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机场的路上,路过M大的大门,写意又朝车窗外张望了下。
“要回去看看?”他问。
“不了,一个人也不认识了。”她摇摇头。
“我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他说。
“是吗?”她惊讶地掉过头来说,后来才想起来来,似乎听小林说过。他以前读书很厉害,后来还拿到全额奖学金去海德堡大学留学。
在回A城的航班上,写意又开始找话题。
“看来我俩真有缘分啊,一起念过好多学校,会不会以前在某个地方遇见过?”她笑眯眯地念叨。
“也许。”他掉过头去看另外一边的窗户。
“不过你这种人,多半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是不是?”
“嗯。”他没注意听她说什么,一走神就“嗯”了一下。
“嗯什么嗯?”写意的五官皱在一起,“你应该说‘不是啊,我厉某人觉得沈小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学富五车,所以对沈小姐一见倾心、相逢恨晚’。”
“要起飞了,坐好。”他止住笑意,说。
飞机升入高空以后进入平稳期,他找了张报纸来看。
“我有一个问题。”她解开安全带,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嗯?”
“为什么会喜欢我?”
“什么为什么?”
“我好平凡的,虽然心地善良,虽然有正义感,虽然心灵很美,虽然长得也不差……”她“自卑”地说,“可是为什么你偏偏喜欢上我了呢?”
他放下报纸,想了想说:“我有说过我喜欢你吗?”
“……”
呃,确实没有。她有些沮丧。
过了会儿,写意又轻轻地叫:“阿衍。”
“什么?”
“你很爱以前那个人吗?也叫你阿衍的那个。”
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分开呢?”她又问了一次。
本以为永远也得不到他的答案,没想到他却放下报纸,透过写意的脸庞看着窗外的云海,许久之后才开口。
“我做了蠢事,伤害了她。”
“那……你们还相爱吗?”这是写意最关心的问题。
“不爱了。”他淡淡地说。
可究竟是他不爱了,还是她不爱了,还是两个都不爱了,统统都没有向她说明白。可惜,他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一天,杨望杰和尹笑眉去超市买食材,却不想看见了写意与厉择良。
“这个好像比较适合卷发。”写意在拿着两瓶洗发水慢慢研究它们的区别。
“那就买那个。”厉择良说。
“其实我也好想烫个卷发。”她说。
“以后再说。”他一边说,一边将另一瓶洗发水放在推车里。
“阿衍,我剪成短发会不会好看些?要不然挑染成酒红色?”
他在前面推车,她追着他问。
“就现在这样吧。”
“为什么?我想改个发型的。”
“长得就丑,怎么改都是一回事。”他说。
她倒一点不生气,沾沾自喜地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说:“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丑成这样了,还有个人喜欢得要死。”
“估计此人是后悔得要死。”
“……”
走了几步,她又问:“你说我弄成卷的怎么样?”
“不许剪,不许烫,不许染,除此以外,你想怎么弄都可以。”
……
他俩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从那边走过去,并未注意到对面的杨望杰和尹笑眉,虽说他俩没有手牵手,但是亲昵的态度显而易见。
杨望杰从未见到那样撒娇的写意,也没想到多日不见,她已经和厉择良走到了一起。他知道最近厉氏有个大手笔,已经投资到B城的开发项目中了。听说最近在和东正集团合作蓝田湾,已经率先投资了几个亿。
这个,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是当年,若不是厉择良出人意料地买下业兴的烂尾工程,怎么轮得到厉氏企业后来在地产界叱咤风云?当时若有一丝闪失,刚经历过风雨的厉氏便有可能化为乌有,可是他却成功了。如今看来,他又找准了契机。
如果她中意的是这样的人,那他也只有自叹不如了。
“呃,那不是沈小姐吗?”尹笑眉说,随即又看到了旁边的厉择良,“结果他们真在一起了啊。”她还记得上次哥哥婚宴时,他俩就坐在一起。
“嗯,还要买什么?不买就走吧,估计你哥在家等急了。”杨望杰答。
“我和厉择良也是校友哦。”尹笑眉回家在厨房里准备东西的时候,想起什么地说道。
“M大?”
“是啊,但是我进学校的时候他就毕业了,所以只是听说过这号人物,我们是校友。他那个时候就好优秀的,还拿了全额奖学金去海德堡大学留学,虽说后来没毕业就回来了,但绝对不像我连M大都是靠老爹开后门才进去的。”
“你们一群小女生,只要见着长得好、有点家世的,就认为人家优秀了。”
尹笑眉故意嗅了嗅鼻子,“怎么厨房里有股酸味儿?望杰,你是把醋坛子弄洒了还是自己在吃醋哦?”
咯咯笑罢,她却接着说:“他在学校读书那会儿,根本没有人晓得他是B市厉家的小少爷,所以并没有在学校引得什么轰动,都是他后来功成名就以后被邀请来参加校庆,我们才听说学校出了这号人物。”
“他的腿一直都是那样?你们也不介意?”
“大学时腿是好的,据说还爱打篮球来着,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是在德国出的车祸吧。”
“车祸?”
