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八日, 上午十点,港口黑手党。
樋口一叶发现,自从十分钟前听到路过的尾崎红叶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说起来, 今天要来的咒术师好像是中也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吧”后,游击部队的成员们都默契地开启了心不在焉模式。
“据说是叫迹部。”
“好像现在在二层,有没有人想去看看。”
“你不要命了吗, 芥川大人还看着呢。”
“……你以为你一边这么说一边往电梯走芥川大人就看不到你了吗?”
“小声点小声点,你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发现吗, 半个小时以前芥川大人的心就不再这里了。”
“咦,芥川大人怎么了?”
“据说是几天前被一个叫太宰的打击到了, 说芥川大人碍事之类的。”
“话题偏了啊各位!……等等!有人把那个女孩子的照片发到了群里。”
“我有个朋友, 他想看看。”
“出现了!无中生友之术!”
樋口一叶背着手站得笔直,她看了看一旁托着下巴发呆的芥川龙之介, 又看了看不远处围成团的部下。
……可恶, 她也想看八卦啊!
按捺不住骚动的心又不想在芥川龙之介面前失态的樋口一叶表情狰狞了一瞬, 她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安静点!”她板着张脸, 在一众僵硬住的西装男们面前假装正经地提高了音调, “区区一个没有证实过的消息就能扰乱你们的心神,游击部队的名号都被你们丢光了!”
还在沉思自己前几天哪里做错了才会被太宰讨厌的芥川龙之介因为这句话回过了神, 他的脸色苍白,没什么感情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了面前瞬间立正的部下——
然后定格在了其中某人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手机上。
迹部绘里花。
芥川龙之介对此并不陌生。
那似乎是几天前在甜品店里的照片,虽然背景被打了马赛克, 但芥川龙之介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要问为什么的话, 因为那旁边还有个太宰治。
芥川龙之介一言不发地抿着唇, 他就维持着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的动作过了两分钟,直到他的部下因为恐惧而尿裤子之前,他终于松开了唇瓣。
“发我一份。”
“……”
被盯上的西装男双腿打颤的动作突然停住,迟疑了几秒,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您指什么,芥川大人?”
芥川龙之介看他一眼:“照片。”
太宰先生的照片,别人能拥有,他怎么能没有!
至于旁边的人,截掉就好了。
虽然他不太会用手机,但是银似乎很擅长这些。
完全没有猜透芥川龙之介的心思的樋口一叶震惊地瞪大了眼:“难、难道,中原大人有了喜欢的人是真的吗?!”
芥川龙之介微微皱眉,他还没从收获了太宰治照片的快乐中回过神来,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樋口指的是什么。
“不知道。”他冷漠地回应道,“不过中原大人几天前曾派我保护好她。”
说到这里,芥川龙之介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的眉头松开。
“虽然后来被太宰先生劫走了。”
【“没错没错,芥川君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我最喜欢小狗啦。”】
那是太宰先生第一次认可他!
芥川龙之介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去人虎面前炫耀了无数次。
当然,对方脸上那副微妙又嫌弃的表情他是记不进脑子里的。
芥川龙之介自顾自地冒着粉红色泡泡,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部下已经开始集体往电梯处挪动了。
三角恋!
中原大人和那个叫太宰的不知道干嘛的家伙的三角恋!
这不亲眼看到女主角能甘心吗!
绝对不甘心!
身为黑手党,就是要有追求未知的勇气!
樋口一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和这群脱线的部下不太熟,此时却神奇地接收到了他们的脑电波。
假正经是装不下去了,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这么想着的樋口一叶成了第一个踏进电梯的人。
……
和港口黑手党大厦高层楼的这一幕截然不同,绘里花此刻正和狗卷棘在大厦二层慢悠悠地逛圈。
“狗卷前辈只穿校服不冷吗?”
“鲑鱼!”
