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燕才是霸王般的存在, 假如连她都放弃了刘侾……
好好学习认真备考,甭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称得上是正经事儿。
反正, 总归好过于胡闹生事吧?
本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窝头,在得到了来自于杨冬燕的支持后, 无疑于手持尚方宝剑。只这般, 刘侾的苦难生活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惨绝人寰这个词儿,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悲伤了。
御学本来就是号称全年无休的,当然实际上多少还是可以休息几日的。可那有什么用呢?窝头啊,他是敢跟着刘侾去永平王府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先是到了六月里,也就是方氏所出的馒头满周岁了。尽管前头几个都没这般讲究,但既然饺子都抓周了,没道理馒头不用吧?
如此这般,又是一通热闹,再之后, 馒头在众目睽睽之下, 抓到了一本书。
原因是放置着无数小玩意儿的大桌上, 竟然没有放吃的!!
小杨氏就很气,凭啥她家饺子抓周时, 桌上就有一只色香味俱全的黄金大煎饺, 而轮到馒头时,却缺少了这么重要的道具呢?
不懂就问。
猪崽用十分嫌弃的眼神看向她娘:“让饺子好吃好喝, 馒头努力上进,不好吗?就像我和我哥那样,我负责享乐,他负责卖命, 这样不是很完美吗?娘,饺子真的是你生的吗?你怎么就不盼着他点儿好呢?”
是这样吗?
小杨氏陷入了沉思之中。
吃吃喝喝享受人生当然是好的,小杨氏以前也没对三只小猪有过什么要求。可问题是,这之前也从来没人将这事儿摆在台面上来讨论过。如今仔细一品……
“吃喝享乐?做梦!饺子比馒头还大呢,就算真有人要舒坦的过日子,也该是馒头吧?他上面有窝头这个哥哥在,不努力也能有好日子过。饺子啊,他有啥呢?他只有三只爱吃爱睡还爱臭美的笨姐姐们!”
猪崽:……
可怜的胖饺子哟,大姐姐救不了你了!
尽管饺子抓到的是大煎饺,馒头则是抓了书,但小杨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决心。
几乎就是从馒头的周岁宴那天以后,饺子的舒坦日子就到了尽头。值得一提的是,就算猪崽只上了没几年的学,但她非但认识了绝大多数的常用字,还本着不能她一个人受罪的想法,平常有事没事就督促猪小妹学习。也因此,猪小妹也是认识字的。
那就没问题了,让猪崽负责当主课先生,猪小妹作为辅助,至于学生则是小小妹和饺子。
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谁比较惨。
猪崽坚持了三天就受不了了,要知道,她以前之所以能够教猪小妹学习,从本质上来说,完全是因为猪小妹是个听话乖巧的学生,并不是她这个先生有多称职。
但是二房的四个娃儿里面,真正能跟“乖”这个字扯上关系的,唯独只有猪小妹一人。
在意识到小小妹和饺子都是那种最令先生头疼的问题学生时,猪崽果断地对外求援。
杨冬燕接到了求援,迟疑了一番后,很快就拍板决定了。
“还在老家那会儿都有族学,咱们再依样画葫芦弄一个不就行了?老家都能找到秀才当先生,没道理在南陵郡不成吧?”
弄个族学,再弄个家学。族学的规矩仿照从前,只需要稍稍改良一下就成了。家学不能这样,毕竟考第一给只肥母鸡这种福利,对于他们家的娃儿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
族学那头反而容易得很,还真别说,南陵郡这边莫说秀才了,就算想要找举人都不难。
在本朝,有共鸣的举人、进士跟官职的比例约莫是三比一。也就是说,在绝大多数的官职上,都是三个人竞争一个位置的。当然,如果是进士,哪怕是同进士好了,想要谋个缺还是很容易的,只要不挑就一定能谋到缺。
可举人呢?
很多外地举人会长时间的滞留在南陵郡,翘首以盼着有空缺出现,因为像在任上意外过世、病逝或者突然需要丁忧的情况,还是经常会出现的。这种是不会等人的,需要立马上任,如果回到家乡就彻底没戏了,留在南陵郡的话,兴许还能碰碰运气,万一正好轮到自己了呢?
除此之外,那些举人还会等着三年一届的会试,只要能通过会试,甭管是二榜还是三榜,都算是熬出头了。
然而,长期滞留在南陵郡也有个问题,除非是家财万贯的,普通人只怕是连吃喝都没办法解决。倒是可以借助在一些书院里,平常帮着上上课解答一下,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但像这种却是没有钱拿的,要是再算上笔墨纸砚的花费,以及偶尔同窗好友小聚,再买点儿心仪的书籍……
唉,人生可艰难了!
