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魔尊124%

“……”

晁渊走了。

他离开后, 曲瑶瑶独自在寒潭站了很久,寒凉的风吹在她的面门吹干她的眼泪,她满脑子都是晁渊那句:“我还你自由。”

自由。

曲瑶瑶轻念着这两字, 倚靠着寒潭坐下低语:“我的自由一直都在啊。”

是什么给了晁渊错觉, 认为她同他在一起不自由呢?

这是混乱的一晚, 混乱到曲瑶瑶失了理智,就连情绪也失了控制, 当莫玄霄拖着虚弱的身体找到她时,曲瑶瑶倚靠着寒潭正抱膝而坐,她无助的像个孩子,就连莫玄霄的靠近也没有发现。

“见到他了?”莫玄霄声线很哑, 撑着潭壁吃力坐到曲瑶瑶身边。

曲瑶瑶连忙将脸埋到衣袖上蹭了蹭, 她装作无事的模样, 鼻音很重应了声。莫玄霄问:“他没有给你解药,对吗?”

曲瑶瑶沉默了,用手指揪扯着衣裙,她好一会儿才问:“你也觉得……毒是他下的吗?”

莫玄霄道:“我做事不靠感觉, 只相信证据。”

他这番话看似在为晁渊洗白,其实已经坐实了晁渊的罪行。

能知晓龙族克星的,唯有凤族, 而这世间再无当年的龙凤神族, 有的只剩他莫玄霄和晁渊, 所以除了晁渊, 谁也无法将他害成这副模样, 也只有他,迫切的想要他死。

很奇怪。

明明曲瑶瑶自己都认了晁渊的罪行,可当莫玄霄这么说时, 她却觉得真相不该如此。

【我没有再骗过你。】

【瑶瑶,我只再说一次,我没想过害你,更没有下毒对付莫玄霄。】

【……信我好吗?】

曲瑶瑶痛苦的抱住脑袋,又想起他阴戾的改口,她不懂,晁渊开始明明不肯承认下毒,为何到了后面会忽然承认。这时,莫玄霄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安抚着:“你不要勉强自己,这件事不要再想了,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其实莫玄霄刚刚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并不相信晁渊会乖乖去把解药取来。

为了对他下毒,他利用曲瑶瑶不惜布了百年的局,怎么会因为曲瑶瑶几句话轻易放手。

“不对。”曲瑶瑶低喃了句。

莫玄霄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想说,凤族不是只有晁渊。”

刚刚莫玄霄的话提醒了她,若他们都以‘只有凤族能对他下毒’的思路走,那么为何不能是黄瑛呢?

“黄瑛?”莫玄霄也听说了前几日两凤厮杀一事,还以为是晁渊弄出的分.身用来迷惑他。得知了黄瑛金羽神凤的身份,他颦眉道:“黄瑛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又问曲瑶瑶,“她曾近过你的身对你下毒?”

曲瑶瑶开始被莫玄霄带偏了思路,完全忘了黄瑛的事,她仔细回忆着与黄瑛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记起晁渊第一次放他们从妖魔界出来时,也曾从黄瑛身上闻到了花香。

“……是她。”真正的凶手浮出水面,让曲瑶瑶白了脸色。

先前她还疑惑晁渊为什么改口承认,如今却都明白了。

“难怪,难怪我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却什么都不说……”曲瑶瑶都懂了,只因晁渊先她猜到了真凶,他开始无力的解释是因他不敢把真凶告诉曲瑶瑶,后来改口认下,是怕曲瑶瑶猜到真凶。

晁渊是怕,怕她去找黄瑛。

【你不是要解药吗?】

【本尊去给你拿。】

曲瑶瑶猜到了晁渊的意图,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莫玄霄只感觉眼前一花,“瑶瑶,你去哪……”

曲瑶瑶没时间回答他,整颗心都已经乱了。若说她刚刚和晁渊吵架时是脑子还没清醒,那么此刻就是清醒的过分。

晁渊同她最后说的那句‘还她自由’,根本不是要与她划清界限,像他那般固执偏执的男人,好不容易才同她在一起,怎么会忽然说放手就放手,他是在对她告别,也是为了让她不再记挂他!