“什么车祸?”哥哥尹宵插嘴,伸了个脑袋进来问。
“我们说厉择良的腿估计是在德国出的车祸。”
“德国?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在B城呢?”尹宵说,“因为当时这事,商界内还小小地轰动了一下。”
“轰动?”尹笑眉问。
“以前听过别人说,有八卦周刊揭露那车祸是蓄意谋杀。不过说不准,现在的报纸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后来传来传去的很不像话,大概是有损企业声誉,厉家就出面封锁了消息。”
“啊?”听到尹宵说到此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
他俩还没来得及问,尹宵就被老婆叫了出去。
“什么谋杀?”尹笑眉改问杨望杰。
“不清楚。”杨望杰答,“无非是争夺遗产财产之类的吧,有钱人家估计都逃不过这个俗套。”
两人一对眼,又将尹宵捉回了厨房,继续拷问。
“什么谋杀?”
“以前厉氏和海润集团一直合伙做生意。”尹宵娓娓道来,“那两家走得近,一起做shopping mall,狠狠地赚了一把,但是后来B市那边的餐饮部发生了恶性中毒事件。”
“出人命了?”尹笑眉问。
“好像是有人死了,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对于两家上市公司简直就是毁灭性的重创啊,股票天天跌停盘。而且政府也介入了,就在这个时候,厉氏将海润推了出来,不但拍拍屁股撤资了,还向政府提供大量事件的资料。”
“那海润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松手?”杨望杰问。
“是啊,大家都觉得奇怪。”
“是不是海润内部出了问题?”杨望杰分析说。
“大概是吧,如果那样的话,厉氏理所当然地不会替海润背黑锅,于是两家就分道扬镳了。”
“朋友危难都不帮把手。”尹笑眉蹙着眉说。
尹宵呵呵一笑,“商人重利轻别离,这种时刻还管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自保是关键。那一次,厉氏也是元气大伤,后来索性改投地产了。”
“海润的人还不恨死厉氏了。”尹笑眉继续削着土豆皮。
“也许仅仅是恨还不够。”尹宵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引起杨望杰的注意。
“还有什么?”杨望杰问。
“海润的老板沈志宏,因此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海润顿时崩溃。”
“那么后来厉择良车祸,就是他们说的谋杀?海润的人谋杀厉氏的继承人以泄愤?”
“厉氏的继承人?不。”尹宵冲杨望杰摇摇手指,“那个时候的厉择良已经接管了整个厉氏,他就是那次事件的决策者。”
“啊?”尹笑眉放下手中的小刀,插嘴道,“厉学长这么……”她一时找不到不褒不贬的词语形容他。
尹宵笑了笑,接过她的话说道:“歹毒?他本来就不是个一般人。想想那个时候的厉择良才多大?二十五六?惭愧啊,望杰,我们真惭愧。”
杨望杰无奈地笑了笑,那种人一出生就不凡,有什么可比性?若是他和尹宵也是那种家世,也不一定就比他差。
“那车祸就真的是海润的人干的?所以要人家的命?”尹笑眉问。
“不知道,但是车祸在B城啊,那是海润的地盘。”尹宵答。
“谁说是在B城?明明是在德国。”嫂子卿晓月走进来掺和到话题中。
“哥哥说的。”尹笑眉吐吐舌头。
“是在德国吧。”卿晓月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尹宵随口问。
“你不知道女人很八卦吗?尤其是对英俊的男人更加八卦。”卿晓月做了一个被帅哥迷倒的表情。
“我也很英俊啊。”尹宵说。
卿晓月闻言,故作呕吐状,然后就跳开了。
接下来,一场原本很严肃的厉择良往事发布会以这对夫妻的嬉闹而结束。
杨望杰却久久不发一言,他原来和厉择良这类人是没有丝毫交集的,也谈不上什么嫉妒不嫉妒之类的,是什么打破了他平静的心态?
海德堡大学。
不知怎的,这五个字一直在杨望杰心中萦绕。晚饭的时候,他总寻思着在哪里听到过。倒不是他以前没久仰过海德堡大学的大名,而是就觉得似乎听一个人提起过。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写意的时候,表姐夫吴委明是这么介绍的:“小沈是海德堡大学的海归哦。”
当时写意还笑着说:“自费去的,因为在M大混不下去了,后来还差点被当掉。”
脑中突现这个场景,杨望杰猛然停下筷子。
“望杰,你怎么了?”尹笑眉问。
“尹宵,你刚才说海润的老板叫什么?”
“沈志宏。”
心不在焉地吃过饭,杨望杰辞别尹笑眉开车回家,一路上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也姓沈?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写意的老家也是B城。M大、海德堡、车祸、B市,姓沈,这些事情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有些事情想要求证,拿起电话想拨给尹笑眉,犹豫了下改发短信。
“厉择良比你大几届?”
不到十秒钟,就有了回信。
“大四届,我进校他刚好毕业,怎么了?”
