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系嘛, 杰。反正绘里花哭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二零零五年,秋。
经审核决定,迹部绘里花正式升为一级咒术师。
彼时的少女只有十六岁, 她身上的制服因刚才与特技咒灵的缠斗而变得破破烂烂的, 连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金发也因战斗而被削得长短不一。
五条悟的话显然激怒了悼念自己逝去的头发的迹部绘里花, 她拾起了身边破碎的瓦砾, 直直地往前者头上掷去。
“去死吧, 白痴。”
瓦砾在击中五条悟之前便像是撞到了什么一样改变了轨迹,戴着圆圆的太阳镜的少年好整以暇地站着, 末了还不忘嘲笑同伴因干涸的血迹和泪痕而变得狼狈的脸。
气愤不已的少女最后是被夏油杰从地上拉起来的。
“我赌一千円,像你这样恶劣的家伙一定在四十岁以后才能结得了婚。”
“啊?”五条悟勾着墨镜, 一脚踩在了企图溜走的低级咒灵上, 身体微微向前倾,“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啦,听起来就很麻烦的事不做也无所谓。”
“倒是你,马上就要毁容了欸。”
“?”
顺着五条悟手指的方向,绘里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刺痛的感觉从皮肤接触的地方开始蔓延至全身,绘里花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下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食指长度的划痕。
“你最近在追那个什么云雀的吧,对方见到你这样子一定马上就被吓跑了。”
似乎是嫌面前的少女表情不够惊恐,五条悟恶劣地火上浇油道。
“……”绘里花瞳孔颤动。
“不要这样说, 悟。”夏油杰坐在召唤出的咒灵上,他屈着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 “脸对于女孩子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绘里花逐渐石化。
五条悟若有所思:“是吗?我以为你会说内在比较重要。啊, 不过绘里花也没什么内在啦。”
“……”绘里花在风中化为了尘土。
足足过了半分钟, 她才从同伴的言语攻击中回过了神。
绘里花一边哭一边喊“救命啊啊啊啊啊硝子”,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走了, 由于跑得实在是太快了,中途还因为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五条悟的一只手搭着夏油杰的肩膀,一只手捂着肚子,他哈哈哈地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注视着这一切的庵歌姬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
人渣。
这是庵歌姬对于自己这个一年级的学弟的印象。
-
迹部绘里花,十六岁,近期由于深陷爱情的漩涡而翘了五六七八节课,目前正忙于写检讨书以免被退学。
“我和你们讲哦!恭弥他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对于小孩子和小动物充满了耐心!”
“他上次喂云豆吃饭的时候我有试图偷偷拍过照,但是被他发现了,他追着我绕并盛跑了三圈,嘿嘿,这就是传说中的日剧跑吗?”
“倒也不是喜欢被揍,但是恭弥揍人的时候最有魅力,呜呜呜,紫色的火炎真的是很好看的颜色啊。”
“所以说翘课也不能怪我啊,人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就算是诅咒也一样。话说回来,并盛的咒灵被祓除得一干二净还要归功于我呢。”
——以上,是迹部绘里花检讨书的内容。
“啊,她完蛋了。”
五条悟把脚搁在课桌上,他晃了晃椅子,视线中手里标注着“迹部绘里花”大名的检讨书上移开。
“我以为你早就预见这一幕了。”
夏油杰收拾东西的动作不紧不慢,他的唇边勾着浅浅的笑,虽然不像五条悟那样恶劣,但对于自己罪有应得的同伴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同情心。
如果他设想的没错,迹部绘里花明天就会一边哭一边来找他和悟,将做出决定的老师骂得狗血淋头。
反正是绝对不会认识到自己的不对的。
然而……
“我才不像你们想得那么蠢呢。”第二天仍旧平安无事地踩着下课时间来上课的绘里花咧了咧嘴,她将课桌下上次留下的零食袋塞进了包里,毫不费力地甩到肩后。
并没有把话说完,绘里花反而是顿了顿,目光凝视着夏油杰。
被注视的夏油杰看她一眼,配合地鼓了鼓掌。
自得的金发少女因此而扬起了下巴,她一脚踩在了凳子上,背后仿佛是汹涌澎湃的潮水,“我当然是交了另外一份检讨书啊,非常正经的那种,还用了敬语。”
夏油杰忍俊不禁:“你在模仿悟吗,绘里花?”
