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道路寂静, 梧桐树影一行行滑过车窗,后座被温暖橘光盈满,赵纪宁全程安安静静看着书, 自她上来后就没有分给过她半个眼神。
桑白想了想, 问前头司机,“和叔, 你们等很久了吗?”
“还好,我们先去吃了东西再过去的。”和叔从前视镜往后看一眼,回答。
“那你们今天吃了什么?”桑白问得是他, 看向的却是赵纪宁。
被她注视着的人没什么反应, 翻书的手却久久停在原处。
“小宁去旁边吃了披萨,我陪着他一起。”
“披萨啊。”她目光落在赵纪宁侧脸,唇边扬起一抹轻笑。
“披萨好吃吗?”
她视线定定,一动不动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无声的热度和专注, 等待着他的回应。
赵纪宁僵了许久,才妥协似的轻轻看过去,点了点头。
桑白终于放过了他。
沈嘉言的生日确实如他所说,邀请了班里不少同学,男生居多, 女生他亲自发出邀约的只有这段时间表演话剧熟悉的几位,桑白在列,也没有显得特殊。
丁舒颜这具身体有舞蹈功底, 作为豪门大小姐, 这些基本的才艺都是从小培养。沈嘉言在定好曲子之后, 两人私下找时间排练了几回。
在第三次搭档时,整支舞蹈已经可以跟着音乐从头到尾流畅的结束,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彼此都有点回不过神,桑白率先反应过来松开手,抹去额角的汗笑笑。
“看来我们上场已经没有问题了。”
“没想到你舞跳得也这么好。”沈嘉言是由衷地感慨。从前丁舒颜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每日只知道化妆看杂志追星的花瓶,然而现在才发现,她各方面的才艺都不差。
只是低调罢了,并没有把这些东西当做炫耀的资本。
沈嘉言觉得从前的自己太过肤浅,轻而易举被表象蒙蔽了眼睛。
幸好现在还不晚。
他朝面前的人发出邀约,“待会一起吃饭吗?我知道附近一家餐厅还不错,顺路可以过去。”
“吃什么的?”桑白偏头思考了下,出声问。
“海鲜,他们家龙虾都是空运过来的,很新鲜。”沈嘉言打量着她的神情,补充道:“我们吃完刚好可以去肯德基接他们。”
今天幼儿园有个小朋友过生日,家长包下了最大的那家肯德基举办生日party,在班主任小花老师带领组织下,班里小朋友都过去参加给他庆祝生日。
这点就是兰溪幼儿园的好处,私底下活动很多,性质各种各样,从各方面培养了小孩的性格,同时促进同学间感情交流。
桑白挺乐意让赵纪宁多参加一些这样的集体活动。
她点点头采纳了沈嘉言的建议,绝不承认自己是被空运来的大龙虾吸引。
“好吧,那我们一起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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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桑白和沈嘉言来的这家餐厅,洛霏前几天才被一个小姐妹种草,两个人正好抽空过来打卡。
他们进门时,洛霏一眼就看到了,没有其他理由,两人颜值放在一起随便走在哪都是焦点,标准的俊男美女,扑面而来偶像剧的画风。
旁边闺蜜也注意到了,立刻直起身开腔,“看前面,八点钟方向,走来一个极品。”
她神情兴奋,脸上是看到优质猎物的激动。
洛霏转回视线,淡淡搅拌着面前咖啡。
“他叫沈嘉言,D大在读,海市制盐的那个沈家,唯一法定继承人。”
“天哪。”闺蜜惊呼着捂住了嘴,“这是个金矿啊...不对,是龙脉。”
“姐妹,他不是和你一个学校吗?这样的顶级资源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她激动地握住了洛霏的手。
“不仅如此,我们还是同班同学。”
闺蜜已经目瞪口呆,被冲击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半天,她咽咽口水,“霏霏,我仿佛已经看到你嫁入豪门的日子了。”
“想多了,你看他旁边。”洛霏冷静示意,闺蜜这才重新打量起沈嘉言身旁的那位女性,几秒后,颔首点评,“长相满分,身材满分,气质也不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大小姐。”
她再度转头看回洛霏,满眼困惑,“可是霏霏,这样级别的对手你也不是没遇到过,拿下男人靠得是手段,以你的本事,应该不在话下。”
“是吗...”洛霏出神望着并肩走向窗边落座的两人,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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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白这顿饭吃得还算满足,主要是龙虾很鲜美,对面的沈嘉言出乎意料体贴,不仅全程询问她的喜好,就连加水这种小事都顾及到了。
她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一旁的人还在如常闲聊。
“你平时喜欢什么花?”