“那沈写意呢?”他写了这条,看了看又删除。他以前好像听尹笑眉提过,写意高她一个年级,而且问沈写意的事,尹笑眉也许心中会起疙瘩。
那么如此推断,写意和厉择良在M大有一年的交集,而后又同时留学海德堡大学,会不会他们的感情不是而今偶然产生的,而是那个时候就建立了?
那么,她为什么不认识他?杨望杰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第二次约写意吃饭,在他的提示下,她才惊异地发现厉择良的腿有问题。所以,她应该不认识他。
可是,海德堡才多大点儿,同时在此留学的中国人不认识也混个眼熟吧?何况还是国内大学的校友。
是因为她的失忆症?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却独独对写意的事情很上心,为了什么?他心里也清楚得很。他犹豫着给写意拨了电话,她似乎待在家里,寒暄过后,杨望杰回到正题。
“听说你找到男朋友了?”他说。
写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刚才和朋友在超市遇见你和厉总在一起。”
“啊?”写意知道她和厉择良的事敷衍不了了,只好笑笑说,“我们居然没看到你们哦。你也真是不够意思,都不打声招呼,改天罚你请吃饭。”
“听说你们是大学校友,留学也一起,这样的缘分攒了很多年才修成正果吧?”他又刻意地将论题拐到他想问的焦点上面去。
“其实说起来都惭愧,我和他以前不认识。”写意说。
又说了几句,杨望杰挂掉电话,更加觉得蹊跷。听写意的口气,如果她不认识厉择良,是因为失忆引起的话,那么厉择良也不认识她?
不过,也许写意姓沈真的只是巧合,不可能巧到她恰好就是沈志宏的女儿,否则,厉择良为什么要白白留个仇人家的女儿在身边,像个地雷?
一天之内吸收的信息太多,杨望杰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乱。
翌日,杨望杰在公司做完工程报表,正好闲下来想起昨天的事情,要满足他日渐膨胀的好奇心,没有私家侦探,却有互联网。
他在网站搜索了下“沈写意”三个字,相关的网页倒不是很多,估计这名字还是不太常见,细细地看了下,有个消息倒是让他想起朱安槐这个人。
“辉沪银行的少东因骚扰下属未果恼羞成怒买凶……”很长的一段新闻,里面有句话:原告律师沈写意。
杨望杰喝了杯水,又继续找下去,却没得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关于写意的新闻。没有车祸,没有失忆,没有海德堡,甚至没有海润。
“沈写意”三个字,在互联网上几乎就是一张白纸。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却在搜索的最后一页看到一句话。
“演员名单:沈蕙……苏写意(法律系)。”
本来这条新闻和他搜索的名字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却因为搜索引擎功能强大地将沈蕙的“沈”和苏写意的“写意”凑到了一块儿。
这样的一个消息,其实根本不会引起杨望杰的注意,但是网页上的“校庆中,学校话剧社《萨勒姆女巫》获得成功……M大校园新闻”的字样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明明是尹笑眉口中说的那个话剧社和那幕话剧。
他仔细看了下新闻时间,比尹笑眉进校早半年。除了这一点误差以外,一切都能和写意对上号。
可是为什么是“苏写意”?
他再也忍不住,拨电话问了尹笑眉。
“是啊,她改过姓,之前姓苏嘛,就是去德国留学前半年改的,不过刚开始大家都还挺奇怪的。”听杨望杰开门见山地问了后,尹笑眉回答说。
“的确奇怪。”
“嗯。都成年了还改姓,难道不奇怪?可是呢……现在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吗?也许是母亲改嫁吧,据说以前是跟着母亲的姓的,这种事情大家怎么好追着问?”
杨望杰独自坐在椅子上。
苏写意、沈写意,这两个名字在脑子里不停地转来转去,正好尹宵到办公室来找他开会。
“怎么了,老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尹宵,你能不能帮我查下沈家的事情?”他知道尹宵在这方面有些门道。
“什么事?”
“家事。”
“家事?”
“我想知道沈写意和沈志宏有什么关系。”
“沈写意……是谁?”他不太记得住哪里出现过这个人。
“帮个忙。”
过了几天,尹宵果然将结论告之杨望杰。
“海润的老板沈志宏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沈写晴,小女儿沈写意。”尹宵说,“沈写意是私生女,迫于外界和家庭压力,成年了许久才准进沈家的门。”
“沈写意是沈志宏的私生女?”
“不错。”
杨望杰心情有些异样,他不知道原来写意居然有这样的身世,难怪听说她总是无偿在社区为那些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女性提供法律援助。
晚上七点半,写意吃过厉择良做的晚饭正在刷碗,这是他俩多日以来明确了的分工。她以前以为像他这种职业,应该有很多应酬,没想到许多时候却是她在加班,他准时回家做饭。
这个时候,电视里正在播财经新闻。
“本周纳斯达克指数连续下挫以及原油的涨价引发全球股市持续下跌,沪深股市指数已经冲破三年来最大的跌幅,从五月份到现在短短三个月,总市值蒸发一千二百亿人民币。”
写意看了电视一眼,挑了挑眉毛。办公室里大家都偷偷看股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齐齐地扑过去看。
可惜,即使股市连连下跌,却一点儿也没影响厉总在家做饭的心情。
“难道你不买股票?”写意问。奇怪,吴委明等人在电话里跟她诉苦股市时,号得像被宰杀的猪。
“你买了?”
