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花, 我要你知道,你是为了复兴家族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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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意大利的西西里被称为南方的珍珠。随着政府与制度的建立, 这片被瑰丽海水包裹的岛屿逐渐摆脱了贫穷与动乱的头衔。歌剧和珠宝成了它的代名词, 却再也璀璨不过“mafia”的标签。
MAFIA,黑手党, 在意大利帕勒莫的方言里, 意味大胆、自信、美丽。
迹部绘里花便是在这样的土地上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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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最早一批跟随XANXUS的瓦里安成员,绘里花起初整天脑子里想的并不是怎样才能让Xanxus继承彭格列, 而是想着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把斯库瓦罗从瓦里安排挤出去。
原因说起来倒也不复杂,他们之间的矛盾起源于斯库瓦罗初见XANXUS的那个聚会上。
银发的剑士不仅叫嚣着要跟随XANXUS的脚步,还莫名其妙地立下不剪头发的誓言。
当时的绘里花面无表情地捏爆了玻璃杯, 醇香的红酒沿着她的指缝一点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她没注意到碎开的玻璃割裂了指尖,倒是咬牙切齿地称呼斯库瓦罗为“不怀好意的迪士尼小公主”。
未来的二代剑帝, 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哪里受过这个气,他提着剑与穿着精致礼服的绘里花来来回回地过了几招。
然而正当他觉得还有点意思的时候。
像洋娃娃一般的少女突然柔柔弱弱地倒在了地上。
双眼通红,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她那纤长的睫羽上挂着楚楚可怜的几滴泪。明明还是十几岁的年纪, 那个时候的迹部绘里花却已显露出了摄人心魄的美。
在斯库瓦罗惊愕的眼神中,她把手里的剑像垃圾一样扔掉了,飞扑进了那个拥有冷冽眉眼的少年的怀里。
“好痛啊, XANXUS。”
恶人先告状。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斯库瓦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扯进女人的这些麻烦事里。
喂喂喂, 他刚才可是一根指头都没碰到她啊, 是她自己左脚拌右脚摔倒的啊。
就在斯库瓦罗想着要不要辩解几句的时候, 低哑的一声嗤笑却从少年的喉间滑出。
XANXUS用温热的指尖托着她的耳后, 另一只手穿过她柔软的发丝, 按在她的脑后。
仿佛要亲吻般的姿态。
斯库瓦罗政府瞪大眼睛看,下一秒,那抹金色却被拽着头发无情地扔了出去。
毫不怜香惜玉的始作俑者坐在椅子上,指尖搭着高脚杯的杯沿,嘲讽般地眯起眼睛。
“输了就别滚回来丢脸。”
挺着顽强生命力的少女从被砸坍的桌椅中跳了起来,她一点也没被打击到,反而捡起了地上的剑,用愈发闪亮的目光盯着他看。
“好的!我这就把迪士尼公主的脑袋砍下来给您当搁脚凳!”