可再艰难,很多人都还是不愿意放弃的。诚然,但凡他们回到了家乡,最差也能在县学谋个学官的差遣,可这么一来,却是相当于告别了官场。
十年寒窗苦读,他们图的可不是教书育人。
正因为这些个原因,在杨冬燕起意创办族学、家学时,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先生。还应征的还不少,有三位举人,另外秀才也有好几个。
旁的事情家里人都可以帮着做,包括准备开办学堂的房舍、桌椅、文房四宝等等,但招聘先生这种事儿,却没人能够代劳。
等好不容易盼到窝头得空了,这事儿才总算搞定了。
让杨冬燕略感惊讶的是,窝头没有选举人,而是选了两位略有些春秋的秀才。
对此,窝头解释是,论学问确实是举人更扎实,但对于启蒙教学,却是没那个必要。反而几位秀才,因为屡试不第的缘故,将最基础的那几本经史子集反反复复的研读,倒是更合适一些。
听到这番解释,家里人的反应几乎完全一样。
不明觉厉啊!
这之后,族学那边安排了两位秀才过去,老魏家这边只留了一位。又将原先的客院收拾收拾,既作为先生的住处,也是上课的地方。
当然,大牛二牛又没地儿用了,好在他们又将原先那个破旧的院子改造了一下,那地方倒是足够大,而且离城门也更近一些。
不过,三位先生也是有要求的,因为这会儿已经是七月里,再过一个月就该是乡试了,他们都准备再试一试。因此,最快也要到考完乡试以后,才能正式上任。
对此,老魏家自然是满口子答应。
因为窝头在考校了他们之后,就明确的表示……
考不上的→_→
更准确的说,假如他们并非在南陵郡考,那兴许机会还挺大的。可在南陵郡呢,人才辈出的地方,考中的概率会无限降低。
末了,窝头还强调了一个事儿。
“其实刘侾也是真的倒霉,但凡换个地方……”
懂了,什么都别说了。
刘侾浑身上下都写了“倒霉”这两个字。
最惨的是什么呢?窝头认为刘侾的情况跟其他人是不同的。刘侾的出身好啊,先天的优势摆在那儿,感觉不上进一把也太可惜了。尤其是……
“他不念书还能干嘛呢?”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又不用他养家糊口,永平王府这个身份几乎断绝了走武将之路的可能性,那么除了好好读书,刘侾还能干啥呢?
得亏埋头苦读的刘侾不知道这个事儿,不然他一定会现场表演的嚎啕大哭。
不读书还能干嘛?
能干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可以去跑马逛街,可以跟一群猪朋狗友吃喝玩乐,可以外出游学,可以……
人要是没有梦想,得有多无忧无虑呢?
要不怎么说刘侾曾经是杨冬燕最爱的孙砸呢?瞧瞧,祖孙俩的梦想都是同一个,当一条无忧无虑的咸鱼。
那么,要怎么才能完成这个梦想呢?
答案是,下辈子吧。
……
随着乡试开考日子的来临,刘侾陷入了全新的疯魔阶段。
其具体表现为,兴奋难耐。
可能是刘侾误会了一个事儿,他觉得窝头之所以往死里逼他念书,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乡试。从这个逻辑继续推论下去,可得出乡试结束就快乐的结论。
但真相是这样吗?
乡试开考的前一天,窝头亦如两年半以前,刘侾送他进会试考场那般,特地请假送刘侾去了贡院,并在告别前,语重心长的安慰刘侾:“你不要紧张,这次没考上还有下一次……”
“还有下一次?!”刘侾整个人一跃而起,完美的诠释了何为一蹦三尺高。
窝头不明白他为啥反应那么大,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的,你又无需养家糊口,便是将来成了亲,也照样可以日日月月手不释卷。”
说这话的时候,窝头隐隐还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可不得羡慕吗?假如今个儿俩人的身份缓一缓,窝头才不要当官,一辈子看书做学问不好吗?但凡进入了官场,饶是像御学这种人际关系比较简单的地方,那也会经常被迫参与一些应酬的。
窝头啊,他就想好好做学问。
但刘侾不想。
刘侾原本以为只要乡试结束了,他就能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尤其他最近打听到,圣上有心放过三皇子了。毕竟,三皇子重回御学这都快三年光景了,说白了人家也没犯多大的错误,这么长时间怎么着也该翻篇了。
只要三皇子重归自由了,刘侾认为他也能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了。
读个屁!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书籍了!