被戳穿了心思的少女浑身一僵,她停顿了三秒,默默地把踩在椅子上的脚挪了下来。
还卑微地用口袋里揉成一团的纸巾擦了擦椅面。
五条悟“噗”地一声笑了,他的食指关节抵住下唇,饶有兴致地说道:“明明就是因为被夜蛾老师发现了,在被臭骂了一顿后通宵熬夜写的吧。”
“……”
“哈哈哈,猜中了。”
剪了一头齐肩短发的绘里花怒目而视:“你好烦。”
五条悟一点也没有因此而被打击道,他歪了歪头,看向对方柔顺的金发:“你换发型了啊。”
“这样战斗的时候比较方便。”
五条悟“哦”了一声,“我不喜欢。”
“……”
绘里花这次直接将整个书包掷向了对方的脑袋。
“谁管你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是在令人火大,少女的脸颊因此而变得通红。
然而绘里花还是在第二天去理发店接了发。
因为云雀恭弥对于她新发型的评价是“丑死了”。
-
说到云雀恭弥,绘里花是在逛街的时候遇见对方的。
“硝子和歌姬好像喜欢喝酒,冥冥……总之就买贵的吧,这个耳环给夏油好像还挺合适的。”在商城里转来转去的绘里花一边思索着,一边喃喃自语。
路过一家甜品店时,她稍稍停留了片刻。
五条悟那家伙好像喜欢吃甜食。
理所当然地迈开了脚步,似乎是找到了报复五条悟的机会,绘里花把面包里的红豆馅料挤得一干二净,又把从便利店买的一管芥末挤了进去。
要是吃了这个,表情一定很精彩。
活该。
正当绘里花这么心情愉悦地想着的时候,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颤动,建筑物的爆裂声穿透了耳膜。
和人流逃跑的方向相反,绘里花从店里探出了个头,发现商场内不远处的墙壁被炸了个大洞。
随即想起来的就是噼里啪啦的子弹的声响。
黑手党的火拼——既然不是诅咒造成的,就与她无关了。
这么想着的绘里花正想装作普通人一样逃跑,转眼却瞥见了被一群黑西装包围的男人。
狭长的凤眼,黑色的碎发,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副精美的水墨画。
二十五岁,彭格列的最强守护者,云雀恭弥。
毫不夸张地讲,当云雀恭弥的拐子往她脸上招呼的那一瞬,绘里花连她和云雀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就叫云雀·人为什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叫什么都可以主要看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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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绘里花的缠人程度是讨人厌级别的,从她夜袭云雀宅而被叼着草的飞机头男发现开始,她的名字就成了并盛黑名单的常驻嘉宾。
但好在她很强,在云雀恭弥发现这一点后,就经常逮着她打架。
绘里花把这亲切地称呼为“爱的切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彼时,坐在庭院里的云雀恭弥抬眸看了一眼墙头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但是你也不喜欢人类。”
“你不喜欢人类但是不会去揍他们,你不喜欢我却会来揍我。”仔细分析着的绘里花突然得出了振奋人心的结论。
她的背后燃着火焰,周围涌出一股火山喷发般慑人的气势。
“果然。”
“是传说中的傲娇啊——!!!!”