“花?”桑白稍愣,想了下答:“玫瑰吧。”
“嗯?”他微微诧异,“我以为你的喜好要特别一点。”
“我也是普通女孩子啊。”桑白理所当然,“没有哪个女生能抵挡玫瑰花吧。”
“这倒也是,是我多想了。”沈嘉言摸了摸鼻子,低头笑笑。
到这里时用餐差不多已经结束,桑白起身去洗手间,她看了下账单,准备提前把账结掉。
她刚走,身影离开大厅,沈嘉言就迫不及待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唔,她喜欢玫瑰花,生日那天全部换成玫瑰好了。”
“什么颜色?白色吧。”
那头震惊:“大哥,你过生日用白色玫瑰花,不吉利吧?!”
“可是现在结婚不都用白玫瑰吗?象征着纯洁浪漫。”沈嘉言有理有据。后面那句是桑白的原话,她在红白玫瑰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白色。
“...行吧。”那头无语,还是答应了下来。
“确定不会再改了是吧?”
“不改了,除了花其他都安排好了吗?我那天的告白不能出任何差错。”沈嘉言口吻稍稍严肃了点,认真叮嘱。
“好了好了,保证是有史以来最浪漫的一次表白,让女主角感动得泪眼汪汪立刻投入你的怀抱。”
“...别这样讲,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每次都是她付出,这次该我主动往前走了。”
餐厅座位间并没有隔断,只有几盆绿植遮掩,说话声毫无保留地传到后头,男生的低声细语让坐在那的人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闺蜜小心翼翼打量着面前洛霏的神情,干笑两声:“没想到这个富公子还挺纯情的...”
洛霏阴沉着脸不语,放在桌下的手却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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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会前一天,桑白在家里收到一个快递。
包装精美的大礼盒,拆开里头盛着一件纯白色的高档礼服裙,整条裙子只用了粉润的珍珠作为点缀,美丽又不失灵动,简单剪裁中处处藏着精致。
桑白诧异几秒,在底下翻到了一张卡片。
上面字体隽秀有力,像极了沈嘉言这个人。
“作为生日会的主人给女伴提供的晚礼服,希望能看到你穿着它来赴宴。”
桑白默默在心底感慨了一番他的体贴细心,收起卡片抱着裙子准备上楼。
她转身,正对上一双乌黑眸子,眼角钝圆,目不转睛盯着她。
赵纪宁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站在那不声不响瞧着。
桑白“嘿”了声,笑出来。
“你偷偷在这里干什么?”她顺手朝他展示了一下手里新裙子。
“好看吗?沈嘉言送过来的,明天生日宴会的礼服。”
赵纪宁没反应,睫毛轻动,接着垂下眼帘。
桑白自顾自欣赏了两秒,去试衣服。
“我去试试合不合身。”
她嘀咕着走远,赵纪宁在原地没动,须臾,他挪着脚步坐到了沙发上。
沈嘉言眼光很好,尺寸也出乎意料契合她,裙子每一寸剪裁都恰当好处贴合了她身体,淡粉洁白两种颜色交织,桑白五官中的美艳被柔和,清纯和灵动浑然天成,镜子里映出她清透干净的眼眸,轻轻一眨,仿佛不谙世事的小仙女,漂亮得一塌糊涂。
桑白轻吸了一口气,自己都有点被惊艳到。
“果然是人靠衣装...我还有这样一面呢。”
她迫不及待想要让其他人欣赏欣赏,而此刻别墅里的观众只有赵纪宁一人,桑白也顾不得小孩子的眼光了,拎着裙摆像只矫健的鹿儿一样穿过森林小跑到了客厅。
“宁宁,你看看我的新裙子,漂不漂亮~”
赵纪宁听到响动抬起头,视线中闯入一道白色身影,桑白拎着裙子在他眼前转了好几圈,一路翩跹到他跟前。
“怎么样?”她眼角眉梢绽满笑意,还在不停地追问着,“好看吗好看吗?”