“晁渊。”

“我要见晁渊。”曲瑶瑶一路上没寻到晁渊的身影,一口气追到妖魔界。

她来晚了一步,妖魔界已经被晁渊下令封闭,哪怕是她来了,驻守在结界的妖魔也不肯放她进去。曲瑶瑶心下一片慌张,担心晁渊已经去寻黄瑛,所以只能硬闯。

敛朝一出威压四散,众妖魔逃窜之余,涂陵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身后。

昔日跟随在晁渊身边风光无限的涂陵大人,如今被废了八尾变成了一只普通狐妖,她恨恨盯着曲瑶瑶道:“都是因为你,你怎么还敢来!”

她对万门仙宗泄密的事还是被晁渊查出来了,她没想背叛他啊,只是见不得他为了曲瑶瑶放弃妖魔界大业,想要将曲瑶瑶从他身边赶走。

就只是因为这一件小事,晁渊重罚了驻守在昆仑神山的妖魔,还险些杀了她。

多狠的男人,说出手时全不顾念她数百年的陪伴之情,要不是她自断八尾奋力从晁渊手中逃脱,如今她的尸体都凉透了。

曲瑶瑶也看出她几乎没了妖力,淡声道:“你打不过我。”

涂陵疯癫一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如今焚渊宫的人四处在寻她踪迹,她被抓到了也是难逃一死。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拖着曲瑶瑶陪她一起死,这样晁渊在思念曲瑶瑶时,说不定还能顺带着想起她,哪怕只有恨她也满足了。

曲瑶瑶这次没有留手。

她现在着急去找晁渊,没时间从这里陪涂陵耗。如今两人的修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涂陵对上她毫无胜算,只几招就被打趴在地。

“瑶莲仙子,当真是厉害啊。”涂陵脸颊上沾满了血。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反倒痴痴发笑,“你对旁的妖魔都可以手下留情,为何独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她自顾自想着,“难不成,是嫉妒我与魔君亲厚?”

在明知她为非作歹曾与曲瑶瑶敌对的情况下,晁渊还助提升修为将她留在身侧,这也是一种特殊吧。她猜想,曲瑶瑶就是嫉妒她。

曲瑶瑶没有被她惹恼,只是平静回了句:“我杀你,是因为你该死。”

在跟随晁渊前,涂陵残害生灵嗜杀吃人,跟随晁渊后,更是仗着有焚渊宫做后盾,杀害了无数仙门子弟,这样生性恶毒的妖魔,曲瑶瑶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举起敛朝正要刺向涂陵的心口,涂陵忽然抬头对她咧嘴一笑,身上冒出火焰。

她知道曲瑶瑶怕火,所以临死前燃烧自己的内丹,化为一团火焰想要给曲瑶瑶最后一击。狐族擅长魅惑人心,她对着曲瑶瑶咧嘴笑时,又引曲瑶瑶入幻。

于是,曲瑶瑶看到涂陵的身体化为一朵耀目红莲,裹着业火朝她扑来,献祭时的恐惧被重新唤起,只是微愣,她险些着了涂陵的道,好在被一片红色衣袖遮住了视线。

唰——

火光散了,随之消失的是涂陵尖锐的惨叫。

当那片红色衣袖从她眼前抽回时,曲瑶瑶看到了晁渊,他又换回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衣,冷艳的绸缎穿在他身上极搭,比起白衣,他终是更适合红衣。

没说一句话,晁渊在杀了涂陵后转身就要走,曲瑶瑶心有余悸,慢了半拍去抓他的袖子,没抓住只能往前一扑,从身后圈住他的腰身。

“别走。”

晁渊身体僵住,长睫颤动着,他苍白的面容没有多少表情,站的挺.拔笔直,“你来做什么?”

曲瑶瑶抱住他才觉得安心,嘴里吐出两个字:“解药。”

晁渊呼吸一窒,维持在面上的冷漠出现裂痕,当即去扯曲瑶瑶箍在他腰上的手。“本尊说了,解药会给你,瑶莲仙子又何必多跑这一趟。”

曲瑶瑶死死抓着他腰间的衣服不放,“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晁渊压抑着情绪,顿了下回:“正在配。”

“是正在配,还是正准备去抢?”

曲瑶瑶不再惹他,几步转到他面前,有些愤怒的看着他,“毒是黄瑛下的吧?若我一直猜不出来,你是不是就准备独自去找黄瑛抢解药?”

晁渊的长睫颤动的越发厉害,低眸凝着她道:“毒就是我下的,和黄瑛没关系。”

他越是这样说,便越证明黄瑛有问题。

见他还在嘴硬,曲瑶瑶便点了下头说好,“那我亲自去问问黄瑛。”

“瑶瑶——”晁渊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曲瑶瑶顺势停下脚步吧,回头看着他变了表情的脸,问:“毒既然不是黄瑛下的,你在怕什么呢?”