结果……
“哥,大哥!你是亲哥!”刘侾在贡院门口现场认了哥,甚至说,如果叫爹管用的话,他还能给自己换个爹,“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都听话的来参加乡试了!”
窝头一脸茫然:“不是你自己要参加乡试的吗?”
噢,参加乡试的确不是窝头逼迫的,事实上窝头只是监督刘侾好好备考,以最佳状态参加乡试。换言之,假如没有窝头搞事儿的话,刘侾是打算轻装简行上阵的,其具体表现为,脑子空空的进入考场。
——我都那么辛苦参加乡试了,咋滴,还能要求我考过啊?
刘侾深情款款的望着窝头:“我的意思是,万一我这次没考过……”
“那就三年后再考!”窝头推了刘侾一把,催促道,“快去排队吧,该进考场了。记得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认真答题,也不用有心理负担,这届不行就下届,还有下下届、下下下届!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考上的!”
刘侾:……我不信。
很难用寻常的语言来描述刘侾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倒是听话的去排了队,由着贡院这边给他检查文书、携带的东西等等。这些肯定是没问题的,之后他也跟着小吏进入了贡院,找到了自己的号房。
一切顺利??
粗看是这样的,但事实上坐在了号房里的刘侾,却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我太难了。
——累了,倦了,我不行了。
——干什么都不成,我就是个废物。
考前这天晚上,刘侾整个人都是这么个状态。不过,贡院这边的考场规矩就算再多,也不会管考生发呆的。事实上,只要别发出巨大的响动来,他哪怕打算睡过去整场考试都没人管的。
刘侾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他现在不敢了。
要不是考不出,就得一年一年的反复读书备考。假如考出了……
诚然,绝大多数的举人都很难谋到官职,但这显然并不包括勋贵子弟。刘侾认真的盘算了一下,他觉得但凡自己能考上举人,怎么着也能谋个外放的缺吧?又因为他是未来的驸马爷,圣上应该是不会放他离开南陵郡的,大概率会随便点个微末官职让他混着?
三省六部里,哪个地方最好混日子呢?
人生就是如此苦逼,你不奋斗一番,如何能安然的当一条咸鱼呢?
这个乡试考下来,刘侾感觉自己跟死了一回差不多。
万幸的是,就算窝头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刚考完就折腾人的。事实上,哪怕是当初窝头自个儿下场考试,考完后都至少会休息半个月到一个月,或是看些闲书,或是在家陪伴祖母,再不就是跟同窗好友喝茶聚餐,总是得劳逸结合的。
于是,刘侾难得的拥有了好些天的闲暇时光。
更幸运的是,圣上终于放了三皇子一条生路。
为什么特地选在这个时候呢?倒不是圣上善心大发,也不是因为三皇子表现有多好,而是因为……
三皇子的嫡长子要入学了。
父子同学堂还是很尴尬的,那又不可能让小皇孙晚入学,也不能让三皇子夫妻二人待在宫里,却让年幼的小皇孙回王府念书吧?如此这般,唯一的选择就是让三皇子滚蛋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三皇子选择麻溜儿的滚蛋。
依着皇室的惯例,小皇孙是可以住在皇子所的,白日里去御学上课,晚间回皇子所的院子就可以了。这主要是体恤孩子,毕竟要是住在宫外的话,每日一来一回太折腾人了。而有这些优待的只有皇子皇孙们,像刘侾还有窝头他们,全都是每日早出晚归的。
放在三皇子身上,这事儿就变得很简单了。
他都没要先前放置在皇子所的东西,直接命人将儿子的东西搬到正院子里。
本来,皇子所的统一标配就是一座二进院子,小皇孙当然有自己的房舍,却没有书房等地方。如今就好了,他爹把地方腾出来了,拽着他娘麻溜儿的跑路,将一院子的好东西全都留给了他。
小皇孙:……并不感动。
人家今年才六岁呢,突然之间爹娘都跑路了,留他一个人待在皇子所里,就算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时间了,还有奶嬷嬷陪着,那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没事儿的,因为仅仅过了大半个月,他爹娘又搬回来了。
……嗯?!
事情还要从乡试放榜那日说起。
一句话,刘侾啊,他榜上有名!