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喂,他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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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剑士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却没有丝毫发挥的打算,整天除了“XANXUS在哪”就是“XANXUS只喜欢我你们都死心吧”,变态程度比起列维还要绰绰有余。
总而言之,斯库瓦罗一看到她就火大。
“BIG胆!你竟敢对未来的彭格列夫人不敬!我要派我的跟班贝尔把你剃成光头以消我心头之恨。”
半个身子探出二楼栏杆外的少女单方面地嚣张宣布道,丝毫不顾恼羞成怒的贝尔向她掷来的小刀。
逐渐习惯她这样行为的斯库瓦罗已经懒得回她的话了,吵得要死的垃圾,等瓦里安的人手再多一点,他就把她派到后勤部门去捡垃圾。
至于XANXUS那边,斯库瓦罗觉得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斯库瓦罗不止一次看见夜袭XANXUS房间的少女以标准的抛物线的姿态撞破三楼的栏杆飞出,她有的时候还会在空中来个炫耀般的三百六十度转体,末了还准确地砸到正在吃夜宵的斯库瓦罗头上。
牛排的酱汁顺着银色的发梢落下,斯库瓦罗额角的青筋暴起,徒手掰碎了餐桌。
“我要宰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垃圾。”
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的贝尔抬头看他一眼。
“那你等到明天早上吧。”
年仅六岁的贝尔菲戈尔小朋友宣布道。
“王子的仆人绘里花今天晚上还没给王子讲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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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斯库瓦罗不同,绘里花自认为自己的工作完成得非常恰当。
她是瓦里安为数不多的文职人员,不怎么出外勤,偶尔出的几个外勤,遇到的也都是连贝尔都比不过的无名小卒。
她早上六点起床,八点前会去瓦里安的后院里练练剑,到了九点就去处理公文,下午一点睡个午觉,偶尔去后勤部门转一圈,然后和路斯利亚一起逛街,末了还不忘把列维藏在床底下的XANXUS观察日记烧个精光。
瓦里安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深蓝的颜色染上整片天空,从三楼的露台向下望,可以轻而易举地一览瓦里安后花园的全貌。
冰凉的星辉淌过少女纤细的手腕,迹部绘里花在那里一次一次地练习着挥剑,月光落满的窗前,XANXUS站在那里看她。
美丽的东西会有一种让人想要破坏的冲动。
被誉为西西里的玫瑰的十六岁少女长得的确很好看,就是总是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有点聒噪。
不知道哭起来的声音会不会好听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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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绘里花从XANXUS被九代目接进彭格列起,就跟在他的身边了。
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头子说相差不大的年龄,他和这个吵闹的小鬼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XANXUS?名字里有两个X的话,一定就是下一任十代目的继承者了吧?”
“欸,你的火炎为什么和九代目爷爷的不一样啊?哈哈哈,不要生气嘛,我觉得你的更好看哦!”
那时起XANXUS就觉得不爽,在撞破他身世的谎言后,就更觉得愤怒。
迹部绘里花是彭格列九代目安插在他身边的人。
她总用那双笼着薄雾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干净得找不到一点杂质。
“我喜欢你呀,XANXUS。”
从十岁到十六岁,她说了六年。
她越这么说,XANXUS越觉得胸膛之中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燃烧。
想要将她的手腕折断,拆穿她的谎言,让她匍匐在脚下,用那嫣红饱满的唇瓣说出呻/吟求饶的话。
那样的话,面对那张满是泪痕的美丽脸蛋——
看在她为瓦里安的建设作出贡献的份上,他说不定会大发慈悲地替她毫无痛苦地结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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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党之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虽然绘里花有试图改变过这个习惯,但每到她捧着蛋糕出现在当日的寿星面前的时候,对方都会露出一副好麻烦啊的表情。
“我不会给你报销的。”
这是抠得用粘写把大家藏得私房钱统统找出来的玛蒙。
“嘻嘻嘻,这种蛋糕怎么配得上将来成为王的王子的身份。”
这是中二病还没过身上一股奶香味的贝尔菲戈尔小朋友。
“哼,我才不需要。”
这是认为绘里花在麻痹他的神经好趁他不备对BOSS下黑手的列维。
“小绘里做蛋糕竟然不叫我吗~真伤心~”
这是搞错了重点扭来扭去的路斯利亚。
只有斯库瓦罗,看到那张被烛火映亮的笑颜时才会稍稍一愣。
“……谢谢。”
绘里花把蛋糕放在了他的桌上,压着一堆未签署完的文件,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不用谢。”
反正是用上次被XANXUS用来砸她脑袋的蛋糕残料做的。
还放了点老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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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是绘里花的生日。