沉默一瞬,环绕在男人精致眉眼间的困意湮灭得一干二净。
当晚,铺天盖地的云之火炎笼罩了并盛,与之而来的还有天空中漂浮着的数不清的云针鼠。
绘里花因为伤势过重,由家入硝子亲自从并盛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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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康复的绘里花一见到前来探病的庵歌姬就大哭着抱住了对方的腰。至于她有没有哭出眼泪,据庵歌姬后来的回忆,总之是只看到了疑似口水的液体。
虽然是假哭,但绘里花嚎得大声,嚎得撕心裂肺,悲痛指数是连路过的灰原雄听了都以为她是死了同伴的程度。
不过灰原雄想了想,绘里花的同伴总共就三个,两个是被誉为最强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剩下的一个是反转术式的少数掌握者。
正想敲门安慰的灰原雄联系了一下绘里花的跳脱性格,最后决定转身离去。
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所以说我的礼物只有一个被压烂了的面包吗。”
五条悟搬了个凳子坐在窗前晒太阳,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掂了掂手里的面包。
年轻的咒术师在身侧的同伴打开礼物袋时就伸长了脖子,目光在触及夏油杰掌心的耳环时,唇角下撇。
搞什么嘛。不给他带事先说好的伴手礼也就算了,还给夏油杰买了一看就很贵的牌子货。
不是天天嚷嚷着自己穷吗?
还说穷到快要饿死了呢,哼,饿死最好。
“我在里面放了□□,你最好别吃。”
激将法,对于五条悟这种性格差劲的家伙最为适用。
绘里花在心中暗暗计划道。
“还有,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啊——”
绘里花大声控诉道,努力地挤出一滴眼泪。
“我就是因为买面包才会被卷入黑手党之间的斗争的啊呜呜呜。”
虽然真相与这句话其中的任何一个字都无关,但只要能激起五条悟的同情心……
哦,五条悟没有同情心。
银发的少年突然停下了手中掂面包的动作,他眯着眼睛,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
“既然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五条悟站起了身,笑容里带着少年气的猖狂。
啊……不妙。
绘里花下意识地往夏油杰的身后缩了缩。
然而这也改变不了……
“给我吃!”
“啊啊啊啊可恶我是病人啊五条悟——呸,呸呸呸,水,给我水——”
少女的唇瓣边残留着芥末的痕迹,她泪眼汪汪,痛苦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想要捉弄我再过一百年吧。”
五条悟如是说道。
-
“我觉得到明年这个时候,你们两个差不多也能升为特级了。”
踩着秋日的尾巴,咒术高专内是漫山遍野的金。
绘里花说这句话的时候,嘴里叼了根草,为了努力不让草掉下来,她的声音与往日比起来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贴心地扶住了差点侧翻的椅子,夏油杰在看向身侧的绘里花时,眼里充满了笑意。
翘凳子是从五条悟那学的,他指的是在嘴里叼根草这件事。
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绘里花只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会显得我很酷吗?”
夏油杰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你左半张脸比较用力,所以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
绘里花嘴里的草掉了。
夏油杰看她翕动着唇瓣,嘀嘀咕咕地不知道骂了些什么,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你的咒灵里有没有长得比较可爱的那种。”
“?”
“就是像小动物之类的啊,我可以拿来刷云雀的好感度。”
“绘里花。”
“嗯?”
夏油杰抬眸,话说得很慢:“你应该知道没有咒力的人是看不见诅咒的吧。”
“……忘了。”
习惯了同伴间歇性的脱线行为,夏油杰的表情并未因此产生变化。
“想吃什么吗?”他问。
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句话的绘里花惊讶地瞪大了眼,“你要请我吃饭吗?”