名次什么的不重要,反正他就算做白日梦时,也没梦见过自己考上解元。甚至于,要不是因为临进入考场之前,窝头的那一番话,刘侾还准备糊弄过去。
结果,在明白窝头是打算持之以恒的折磨他后,刘侾豁出去了,他决定拼一把!
原本他想的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横竖最坏的结果就是再苦读三年。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心态之下,加上平日里窝头强制性的往他脑子里灌输知识,竟然就真的擦线考上了。
乡试是有专人报喜的,当然也可以自个儿去贡院门口看皇榜。可永平王府会去吗?
做啥梦呢!
今个儿还不是休沐日,府上多半老爷们都去上衙了,妇道人家也是有事儿要忙的。
像世子妃上个月又查出有孕了,这都是她第四胎了,就算她本人是很靠谱的,王妃能不在意?别的不说,世子妃平常是帮着管家理事的,如今一怀孕,事情不得都交给王妃?
还有二房的刘仁之妻,她倒不是刚怀孕,她是快生了。
以及嫁到了安平王府当世子妃的刘韵,她离预产期倒是还有一段时间,但她这是头一胎,刘二太太这个当娘的,恨不得住到女儿身边去。
中秋过后又有很多事情要做,人人都在忙活,哪个没也那份闲情逸致去关心刘侾参加乡试一事。
想想当初窝头参加科举,甭管是最初的童生试还是后来的乡试、会试、殿试,哪一次不是牵动着全家人的心?就算不至于全家出动送他去考场,那起码也会派出代表送行,更兼窝头参加会试那一次,小杨氏带着猪崽和猪小妹都住到寺庙里去了,对外宣称为窝头祈福。
可轮到刘侾了呢?
全家都很忙,没人关心他。
刘侾不禁感概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瞧瞧这一大家子人,就没一个将他参加乡试这事儿放在心上的。
所以等贡院的小吏敲锣打鼓的上门报喜时,所有人都懵了。
包括刘侾。
哎哟我的乖乖,刘侾自个儿也没想到他居然还真能考上举人。
啧啧,今年的考生哟,这质量也太差了吧?
要不怎么说刘侾能耐呢?他不光擦线通过了乡试,这心理素质也是没谁了。这要是落在方氏身上,搞不好又得唤大夫了,唯有刘侾,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是满满的嘚瑟。
永平王府这头得到了消息没多久,老魏家也知道了。
还是刘侾亲自跑了一趟,当面亲口告诉杨冬燕的。
他是这么说的:“老祖宗!我考上举人了!”
杨冬燕是这么回的:“真的?哎哟我的窝头本事太大了!真不愧是我的大孙砸!”
刘侾:……
别了,我的老祖宗,今夜我要去远方。
万幸的是,杨冬燕尽管先夸赞了窝头,不过在回过神来之后,还是夸了刘侾。刘侾这人多好满足呢,得了来自于杨冬燕的夸奖后,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仿佛要飞起来。
在老魏家待了一阵子,因为明个儿就是休沐日了,刘侾倒也没刻意去等窝头归来。对了,窝头还在御学里,主要是如今这个时间不上不下的,让他离开也没个好去处。不过,圣上也有说了,等来年殿试结束后,让窝头去国子监。
国子监其实不如翰林院地位高,好在窝头也不介意,只要别让他去类似于户部、工部这些干实事的地方,单纯只是换个地儿看书做学问,他就很高兴。
窝头如今换了个监督对象,他主要是带三皇子所出的小皇孙,帮助这孩子尽快适应御学的教学方式。对此,杨冬燕还挺害怕的,怕窝头逼死人家小皇孙。
小皇孙现在如何暂且还不知道,但反正刘侾是快要上天了。
“老太太您帮我转告一下窝头,就说我明个儿再过来,到时候请他喝酒……吃饭!对对,吃饭!叫一桌上等好宴,来家里吃。”
杨冬燕时隔好多年,再一次冲着刘侾笑开了怀:“成,成!你明个儿再来啊!”
刘侾高高兴兴的走了。
回家的路上他还琢磨着明个儿得空还要去一趟三皇子府,正好三皇子也被放归自由了,他俩好久没在一起浪里个浪了。
痛快!爽快!
咦?
在永平王府大门口,刘侾碰上了放衙回来的刘二老爷。
他敢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像这一刻看到亲爹那么高兴过。只见他一个策马飞奔,堪堪停在了刘二老爷面前,好悬没把刚下马车的刘二老爷给吓死。
没等刘二老爷变脸骂人,刘侾就抢着开口:“我考中了!我如今是举人了!刘大举人!”