“没,我视钱如命,怎么舍得去冒风险?要是跌个五六万什么的,我保准从这个阳台上跳下去。”
“那别从这个阳台跳,否则尸体摆在那儿,业主要跟厉氏退房。”
“这楼也是你们修的?”写意诧异地问,过了会儿才想起来用一种哀怨的眼神对着他说,“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难道我跳楼都不拉我一把,还说风凉话?”
她洗到一半电话响了。
“电话。”他说。
写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去拿手机,是好友周平馨找她,一番哭哭啼啼,却是和老公吵了架,向写意诉苦来了。
写意哄着她:“别哭了,平馨,我就来,在家等我。”
“我想去喝酒。”
“好,我们就去喝酒。”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平馨饮泣怨恨地说。
“嗯,男人的确不是……”她看了厉择良一眼,后面三个字弱下去,没有附和出来。
写意讲完电话去换衣服,“我要出去,平馨哭得厉害。”
“这么晚了。”他坐在沙发上有些不乐意。
“阿衍,”写意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陪你。”
“不要吧,我就是陪她谈谈心,你在家里等我。”
她拿起手袋准备换鞋,却被厉择良叫住:“写意。”
“怎么?”她回身。
他走过去,伸手将她头发上的线头拿下来,“出门都不照照镜子,还是老样子。”
“有时候你挺婆妈的。”写意说。
厉择良勾起唇角微微笑。
“你去不去了?”他提醒她。
“嗯。”写意穿好鞋,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身来,“等我回来哦。”随即将嘴巴凑过去,像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下他的唇,偷他一个Goodbye kiss。
她原本个子已经不矮,但是为了凑准位置,还是踮起了脚尖,哪知他却反应极快,顺势将她拉住,锁在怀中,低头深吻下来。
写意被他吻得心慌意乱,红着脸趴在他胸前。
“写意。”他说。
“嗯?”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他一说话就能听见闷闷的振动声。
“我们永远都这样,可以吗?”
他垂头盯住她,那双眸子原本色浅,如今在灯光下好像深了几分,隐约含着波涛,却是种让人读不懂的繁复眼神。
写意眨了眨眼睛,“厉先生,您老人家在对我告白?”
原本严肃的话题被她这么一逗趣就给黄了。
“你总爱和我对着干。”他揉了揉额角。
“哪儿有?”她申辩,“你叫我吃番茄我就不敢夹土豆,你让我加班我就不敢走人,这么听话的女人上哪儿找去?居然还要说我处处和你对着干。”
他很无奈地摆了摆手,让她快走,临时强调说:“不准陪人家喝酒。回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却不想,她赶到周平馨家门外,敲了半天没人应门,她翻遍了手袋才发现忘记带手机了,又走到街上打公共电话。电话通了后,周平馨告诉她自己在迪吧里喝酒,电话那头音乐震耳欲聋。写意知道这女人是借酒消愁,风风火火地赶了过去。
周平馨倒还好,没有喝得烂醉如泥,只是望着舞池发呆。她在A市只有周平馨这么一个朋友,或者说她好像自从那次事故以后一直都有些自闭,除了工作从不与人交好,但在唐乔遇见周平馨让她有种撑起翅膀来保护的欲望。
“写意,我要离婚。”隔着刺耳的电子音乐,周平馨大喊。
“你俩不是挺好的吗?”
“他的钱包里居然有买女装的收据,却不是买给我的。我问他,他却不解释,说我不信任他,然后开车就走了。”周平馨在噪声中大声嚷嚷,写意听了个七八分。
她捏了捏周平馨的脸蛋,“男人不都这样,宁肯自己呕血也不朝别人解释,这才是魅力啊,平馨。好好问问他吧,别跟自己怄气。”
“要是他真在外面有女人怎么办?”
