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纪宁这两天没来上课, 找不到他人,桑白特意去问了班主任,才知道他请假了。
“请假?他生病了吗?”
看着面前满眼关怀的女生, 班主任有点语塞, 上次说的校园暴力事件还没有个所以然出来,她又突然对赵纪宁表现出奇怪的在意。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问问, 关心一下同学。”桑白答。
“.........”班主任还是耐心回答她,“听说是家里突然有点事情。”
桑白:?
家,他哪门子的家??
见她沉默, 班主任顿了顿, 开口:“最近陶安她们还有找你吗?”
“暂时没有。”桑白说。
“那就好,老师找她们谈过话了,要下次再有这类事件出现你要及时告诉我们。”
“嗯,谢谢老师。”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桑白坐在座位上, 手托腮陷入沉思。
家里有点事?
除了那两个地方的“兼职”工作,桑白想不出其他原因,她另一只手无意识转着笔,打算放学后去看看。
“白白...”旁边突然有人小声叫她,打断桑白思绪, 她转过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又有点惊慌害怕的脸。
桑白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她是谁。
在乐白上高中之前, 她最好的朋友纪小铃。
她惹上了陶安后, 两人就再也没有一起玩过。
每次看到乐白, 纪小铃都是退避三舍,隔了老远就掉头离开, 平时在班里也躲着她,原本两人一起上下学也变成了她和别人一起走,乐白独自站在旁边,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离开。
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一瞬间形同陌路。
乐白彻底变成一座孤岛。
“这个,是陶安让我给你的...”见她目光望来,她眼中藏不住惊惶,抿抿唇,把手里的一张小纸条小心翼翼放到桑白桌上后飞快离开,仿佛再晚一步就会惹上什么大麻烦。
桑白收回眼,视线落在面前纸条上,
上面黑色一行字。
“晚上放学,南平小巷,不来你就死定了。”
桑白面无表情盯了几秒,然后拿起,随手夹到了旁边一本课本里。
下午放学,铃声持续震动,回荡在整个校园。
无数学生动作如同一致地收拾着书包,三两成群,欢呼雀跃往外走去。
桑白慢吞吞把中午收到的快递里的东西塞进书包。
她独自一人行走在人流中,形单影只,像是逆流而上的一抹无声影子,无人注意,无人察觉。
南平小巷在学校附近的一处老旧居民区,那边偏僻荒凉,平时鲜有人过去,这里基本是她们“作案”据点。
其实班主任问话时,桑白没有完全说实话,在学校里她撞见过两次陶安,每次周围都聚集着不少人,她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肩膀被狠狠一撞,压低的女声咬牙切齿响在耳边。
“别以为告诉老师就安全了,有本事别出学校。”
桑白听说老师找过了她们,可对陶安她们来说,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口头警告,最多能让她们在学校收敛几分,不那么明目张胆针对桑白。
她知道她们一直在伺机寻找着机会,而她这段时间忙着赵纪宁的事,每天早出晚归,几乎没有给到她们可乘之机。
直到今天,这些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桑白走到巷子前时,几个女生早已等候在那,一见到她,立刻上来按住她肩膀,背上的书包被拽拉下来扔到地上,桑白被她们重重一推,跌进了巷子深处。
陶安双手环胸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姣好的面容写满冷酷,眼神是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恶毒。
女生间没有缘由的恶意丑陋得令人作呕。
陶安挑起眉头,就这样轻蔑而又高高在上地看着桑白:“你狂啊,怎么不说话了。”
“之前在教室不是很嚣张吗?”她脸色一变,忽地伸手抓住了桑白头发,往下狠狠一扯,剧痛从头皮传来,桑白眉心骤紧,耐心告罄。
“你们爸妈没有教过你们做人吧?”
“什么?”她一愣,桑白突然动作,握着她手腕往后用力一折,陶安惨叫随之响起,她被桑白反剪着手按压在墙壁上,剧痛伴随着屈辱,陶安疯了似的挣扎,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想上前帮忙,桑白另只手伸进校服口袋,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啊――”惨叫声再度传出来,陶安浑身颤抖,额上冒出一层冷汗,脸色惨白,瘫软似的任由桑白摁在墙上,再也做不了任何反抗。
她垂下眼角,看到了桑白手里那根黑色电击棒,她胸膛起伏,用力喘气。
“乐白...你等着死吧...”