“举人有啥稀罕的?你爹我还是二榜进士……啥玩意儿?你说你考上什么了?举人?”刘二老爷抬头望天。
深秋的傍晚,晚霞印染了半片天空,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哼!你要是能考上举人,我管你叫爹!”刘二老爷冷哼一声,转身拂袖离开。
他是走了,却独留刘侾一人呆立在这片晚霞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倒、倒也不必。
……
这届乡试最大的新闻,只怕就是永平王府的混世魔王考上举人一事了。
当然,这完全是因为刘二老爷的话没传出去,毕竟当时听到的人也就只有刘侾并府上的几个下人。饶是胆量最大的刘侾,他都没敢宣扬出去,毕竟他也不傻,这事儿说出去吧,搞不好他爹恼羞成怒之下能打死他。
最可怜的是谁呢?
当然是这届乡试的解元了。
人家是第一名啊!却是无声无息,愣是没有溅起半点儿水花,就感觉高兴都要打折扣了,明明他才是第一,刘侾尽管不是倒数第一,那名次也是很惨烈的。
然而,整个南陵郡尤其是东西坊市一带,到处都可以听到有关于刘侾的种种,却无人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位解元。
就很苦。
还敢怒不敢言。
不过刘侾也没高兴多久,就被他的好兄弟插了一刀。
要知道,寻常百姓乃至勋贵们都挺在意乡试的,但圣上并不是。不是说他完全不在意这个,而是他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乡试一贯都是底下人准备的。圣上最多也就是亲自点一个主考官来负责会试的事情,可以说在乡试阶段,他是完全不插手的。
也因此,及至乡试都放榜了,圣上都没有分一丝心神在这上头。
但没关系,三皇子会提醒他的。
三皇子亲自面圣,向圣上告知这一喜讯。当然,在告诉圣上之前,他已经去过皇后宫中的,向他母后和三妹讲述了这一好消息。
讲道理,皇室其实不太在意科举的,就算真要上心,也是到了殿试阶段的。乡试?那跟皇室有什么关系?
可架不住刘侾的身份特殊,除了是永平王府的嫡出小少爷外,更是未来的驸马爷。
而且,假如今个儿是刘侾已经考上以后,再赐婚的,那就没什么稀罕的了。帝后二人随便就可以找个状元郎,才不稀罕区区一个举人。可问题就在于,如今情况是反过来的,是赐婚的旨意先下达了,之后刘侾才考上的。
这要怎么说呢?
总感觉自个儿的眼神倍儿棒!
不光帝后二人是这么认为的,三公主本人也是,心道以后还有谁敢笑话她的驸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在高兴过后,圣上召见了刘侾。
夸赞是免不了的,鼓励和期待当然也不会缺席。
圣上的意思是,让刘侾回去好生准备,争取在来年的会试中一举通过。
当然,圣上不会说得这般直接,他只道:“朕希望能在明年的殿试里看到你。”
那刘侾要进入殿试,唯一的可能不就是通过会试吗?但问题是,会试的考试难度有多深您知道吗?您要是想换个女婿可以直说,没必要把人往死里逼。
刘侾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表示自己会尽力的……
尽力也没用啊!
这是强人所难啊啊啊!
而且,在刘侾的预想之中,通过乡试之后,他就该回归自由了。到时候,利用永平王府的权势和人脉,谋一个闲职就可以混完下半辈子了。
就连去哪儿他都已经想好了!
在放榜之后的这些天了,刘侾很认真的研究了朝廷官职,最终决定去礼部。
礼部啊,对于任何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来说,这都不是一个施展抱负的好去处。但刘侾觉得哪里很适合他,毕竟他是王府出身的,哪怕平日里再胡闹,一应的礼节还是很熟悉的。最重要的是,礼部很闲的,除了祭天等大事儿外,估摸着也就只剩下了拟封号、选日子之类的活儿。
总之,打从知道自己已经是个举人之后,刘侾就打定主意要去礼部了。
结果圣上搞了他。
还不单单如此,大概是圣上看到了刘侾脸上那苦涩难耐的笑容,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为难这孩子了,忙改口道:“来年不成也无妨的,三年后再考便是了。”
本来就是啊!很少有人一次考中的,到底是未来女婿,还是老臣之后,圣上决定要对他宽容一些。
刘侾:……我死了。
不过在死之前,刘侾要问问到底是谁出卖了他,因为他不觉得圣上会有那份闲情逸致去关心乡试的情况。
于是,他就知道了。
原来啊,是他的猪朋狗友背叛了他。
本着好胖友一生一起走的想法,刘侾认真的告诉圣上,他之所以能考上举人,跟窝头的帮助脱不了关系。
刘侾当然不是想坑窝头,因为对于窝头而言,待在国子监还是待在御学其实没差的,况且窝头要等到明年殿试结束后才能离开,如今他还待在御学带孩子呢。
他要坑的是三皇子。
“圣上可知,为何同样在御学上课做学问,我的进步却要远远大于三皇子吗?”