那就把他下面咔嚓掉,写意本想这么说,可是劝人不带这样的,只好道:“不会啦,你老公心比金坚。”
“你少在那儿说风凉话。”周平馨说,她知道写意现在和厉择良住在一起,“你如今是在恋爱蜜月期,不知道婚姻的苦。”
就这么一句一句地劝来劝去,因为在这种地方说话是要用吼的,于是一会儿下来,两人的嗓子都哑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写意才记起来要给厉择良说一声,不然厉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噪声大得可以谋杀人的听力,她知道他最怕吵,于是借了周平馨的手机挪到外面打。
出来是地下室,上十多阶楼梯才到街面上。她一边爬楼梯,一边拨号码,没注意前面却撞到一个人身上,手机失手掉到地上。
“沈律师!”那人流里流气地叫她。
写意抬头一看,瘟神上门—是朱安槐。
“朱先生。”写意一脸晦气地朝他笑了笑。
“又是缘分哪。”朱安槐说。旁边还跟了两个小弟,一看就是半夜无事出来瞎混。
上次才应付他一个人,写意都是闯了男厕所才逃走的,而且他没守着等她,估计也是碍于厉择良在里面。如今她一个人单枪匹马,朱安槐身边还多了两个帮手,恐怕更难了。
他们站在楼梯的暗处,虽然身边有人出入,但是碍于这种地方,又是三个男人站在一起,虽有路过的望过来,却没人驻足。
写意权衡了一下形势,幸好周平馨没出来,不然她那个性,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一般情况下就像遇见流氓,大不了劫财劫色。
劫财就不用了,他就是一小开。
劫色的话,摸几下也死不了人。如今虽说没个路过的男人见苗头不对出来为她说句话,但是朱安槐还不至于真要怎么着。
想到这里,她自己定下心来,不住地给自己鼓劲儿。若是她越慌,越让他觉得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今天怕是身边没护花使者了吧,其实沈律师啊,你不知道我平时最仰慕你这样的知性女性。长得漂亮,身段好,还是律师。特别是你在法庭上义正词严地替那女人告我的时候,当时我就想把你给吃了,判个十年八年的还算值得,可惜……”朱安槐说话的语气变得极为轻佻,还伸手撩起写意搭在肩上的发丝在鼻子前嗅了嗅。
“朱少爷,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写意说。
“别在我面前装清高,姓厉的不就是比我怀里多点银子?你还以为他真有什么好的?那么一个残废,做起正事来肯定比不上我让你那么享受。”说完,朱安槐还朝旁边的两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况且,说不定他根本就不行。”
写意皱了皱眉头,原本就想好了不和他计较,打打马虎眼就过去了,可惜她高估了自己除了厉择良以外对异性的承受力。她平时最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而且还是朱安槐这样的人。
何况,说她也罢,若是连带厉择良也一并被他这样侮辱,她是真正有些动怒了。她非常嫌恶地拍开他的手,嘴上却忽然笑道:“可是啊,你要真有本事到厉择良跟前说去,在背后嚼人家舌根,有什么能耐?你这样的人,也只能在女人面前逞逞能,最后还不是得让朱家人出来给你擦屁股?现在这么多人看见了,朱少爷,你要是再动我一根毫毛,我保证让你上明天头条。”
写意连讥带讽地说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劳烦你让一下。”随即弯腰去拾周平馨的手机,却一下子被朱安槐拉一个反转。
“放手!”写意瞪住他。
“想这么就唬住我?”朱安槐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真拿你没有办法?要不要我们几个带你去别的地方乐一乐?”
话音未落,写意再也忍不住了,扬起巴掌朝朱安槐掴去,那一掌落在他脸上一声脆响。他怒着双手一拂,写意下意识地退后半步,没想到踩空了楼梯,跌了下去。
在医院,周平馨忍住眼泪拨了个电话通知厉择良。
厉择良几乎是颤抖着声音才将医院的地址问清楚,反复叮嘱她照顾好写意。几乎才过了十分钟,那个英俊的男人就像疾风一般出现在医院里。
周平馨以前只在远处见过他几回,也知道平时他是出了名的整洁,可是他现在穿着一件简单的短袖衬衣,连扣子也没扣全。
他在护士站焦急地问过之后,直直地朝她这边奔来。
“你是周平馨?”他一把拉过她问道。
周平馨咬住唇点头,她明显感觉到厉择良的手抖得厉害,手心冰凉,神色不定,大概还从没有人见过他如此失态。
“写意在里面?”
还没等周平馨回答,他就推门进去了。他一眼就看到写意躺在病床上,眉毛拧在一起,额头上缠着纱布,露在外面的胳膊也因为擦伤上了药。
他走过去,拨开夹在她嘴角的发丝。
“医生说只要她没吐,就没跌出大问题。她刚才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要我给厉先生你打电话。”周平馨小声地说。当然写意没说这么清楚,只是喃喃地叫着阿衍。
幸亏,周平馨还晓得阿衍是谁,这才发觉自己最应该通知厉择良。
可是也不知厉择良听没听她说,微微地蹙着眉,眸子里透出来的那种眼神,旁人瞧着都揪心。他站在床前轻轻地用手指摩挲她的脸,也不避讳她和旁边给写意扎针的护士,可见他平时就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
哪知他就那么失神数秒,转身刹那已经敛尽方才的神色,对着周平馨的时候,又恢复成厉氏那个俯瞰众生的厉择良。
他双眸骤然沉下去,语气却很平淡地问道:“怎么回事?”那种目光让周平馨忍不住胆战。
“写意陪我去喝酒,中途她说给你打电话就一个人出来了,结果没想到从楼梯上跌下来。”周平馨说。
“她自己跌的?”
“据说当时旁边还有几个人。”
“人呢?”