不知道藏在意大利的哪个角落的母亲给她寄来了信,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张羊皮纸,叮嘱她不要忘记复兴家族的使命。
结果连一句生日快乐也没说。
绘里花面无表情地把信纸烧掉了。
粗纤维燃烧的味道充斥了整间办公室,直到看着纸张的最后一角化为了灰烬,她才从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被夜色笼罩住的少女懒洋洋地舒展着身体,她拿起放在桌边的剑,打开窗户,径直跳了下去。
打扮精致地出去,浑身是血地回来。
在斯库瓦罗震惊的目光里,她将彭格列长老定下的三位十代目候选人的头颅扔在了XANXUS的脚下。
长款的瓦里安制服勾勒出少女流畅的腰线,鲜红的血液从她肩膀撕裂般可怖的伤口流出,淌过她纤细的小臂,沿着温热的指尖,顺着她手中那把剑滴落在地。
她的脸上毫无惧色,也并未因伤口的撕扯而感到疼痛。
“今天是我生日。”
她慢悠悠地弯起唇角,将长剑扛在肩上。
“他们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我说把你们最宝贵的东西送给我就好了呀。”
“有什么东西比生命还宝贵呢。”
抱怨般撒娇的口吻。
像斯库瓦罗记忆里的那样,她像只雀跃的小鸟,一蹦一跳地在XANXUS身边蹲了下来。
血迹在她身后拖成了长长的一条线。
“你一定要成为伟大的十代目哦,XANXUS。”
那是毫无保留的笑,天真且残忍,罪恶的灵魂刻着黑手党的标志。
XANXUS凝视着她。
被染上肮脏的红色的少女似乎比平时更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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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因谋杀十代目候选人而暂时入了狱,没人告诉她叛变的计划,等到她从看门的小辈那里套出情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满头白发的彭格列九代目一点也不显苍老,他拿着那柄权杖,精神矍铄地领着她去见被冻在冰里的XANXUS。
“……还挺搞笑的。”
这是她对XANXUS新造型的第一句评价。
“和XANXUS成为朋友了吗,绘里花?”
“没有。都是九代目爷爷您的错啦。”
被戳中痛点的少女蹦了起来,她身后的锁链摩挲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脚下的镣铐擦过她的皮肤,留下青紫的一圈淤痕。
“XANXUS因为讨厌你,所以也不信任我了。”
九代目温和地弯起了眉眼,他抬手让身后想要上前的岚守退下,目光落在冰中阖着眼的少年脸上。
XANXUS,他的儿子,因为没有拥有彭格列的血统而注定了无法继承彭格列。
这块遮羞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了。
“是你说的吗,绘里花?”
“……”
少女的眉眼沉静下来,她抬起手,掌心贴在由死气之炎凝结而成的冰棱上。
“XANXUS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继承彭格列的人选。”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这么认为。
他冷静沉着,足够残忍,猩红的眼睛里藏着将一切东西都碾碎在脚底下的傲气与欲/望。
那抹纯粹的橙红色火炎映亮了西西里的整片天空。
子弹穿透了她的手腕,那柄刺向九代目的闪着银光的短刃掉落在了地上。
“等着吧,我可不像斯库瓦罗那个考虑来考虑去的大傻瓜,谁拦在了我的面前我就杀了谁——”
在被九代岚守拖回牢房前,浑身血污的少女失态地大吼道。
“——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啊!彭格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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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出生在贫民窟,那个西西里肮脏到老鼠都不愿意走的地方。
从她出生起,母亲就魔怔一般地念叨着“彭格列”的名字。
他们的家族是被彭格列摧毁的,所有的金钱与财富在一夜之间被剥夺,除了逃出来的她和父亲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可尽管母亲这样一遍一遍地念叨着,那时候不过三岁的绘里花心中却并没有仇恨。
她对于那样的生活非常满足,虽然父亲与母亲总是吵架,但当打开她的房门的时候,父亲却会温柔地蹲下身来摸着她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熊玩偶。
那是绘里花收到的第一个玩具。
直到穿着和他们一样破破烂烂的衣服的人们踹开了她家的大门,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外,除了家具被砸坏的声音外,剩下的是母亲和父亲的求饶声。
绘里花抓紧了怀里父亲偷来的玩偶,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知道吗,绘里花,这就是人类的世界。”
“如果你想要一件东西,就得站得高高的。”
“我希望你知道,我和母亲都非常爱你。”
“但是啊,绘里花,你生来就与众不同——你要为复兴家族而活着,努力地活着,将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统统踩到脚底下。”
她的父亲死于不见天日的贫民窟,伴随着隔壁家婴儿的啼哭声,她跪在他的尸体身边,路过的人因腐臭的味道而不满地往她头上扔石子。
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来说,只有美貌能够成为武器。
八岁的绘里花在被送往彭格列某长老房间的路上被截下,纯粹的愤怒之炎席卷了西装革履的人们,她睁着眼睛,坐在一堆尸体中央,疑惑地看着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喂,昨天的宴会上不是很敢说吗,大垃圾们?”
