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忧太很危险。
直到走进鬼屋的前一秒, 绘里花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恢复了记忆的乙骨忧太表现得这么正常。
不像是太宰治也不像是两面宿傩,他甚至连试探的打算都没有,就好像笃定了她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迹部绘里花]。
“你在看忧太吗?”
似乎察觉到了绘里花漂移的目光, 五条悟“嗯?”了一声, 大大方方地转过头, 向不远处的乙骨忧太看去。
游戏入口处的阳光被遮挡,光线很暗,他又戴着墨镜, 绘里花觉得五条悟没有被刚才的台阶绊倒简直是个奇迹。
“因为有些奇怪。”绘里花把纸质的吸管咬得扁平,面不改色地接上了五条悟的话,“乙骨前辈是和真希前辈他们同一届的学生吧?”
“是哟。”
“也就是说,乙骨前辈也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迹部前辈]的同伴?”
五条悟低头看了下她,哄骗般地笑起来:“嫉妒了吗,绘里花?”
……这都哪跟哪的事。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乙骨忧太好感值的来源罢了。
“如果指的是我那可怜的学生的话, 忧太和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五条悟的口吻轻松, “那个[绘里花]的目的比较明确, 完完全全只看得到棘一个人。”
也就是说,她对于自己打的游戏副本的记忆并没有出错, 乙骨忧太对她高得离谱的好感度和她的名字与外表没有任何关系。
由此可得——
他果然还是恢复了记忆啊!!
更可怕了。
绘里花轻轻地咬了下蜷起的指关节, 有些想不通乙骨忧太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话说回来, 她攻略乙骨忧太的时候,直至打出BE结局,他的好感度其实也才83而已。
为什么现在会比那个时候更高啊!
“绘里花。”五条悟喊她的名字,“不害怕吗?”
金色的脑袋上冒出了个问号, 绘里花一瞬间以为本就无敌的五条悟最近又学会了读心术, 她低着的头抬起来, 思绪回笼的那刻, 她听见了身后同伴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都什么……喂,这可是我花大价钱才淘到的鞋子,赔给我!!”
“有谁看见虎杖了?”
“咦,不见了吗,说不定是鬼吃掉了哈哈哈。”
“……”
“啊啊啊啊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啊你!”
原来如此,五条悟指的是鬼屋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鬼。
“可是不是已经知道是人假扮的了吗?”绘里花感到奇怪,她停下脚步,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源,向不知何时被分散了的同伴看去。
虽然有她刚刚在发呆的成分在,但好像她的身边并没有冒出来的鬼?
莫非!
绘里花恍然大悟般地看向五条悟。
是因为五条悟性格差劲到连鬼屋的工作人员都一眼看出来了吗!
“欸,绘里花是这么觉得吗?”五条悟跟着她停了下来,他摸着下巴,语气轻飘飘的,“可惜是真的哦。”
真的?什么是真的?鬼吗?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的绘里花瞪大了眼睛。
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绘里花提高了警惕,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别在腰间的枪,“老师,如果你在讲笑话的话,这听起来并不好笑。”
五条悟歪了下脑袋:“不,我是认真的。”
他双手插兜,也不开手电,就随意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做任何事情的打算。
“不过除了忧太,这应该是大家第一次见到鬼吧。”五条悟捏住下颌,若有所思地说,“嘛,就让大家练练手也无所谓。”
绘里花突然想起了他和山本武所说的“课外教学”。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做好打算了吗?
“虎杖君不见了。”绘里花有往回走的打算,提醒他道,“现在重要的应该是去找虎杖君吧?”
“哦!不错的表情嘛,绘里花。”五条悟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夸奖小学生一样敷衍地鼓起了掌。
绘里花从他的声音里清楚地听到了嘲讽的意味。
“都是些低级的家伙而已,悠仁可以自己解决的啦。倒是绘里花……”
五条悟的眼神闪了下,继续没心没肺地说道:“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可是鬼的最爱。”
……你把野蔷薇和真希前辈置于何地?
不。
绘里花听懂了。
她还困惑五条悟为什么一直跟在她身边呢,原来是因为她最菜,是唯一可能被所谓的鬼杀掉的家伙吗?
