天,江雨恒已经考完期末考试,全家人都忙着招待客人。

这是江雨欣一生中收获赞美最多的一天。

前来参加宴席的人都是带着孩子,大人叮嘱孩子要向江雨欣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有出息。”

江雨欣笑得脸都快僵了。

江雨彤听到姐姐在抱怨,抖了抖手上的水,没好气道,“你还跟我抱怨。我一整天都在刷盘子,我手都泡皱了。你快看!”

她真没想到乡下办宴席会这么累。她年纪小,不用端盘子,但是她一整天都在这儿洗盘子,腰酸背痛腿抽筋。最要命的是她的手,一直在水里泡着。

江雨欣看着妹妹的手,手指被泡得发白,指腹皱巴巴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等你考上大学,我也得洗碗。”

江雨彤咬了咬牙,“算了吧。等我考上大学,我一定要找一条龙服务。再也不遭这种罪。”

坐在这边洗碗,重复同一个动作,比她在电脑前待一天还累,太没意思了。

江雨欣揉揉她的脑袋,又去招呼客人去了。

宴席结束后,大姑打电话告诉大女儿这件事。

很快B市毛纺厂的人全都知道了。

云云羡慕江雨欣好命,“当初她也想来打工,是她妈和她妹不允许。她就没来成。”

林大丫想起自己的妹妹,“当初二丫成绩可比雨欣好。可是我妈愣是不让她读。”

林二丫跟大表姐还不一样,大表姐没考中高中,林二丫是年级第一,她的成绩能考上高中。

这件事对这些同龄女孩是一个不小打击。

一直沉默不语的大表姐突然开了口,“我明天要辞职。”

众人皆是一愣,云云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要回家结婚啊?”

过年时,大表姐相看成功,两人已经谈了大半年,男方在隔壁电子厂打工,每周都会见面,听说感情还不错。

大表姐翻身坐起,眼里是炙热的火光,“不是结婚。我要回家念书。”

众人目瞪口呆,全都坐起来看着她。

云云不理解她的做法,“可你都好几年没摸过书本了。你哪能跟得上?”

林大丫猜到她是受了江雨欣考上大学的刺激,也想念职高考大学,却不得不提醒她,“你都十九岁了。再上两年职高,就二十一了,再上四年大学,出来就二十五了。你就成老姑娘了。”

大表姐摇头,“那又如何?”

原本她可以按步就班,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结婚的年龄结婚。可这样的人生何尝不是碌碌无为的人生。

表妹当初成绩还不如她,都能考上大学,她为什么不行?

当初她是没考上高中,才不得不辍学,现在她知道另外一条路,怎么也要去试试。

“我心意已定,你们怎么打算?”

其他人都沉默了。

这些人中也有成绩和大表姐差不多的,但她们不像大表姐有一对好父母。

大表姐没有弟弟,她父母疼爱她,愿意供她念书。其他人却不行。

没有人回答,大表姐也没勉强。

云云突然问,“那你对象怎么办?”

大表姐的对象一表人材,人也正干,但是她要念书,根本不能结婚。两人说不定就得分开。

大表姐摇头,“我会跟他说的。”

她刚刚一直沉默,想的就是这件事。要么嫁人,要么念书。二选一,她选择念书,也做好分手准备,她也永不后悔。

翌日,她直接去人事部辞职。

人事这边得知她要回去念书,虽然不理解她的决定,但还是帮她办了手续。

大表姐辞职之后,就去找对象郑海风。

郑海风听到对象来找自己,以为出了什么事,洗完手,赶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时候来了?”

相处半年,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但是大表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没有拖泥带水,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郑海风定定看着她,面露苦涩,“所以你是来跟我告别的?”

大表姐点头,“对。是我对不起你,你家买的东西,我会按原价退给你们。”

郑海风握住她的手,“如果你考不上呢?”

四年没碰过书本,知识早就忘了大半,大表姐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她心意已决,“考不上,我再嫁人也不迟。”

二十二岁嫁人也不算太晚,她等得起。

郑海风头一次谈恋爱,而且对象还这么漂亮,体贴,他舍不得分开,激动握住她的手,“我等你两年。”

大表姐抬头,看着他含情脉脉的眉眼,一时之间也有些动容。却在下一秒,又紧紧咬住舌头,拒绝了他,“不用了,我不想耽误你。”

既然选择念书,就不能再想着从前,她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绝心,才能逼着自己不断前进。

万事都有人兜底,她就永远跳不出现在的圈子。

说完,她转身离开,郑海风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颗心碎成了八瓣。

大表姐是在三天后回的家。

她拎着大包小包进村的时候,村口大树下坐了许多纳凉的村民。

前几日还在讨论江雨欣考上大学的事,今天换了个新话题。

“哎哟,你看人家孩子怎么培养的?大女儿考上N大,小女儿中考得了状元。”

今天中考出成绩,江雨彤打了许久电话,电话一直都在占线,根本打不进去。

倒是许老师先打给了她,“恭喜!恭喜!你是今年的中考状元!”

中考九门加体育一共770分,江雨彤考了765分,离满分只差了五分。

江建业和李秀珍得知,立刻去小卖部买了一包喜糖,全村派发。

不到半个小时,村民们人都知道江家又出了一件大喜事。不少人挤进江家瞧热闹。挤不进去的就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讨论。

“大闺女上了名校,小闺女是中考状元,将来肯定也能考上大学。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老江两口子以后享福喽。”

许翠不以为然,“闺女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要是儿子,他们才真享福呢。”

这话就戳了大姑肺管子,她不乐意听,立刻反驳,“闺女怎么了?闺女一样孝顺。”

想到林二丫,大姑哼了哼,“你自己不疼闺女,作践她,也难怪她要逃跑。我家四个女儿就不一样了,个顶个孝顺。她们一样孝顺我。”

二女儿逃跑,大女儿相亲,许翠前段时间一直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许多家更是拿她当反面教材。不敢苛待女儿。背地里也没少嘀咕她。

许翠也听到闲言碎语,心里憋着气,现在当面被人怼,愤怒可想而知,“那就等着瞧。”

大姑抬了抬下巴,“行!那就等着瞧!”

大表姐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大姑看到她,还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许翠也凑过来,“你一个人回来的?还是其他人都回来了?”

大表姐摇头,说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许翠还想再问什么,被大姑岔开了话题。

大姑了解女儿,她不会无缘无故回来,立刻上前帮她拎行李,“走!咱回家!”

路过江家时,大表姐原本想进去道个喜,但当她看到满院全是人,立刻打退堂鼓,跟母亲一块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