“给老子看好了啊,我可是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
他非常强大,因此比任何人都要狂妄。
少年唇边是嚣张又极具血性的笑,他似乎谁都没放在眼里,宛若一头蛰伏的幼狮。
实际上,绘里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她只是被那抹光亮迷了眼。
说不上羡慕,也说不上嫉妒,同样出生贫民窟的XANXUS,好像是她这种没有志向的人永远也触碰不到的存在。
那时年幼的XANXUS总算是发现了绘里花的存在,他对她的样貌和打扮完全不感兴趣,也不关心她本该去向哪里。
愤怒之炎在他的手心汇聚。
“垃圾,你也想死吗?”
……
好想成为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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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被路斯利亚从彭格列的监狱里接出来的时候,指环战已经结束了。
听说了XANXUS被彭格列指环拒绝了的少女只是沉思了片刻,就用真诚又疑惑地目光注视了不知为何全身都是绷带还坐在轮椅上的斯库瓦罗。
“所以你们是因为打不过一个国中生,特地把我叫出来打架的吗?”
“暗杀是吧,我最擅长暗杀了,那个叫沢田纲……”
绘里花嚣张的气焰止于“Reborn”的名字。
她一咬牙,不服气地一脚揣在了斯库瓦罗的轮椅上,被缠成了木乃伊的银发剑士应声倒地。
“可恶,竟然拉拢Reborn先生,这已经是开挂的程度了吧!举报,为什么不能举报!”
“VOI——你这混蛋快点把我从地上弄起来啊!”
“为什么?”
“……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差点被鲨鱼吃掉的家伙没有资格说话。”
瓦里安向来胜者为王,别说打架输了,就算是任务失败了,瓦里安的成员也没脸回来。
很好,她取代斯库瓦罗位置的机会出现了!
决心要去XANXUS那里说斯库瓦罗坏话的绘里花心情愉悦地迈出了步伐。
浮在半空中的玛蒙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你说她几秒会被轰出来。”
“嘻嘻嘻,按BOSS现在的心情,估计三秒就被轰成渣滓了。”
然而,一秒过去,两秒过去……
贝尔菲戈尔逐渐笑不出来了。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陷入了沉思。
该不会是直接被掐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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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倒是没有被掐死,她溜进XANXUS房间的时候,对方正在椅子上小憩。
瓦里安的制服被他随意披在肩上,白色的衬衫扣子散了三颗。XANXUS似乎比她记忆里又成熟了不少。
男人的脸部线条硬朗,眉骨微突,左半张脸是冻伤留下的疤痕,两根很没品味的红色羽毛轻飘飘地搭在他的衣领处。
说斯库瓦罗坏话的计划可以暂缓,她现在比较想把那两根没品味的羽毛拽下来。
然而很不幸的是,她的指尖甚至都还没触碰到对方的肩头,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便倏地睁开了。
吓得失去了平衡的绘里花一下子就倒在了他的身上,她的额头在他的胸膛上撞了一下,疼痛似乎使得她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迷茫地跨坐在他的腿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XANXUS想起绘里花那句当着九代目的面不要命般的宣言。
——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啊!彭格列!
这家伙大概还不知道,虽然他是被封印了,但他看得见外面发生的一切,也听得到她说的话。
莫名觉得烦躁的XANXUS并没有第一时间让斯库瓦罗把她从牢狱中解救出来,在日本和沢田纲吉那个小鬼争夺指环的时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玛蒙的回报。
——她昨天除了睡觉什么也没做。
——今天快乐地在和狱友打牌。
——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个游戏机,最近整天都很快乐。
于是XANXUS一下更加烦躁了。
瓦里安居住的酒店里短暂地开展了生存游戏,其中以斯贝尔比·斯库瓦罗为代表,他飞出了二十楼三次,差点没被XANXUS直接摔死。
“滚下去。”
他冷眼看着跨坐在自己腿上的少女,并没有挪动悠闲地撑着脑袋的手。
“……哦。”
动作进行到一半又被拉了回来,少女白皙的肩膀上是因为暗杀十代目候选人而留下的丑陋伤疤。
那双映着月色的红瞳深沉,里面莫名的情愫翻滚着翻滚着,最后化为了满腔的愤怒。
血腥味充斥了口腔,尖锐的虎牙刺进那格格不入的黑色伤疤。
“怕了吗,大垃圾?”