可恶,她倒也没有菜到这种程度吧。
在之前的战斗结束后,绘里花偶尔会在深更半夜偷偷地跑出宿舍对着小树苗练习术式,虽说光凭她自己对咒术的掌握能力可能的确比不过野蔷薇他们,但她有系统在,点数也还算富裕,即使发挥不到之前的程度,可怎么说也不会轻易地狗带。
“你的话听起来很可疑,老师。”绘里花抬脚往回走,“还是来帮忙一起找虎杖君吧。”
绘里花走着走着,脚尖突然就悬空了。
……
是侮辱!是对她身高的侮辱!
她沉默地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扭过头去,用手电筒照着五条悟的脸:“我要生气了。”
五条悟看上去没花什么力气,他松开了拎着绘里花的手,像模像样地解释:“走回去的话会被鬼抓走哦。”
“你刚刚还说都是些低级的家伙。”
“但是绘里花不一样嘛。”
五条悟说得漫不经心,他的唇角仍旧挂着笑,语气却有微妙的变化。思索了一会儿的五条悟垂下了捏着下巴的两指,他凝视着面前的人,突然做了个浮夸的吓唬人的动作。
果不其然,绘里花被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五条悟哈哈大笑:“就像这样,会被吃掉的。”
这可不是他撒谎。
那只鬼已经跟着绘里花很久了。
最开始是在绘里花第一次课外学习的时候,偷偷地躲在暗处,似乎是在确认绘里花就是绘里花一样。
竟然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觊觎他的学生,怎么想都很气人。
反正也睡不着,给自己找了夜间休闲活动的五条悟当晚索性就坐在了咒术高专结界外的树上。他屈着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小的雪花就这么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白色的一团,在四月底东京燥热的空气里消融成了透明的水珠。
五条悟缓慢地抬起了眼,他的视线透过山间的雾气,最后定格在那抹渐渐清晰的影子上。
与他之前随手除掉的家伙不同,五条悟光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只实力极为强大的鬼。
月下的鬼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明明他才是坐在树上的那一个,五条悟却有种被居高临下地小瞧了的错觉。
无端地令人火大。
早知道那个自称童磨的家伙也在这里的话,他就另外挑个课外教学的场所了。
这么想着的五条悟比了个喇叭的手势,对着身后不远处的学生大声宣布道:“好慢啊~我要抛下你们了~”
“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这些鬼是真的鬼,小心不要死掉哦。”
他想了一会儿,脑袋上突然冒出了个灯泡。
五条悟继续补充:“对了对了,为了公平起见,忧太和棘禁止插手。”
正准备拉下拉链的狗卷棘顿住:“……大芥?”
五条悟:“因为棘要是出手了大家连练习的机会都没有了嘛。”
钉崎野蔷薇的额角冒出青筋,她一锤挥在从天而降的鬼脸上,还不忘转头对五条悟怒吼:“谁要那种机会啊!白痴!”
明明说好的出来玩,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
早知道她今天就穿制服了,血溅在衣服上可是很难洗的啊!
“真过分,这是对老师我的人身攻击了吧。”面对钉崎野蔷薇的话,五条悟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他轻轻敲了下掌心,翘着唇,背后粉色的小花花愉悦地转着圈圈,“决定了!钉崎同学扣十分!”
钉崎野蔷薇气得以扔垒球的姿势把手电筒往他脑袋上砸。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连脚都没挪动一下,侧了侧脸就躲开了。
可怜的手电筒在水泥地板上滚了两圈,白色的光闪烁了一下,最后无力地暗了下去。
于是房间里本就微弱的光源又暗了些,空气中很快回荡着更为惨烈的尖叫声。
五条悟唇角的弧度恶劣地扩大了,他没有要停留的打算,目光与隐在黑暗中的乙骨忧太交汇了一瞬,又缓缓地收回。
“走吧。”他对绘里花说,“我们去找悠仁。”
绘里花一愣,跟上五条悟的脚步。
“我以为你说虎杖君可以自己解决?”