狗卷棘比出了“完全没问题”的闪亮大拇指,
绘里花被他可爱到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接近零度的天气,又默默地裹紧了套在制服外面的白色棉服。
其实她一开始也是并不想穿外套的,但是在出发之前,五条悟一边说着“硝子最近不在,要是感冒的话可是会很难受的哦”,一边强硬地把她拎去了宿舍。
绘里花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诉他,她是即使感冒了也能干三碗饭的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
狗卷棘轻而易举地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他眨眨眼睛,想起了乙骨忧太之前对他说的话。
“[手]”
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做出了反应,等到绘里花回过神来的时候,狗卷棘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了。
少年的掌心不同于女孩子的柔软,倒是如他所说的不冷一样温温热热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虽然由于时间倒流没有了记忆,但狗卷棘并没有像上次在游乐园一样耳根红。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觉得两只手都握住有碍于走路,于是牵着她走一段换一只手,走一段换另外一只手。
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他不知怎么地就从这里面找到了乐趣。
绘里花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于是面前的那双紫色眼睛疑惑地眨了眨,狗卷棘歪了下脑袋:“鲑鱼?”
“不,只是突然想到,狗卷前辈和我一个朋友应该挺合得来的。”
向日岳人。
绘里花回忆了一下,突然想到她第一次去网球部找迹部景吾的时候。
那时候除了忍足以外没人认识她,休息室里只有向日一个人,她说她想要找他们部长,结果红色的妹妹头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你怎么溜到这里来的”转移到了“我们部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我不仅想见就能见,我还能想抱就能抱,你气不气?”
“……啊啊啊你这个变态女!你是哪个班的,我要去监督那里举报你!”
绘里花当时十分幼稚地和向日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不,仔细想想,实际上也没吵多久,她没几句就报出了自己的班级和名字。
然后向日岳人整只僵住了。
“……你说你叫什么?”
“迹部啊。”
“我们部长的那个迹部?”
“姓迹部的很多吗?我以为冰帝里姓迹部的只有我和哥哥。”
向日岳人自那以后就开始避着她走路,偶尔还会在慈郎偷吃了她的下午茶后嘲讽对方几句。
“但还是狗卷前辈比较可爱。”
狗卷棘和向日不一样,他大概不是会被气到跳脚的类型。
咦,等等。
绘里花的脚步突然停住。
狗卷棘能吵架吗?
绘里花对于这件事充满了好奇,好奇的结果就是狗卷棘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闪亮亮的眼睛。
狗卷棘:“……”
狗卷棘:“鲑鱼?”
绘里花:“你要不要尝试骂我一句,前辈?”
狗卷棘:“!”
狗卷棘:“金枪鱼鲣鱼干木鱼花。”
简直就是无措到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点什么。
在对方的语言功能彻底错乱之前,绘里花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脑回路的跳跃性。
“不,那个,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狗卷前辈对别人说[笨蛋]的话,别人会不会真的变成笨蛋。”
狗卷棘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扯了下高领,下巴往里面缩了缩,自己跟着也有些疑惑了。
“明太子。”
他的咒言术大多只用在祓除咒灵上,这种使用方法倒还真没想过。
如果对方只是个普通人的话,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做到的吧。
“还有还有,虽然狗卷前辈的饭团用语大概吵不过别人,但只要说一句[道歉],对方就会乖乖认错了吧。”
真是十分方便的能力。
绘里花对此十分羡慕。
她要是有一天能拥有咒言术,她就每天去迫害迹部景吾。
虽然她吵不过他,但是一想到迹部景吾臭着一张脸说对不起三个字的可能性,她就忍不住捂着肚子笑。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迹部景吾道歉。
不是说对方是不分对错的性格,只是迹部景吾从小到大好像没做过错误的决定。
狗卷棘疑惑地看着面前少女的眉眼越来越明亮,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阳光在她蓝宝石般的眼珠里流离崩裂。
想亲亲。
在狗卷棘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的下一秒,他听见了少女的轻唤。
“狗卷前辈?”
狗卷棘:“……”
少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弯腰凑近的姿态,他顿了下,自顾自地惊恐起来,半张脸彻底埋进竖起的高领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别过了脸去。
只有牵着对方的那只手还没松开。
更确切地说,不仅没有松开,还握得更紧了点。
绘里花:?