“还是列维穿路斯利亚的裙子的时候比较可怕。”
干啥啥不行,扫兴第一名。
觉得无趣的XANXUS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
没预料到这一动作的少女再次失去了平衡,她朝后倒在木地板上,在落地时用手肘稍稍减轻了冲击力。
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撑地跃起,却偏偏要装可怜。
时隔多年一点也没变,那些把戏也不知道要用多少次。
XANXUS没有耐心等她表演。
“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他问,语气里藏满了杀意与戾气。
有那么一瞬间,绘里花觉得自己八年前偷了藏在房间里的彭格列机密被发现了。
但XANXUS似乎不是那个意思。
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冷淡又默然,与凝视着那些被他踩在脚底下的敌人的目光无异。
她能活到现在,全是他兴致所致。
“地位,权力。”
玫瑰这么回答道,她全盘不顾掌心灼伤带来的疼痛,第一次握住了那抹橙红色的火炎。
少女的手指强硬地挤进他的五指之间,握紧,再握紧。
“我也能和你站在同一个地方吗,XANXUS?”
……
“嗤哈哈哈哈。”
脸上的伤疤因月光的角度显得扩大了几分,XANXUS狂笑着,手腕用力,再一次将玫瑰扯进了怀里。
“好啊。”
在将她的花瓣一片一片揉碎之前,XANXUS暂且想看看她的野心能促使她到达怎样的程度。
“那你就赌上性命追上来吧。”
“瓦里安和那群玩过家家的黑手党小鬼可不同——想要什么就去抢,无论用哪种方法,达到目的就算是胜利。”
他的手从她的唇瓣下滑,最后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在绘里花因强烈的窒息感昏过去之前,她听见了XANXUS的轻笑。
“但是,要是输了的话——”
“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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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里安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春后是夏,夏后是秋,黑手党届不知道从哪里兴起了“迹部绘里花是瓦里安首领XANXUS的情人”的流言。
于是绘里花正大光明地像赶小鸡一样赶斯库瓦罗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在长达数十年的失败中,绘里花总结出了不被XANXUS拒绝的经验。
如果在晚上抱着枕头去找XANXUS睡觉,XANXUS只会给她一枪然后让她滚——但下午就不一样了!
反正XANXUS下午只是想偷懒把工作都扔给斯库瓦罗而已,并不是真的想睡觉。
只要带上龙舌兰和好吃的牛脊肉,她就能在那里待很久。
贝斯塔的鬃毛软软的,当枕头很舒服,是个列维不敢来找她让她工作的补觉好地方。
“所以这就是你垃圾的目的?”
“不是,我是来说斯库瓦罗的坏话的。”
丝毫不打算掩饰的绘里花如是说,她掰着手指数着斯库瓦罗的缺点,数不出来就胡编乱造,天马行空的程度让XANXUS有的时候都觉得可笑。
“还有还有,下次集体叛变记得带上我。”
XANXUS慵懒地抬眼看她。
“你放心吧,我背叛谁都不会背叛你的。”
西方的剑士在宣誓时似乎都是一个得性,XANXUS实际上对那什么单膝礼不感兴趣。
但对方跪着的样子好像还不错。
腥红的眼眸中凝气散不开的阴霾,觉得喉咙一阵干涩的XANXUS将杯子里的龙舌兰一口饮尽。
“不准起来。”
“?”
“动一下就宰了你。”
“……”那颗疑惑的金色脑袋歪了歪,绘里花似乎一时之间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不仅如此,她的思绪还飘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不是说意大利男人都很怜香惜玉的吗?果然是我最近变丑了的缘故?”