“是啊。”五条悟直视前方,好整以暇地笑着,“所以是骗你的。”
“毕竟不这么说的话绘里花会跑回去的吧。”
“……”
身后是房间门合上的声音,绘里花仿佛见到了五条悟头上长出来的恶魔的角。
算了,虽然五条悟平时看起来很浮夸,但应该不会拿学生的安全开玩笑。
这么想着的绘里花深吸了一口气,她向前踏了一步,鞋底踩在钉崎野蔷薇摔碎的手电筒上。圆柱体咕噜咕噜地向前滚着,绘里花差点跟着一起劈了个叉。
五条悟早有预料般地把她拉了起来,他伸出的手在触及对方的后领时停顿一瞬,最后转而揽住了她的腰。
揪领子的话绘里花好像会生气。
五条悟从上次的失败中汲取了经验,他稍稍一用力,就将对方揽进了怀里。人体自然散发的暖意与独特的香味混杂在一起,五条悟的下巴不经意地蹭过那抹柔顺的金,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在脑中搜索起比对物。
桔梗的味道。
洗发露?香水?啊!是香水吧。
毕竟绘里花这么穷,洗发露用的应该是宿舍里提供的那种。
这样的动作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因此不显得亲昵,倒显得自然又贴心。
在绘里花保持了平衡后,五条悟很快收回了手。
快到他自己也有点分不清刚才故意诱导绘里花摔倒的是不是他自己了。
明明一开始想的是顺手戏弄一下,结果身体却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懒得去想为什么的五条悟打了个响指,面前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刺眼的阳光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
他站在原地,直到绘里花站在门口喊他名字,才慢悠悠地抬起腿。
五条悟在绘里花视线的死角扭过了头,他对着房间角落的监控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拜拜~童磨君~]
总之就是非常幼稚。
绘里花没管五条悟在做什么,她本想绕路去入口处看看有没有进入鬼屋的普通人,目光却率先锁定了蹲在栏杆旁的那抹粉色影子。
还没来得及等她做出反应,五条悟透着愉悦的声音就率先响起。
“比我想象得还要快一点嘛,悠仁。”
虎杖悠仁的身形一顿,他本来无精打采地垂着的脑袋突然扬了起来。
“哦!五条老师!迹部!”像小动物一样蹦起来的少年左右看了看,确认五条悟身后的确没有走出来的其他人后,他迷茫地挠了挠脑袋,“伏黑他们呢?”
“还在和鬼殊死搏斗哦。”
“鬼?是工作人员吗?”
虎杖悠仁表现得非常困惑。
绘里花震惊,她试探着向虎杖悠仁问了一句:“你刚刚去哪里了,虎杖君?”
“嗯?”虎杖悠仁按在脖颈后的手顿住,他的视线上移,回忆了一下,“刚刚进去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抓住我说我中奖了,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把我带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他不好意思地弯起唇角,“不过他们好像搞错人了。”
……意外地好骗啊。
“要来合照吗?”
“咦?”
“是胜利的纪念!”
五条悟晃了晃手机,俨然一副把被自己狠心丢下的学生们当做失败者的模样。
虎杖悠仁不解:“啊,可是我是被工作人员带出来的。”
五条悟不由分说地揽住了他的脖子,“有什么关系嘛,悠仁。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虎杖悠仁的语气里仍旧带着疑虑:“是吗?”
“是哟。”
“原来如此!”
……
被骗了。
她刚刚目睹了奇怪的大人诱骗可爱小孩的一幕。
绘里花的唇瓣刚刚张开,却又因相机的咔嚓声顿住。
他拍了!他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拍了!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不不不,应该也不会太糟……糟透了啊!!
绘里花看着五条悟手机屏幕上的自己,眼球震颤了一下。
不仅左眼没睁开,右眼还被头发糊住了啊!还有这个嘴巴张了一半的动作是什么鬼!
——我原来……这么丑的吗?
绘里花兀自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之中,她周围的气压变低,连一头好看的金发也失去了光泽。
“哈哈哈。”
这是凑近看到照片的虎杖悠仁的笑声。
要被嘲笑了。
绘里花有种想用愤怒之炎把五条悟烧成光头的冲动。
“刚刚发现,迹部你和兔子很像啊。”
“……牙齿白吗?”
“不。”
虎杖悠仁似乎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他想了一会,眉间的皱痕松开,笑容明朗耀眼。
“大概就是很好欺负的感觉吧?”
少年的头发柔软蓬松,线条硬朗的颈上带着薄薄的汗。他的身后是湛蓝的天,洁白的云,还有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虎杖悠仁对于自己说了怎样的话完全没有概念。他的声音真诚,大大方方地把内心的想法分享了出来。
绘里花捏了捏滚烫的耳垂,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这是在五条悟之后,第一个走出鬼屋的乙骨忧太所看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