圣上悄悄的瞪大了眼睛,他确实很想知道。因为早在将蠢儿子放归自由之前,他就已经考察过了,确定三皇子这两年半的书几乎相当于白念了,完全没进步。
一开始,圣上还倒是先生没教好,毕竟他不能认为儿子太蠢。可假如连刘侾都这般能耐了,再甩锅给先生似乎不太地道。
“你说,直言无妨!”
刘侾奉圣旨黑了三皇子。
在刘侾的口中,窝头肯定是一视同仁的,甚至更偏向于三皇子,再说御学还有那么多学问扎实的老学士,可以确定的是,周遭的一切都是对三皇子更为有利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当然是因为三皇子本人的态度不好,又或者说,是他有所倚仗。
“……魏承嗣的祖母是我爹和大伯的干娘,我同魏承嗣等同于亲兄弟。不过,有别于我其他兄弟的是,他会告状,但凡我有丁点儿不用功,他一准儿跑回去告状。向我爹娘告状,向我大伯父告状,向我亲哥我堂哥告状,他甚至还联系到了我外祖父!”
这些都是事实,并非刘侾瞎编的,甚至于他是有证人的。
“我府上是武将出身,我爹和大伯父一言不合就揍我,我哥也差不多,其他人就算温柔一些,挨骂是逃不掉的。至于我外祖父,他倒是不会打骂我,却会冲着我一通念叨,念得我头痛欲裂。”
“跟这些相比,念书做学问似乎就一点儿也不苦了。”
刘侾满脸真诚的看向圣上:“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不愿意大概我的靠山,连我至亲的家人都站在了魏承嗣那边,我不得不背水一战。”
“这就是我能考上举人的真正原因!”
圣上:……
所以我儿子不肯认真念书是因为所有人都宠着他???
“朕明白了。”
刘侾也不管圣上明白了什么,高高兴兴的跑了。
当然,身为圣上也不可能由着刘侾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在这之后,圣上还是派人稍稍调查了一番。结果跟刘侾说的情况大同小异,窝头确实是个告状精,尽管具体的细节不知道,但永平王府集体背弃刘侾一事却是真的。
呃,其实也不用说得这般严肃。大概就是,刘侾被窝头收拾以后,家里人都会送给他一个字。
该!
耐心好点儿的还会问一问出了什么事儿,了解真相后,就是帮着窝头一起收拾刘侾,并且再三表示,你随意折腾,不要考虑后果,横竖刘侾皮实得很。
自以为掌握了教育秘籍的圣上,第一时间召回了三皇子。
“你搬回宫吧,以后继续在御学念书。”
三皇子一脸痴呆的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才道:“父皇,我的院子给了我儿子,您还记得吧?”
这有什么问题呢?圣上大手一挥,又拨了另外一个院子给他,责令他三天之内搬回来。
宫里啊,永远都是你的家!
可三皇子有家啊!他从大婚之后就搬出了宫里,是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府邸的,就算他如今还未被封爵位,但皇子的待遇本身就等同于郡王的。他的府邸一点儿也不比永平王府差,甚至因为是后来修建的,看起来更为气派豪奢。
结果呢?
快乐的日子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就又要回去了。
小皇孙倒是很开心,哪怕得知爹娘并不能回来住,而是要搬去隔壁的空院子时,他也仍旧很高兴。毕竟,皇子所统共也就那么点儿大,两个院子就算并不是相邻的,他要去找爹娘也就是半刻钟的时间。
看着仿佛提前过年两眼都放精光的儿子,三皇子的心拔凉拔凉的。
又几天后,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所以说,坑人者,人恒坑之。
好消息也还是有的,没过几天,刘侾就又回到了御学里,跟三皇子一起出现在了课堂上。
见面的那一刻,简直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两人差点儿没忍住在御学里打起来。
这友情着实令人动容,亦如杨冬燕和徐阿玉的姐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