“算是上次的回礼。”
绘里花一顿,这才注意到,夏油杰今天戴了她上次送的耳钉。
黑色的,在阳光下折射出闪耀的光。
“布丁!”她从凳子上跳起来。
“布丁吗……”夏油杰想了想,“悟应该会喜欢。”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吃烤肉,双倍辣的那种。”
为了不让五条悟得到好处,暂时割舍一下自己的兴趣也是可以的。
夏油杰并没有反对。
“不过话说回来,你都没有被五条悟那家伙气到的时候吗?”绘里花疑惑的目光里混杂了一些崇拜的情绪,“要是怒气值能转化成金币的话,我现在已经成了百万富翁了。”
被气到的时候啊……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什么记忆特别深刻的事。
他和五条悟的共性挺好的。
大概是因为他的性格其实也挺差的吧。
-
涩谷有特级咒灵活动的痕迹。
绘里花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五条悟与夏油杰一起。
所以,当她蹦蹦跳跳地到达任务点时,停顿三秒,又蹦蹦跳跳地转身就走。
后领预料之中地被人攥住了。
五条悟仗着身高优势,毫不费力地就提住了她。
少年白皙的骨节分明,稍一用力,就将还没走出一米远的绘里花拽了回来。
他勾着墨镜,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不是小拖油瓶嘛。”
“……我拖你个布丁壳壳,一级!我可是一级!”绘里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拍掉了五条悟的手,她理了理起了褶皱的制服,站直了身子。
“喂,杰,她是这么说的呢。”就像对待玩偶熊一样,五条悟用手指戳了戳少女的额头。
夏油杰的声音平静:“虽然可惜,但的确是事实。”
如果可以的话,绘里花想用术式把五条悟的手指切断。但有了之前的经验,她非常清楚这不过是徒劳的浪费咒力的行为。
她白了后者一眼:“干嘛,你对我的评级有什么意见?”
“只是觉得明明你这么弱,却和我处在同一级别。”五条悟双手插兜,笑意十分嚣张,“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
“拜托了,夏油。”绘里花转过身,跳起来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请成为最强咒术师然后给这目中无人的家伙上一课吧。”
“哦,挑拨离间啊。”五条悟的口吻随意,他挑了下眉,看向面前瞪着眼睛的少女,“怎么,你也要跳起来拍我的肩膀吗?”
“……”
这回没忍住笑出声的变成了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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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在前辈里,还是和同辈的比较,五条悟和夏油杰作为咒术师来说都非常厉害。
用五条悟的话来说,就是“老子和这家伙是最强的”。
目中无人,但的确是有资本。
两个最强的咒术师总是混在一起出任务,怎么想都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所以说她在这个任务里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啊!!
夏油杰:“比如活跃气氛之类的。”
五条悟:“你这样说实在是太抬举她了……啊!那边有一个毛毛虫一样的诅咒,怎么样,你感兴趣吗?”
夏油杰:“麻烦你说话的时候再正经一点……太弱了,没有吸收的必要。”
走在后面的绘里花同时收到了两道目光的注视。
绘里花:“……”
——我以为我是来当混子的。
——没想到混子这年头还得干打杂的活。
“我觉得你们在针对我。”绘里花一反常态地冷静分析道,“是因为嫉妒我的美貌吗?”
五条悟:“……”
夏油杰:“……”
在尴尬的沉默里,五条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捂着肚子,连腰也笑弯了。
绘里花从他嘲讽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哦,好像论美貌她的确是比不过五条悟和夏油杰。
“大概是因为我总觉得你把杰给绿了吧。”笑声平息下来的五条悟语出惊人。
夏油杰:“别扯上我。”
“我说真的啊,每次使用术式的时候,我都会看到奇怪的东西。”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道,“除了杰以外还有个叫虎杖的,结果一清醒过来就变成了麻雀。”
夏油杰:“虎杖?”
五条悟无所谓地扯了下唇角:“没听过的名字,总是傻笑,总之看上去挺蠢的。”
绘里花再一次受到了二人的瞩目,她后退了一步,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叉,“看什么看,再看我也不会变心的。”
“还有,不是麻雀,是云雀!给我好好地记住别人的名字啊!”