XANXUS等着她说下一句话。
“也没什么,只是前段时间见了个名叫夏油杰的游戏网友,他说我长得还没他好看,眼瞎的人才会被我的美色诱惑。”
绘里花没带钱时的惯用伎俩。
只要抓住身边最近的男人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问一句“您喜欢我吗,先生”,99%的男人就会为她买单。
但自称夏油杰的五条悟不一样,他非常无情地抽回了自己的衣服,用那双比绘里花还要好看的蓝瞳注视着她。
——欸,但是我和你不熟吧,直呼名字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而且,我对主动的女性完全不感兴趣啦。
——尤其是金头发的。
XANXUS倒也不是第一天听说了,但听别人说和听她自己讲是两码事。
占有欲颇强的黑手党冷笑了一声。
绘里花被全面碾压,连自己是怎么被灌进半瓶龙舌兰的都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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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的悠闲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母亲没告诉她便展开了行动,针对彭格列总部的攻击被九代目直属暗杀部队瓦里安以强硬的手段镇压。
绘里花放跑了那个苍老了许多的金发女人,女人颤抖着手抱了她一下,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父亲死后,她好像偷偷地又和别人生了很多孩子。
那些可怜的倒霉蛋将来要和她走一样的路。
绘里花恍然觉得,这个时候要是父亲在就好了啊。
至少会喊一喊她的名字。
母亲好像并不像父亲那样爱她。
支撑那个可怜的女人活下去的,只有那个她奋斗了一生想住进彭格列的庄园的愿望。
“我还以为你会做什么令我感到出乎预料的蠢事。”
是XANXUS的声音。
那双猩红色的眸子里裹挟着轻蔑与杀意。
绘里花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生气。
“彭格列倒了,瓦里安就是下一个彭格列。”
叛军的尸体在脚边堆满,他们的胸膛早已失去了起伏,身下却还汩汩地流着血。
“你为什么要生气,XANXUS?”
她似乎是真的很疑惑,秀气的眉蹙起,搅拌着灰尘的光落进了她剔透的虹膜。
“彭格列在危难的时刻总是一体的。”
身体短暂地失重,等到绘里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Xanxus扔到了墙上。她和身后漏下的碎石一起落到了地上,还没爬起,就又遭到了疼痛的一击。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这种渣滓能从我手中偷走彭格列的东西。”
被背叛和玩弄的怒火点燃了XANXUS的每一根神经,只要他扣动扳机,那颗金色的脑袋就会立马开花。
但他却没有动手。
“……我没有想从你的手里偷走。”
事到如今,这个垃圾还在说着狡辩的话。
“不是你说的吗,黑手党不论想要什么都会不折手段地得到。”
“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偷走彭格列的。”
“对我来说你就是彭格列。”
距离指环战结束已经过了十年,可迹部绘里花却仍旧执着地认为,XANXUS是继承彭格列的最佳人选。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就连XANXUS自己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所以,我没有背叛你,XANXUS。”
这么说着的少女就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般地笑起来。
“诶,你看,大概我连出生都是为了你存在的。”
……
寂静过后,是近乎癫狂的笑意。
XANXUS捏碎了耳麦,细小的碎片落在他的脚边,与此同时还有从少女掌心穿过的子弹。
她捡枪的动作被打断了。
在意大利有一句老话,漂亮的女人大多都是骗子。
就像迹部绘里花。
她总是在撒谎。
仿佛用弱小和可怜包裹她的野心,他就会一味地容忍她的任性一样。
一开始对她的让步也许本就是个糟糕透顶的决定。
“滚过来,垃圾。”
玫瑰就该被减去烦人的刺,躲在玻璃罩子里,供人观赏。
于是XANXUS像对待瓦里安以前的叛徒那样对待了她。
他碾碎了她的掌骨,折断了她漂亮的手腕,为她戴上镣铐,关在瓦里安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XANXUS想要看着她哭着求饶,但被折断了的玫瑰却一滴眼泪也没流,就好像她经历过比这更痛苦的事一样。
干裂的唇瓣张了张,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憋了半天,也只干巴巴地憋出一句——
“我做错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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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的思维有些异于常人,她生于贫民窟,除了“彭格列是敌人外”没受过什么教育。