“见苗头不对就跑了,我也没见着。”
厉择良眼睛微微一眯,五指一张一合,忍住了怒意,嘴里仍然淡淡地说:“很晚了,你回去吧。”
这听起来就像客套话,而散发着的那种凛然的气势下却是异常不容人抗拒的严肃命令。周平馨还真害怕他在心里连她一起责怪,不敢多待,瞧了写意一眼,立刻从命。周平馨走了以后,他去值班室问了问医生写意的情况,确定除了皮外伤之外,没有特别严重的地方。
“只是……”值班医生说,“怕撞到脑子,但是现在没办法确定,只能注意下她吐不吐,最好明天一早做个全面检查,以防万一。”
厉择良点点头,回到病房前拨了个电话给季英松和薛其归。
他推门进去,又盯住写意看了很久。写意的手上挂着点滴,睡得有些不安稳。其实,从小她就不怕打针吃药,似乎比他还勇敢一些。
这时,季英松赶了过来。
厉择良轻轻地退到走廊上,正好薛其归回了个电话过来,两人简单地来回说了几句就挂掉了。
“是朱安槐?”季英松问。
“嗯。”厉择良眼色一凛,“是我疏忽了。”他原本是留了一手的,这种小少爷打算教训一下就行,但是没想到他居然真对写意下手。
“你准备怎么办?”
“叫他把手剁了,滚到这里来谢罪。”
“朱家怎么会肯?”朱安槐是没什么本事,可惜他是辉沪三代的心头肉,朱家怎么能让他受半点委屈。
“否则代价很惨。”
“你……”季英松知道厉择良不是那种人,但是也真的很怕他为了写意一时冲动,因为保不准里面躺的那个人有什么闪失,他做出些偏激的事情出来。
厉择良冷笑,“英松,这个世界上杀人的办法多的是,拿钱请人去索命放血这类是最蠢的,我还不想做。”
季英松听了不再多说,他知道厉择良已经成竹在胸,是铁定要拿朱安槐泄愤了。
那么冷酷的一人,回到病房的时候,刚才凌厉的气魄全然不见了。他将刚才季英松带来的日用品放在床头,又看着写意。
她的唇抿得紧紧的,可见做着梦,睡得极不安生。他替她掖了掖被子,却不想她却喃喃地冒出一句呓语:“阿衍……”
这两个字像个烙印,渐渐沁透心肺,他的胸口顿时觉得微微一暖,惹得嘴角泛起淡笑。
“写意,疼不疼?”即使知道她肯定听不到,他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了一句。
输液管里的药水似乎滴得有些快,他伸手一摸,她那永远热乎乎的手却有些凉。他拉了把凳子,坐下来,将那只手轻轻捂在掌中。
就这样,守了一夜。
一大早,已经陆陆续续地有护士医生来交接班。厉择良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一进门就发现写意已经醒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窗外的树叶出神。
很多年前也是这个情景,他们说她很多人和事情都不记得了,他却不信。他挣扎着去那家医院看她。她也是那么静静地坐在医院花园的一角,发呆似的看着树上的叶子。
她大概仰久了,脖子酸,垂下头来,目光流过他的脸庞,不见丝毫停顿。稍过片刻后,她又掉头去看轮椅上的他,偷偷地对旁边的护士说:“那位先生的腿没有了吗?”
“大概是吧。”护士说。
“好可惜,难得见到那么英俊的东方人。”她默默地点点头,出于礼貌,不再盯着他看。
那个时候,她病得很严重,时常神情恍惚,前一秒钟做过什么事情都会不记得,所以她忘记了,其实车祸后他们也见过的。
厉择良的关门声惊动了靠在床上发呆的写意,她闻声看过来,瞧见厉择良后,眯眼一笑,“阿衍。”
“嗯,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就怕她摔出什么毛病来。
“有啊。”她说。
“哪儿?”他警觉地问。
“我肚子饿。”她笑。
“季英松一会儿就带早点来了。”
“我想喝你做的粥。”她撒娇,“香香甜甜的荷叶粥啊,上周我肚子疼你熬给我吃的那种,你说下一次吃,可以放薄荷叶来试试。”
听得旁边替她换药的护士都忍不住微笑。
写意当着陌生人的面这么说他,使他反倒有些窘迫,于是,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
做完CT出来,路过其他病房,她在走廊上就听见有人冲着电话大声喊:“抛,抛,今天一开市就一定要替我出货。”声音一点也不冷静。
“大家都被股票整疯了?”她狐疑地说。
“你应该庆幸你没买,不然我就该到公寓楼下收尸了。”他说。
“估计你也赔了不少,厉兄,看来你这人看得开,心脏也蛮强劲的嘛。”她哈哈大笑。
“我不只心脏,还有个地方也很强。”他淡淡地说。
“……”
写意沉默了下,张望四周有没有人偷听,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一肚子坏水呢。
果真,三句话不离本行。
“你好坏。”她说。
“我说错什么了?”