五条悟完全没听进绘里花的话,他把手肘搭在了夏油杰的肩上,“真可怜,你被抛弃了呢,杰。”
夏油杰垂了下眼,心情似乎非常愉悦:“听起来还不错,总比你四十岁以后才能结婚好。”
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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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最强二人组待久了就会对自身的实力产生怀疑,绘里花当晚特地去找了云雀恭弥进行“爱的交流”。
“您真是坚持不懈,迹部小姐。”
这是草壁哲矢收拾残局时对于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绘里花的评价。
“你说有没有能让人变成动物的方法。”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绘里花腹部稍一用力,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的金发上沾了些青色的草屑,眼睛因映着月光而变得亮晶晶的。
草壁哲矢用脚想就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
——要是变成可爱的小动物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钻进委员长的被窝。
开什么玩笑,他们委员长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你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欸。”绘里花顿了顿,眉间的皱痕加深,“我和恭弥爱情的火苗是不会因为你这株小小的野草而熄灭的哦。”
草壁哲矢恶心得连隔夜的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还有,您下次跟踪委员长的时候麻烦换个场合。”草壁哲矢点了根烟,目光里尽是沧桑,“总是挑在公共场合的话,赔偿金额会很高。”
“?”金发的少女歪头,义正言辞地纠正道,“恭弥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七点钟散步,八点钟会在院子里喂云豆,下午一点开始寻找违反风纪的草食动物。我没有跟踪的意思,只是恰好想要锄强扶弱而已。”
全对。
草壁哲矢有时候真怀疑,面前这个家伙是不是在委员长身上放了定位器。
虽然有喜欢他们委员长的女性存在的确是好事,但草壁哲矢一想到账簿上红通通的赤字,就忍不住抛弃男子汉的气概痛哭流涕。
话说彭格列那边的账还欠着呢,难道要和委员长说因为他们快没钱了所以最近不要再打架了吗?
草壁哲矢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忍不住后背一凉。
会被咬杀的。
“您还在上学吧。”为了防止想象中的悲剧发生,草壁哲矢委婉地对着绘里花暗示道,“像您这样的年纪,还是在校园里找个男朋友比较好。”
绘里花用一只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动作却因草壁哲矢的话而止于半途。
月下的少女拧着眉,睫羽轻颤,似乎是真的在考虑对方的话的可行性。
“那种事情我当然想过啊。”她白了草壁哲矢一眼,“本来想找个笨蛋谈恋爱的,毕竟那样既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变得更漂亮些,也不用花费心血去研究对方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草壁哲矢趁热打铁:“既然这样……”
“但是,理想型这种东西果然不可靠。”少女的杏眼弯成天边的月,“哎,你说,我要是把星星摘下来送给恭弥,他会对像对云豆一样对我笑吗?”
黑色的夜坠入池塘,草壁哲矢扩散的瞳孔在一瞬恢复正常。
云雀恭弥合着袖,站在不远处树下的阴影里。眉目如画,上挑的眼尾透着锐意。
他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要刻意降低自己近乎满值的存在感。
嘴上叼着的烟因震惊而落入了草堆里,在星星的火焰燃起之时,草壁哲矢才突然明白过来——
迹部绘里花这个名字,对于云雀恭弥来说,好像的确有那么点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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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绘里花为什么会喜欢上云雀恭弥的话,她每次的回答都是“谁不喜欢火辣辣的美人呢”。
并盛小辣椒,非云雀恭弥莫属。
——虽然她上次这么说的时候被云雀恭弥毫不留情地咬杀了。
“赌一根棒冰,这次断的是左手。”
每次绘里花去找云雀恭弥之前,五条悟都会这么和夏油杰打赌。
他不避着绘里花,绘里花也不避着他。
认真地拿了本《草药大全》的绘里花向家入硝子请教道:“真的吗,只要吃了一滴就会置人于死地?啊,要是能买到就好了。”
“你还不如问硝子有什么能使人快速昏迷的。”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是唯一让那个什么麻雀喜欢上你的方法。”
“……”
空气寂静了两秒钟,五条悟垂眼看着自己被绘里花握住的手。
他冷静地抬起头,面前是感激涕零的同伴。
“之前是我错怪你了。”绘里花热泪盈眶,“原来你一直在为我的终身大事而努力想办法啊呜呜呜。”
五条悟额角一痛,手上的青筋愈发明显。
“我被傻子碰了,傻气会传染。”
怎么办。
五条悟侧过脸,看向夏油杰:“宰了这家伙应该没问题吧,杰?”
夏油杰直接回答五条悟的话,他一反常态,没有跟着同伴一起捉弄痛哭流涕的绘里花。
“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吗?”
他问。
这个问题一说出口,不仅五条悟愣了,连绘里花自己也愣了。
但深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道理,绘里花抓紧机会举手道:“诅咒!送我一个诅咒吧!”