“我死不死不知道,今天你死定了。”桑白没有任何多余话语,说完扯住她那一头乌黑长发,往后一拽,陶安被迫仰起头,痛得直吸气。
她还在威胁:“你给我等着,乐白,我不会放过你――”
陶安话音还未落,耳边一凉,一道清晰又不真实的“咔嚓”声响起。
桑白手里拿着剪刀,把她的头发从发根处齐齐剪断。
厚重黑亮的长发掉落地面,脑后空空,一阵风刮过,传来陌生凉意,陶安意识空白两秒,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尖叫。
噩梦般的“咔嚓”声依旧在继续,桑白握着手中剪刀,毫不留情地把她那头长发剪得一根不剩,昔日高贵的公主切变成了男人一样的寸头,层次不齐,毛发杂乱。
陶安目光呆滞,气得发抖,身后脖子上传来一抹冰冷凉意,那把剪刀从她肌肤上慢条斯理的划过,她本能打了个哆嗦。
桑白压低身体,靠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再惹我,下次,剪得就不是你的头发了。”
“你――”陶安侧过脸,咬紧牙。她怎么敢?!
她寻到桑白的目光,她没有笑,也没有任何怒意,漆黑的瞳孔就这样安静同她对视,然后,下一秒,嘴角轻轻一弯。
“反正被你们这样一直欺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大家一起下地狱好了。”
吐出的话语轻柔缓慢,却让人从背脊骨涌起一阵寒凉,陶安紧闭着嘴巴,身前几个人已经被这番变故震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们目瞪口呆站在那,看着桑白在短短几十秒间把陶安的头发剃了个精光,这些人本能地感觉头皮发凉,不自觉摸了下自己头发,咽口水。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想死吗?!――”一道声嘶力竭地怒吼,陶安红着眼睛恶狠狠瞪向她们,几人反应了过来,连忙冲上前。
桑白一把推开陶安,她瘫软着身体跌跌撞撞被她们接住,场面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桑白从地上拎起自己书包,拍了拍,望向众人。
“别再来惹我。”
......
走出巷子,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桑白吞咽口水,加快速度,在无人处快速奔跑起来,直至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她手撑着膝盖,弓着身子大口喘气,脑中的系统随之响起。
“你跑什么,她们都被吓傻了。”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一面,它兴奋地喋喋不休。
“我说你突然买这些东西干嘛,原来是早有准备,桑白,你刚才简直太帅了。”
“还好吧,只不过打个出其不意,等她们反应过来这招就没用了。”桑白提着书包,慢慢走着平复呼吸。
“啊?她们还会找你麻烦吗?”
“不知道。”她看着天边一轮缓缓沉落的红日,再度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畅快。
“不过好爽。”桑白重重出了口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快意,仿佛身体里存在着第二个灵魂也在为刚才的事感到欣喜雀跃。
“陶安那种人,我想收拾很久了,这个世界总不能只有好人受欺负。”
回想起走前她的模样。
十几岁少女的白嫩脸蛋,却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有些地方甚至露出来青褐色头皮,缺一块秃一块。
估计只能理成光头来挽救吧。
这大半个月她是出不了门了。
桑白嘴角弯弯,大概想象出了她回家摔镜子大哭的画面。
哦豁,真惨。
真开心。
-
第二天,陶安没有来学校,听说是请假了。
桑白今天依旧是引起了一阵观赏。
原因是她出门时刚好乐妈今天休假,桑白已经连着两天都穿那身老土的校服,今早依旧如此,看着对面“灰扑扑”的桑白,她突然伸出袖子抹泪。
“宝宝,你是不是嫌弃妈妈给你挑的衣服,你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穿小裙子了呜呜呜...”
桑白:“.........”
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记忆中的那个妇人见到她永远都是疏远客气的态度,穿成丁舒颜时,从来没有和她爸妈见面打过交道。
桑白望着那个伤心垂泪的女人头疼,几秒后,妥协。
“我没有...”
“那今天妈妈给你好好打扮打扮!”她一听,立刻放下了擦拭眼角的手,双目放光,哪里还有方才半分难过的影子。
桑白察觉到不对时已经上了贼船。
乐妈的喜好简直令人发指,桑白就如同她手里没有情绪的芭比娃娃,被她套上一件复古华丽的白纱裙,按在梳妆台前面,给她梳着头发。
桑白才发现她似乎对这件事情很熟练,乐白大概经常被她这样打扮。
额上齐刘海分得整整齐齐,两旁发丝编成公主辫最后扎成双马尾垂落下来,接着很专业的从一旁抽屉里拿出卷发棒,烫卷发尾,在她再度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白色花朵蕾丝发箍想给她戴上时,桑白慌忙阻止了。
“妈,妈妈,这样去学校太引人注目了,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这条花嫁就是要搭配头纱才好看啊。”乐妈满脸遗憾,最后在乐白坚持下还是妥协,眨巴着双眼地端详着她,掩不住的陶醉和喜爱。
“我宝宝真好看,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赶紧去学校吧,你的同学们肯定会非常喜欢你。”
面前的妇人笑盈盈的,浑身沐浴在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中,金灿灿,脸上笑容和煦而温暖,在她眼里,自己的女儿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小天使。
桑白突然一瞬间理解了乐白。
从家里出发,坐公交车走路到学校,一路上桑白都能收获几乎百分百的回头率。
她经过肯德基大大的落地窗,往旁边一看,镜子里映出了她此刻的模样。
少女穿着类似婚纱的萝莉裙,华丽漂亮的裙摆遮住了她微胖的身材,娃娃脸被齐刘海双马尾衬得精致无比,圆溜溜的眼睛似森林里的小鹿。正如乐母说的,此时的乐白,真是可爱得仿佛能吸引全部人的喜欢。
桑白背着书包走进了学校,见到她的人纷纷避让,然后又控制不住目光,从一旁偷偷打量着她。
她即将走到自己教室门口时,迎面正撞见纪小铃和几个女生从楼梯走下来,看见桑白,她们目光一顿,然后落在她身上假装不在意地打量。
两方人擦肩而过,凉凉的话语仿佛不经意间飘过来。
“有些人,不知道每天穿成这样干什么,好像这样就会有人喜欢她一样...”