狗卷棘的声音浸着心虚:“木鱼花。”
他这么说完,又想到绘里花可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单手在备忘录里打下一行字。
[眼睛上有灰尘。]
绘里花:“……”
绘里花:“在哪?”
她作势就要把手抽走揉揉眼睛,但狗卷棘握得很紧,她一时之间没能成功。
少年柔软的指尖就这么擦过了他的眼睫。
“鲑鱼。”
[现在没有了。]
狗卷棘正气凛然地站着,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绘里花疑惑了一瞬,还是说了句“谢谢”。
狗卷棘埋在衣领里的唇瓣松开,舒了口气。
然而他一口气还没舒完,余光就瞄到了墙角后整整齐齐地以叠罗汉的姿势往这边看的西装男。
狗卷棘:?
他先是奇怪了下,又马上打起了精神。
可能是身体素质很好的缘故,只要狗卷棘集中注意力,他的听力也比普通人要好很多。
所以他很快就听到了致力于表演杂技的西装男们的窃窃私语。
“不是说是中原大人喜欢的人吗!怎么和一个小鬼牵着手!”
“不,仔细看看,他们身上穿的好像都是学校制服吧。”
“大学似乎是没有制服的,也就是说……”
“不愧是中原大人!一出手就是女子高中生!”
“不不不,你们的关注点好奇怪,难道不应该关注刚才那个少年的举动吗!”
“啊,没错呢,完全就是想亲对方的打算。”
“所以说,中原大人是被绿了吗?”
西装男们沉默了一瞬。
“谁去监控室拷贝一份录像,打包发送给中原大人?”
“我才不想被拖下水,中原大人一定气得连我一起揍。”
西装男们又沉默了一瞬。
“哦,等等,我知道了!”
“什么?”
“我们是黑手党吧。”
“然后呢?”
“暴力在我们这就像人要喝水一样是理所当然的。”
“我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要我们把那个白头发的小鬼头干掉!中原大人头上的草原就不见了!”
叠罗汉的西装男们因为这惊悚的发言摔了一地。
绘里花听到了声音,她下意识地想回过头看,却忽然感受到了诅咒的气息。
小小的一团诅咒飞行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她有些失去平衡地歪了下身子,捣乱的咒灵便擦着她的衣角堪堪擦过。
狗卷棘眨眨眼睛,抱住了她。
“[被碾碎吧]”
少年略带些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气球爆破的声响,得意洋洋地回过头来看她的诅咒膨胀了起来,瞬间湮没在了空气里。
……你别说,这个诅咒好像还挺可爱的。
绘里花这么想着,忽然意识到狗卷棘好像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自己手机里发来的消息。
[金枪鱼蛋黄酱]:走不动了。
[金枪鱼蛋黄酱]:想靠一会。
埋在她脖子旁边的那颗脑袋动了动,像是在撒娇。
绘里花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抬起手,像之前在医务室的病床旁那样揉了揉对方蓬松的头发。
狗卷棘僵硬了一下,抱着她的动作更紧了点。
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西装男五六七八人组。
西装男们:“……”
“是炫耀吧!这可恶的小鬼是在炫耀吧!”
“我要为辛辛苦苦地出差的中原大人流泪了!”
“话说回来,中原大人这次为什么出差来着?”
“据说是之前对接线人的任务出了点差错,被首领派了出去。”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冲啊!为中原大人宰了这个小鬼!”
虽然是这么喊着口号的,但游击部队的成员们并没能踏出一步。
“你们要宰了谁?”
穿着酒红色小洋裙的金发萝莉歪了下脑袋,爱丽丝抱着她新得到的兔子玩偶,扬起脸看向芥川龙之介的部下。
西装男们瞬间噤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爱丽丝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自己就得到了结论。
她哼哼两声,为自己的聪明感到了些骄傲,于是理直气壮地叉起了腰。
“林太郎!”
她转过脸对着身后缓缓走来的黑发男人说道。
映在森鸥外眸底的孩童指了指远处的身影。
“他们说要宰了绘里花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