晁渊知道自己瞒不住她了,轻阖眼睫回道:“不要去找她,她很危险。”

“那你去找她就不危险了吗?”

曲瑶瑶看得出来,那日他与黄瑛用凤身对打,明显处于弱势。她不知究竟是怎样厉害的人物,连晁渊都生出忌惮,可他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在这种事情上瞒着她。

“你不是第一次了。”

曲瑶瑶抽了抽鼻子,“你总是这样,总爱自作主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骗着伤害我,却从不问一句我愿不愿你这样做。若你真的把我放在心上,就该把所有的一切和我说明白,有什么困难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呢?”

晁渊这次没有让着她,“你不也是如此吗?”

他们谁也没资格说谁,都在以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对待对方,却又在责怪对方不曾将困苦分担给对方。曲瑶瑶被晁渊噎住了,她张了张嘴没找到反驳点,于是低头说了句:“对不起。”

是在为自己曾经的自作主张道歉,也是在为她先前对他的不信任道歉。

“我当时太慌了。”

曲瑶瑶想要解释:“我怕我们会因此再次走向陌路,怕我们真的没有未来。若毒真的是你下的,莫玄霄出了事我没办法原谅你,更无法原谅我自己。”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走在一起,一切来的太不容易了。在种种‘证据’面前,曲瑶瑶乱了分寸没了思考能力,就想着若毒是晁渊下的,那他赶紧承认赶紧把解药拿出来,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其实我是信你的,可在那些‘证据’面前,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坚定的理由。”若晁渊当时是选择抱住她耐心陪她理清下毒的疑点,曲瑶瑶后面也不会尖锐的像个刺猬。

“你说你没有给我下毒,那你当时给我吃的解药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晁渊当时一直没有正面回答。

晁渊知道,今日不把这些事情说明白是不会善了,他叹了声气,极为艰难吐出一个字:“糖。”

曲瑶瑶睁大眼睛,“你在说一遍。”

晁渊道:“我给你的解药,是糖。”

晁渊确实不曾对她下毒,从头到尾喂给她的毒.药和解药都是糖,糖里还裹了些养身体的草药,所以吃着又甜又苦。而晁渊对曲瑶瑶警告的那些不准同莫玄霄距离太近的话,纯粹是他吃味的故意恐.吓,他当时不说,最开始是怕曲瑶瑶听了更生气,后来是猜到了下毒之人是黄瑛,不准备再解释。

“竟然是糖。”

曲瑶瑶怎么想也没想到,晁渊当时竟然拿糖哄骗她。

就是因为晁渊所谓的毒.药,曲瑶瑶数日睡不好变得战战兢兢,在晁渊忘记给她‘解药’时,还暗伤他彻底不在意自己了。

好气。

又气又想笑,笑了又觉得晁渊好过分,憋屈的不行。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曲瑶瑶气的抬手去捶他的胸膛,气恼喊着他的名字:“晁渊!”

晁渊就知道她会如此,伸臂将人拦入怀中一把抱住,曲瑶瑶又折腾了会儿,终于在他怀中老实了。

“对不起。”安静间,曲瑶瑶听到晁渊的低语。

曲瑶瑶把脸埋入他的怀中,闷闷回着:“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们已经给对方说了太多的对不起。”

晁渊把人拥紧,轻轻说了一字:“好。”

“……”

莫玄霄会中.毒有曲瑶瑶很大的责任,她必须要为他拿到解药。

正当她与晁渊谋划着去找黄瑛时,万门仙宗传来消息,莫玄霄不见了,他们找遍了仙墟上下,只在莫玄霄寝宫的窗牖下发现一片赤金羽毛。

很快,晁渊又收到来黄瑛的传音,在看清那短短一行话后,晁渊瞳眸睁大,半垂的手指缓慢蜷缩在一起。

“要出发了吗?”他们已经摸清黄瑛所在的位置。

曲瑶瑶见晁渊背对着她在看些什么,疑惑朝他走近,等走到他身边,却发现他面前什么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

晁渊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勉强勾出笑容,他道:“没什么,走吧。”

牵住曲瑶瑶的手,晁渊带她重回寝宫,说有个东西要送给她。

“有什么东西不能回来送吗?”曲瑶瑶茫然问着。

晁渊道:“我怕今日不给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曲瑶瑶以为他是怕他们有去无回,掐了他一把道:“别乱说,咱们两人的修为加起来难不成还打不过一个黄瑛?”

