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庵歌姬最近遇到了人生的难题, 不,准确地说,倒也不是最近。

毕竟她从高专的学生时期起就饱受五条悟这个后辈的折磨。

“真过分啊,歌姬, 我可是耐心地在向你请教问题呢。”

五条悟的声音通过电子设备的传导, 准确地落入了庵歌姬的耳朵里。

明明听起来是挺正常的一句话, 配上对方刻意拉得悠长的尾音, 庵歌姬差点当着学生的面把茶杯捏爆,她深吸了一口气, 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硝子看上去不像是有追人的经验的类型嘛。”

庵歌姬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歌姬如果不主动点的话就要孤独终老了。”

又说了!这家伙又说了!她就知道!果然是圈套!

什么请教她追女孩子!都是假的!五条悟的目的就是拿她寻开心!

庵歌姬气愤地把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

既然五条悟不当人,那么她也不当人了。

“滥用私权吧,反正也没人管得了你。”

“真的吗?”

“真的。”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

“歌姬。”

“干嘛?”

“要是骗我的话你就死定了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庵歌姬突然感到后背一凉。

她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界面,开始沉思五条悟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不, 这不是她的错, 正常人都应该知道她是开玩笑的。

嗯,她绝对不是怕五条悟。

庵歌姬默默打开了飞机购票界面。

只是最近突然想去国外旅游了而已。

-

绘里花回到咒术高专的第二天,接到了考试的通知。

只是和她印象里正常的高中有些不同,咒术高专虽然也设立了国文数学之类的基础理论课,但在考核方面, 与其说是考察学生对知识的掌握能力, 更确切地说是考验学生们如何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不暴露地用术式作弊。

按照惯例,所谓的监考老师应该是暂无任务的外聘二级咒术师。

但是由于某人理直气壮地把出差的任务安在了别人身上, 此时坐在讲台上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的变成了笑眯眯的六眼持有者五条悟。

空旷的教室内有一瞬间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复习了吗, 迹部?”

钉崎野蔷薇死死地盯着那抹黑色的身影, 语气空前的严肃。

绘里花一愣, 她沉思了一会儿, 觉得如果说这些知识很久以前就已经学过一遍了有些过于自大,于是换了种说法:“……不,之前在忙其他事,虎杖君呢?”

“欸?我吗?”

突然被点名的虎杖悠仁无辜地眨了眨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看不太懂书上的意思。”

希望的目光就这么落在了唯一的靠谱人士伏黑惠身上。

他沉默一瞬,刚想开口,肩膀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按住了。

五条悟:“大家的悄悄话我都听到了哦,虽然作为临时代理老师的我很是惋惜你们的遭遇,但很可惜,今年考试不合格的人要请一年份的甜品火锅哦。”

“咦,有这样的规定吗?”

“别被他骗了,虎杖,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钉崎野蔷薇说得咬牙切齿,但是五条悟双手插兜,一副“你们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广播里响起短促的铃声,绘里花默默地拿起笔,决定先看看试卷的难度再说。

反正应该没有比冰帝的月考更魔鬼的题……

[01.请简要分析五条悟被评为年度最受欢迎咒术师的四条原因。]

……认真的吗?

绘里花微微抬起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钉崎野蔷薇。

短发的少女脸上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已经消失了,她先是疑惑了一瞬,确认了试卷只有两页后,转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甚至稍稍地对绘里花竖起了“有救了”的大拇指。

……

不对劲,该不会大家的试卷都不一样吧?

绘里花继续往下看了看题目。

[02.请写出五条悟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部位。]

[03.请论述五条悟作为男朋友可靠的一百零一个理由。]

……

不,她的试卷绝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吧。

绘里花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视线恰好与笑容轻巧的五条悟对上。

他坐在讲台的边缘,双腿交叠,因为腿实在是太长了,黑色的裤脚微微上移,露出他白皙的脚踝。

“不要东张西望哦,绘里花。”

虚假的人民教师慢悠悠地开口道,他墨镜后的眼睛弯成浅浅的月牙,连眉梢也因语气里溢出的期待而微微上扬。

“被我抓到作弊的话可是要被记过的。”

绘里花默默地将试卷翻了一页。

[11.(选择题)咒术高专的记过形式。]

[A.和帅气的五条悟看电影

B.和最强的五条悟吃晚饭

C.和最强又帅气的五条悟打游戏]

出现了,人生第一次考试挂科。

姓名?还是直接写绘里花好了,迹部两个字她已经没脸写上去了。

绘里花沧桑地想道。

不管怎么说,零分都太丢人了吧。

-

“欸?不要告诉五条老师吗?”

电话那头传来熊猫疑惑的声音,虽然没有见到面,但乙骨忧太已经能想象出小动物那眨啊眨的黑色豆豆眼了。

他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回答了熊猫的话:“真希同学不是说要给五条老师一个惊吓吗?”

“是吗?原来如此!”