看来是还没放弃给云雀恭弥展示和小动物长得一样的诅咒的念头。
眼看夏油杰没有立即拒绝,绘里花得寸进尺道:“一定要是长得可爱的那种,最好是独一无二的。”
“好啊。”
预料之外的回答使得五条悟侧目看向身侧的同伴。
夏油杰弯着唇,鸦羽般的长睫垂下,细细碎碎的阴影恰好落入他的眸底。
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总觉得很奇怪。
“喂,你不会看上这没脑子的家伙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的心底突然冒出了一股危机感。
“说我们曾经是一对的好像是你吧。”夏油杰的话将好友堵得哑口无言,他的食指关节抵在太阳穴的位置,额前的一绺头发垂下,“后悔了吗?”
五条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哼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我只是担心你被她拖后腿。”
-
事实证明,迹部绘里花的确能拖后腿。
由于翘的课实在是太多了,即使任务完成率达到了惊人的100%,也遮掩不了数学考了个个位数的事实。
夜蛾正道一本书砸在了那颗毛绒绒的金色脑袋上,并表示如果补考过不了,这个圣诞节她就自己一个人永远地留在一年级好了。
同为一年级生,家入硝子六点后要去实验室研究人体,所以六点后的补习任务就落在了绘里花一个人的头上。
要是自觉性强,自学成才的确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那是不可能的。
“明明我看你们上课也没怎么认真听,凭什么挂科的只有我一个。”
奋笔疾书的绘里花把话说得悲痛欲绝。
“别拿我和你比。”五条悟嚼着根棒棒糖,他手上打游戏的动作没停,只是慢悠悠地分给绘里花一个鄙夷的眼神。
听着游戏机里传出来的哔哔哔的声音,绘里花更加痛苦了。
就像是被羽毛挠了挠掌心,她连笔都有些握不住,“等着吧,等我补考过了一定会报复你的。”
五条悟不以为意。
晚上九点后的东京,五彩的霓虹灯将沉重的黑色扫尽。街道旁两排的灯亮着,长杆融进夜里,只剩一颗发亮的球高高悬挂,从下往上看,仿佛与月亮同高。
“看来明天得穿毛衣了。”
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湮没,绘里花默默地将夹克外套拉紧,小跑着跟上前方的长腿二人组。
“圣诞节出去玩吗出去玩吗?”
少女小巧的鼻尖泛红,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活力。
“我也邀请了硝子,夜蛾老师那天正好也没事。”
夏油杰稍微放慢了脚步:“我以为你会去并盛玩。”
“哦。”绘里花的声音沉闷了一些,“恭弥那天要去意大利。”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搞了半天我们是备胎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绘里花不甘示弱,“只是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吃过饭,等你们两个明天变成特级就更没有机会了。”
“只有土到爆的人才会在圣诞节那天邀请老师一起出去玩吧。”五条悟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
“决定了,那我就定四个人的位置,我要孤立你。”
“幼稚。”
“你这话语气和我爸一样,你果然老了啊,五条悟。”
绘里花故意用惋惜的语气说道。
“啊。”五条悟停下了脚步,他面无表情地勾下了墨镜,学着绘里花一样擅自做了决定,“不用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
银发的少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只手,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
五条悟做了一个绘里花无比熟悉的手势。
沉默了一秒后,绘里花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夏油救命!!五条悟这性格差劲的家伙真的想宰了我啊呜呜呜呜——”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我以为他姑且还是有良心的。”
这是绘里花第一次进入五条悟的领域。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她到最后也没受什么伤,倒是在五条悟的领域里看到了——
美丽、缥缈、浩瀚的宇宙。
-
“是学生的话可以打五折。”
在和五条悟与夏油杰走回家的路上,他们路过了一家甜品店。
因为是新开的,所以优惠力度很大。
趴在橱窗前的少女摸着下巴。
“一份栗子蛋糕,还有一份提拉米苏……唔,再加一份……”
“不是说女孩子晚上都不会吃夜宵的吗?”难得地耐着性子等在门口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搭话道,“哦,忘了,绘里花不算女孩子。”
“顶多算长得还挺可爱的生物体。”
五条悟刚这么说完,就见两手空空的少女跑了出来。
“学生证。”她这么说道。
五条悟:“……你的呢?”