再长大一些,她学会了杀人。
没有人教过她表达情绪的方式,倒是教过她应该怎样利用漂亮的外表得到想要的东西。
可她不想靠那样卑劣的手段得到啊。
她也想要像XANXUS一样,想要什么就光明正大地抢过来啊。
绘里花八岁的时候就想成为XANXUS,于是她在杀人时模仿着XANXUS的一举一动,可直到最后,她也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她好像永远也成不了XANXUS。
所以,为了让她想要成为的XANXUS拿到想要的东西,绘里花愿意做任何事,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实际上,到现在,她对于彭格列那莫须有的仇恨也并不明确。
如果将XANXUS的名字和彭格列放在一起,那点轻飘飘的恨就更加不见踪影了。
她替死去的父亲感到悲哀,也想要永远地留在瓦里安。
她喜欢小时候用命令般的口吻缠着她讲故事的贝尔,喜欢告诉她女孩子不一定要穿一片式的裙子的路斯利亚,喜欢总是偷偷跟在她身后防止她对XANXUS做坏事的列维,喜欢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忽悠她交出工资卡的玛蒙。
甚至连斯库瓦罗都喜欢。
吃了她掺了老鼠药的蛋糕的斯库瓦罗并没有把住进医院的事怪在她头上,他反而在出差回来时为她带来了精美的糖果。
“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吗。”
银发的剑士皱着眉头说,末了还将自己扎头发用的皮筋分了她一个。
可是啊。
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糖果的,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是由糖果制成的。
总有人说她长得好看,可绘里花却觉得,她好像永远地待在了那个充满腐臭味道的贫民区。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了肮脏与卑贱,注定要做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
她想要成为那些由蛋糕和糖果组成的女孩子,可那样的话,父亲的死就好像变得微不足道。
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证明父亲存在过了。
她想要那只破破烂烂的小熊,也想要跟在XANXUS身边。
像她这样太贪心的人,果然是不能有好结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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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不久,绘里花听说了沢田纲吉死去的消息。
先是雨守,然后是晴守,就连那个六道骸都败给了那个名叫密鲁菲奥雷的家族。
然后呢?
马上就要轮到瓦里安了吧,
无法忍受,一想到又要有人把她喜爱的东西夺走就无法忍受。
那是被关押了许久的绘里花的第一次反抗。
和XANXUS有几分相似的愤怒之炎燃起,将那坚硬的镣铐烧得灼热,连同她剥脱的表皮一起,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绘里花也不记得她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个人,她赤着脚,浑身是血,纯粹的火炎顺着她被风吹起的衣角而高高跃起。
白兰杰索露出了赞叹的目光。
“原来如此,这就是XANXUS君一直藏着的小玫瑰啊。”
紫罗兰般的眼睛睁开,他不过是轻轻地拍了下掌,强烈的火炎便在空气中熄灭。
手臂从少女的胸膛中传出,白兰笑眯眯地看向监控,“碾碎美丽事物的快感,真亏XANXUS君能忍受这么久啊。”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本应死去的少女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更加绚烂的橙红色冲碎了玻璃,密鲁菲奥雷的顶层发生了爆炸。
绘里花在燃烧着。
她用生命燃烧着愤怒之炎,用尽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骼,拉着白兰杰索一同燃烧着。
“离我的彭格列远一点。”
她恶狠狠地说,花瓣连同呼吸一起凋零了。
迹部绘里花的一生,宛若无人问津的野草,自盛而衰,好像从没为自己活过。
直到衰亡的那一刻,她也不懂得如何表达尖锐的情绪。
委屈的话应该哭吗?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的话,就会被扔石头的啊。
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却没来得及抓住。
可即使是那样,她也盛开出了属于自己的荣光。
她的名字永存于她认为的彭格列——瓦里安的历史上。
孤独地、如英雄般死去。】
【西西里玫瑰(XANXUS线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