熊猫的声音再次活跃了起来。

乙骨忧太这次出差,将一个月的任务时间压缩到了两个星期内。

虽然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但他仍旧从与同伴的聊天中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比如绘里花对上特级咒灵深受重伤的事,还有禅院真希他们本打算去探望绘里花却被家入硝子阻止的事。

既然情况以及稳定了,那么家入硝子本应没有理由阻拦真希同学他们才对。

“我知道了。”

当时的乙骨忧太平静地挂断了与同伴的对话,转而拨通了五条悟的号码。

“这是耍赖,老师。”

身形纤长的少年立在海风吹拂的港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午后的阳光在他的肩膀上铺开一层暖黄,轻巧地跳跃着,却未曾驱散少年眼睑下方朦胧的雾黑。

等到乙骨忧太挂断了电话,他脚下的地面已经裂开了。

四周红色的集装箱被悉数掀翻在地,惊恐的人群尖叫着是灵异现象散开。不到半分钟,人潮拥挤的码头便只剩下了乙骨忧太一个人。

他缓缓地抬起眼,注视着半空中的咒灵。

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

乙骨忧太苦恼地歪了下头,他抬手接住向他飞来的轿车,车辆顶部的铁皮因巨大的冲击力而下陷进一块,可看上去瘦弱的少年却未曾后退一步。

他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拔出了背后的刀。

要是再强一点的话,就能像五条老师一样了吧。

一个抬手就能清理完这些烦人的家伙,怎么想都能节省时间。

“忧太?”

里香担忧地喊了一声。

“不用担心,里香。”乙骨忧太微笑着安慰道,“我自己可以解决。”

不想用术式,乙骨忧太打算用最原始的方式把诅咒斩尽。

他亟需一个发泄口。

这么想着的乙骨忧太仅花了十五分钟就清除完了汇聚的咒灵,他一路追寻着诅咒的残秽,到了夜晚便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寻找着那只报告中的特级咒灵的踪迹。

只要清除完那只特级,就可以回去了。

虽然是这么想着的,但在乙骨忧太汇报完成任务的下一秒,他又接到了下一个任务的通知。

少年盯着盈亮的手机屏幕看了十几秒,然后随手挂断了电话,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前往日本的飞机。

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和五条老师学的好了。

明明是第一次拒绝执行任务,乙骨忧太却毫无心理压力。

“迹部吗?我听说她刚刚考完试,出来的时候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可能是考砸了吧。”听到乙骨忧太问题的熊猫若有所思地回忆道,“不过今天是星期六,星期六的话迹部会去横滨兼职的地方送资料。”

乙骨忧太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也不太清楚啦,不过听棘说,应该是一个叫武装侦探社的地方。”

乙骨忧太笑着表示了感谢,承诺他很快就会回到学校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们要先回学校吗,忧太?”

里香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冒了出来。

“不。”

乙骨忧太关上了出租车的门。

五条老师估计已经知道他回来了,虽然让熊猫他们不要告诉他,但按五条老师的性格,没过几分钟就能从他们的嘴里忽悠出来。

变狡猾了吗?

不,反正是对方先耍赖的。

乙骨忧太从车辆的后视镜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去横滨。”

-

已经三个小时了。

坐在公园长椅上的名侦探无聊地伸了个懒腰,他的睡眼惺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气。

真是的,都是太宰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的缘故,本来这么简单的任务根本不会落在他的手上的啊。

江户川乱步将眼睛眯成一条线,他托着一把,头发有些乱蓬蓬的,抱怨似的歪了歪脑袋。

虽说是帮助警方找线索,但自从江户川乱步踏进这个公园的第一步,就找到了嫌疑人是谁。

【“千万不要乱来,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要是迷路或者一不小心弄丢了手机要记得向路人求助。”】

【“还有,在您告诉他们您的推理之前,要先找到证据才行啊,乱步先生。”】

在他出门之前,国木田苦口婆心地这么劝诫道。

好麻烦。

年轻的名侦探忍不住嘟囔道。

都是那些警察太笨了的错啦,明明是一眼就可以推理出的结论。

但每次他直接说出口,那些笨蛋就会生气;不说出口的话更糟糕,自以为是的家伙们总爱在他的面前说些贬低侦探社的话,还顺带炫耀一下他们那几乎等于零的侦察能力。

一想到他整个宝贵的下午点心时间都会浪费在这个任务上,江户川乱步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不满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树下和女人孩子围在一起聚餐的男人身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就是一个月前命案的发生点。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事件发生的时候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浅粉色的小花无声无息地落在鲜红色的血液上,就像现在一般凋零了。

有些犯人在进行“完美犯罪”后总是爱得意洋洋地回到现场,他们渴望被关注,渴望在报纸新闻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要是无知的民众能给他们取个外号就更好啦,一下就提升到了“开膛手杰克”的高度。

江户川乱步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他只觉得他们是蠢货。

温暖的阳光照耀下,白色的小鸟扑闪着翅膀落在了他的头上。隔着帽子,江户川乱步并没有感到多少不适,他既觉得这没有什么重量,也懒得抬手驱赶。

乱步大人要发霉了啦!