绘里花揪了揪头发:“找不到了,可能是之前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吧。”
就像喜欢拽女孩子辫子的幼稚小学生一样,五条悟又有了嘲笑对方的理由。
绘里花忍了一会儿,用学生证结完账后,立马翻脸不认人:“我后悔了,我不该说你四十岁之前结不了婚的,即使有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你也肯定会孤独终老的。”
“哦,还有,说不定明年就有超新星诞生了,要是最强的名号换人,你可不要来找我哭。”
“哈?”五条悟嗤笑一声,仗着身高优势,弯下腰看面前的金发少女,“等着吧,明年的交流赛里就把你打得痛哭流涕。”
“……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老子才不管呢。”
绘里花突然对新年的到来充满了恐惧。
-
结果,圣诞节那天,留在东京的只有绘里花一个人。
夜蛾正道的电话一直是忙音,家入硝子的实验室找不到人,至于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突然收到了出差的指令,地点在遥远的英国。
真无聊啊。
绘里花坐在教学楼后方的树枝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脚丫。
不过至少她的补考通过了,虽然五条悟那家伙无赖又欠揍,但是俗话说得好,人要出淤泥而不染,她不能被五条悟影响,要做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以,等有机会,还是要请他吃一顿饭。
哦,要不再叫上恭弥?
绘里花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很快否决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说起来还挺奇怪,上次她见到草壁的时候,他浑身缠着绷带,一跳一跳得像个木乃伊。
绘里花先是无情地嘲笑了他一顿,才满脸正气地问他罪魁祸首。毕竟爱屋及乌,看上云雀恭弥的份上,她一定会帮她报仇的。
然而草壁哲矢只是看她一眼,表情沧桑得像是度过了九十年悲惨人生。
“因为我做错了一些事,所以被委员长咬杀了。”
这是受害人的陈词。
“哦,那你是挺活该的。”一听到云雀恭弥的名字,绘里花立马改变了立场。
不知为什么,草壁哲矢看向她的眼神里突然燃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这团火烧着烧着,自己就突然熄灭了。
绘里花觉得他的表情突然又绝望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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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和夏油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关于对一级咒术师[迹部绘里花]展开的围剿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小时。
“前段时间有个高层被杀害了,应该是诅咒师集团的人干的。禅院家的人追踪着诅咒的残秽,最后在线索断了的地方发现了迹部绘里花的学生证。”
“她没有不在场证明,说是一个人在家待着认真复习功课,但是根据调出来的监控看,她半夜偷偷地溜了出去。”
五条悟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可能嘛,那个笨蛋怎么也不会蠢到去暗杀咒术界的高层啊。
只是个玩笑而已。
五条悟的笑声止于七海建人毫无变化的表情。
那个叫嚣着他会孤独终老的迹部绘里花没能活过这个冬天,在他们本该像家人一样团聚的圣诞节里,她用鲜血绘出了绝望的歌。
——反正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家伙而已,所以就算是误杀也无所谓。
腐败得令人想要大笑一场。
“你这语气好像我爸哦。”
那时的五条悟不知怎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对方这句没心没肺的戏言。
二零零五年的冬天。
一向没违反过校规的家入硝子出乎预料地大闹了一场,庵歌姬一改平日里怕他的模样,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来。
他知道这是迁怒,但不管他怎样努力,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好意思,可以把我家孩子还给我吗?”
二零零五年的冬天,五条悟第一次亲手杀了人。
鲜红的颜色染红了东京的雪,远远地望去,就像是原野上燃烧的一团火焰。
生生不息,世世不灭,荒唐得像一场闹剧。
夏油杰是最后为死不瞑目的少女阖上眼睛的人,记忆的片段在脑子里迅速地闪回,好像有什么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个时候的夏油杰,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诅咒迹部绘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