是里面其中的一个女生,叫方媛媛,在记忆中她就挺针对乐白的,而后来,纪小铃也是和她们玩到了一块。
听到她出声嘲讽乐白,纪小铃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安静站在一旁。
“就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成那样,穿什么都没用。”有人附和,引起一阵讥笑声,桑白脚步突然顿住,她们脸上刻意的笑意也收了几分。
她回过头,直直盯着她们,眼神清澈,认真地陈述:“我觉得我今天穿得很好看,裙子很漂亮,是我妈妈精心挑选的,她很喜欢,也很适合我。”
“切――”方媛媛率先第一个嗤笑,桑白神情不变,一瞬不动注视着她,认真发问。
“难道你们真是觉得它丑吗?”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去,翻了个白眼,“裙子当然不丑,丑得是你。”
“这样...”桑白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那看来你们就是嫉妒我有漂亮的裙子穿自己没有了,所以才会说我丑。”
未等她们被踩着尾巴似的跳脚反驳,下一秒,桑白率先说完了自己的结论。
“否则我不敢相信你们真的瞎了,连真正的美和丑都分辨不出来。”
“你――”方媛媛气得手指颤颤指她,最后只能气呼呼骂出一句,“不要脸!”
桑白对这样的小学鸡攻击毫无感觉,抓着自己书包带愉悦转身往教室走去。
进门之前,她目光习惯性往后面那个座位上看,出乎意料在那看到一个熟悉人影。
赵纪宁在低头抄着笔记,晨光下面容专注又五彩斑斓。
是的,他不知道怎么又挂了一脸彩,那张得天独厚的英俊脸庞在毁容的边缘隐隐试探。
桑白坐到椅子上,伸手打开自己的书包在里头扒拉几下,找出了原本为她昨天“战斗”准备的跌打损伤药,拿着走向他。
“你的脸,”桑白指了指,把手里的药推过去,“擦擦吧,太难看了。”
“?”赵纪宁放下笔,抬头看她,在看清桑白今天的打扮后眼里流露出熟悉的嫌弃。
他皱起眉头,“有你难看?”
桑白:“?”
她不敢相信,提起自己两边的裙摆,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展示。
“你睁大双眼看清楚,这么好看,你怎么也瞎了?”
赵纪宁懒得再和她多说,他现在一看到这些蕾丝纱裙就生理性厌烦,记忆里有个人就是这样,如果可以再来一次...
赵纪宁沉下眼。他肯定不会那么冲动,如果是现在的他,可以有无数种隐蔽的手段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也就不会造成那种结果。
桑白眼睁睁看着赵纪宁神色阴沉下去,变成了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默默转身。
......
一上午过去大半,课间十分钟,桑白终于从座位上站起,去外面接了杯热水。
回来时同桌的表情却有异样,桑白看过去之后她又迅速避开,她不明所以,坐下后,习惯性伸手去桌子里拿下堂课要用的教材。
指尖突然触碰到一团冰冷黏腻的东西,桑白胸口猛地一跳,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热水,裙摆顿时被打湿大半。
她才看清,桌里不知被谁放了几条蚯蚓,正在那里缓缓蠕动,让人鸡皮疙瘩立刻冒了出来。
这番动静当然引起了班里注意,桑白站在中间,漂亮的裙子狼狈不堪,湿哒哒往下滴着水,之前的小公主模样不复存在,奇异地,让人莫名涌起漂亮圆月缺了一角的遗憾。
她似乎气得眼里泛起来湿意,满脸怒容,环顾着教室一圈,大声质问:“是谁?搞这么低级的恶作剧,有脸做就有脸认。”
“谁知道呢,或许有人看不惯某个丑八怪每天招摇过市,替□□道呢。”方媛媛靠在椅子上一副看热闹的得意,脚下还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桌子。
不用猜想就是她做的,为了报复她早上的言语,桑白冷下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她的桌位被人重重一脚踢得移开老远,巨响伴随着吸气声,赵纪宁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那双眼没有情绪地睥睨着方媛媛,轻掀起唇。
“有你丑?”
“也不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
“有脸说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