更何况她已经传音顾天慈,他会带着各仙门的大能支援他们。

晁渊笑了笑没再解释,探手在心口一抓,血红从他衣襟中渗出,化为一滴血红色的血滴吊坠。

是崇安曾经送给她的那条,原来是由凤凰的心头血所化。

没了心头血,晁渊满头乌发又出现瞬白的情况,他很快压制回去,探身为曲瑶瑶戴在脖子上,“阿娘说,金羽神凤若真心喜欢谁,便会将这最重要的心头血化为吊坠,与心爱之人许下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可金羽神凤的心头血实在太珍贵了,后锦没能得到桑迎的心头血,也没听说过有一只金羽神凤为谁献出心头血。

曲瑶瑶知道这滴心头血与金羽神凤的永生有牵扯,担心他会因此出事,想要将它还给他,而晁渊却按着她的手不放,“这本该就属于你。”

就是因为这滴心头血,晁渊才能在轮回中挽回犯下的罪孽,与曲瑶瑶相守到此。

他没有告诉曲瑶瑶,凤凰的心头血是要在成婚当日才可以献出,而他提前献出不说,还没有在同曲瑶瑶提成婚的事。曲瑶瑶抓紧掌心滚烫的吊坠,沉默了片刻道:“你那天问我,是不是从未考虑过你许下的未来。”

“我是考虑过的。”

只是晁渊太怕从她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着急将她从怀中推开,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曲瑶瑶道:“有时我也会想,我们的未来是何模样,我们或许会因时间的侵染释怀那些过往,也可能会在不经意间触到彼此的敏感界限,就像前几日那般,大吵一架各奔东西,我回我的万门仙宗,你回你的妖魔界,然后先低头,又迅速纠缠在一起。”

晁渊垂眸笑了,“最先低头的肯定是我。”

“那不一定。”曲瑶瑶翻旧账,“这次吵架,不就是我来寻的你吗?你还对我冷脸。”

说着曲瑶瑶哼了一声:“再有下次,不管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我都不会再来找你,我也是要面子的。等你寻过去,我也要对你冷脸。”

晁渊又笑,没有继续接话。于是,两人很快都沉默下来。

“我……”

“我考虑好了。”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曲瑶瑶比晁渊语速快了些,提前把话说完。

晁渊怔了下,“考虑什么?”

曲瑶瑶揪了揪袖口,别过面容闷声道:“就是昆仑神山你同我说的话,我考虑好了。”

“等这件事结束,咱们就成婚。”其实她心里早就答应了晁渊,但是顾虑太多没勇气开口,总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直到那天他们在寒潭的争吵,她才发现晁渊比她更没安全感,她担心的事晁渊比她还担心,甚至快要把自己逼入魔障。

不该再继续下去了,曲瑶瑶做好了决定,忽然发现一等自己开了这个口,心中豁然开朗,那些所谓的顾虑担忧也都变得不重要。

“嫁给你可以,但我要你准备一场热闹的婚礼,用来弥补你作为谢青洵时对我的不用心。”曲瑶瑶提了一堆要求,最后说着:“爱是相互成全,而不是一方付出一方索取。”

“所以,我不要你一直陪我留在昆仑山,我们可以在春夏去昆仑,秋冬住在让你感到舒服的焚渊宫。”

“我也不要你为我放弃妖魔界的大业,你就该当好妖魔界的魔君,管束着这里的妖好好为妖,与修仙界互不侵扰。”

说了这么多,她见晁渊一直沉默不语,停顿了下问:“这些,你能做到吗?”

“晁渊?”

晁渊颊侧的碎发滑落,抬起长睫凝视着曲瑶瑶。

探手覆在她的面容,细细描画着她的眉眼,晁渊将曲瑶瑶的一字一句记在心里,低哑回着:“我能做到。”

“可惜——”

晁渊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俯身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你说的太晚了。”

若曲瑶瑶能早些告诉他这些,该多好?

伴随着晁渊话落,一道透明结界将两人隔开,晁渊将曲瑶瑶困在了寝宫中。

“晁渊,你这是什么意思!”曲瑶瑶不敢置信,想要冲出结界又被拦回。

晁渊一步步后退,深深盯着她的面容想要记入心里,他转身离开前留在最后一句:“若我还能回来,我们便成婚。”

黄瑛送来的传音是——

吾儿何归。

他早该猜到了。

黄瑛,便是桑迎,

是这世间唯一一位还没有陨落的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