她连声问着,却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自己低头欣赏,脚下旋转裙摆翻飞,快乐得像一只在林间肆意飞舞的蝴蝶。
夕阳余晖从落地窗投进客厅,空中尘埃上下浮动,点点金色光芒中,里头的白裙少女像浑身染了金粉,头发脸颊肌肤每处无一不在发着光。
她像落入凡间的神明,而他小如蝼蚁,蛰伏暗处,只能高高抬起头来,仰望洒下的寸缕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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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时间是傍晚六点,桑白准备提前半小时抵达,沈嘉言欲派家里司机来接她,过于隆重,桑白紧忙回绝。
立冬已过,气温微寒。
她换好衣服,在礼服裙外面套了一件宽大风衣,穿着细高跟鞋,踩上了宾利车后座。
赵纪宁已经坐在里面,一身正式小西服,满脸的不情愿。
是的,他今天和桑白一起过去,给沈嘉言庆祝生日。
准备好的礼物盒被搁置在座位一角,备受冷落,原本桑白让他拿在手里的。
“师傅,可以出发了。”常用的司机和叔临时出了点事,换成这位陌生面孔,丁家佣人司机众多,桑白没有在意。
车子缓缓出发,驶出别墅区沿着马路前行,太阳即将落山,光线不复之前热烈,远处高大楼影遮住背后下沉的红日。
两旁树木茂盛,道路僻静,不知何时,路上已经少有见到行人。
桑白目光查看周围,不禁抬头问:“师傅,这是到哪了?”
“鲤城区,绕过去就是天星大道。”他答得沉稳如常,对道路了然于心的模样,桑白不由收起那半分试探,重新坐稳在座位上。
谁知,变故就在下一秒发生,前方拐弯处突然冲出一道人影,伴随着尖锐一声响,司机急急踩下刹车,车身猛地停下,桑白连同着赵纪宁都不由自主往前一倾。
“出什么事了?”驾驶座的司机已经率先打开门去查看,桑白抻着脖子关注着动静,没几秒,见到司机回头叫她。
“小姐,好像撞到人了。”
“什么?!”桑白陡然一惊,连忙推门下车,刚走到那个被撞的人处,旁边隔离带忽的蹿出几道影子,手里拿着工具直直朝她冲来。
身体比大脑先反应,桑白本能察觉到危险气息,扭头就往车子的方向跑,然而一回头,她看到了追在最前面的那个司机。
他们都是一伙的...
脑中这个念头一涌起,桑白反应极快地拉开车门,赵纪宁早已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待桑白一动作,立刻紧跟下车。
她牵着他,不要命地往前跑去。
这条道路的尽头竟然是一片正在施工的荒地,身后的人紧追不舍,桑白拉着赵纪宁在马路上逃亡般极速奔跑着,胸口快要窒息爆炸。
旁边有条黄泥小路,尘土飞扬,他们无处可逃只能拐进这条岔道,没几分钟,眼前出现一片老巷子,萧索破败,像是这个城市里等待着拆迁无人问津的角落。
桑白刚带着赵纪宁跑进去,脚步声就在后头接踵而至。
那群人终于追上了他们,堵在巷口。
“丁大小姐,我劝你别反抗了,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为首那人额角横着一道疤,手里握着棍子怪笑着朝她走近,桑白警惕瞪着他,本能把赵纪宁往身后一护,步步后退。
“你们想要什么?”她极力稳重,嗓音却难掩剧烈运动后失力的喘息。
“钱多少都可以,只要放我们走。”
“我们不要钱。”他眼光寸步不离追随着桑白的动作,见到他们快要退至尽头时,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四五个健壮的男人顿时一拥而上,桑白把赵纪宁往后重重一推,眼疾手快地拿起墙底下摆放着的废弃桌椅朝他们扔砸,对面的人猝不及防被击退了几步,又很快,更加凶恶地冲了过来。
男人们想要制服她,却不料桑白濒临危险时爆发的求生潜能巨大,挣扎抵抗间,竟然没有很快得手。
桑白不管不顾大声呼救,话音刚落,一双大手迅速伸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话语变成破碎的支吾声,混乱中,桑白身上的外套被人扯落,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肩颈线条削瘦诱人。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咽口水,再度伸向她的手变了味,身体将要受到侵犯时,内心深处涌起的毛骨悚然让人不禁发寒颤抖。
桑白紧咬牙关,被无数双手死死禁锢住无法动弹,灭顶绝望覆盖而来,她目光本能在场中搜索那个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人,透过面前黑压压的人墙缝隙,不经意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
不远处墙角下,赵纪宁面露痛苦,他双手紧握着拳头,浑身都在打颤,在桑白惊愕的目光中,突然紧闭双眼崩溃般大叫出声。
“救、救命!有没有人――”
大力、嘶哑、干涩。
却又真真切切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桑白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赵纪宁开口说话。
这一天,她差点被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