“坏人,就知道想那种事情。”
“我说写意,”他看着她,很义正词严地教导道,“你的脑子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随便一句话都要往那方面想。”
“……”写意再次被击败。
写意回到病房,开始一边吃早餐,一边复述了下自己从楼梯上跌下去的过程。
呃……当然她将朱安槐侮辱厉择良不能人道那几句自动过滤了,不然她无法保证这个男人会不会立即提刀去砍人。
“这种人,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渣,一定要叫他付我的医药费,还有误工费。”说完,写意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
厉择良坐在旁边听着,也没怎么接话。
写意皱起眉,“你好歹附和我一下嘛,不然我这样骂起来,很没有成就感。”
“怎么附和?”他居然问。
“你可以说,没错,就是人渣,一定要他给医药费。”写意恶作剧地教完后,他居然真就学着她那么说了一遍。
搞得写意很受宠若惊地伸手摸他的额头,“阿衍,你不会见我摔着了,就伤心傻了吧?”
厉择良笑笑没恼,却让写意明显感觉他心不在焉。
那几天来看望她的人很多,唐乔也好,厉氏也好,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蛮有人缘的。一般情况下,厉择良是夜里出现,白天有人时消失。写意心中琢磨了下,不知道是因为他俩在搞办公室地下恋还是因为他有别的事情忙。但是,他在病房的出现,还是让大部分熟人知晓了写意与他的关系。
出院后,厉择良将老宅的厨子叫来,每日给写意做午饭,她在家吃吃喝喝,养了好几天。
一日,突然接到吴委明的电话。
“写意,辉沪出事了。”
“啊。”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怎么了?”
“一早朱安槐和他老爹都被警察带到经侦科了,估计不到明天就会看到新闻。”
“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是厉择良干的?写意紧张地问。
吴委明拿起电话,向写意复述了自己得到的内幕。
原来,朱安槐虽然在辉沪挂了个总经理的名字,没有实权,却因为父亲的关系可以在账目上做些手脚。
他挪用辉沪的公款去炒股买期货,上半年赚了以后,却更贪了,没有取出来将公款补回去。从五月开始股指下滑以后,这三个月两股指数已经下跌到最高点的百分之七十不到。
这是什么概念?平均一万跌成七千!
“如果你是朱安槐,你怎么去还这些公款?”吴委明问。
“那种人渣我做不来,而且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更不会做。”
“如果,我说如果,考下你智商,看脑子摔坏了没有。”
“我要是他,”写意想了想,“往坏处做的话,干脆弄一批大项目的空头贷款出来,做假账。公司内部的人一查到就说是内部关系,再搬出董事长的名义做担保。”可是这样会成恶性循环。
简言之就是,拿银行的钱去做股票,赔了以后急需还回去的公款漏洞填不了,就再造一些假的贷款去还前面的漏洞。而那些贷款根本就是空户口,如果借钱的是张三企业,可这个世界上哪儿找这个企业去,一查就穿帮。
他家虽然是开银行的,却不过只是帮人家保管一下,钱终究还是别人的。
“你要是做起坏事来,肯定要比朱安槐聪明得多。他一遇大事就腿软,这法子不是他想的,是他老爹为他擦屁股做的,所以银监会和经侦科一来查账,就把父子两个一起兜了进去。”
可是像辉沪这么开空白贷款的,还要胆大的才行。
但是为什么这么巧地查到辉沪身上,而且还一查就准?写意和吴委明两人都没有相互点明。
这个写意明白。
她说让朱安槐付医药费,只是因为当时心里很不服气随口说说而已。和那种人打交道,吃点亏就像被狗咬了一口而已。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因为她也确实惹不起他。
但从这件事情上看,不是厉择良,谁能在一天两天内可以做成?
估计在辉沪有心腹做他的内线,一个心腹培养成型要多少时日和精力?所以,他必定将这件事情筹划了许久,然后在朝夕之间将辉沪化为乌有。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想到这里,写意将环住抱枕的手一点点收紧。
“其实,你不该这样动用那个内线。”薛其归说。
他们培养内线,将辉沪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柄捏在手里,其本意并不是要搞垮辉沪,而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为厉氏准备一个可以反弹的筹码。
而厉择良居然为了泄一时之愤,提前动用了它。
厉择良看着窗外没有答话,薛其归识趣地不再提什么,退出办公室去。他侧了侧头,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厉择良在公司的话越来越少,个性愈发阴沉得厉害。
回到家中发现写意有些异样,他问:“你看新闻了?”
“嗯,这医药费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她说。
“写意,”他原本在拿碗筷,却停下手中的动作,“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倘若有人要动你半根头发,那都是和我过不去。”
他似乎有些不悦。确实—他为她出气,她却在怜悯对方。
写意察觉到他的异常,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说:“阿衍,你生气了?”
“没有。”他倒否认得直接。
“没生气的话,难道是在吃醋?”她故意说,“我同情那个朱安槐,你吃醋?”