他在心里不满地抱怨道,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正想先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点零食吃,余光却瞥见嫌疑犯先他一步站起了身。

中年男人将熟睡的婴儿抱起,他不知低头对一旁的女人说了什么,女人立即露出了感谢而害羞的笑容。

他们收拾着野餐剩下的食物,看上去马上就要离开了。

接下来发生的,大概就是男人将女人和小孩送回公寓。到第二天清晨,警方再在公寓里发现这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可怜母子。

怎么还不来啊。

他这次都勉为其难地提前十分钟拜托国木田通知那些警察来公园周围做好部署了啊。

他才不要一路跟着他们去公寓呢,

听起来就很麻烦。

“你跟他回去的话就要被杀掉啦。”

青年的声音插了进来。

提着野餐篮的女人惊愕地回过头看,她看着江户川乱步的那张娃娃脸,一时之间有些辨别不出他的年纪。

但不管怎么说,突然被告知自己会被相爱的男朋友杀掉都有些令人生气。

“这位先生,您在说什么糊涂话呢?”她上前一步,挡在了抱着孩子的男人的面前,语气愤懑,“我和藤本君的关系很好,而且,藤本君是京都大的教授,怎么可能干出杀人的事呢?”

被叫做藤本的男人笑着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他语气温和地安慰道,“不要生气,纱织,他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子,估计是在玩最近流行的侦探游戏。”

被小瞧的江户川乱步更加不满了:“我才不去什么小孩子呢,乱步大人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事情发展到现在,江户川乱步已经懒得忍下去了。

“什么京都的教授,明明连简单的加减乘除都不会吧。”

“作案手法也真够蠢的,制造打劫迹象的痕迹也太过刻意了,打乱的书本家具统统朝着一个方向倒,是在电视剧上学到的吗?”

江户川乱步歪了下脑袋,不紧不慢地继续分析。

“故意找单身母亲下手,果然是因为受过什么刺激吧?你的母亲也是像这位一样的女人吗?三岁?还是四岁?她为了突如其来的爱情狠心抛下了你吧。”

“在这些小孩子睡着的时候,在卧室里和她们说些温情的话,在进行到最后一步之前,再用藏在袖子里的折叠刀杀死她们。”

“你会刻意留着她们一口气,再当着她们的面将无知的婴儿也杀死,目的是证明这一切都是她们的错,好让她们带着忏悔死不瞑目。”

全中。

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他过去的生活痕迹都已经被他抹去了才对。

想到这里的男人眼底的情绪不由自主地阴沉了下来,他缓和了一下凌乱的心跳,阖眼之际,继续维持着笑容反驳道:“很精彩的推理,但是我确实是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小侦探。”

他没有继续停留的打算,转过头对着惊愕的女人说道,“我们走吧,纱织。”

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了眼江户川乱步,又看了眼男人,踌躇片刻,还是犹豫地走回了后者的身边。

江户川乱步撇了下唇。

“既然不是你做的话,那应该就是那个[十一宫杀手]做的了吧。”

“什么?”

“就是最近很有名的连环杀人犯呀,媒体都在报道呢。”

男人唇角的笑容消失了。

他盯着江户川乱步的眼神像是爆发前的野兽。

不允许,决不允许有人抢走他好不容易才创造出来的艺术大作!

“啊,是我做的。”

他无所谓地承认道。

“等、等等,藤本君?”女人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闭嘴!”

以往那副温和的模样不见了,藤本满脸戾气地呵斥了她。

“那女人根本就是水性杨花,哪有母亲会抛下三岁的孩子跟着陌生人跑了的啊,连钱也没有留下,要不是邻居闻见了烧焦的味道,那时候连门把手都够不到的我就要被那女人忘关的灶台活活毒死了。”

男人的脸上显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死有余辜!死有余辜!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小侦探?虽然杀男人不是我的风格,但偶尔转换一下思路也不错,我的崇拜者说不定会因此觉得我更加神秘。”

寂静的公园里,被男人握在手中的银制小刀在阳光下闪光。

在向江户川乱步逼近的同时,男人还不忘对着尖叫的女人威胁道,“不准逃跑,要是敢逃跑,我就把你的孩子扔到狗堆里喂狗。”

江户川乱步听见了她隐忍的哭泣声。

估计那些警察是靠不住了,那些蠢蛋估计连国木田的话听都不想听。

按照以往的规律,国木田应该会亲自赶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只要他再拖一下。

江户川乱步不紧不慢地张开唇,可声音还没从喉咙里发出,一道金色的身影便轻巧地从天而降。

她一只手抱着沉睡的婴儿,一只脚踩在男人的后脑勺上,柔顺的金发飞扬,一双湛蓝的眼眸里透着微微的不满。

绘里花将孩子还给了哭泣的母亲,紧接着,将咒力注入小腿。

砰地一声,面朝地的男人陷进了草坪里。

“不可以对乱步先生无礼哦,乱步先生可是侦探社的珍宝。”

她这样抱怨道,抬眸之际,清澈虹膜里的不满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

绘里花冲着睁开眼睛的江户川乱步弯起了眉眼。

“有被吓到吗,乱步先生?”

翡翠般的眼眸里流光溢彩。

江户川乱步开心地踏着男人的脊背,挂在了绘里花的身上。

他闻见了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于是忍不住蹭了蹭她的头顶。

江户川乱步孩子气地笑起来。

“我饿啦,绘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