“不可能。”他又说。
他明明气得要死,还要嘴硬。
“是啊,你怎么会吃他的醋?那个姓朱的不可能比得上我的阿衍。再说这种人本来就是做尽坏事,我们这样做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锄强扶弱、劫富……”写意说了一半发现最后这个成语不对,劫富济贫的话用在厉择良身上不恰当,于是改口说,“完全是为民出力、精忠报国。”
他最爱听写意拍马屁,听了一席狗屁不通的废话,脸色居然缓过来。
自恋、自恋、自恋,真自恋!写意皱起五官,朝他的背做鬼脸,并且腹诽。
“你说什么?”厉择良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来。
写意迅速地换脸,憨厚地笑道:“我是说侠之大者,厉总也。”
她一个人闷在家中,闲来无事,便让周平馨租了很多影碟在家看。
“不看新闻,我们看DVD好不好?”
吃过饭后,她就腆着吃撑的肚子赖在沙发上,最近生病有福享,连碗都不用刷了。所以,果真是病弱有特权。
“我要看财经新闻。”他说。才表扬了他,他就开始不怜香惜玉了,解下围裙就去换频道。
“可是……”她瞅了瞅厉择良,“可是我头晕,一看那些新闻主播面无表情、叽嘎叽嘎地说国际时事就更头晕,连那天擦伤的胳膊也开始疼了。”她本来是瞎掰,却做得煞有介事,一半央求,一半撒娇着说。
他看了看她,不知道想些什么,一会儿居然破天荒地说:“那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
啊?写意张大了嘴,这个宅男居然要出洞了。
“不乐意?”厉择良斜着眼问她。
“乐意!”她立即点头如捣蒜。
A城的九月,白天还是骄阳似火,可只要一入夜就会有些泛凉。
拿到票以后,写意便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拉着厉择良在影院大厅里等待入场。
“吃不吃?”她将爆米花递给厉择良。不过,答案猜都猜得到,多半是那两个字。
“不吃。”果然。
写意挑眉,他就不能换一些口头禅?
“我会高难度吃法。”写意眨了眨眼睛,“表演给你看。”
说着,她就捡起盒子里一颗爆米花朝半空中一投,抛了老高。她仰着头,张开嘴,准确无误地将回落的小东西收入口中。
她得意扬扬地一边眯起眼睛笑,嘴里一边嚼着说:“厉不厉害?”
“幼稚。”
他云淡风轻,只用两个字就将她的举动下了个定义。
写意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还会更高难度的。”随即同时扔了两颗,又仰头移着脚步去接。这时,旁边走来一对男女,双方都没有注意,眼看就要碰上了。
他一时手快,一下子将她拉过来。
她重重地撞到他的怀里,手上的爆米花撒了一地,可乐正好倒在厉择良的裤子上,很多人探头张望。
他有些无奈地低头看了看那些可乐。
写意躲在他胸前,窘迫得要命。
“我又出丑了。”
“我见惯不惊了。”他拍拍她,“所以,幼稚的事情最好少做,特别是人多的时候。”语气第一次这么苦口婆心。
“怎么办?丢脸死了。”
“你要是再不从我身上离开,估计看到你丢脸的人会更多。”他说。
写意这才想起来,迅速地和他分开,刚才她的姿势活像含情脉脉地在公众场合对一位帅哥投怀送抱。
她绯红的脸一直保持到入场以后,电影开幕,影厅熄灯。
电影是老早以前《City of Angels》,正好遇上该影院的爱情电影大展播,但是这部电影是写意第一次看。看到女主角Maggie在森林里,放开掌住自行车把手的双臂,迎风飞扬,脸上绽开璀璨笑容的时候,写意却突然在黑暗中寻觅到厉择良的手,紧紧地握住。
他回头去看她,借着屏幕的灯光,他看到她的脸上挂着泪痕。那样极致的幸福下,全场的人都在为两位主人公的爱情而会心地微笑的时刻,只有她一个人在默默地流泪。
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写意,你怎么了?”
“不知道,总觉得他们这样太甜蜜了,反而让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厉择良闻言起身拉起她。
“那我们走。”
写意纳闷,“为什么?”难道她又惹他生气了?
“走吧。”
她就这样被他莫名其妙地在电影中途拉出影院,刚到街面上,遇见黄家的孀妻孟梨丽从百货商场里面出来。她将手上的口袋交给司机,转身走了过来。
“厉总、沈律师。”
厉择良点头与她打招呼。
孟梨丽的目光挪到他俩牵着的手上,写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
“没想到沈律师找到这么好的缘分,恭喜啊。”她笑着,真心感叹。
几句寒暄之后,双方分道扬镳。
“你和孟梨丽也很熟啊?”写意问。
“商界的朋友,说不上熟与不熟。你们认识?”
“以前黄先生过世,黄家的少爷和小姐和她争遗产,正好我在负责。”
厉择良点头:“她将黄家的正源银行打理得不错。”
过了会儿,她又追着问他:“为什么不看完?”
他虽然一直不说话,却又丝毫看不出他在生气,那又是为什么?
“阿衍,你怎么了?”她继续问。
许久,他才淡淡地说,“如果我们不看后面,那么他们不就一直停留在那个地方了?”
听过之后,写意不禁笑了。
稍许,她正色,连本带利地回敬了他四个字:“你才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