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杨冬燕眼睁睁的看着刘侾把窝头拽走了, 不禁感概道,这孩子也不蠢啊,瞧瞧, 都学会祸水东引了。

不过嘛,老话说得好,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刘侾兴许是能把窝头给带偏了, 甚至有可能在会试放榜之前,让窝头埋头读书以至于彻底忘了他。但有个问题是……

刘二老爷不会放过刘侾的。

其实,像扰乱考场秩序这个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几乎每一届的乡试、会试都会出类似的事情,或是某个考生心态崩了大喊大叫,或是身子骨吃不消晕厥等等。严格来说,这都属于扰乱考场秩序。但贡院那边的处理方式,仅仅是将人带离考场,区别大概只是架着走或者抬出去。除此之外,是不会特地发布公告说明此事的。

至于所谓的取消成绩, 人都被带出去了, 卷子那多半就是没写完的, 也会盖个戳表示出了什么事儿,之后仍然是封存的,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 取中的几率等同于零。

所以,这个所谓的今科成绩作废, 其实仅仅是默认的说法,并不是放在明面上的处罚。

但这次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会试的卷子皆已封存,且是在一开始就实行糊名制度的, 之后还有专人誊抄考生卷子,以免出现阅卷官认出笔迹这种事儿。也就是说,在最终的成绩出来之前,哪怕是主考官都没资格拆封卷子的。

无法盖戳,考生又都是答完了题目的,调解又不成,举报者不依不饶的非要给出说法,甚至拿登闻鼓告御状来威胁。贡院这头实在是没了主张,只能将事情挪给了京兆尹……

到了这一步,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京兆尹是按照断案的方式来处理此事的,放在后世那几乎是让一个大法官来调解一个小口角。但既然让他处理了,那就别怪他太死板。

这么一搞,事情彻底闹大了,等圣上知晓又下狠手惩罚了三皇子,相当于是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搞成了国家级别的重磅大新闻。

刘二老爷还能不知道?

他铁定知道的,他本身就在翰林院做事儿,他还会知道圣上是如何处置三皇子的,对比他自己……

刘侾不凉,谁凉?

放在杨冬燕上辈子那会儿,她兴许还会拦着不让儿子教训孙子。但显然她如今没这个想法了,相反她还深刻的反思了自己。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非但不会拦着儿子教训孙子,甚至还会赶在老太爷过世之前,让他好生责罚一番儿子。

倒霉孩子就该狠狠的收拾几顿!

杨冬燕目送俩孙砸离开,在心里同情了刘侾一把,之后就吩咐厨下做好吃去了。

她可怜的猪崽子哟,去了一趟寺庙里就瘦了好多,瞧着太叫人心疼了。

猪崽:……

完全不感动。

**

跟猪崽一样感动不起来的,还有孟翰林。

就是刘侾他舅。

同在翰林院为官,哪怕这届科举他完全没参与其中,但好歹也是听说了一些事儿的。譬如说,最近就常听人说,这届会试的卷子难度太高了,考生们写着写着,就差点儿崩了心态。

但是吧,听说归听说,孟翰林其实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相反,他还一度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试想想,那可是会试的卷子啊,如果说一旦通过了乡试,便是一朝鱼跃龙门,但只要同过了会试,那便是真正的天子门生啊!

所以,会试考卷的难度高有什么稀罕的?再说了,你难他也难,所有的考生都是在同一个起跑线,公平竞争的。尤其会试是取中制度,又不是及格制度。

然而,在他看到了窝头默写出来的几道考题后,这个想法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题……”

孟翰林僵住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考题,过了许久之后,才勉强开口:“这题有点儿意思啊!”

明明在两刻钟前,休沐在家的孟翰林听说外甥主动上门,还高兴的出门相迎,打算乘机好生为难一把这个倒霉外甥。哪怕在看到了外甥带回来一个少年郎时,他也没太在意,甚至于在外甥告诉他,这个少年郎是个举人并且刚参加完会试时,想过来讨教一番时,他仍然没有太重视。

站在他这个位置,看到最多的便是进士了,同进士都看不到的,因为就连二榜的进士都需要经过一番严格的考核后,才能顺利的进入翰林院。

三榜同进士?不好意思,他们没资格参加翰林院的考核。

也因此,听说眼前这孩子只是个举人,孟翰林并没有太在意。又听这孩子说会试的题目太难了,他完全是乱写的,孟翰林更是无所谓的点点头,还安慰他,三年后再努力。

结果……

结果!

娘的这些考题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别说答题了,他就没看懂这个题目是在讲什么,想破题都无从破起。

当然,孟翰林还是有学问的,在绞尽脑汁的思考了半个时辰后,在刘侾都忍不住跑到书房角落的榻上打盹时,他终于有了头绪。

就是看懂了这个题目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还要答题啊!

孟翰林要疯,他还想起身在书架上找几本书帮助梳理一下头绪,结果这个举动落在了他那昏昏欲睡的倒霉外甥眼里,就见他那个倒霉外甥忽的一跃而起,大声逼逼:“这是会试的考题!你翻书干什么?明着作弊吗?”

听到这话,孟翰林差点儿气死。

他下场考科举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诚然,在进入了翰林院后,他也一直没放弃继续做学问,但跟科举还是有所区别的。所以,他翻一下书找找思路有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要面子的,他忍住了,继续坐在书案前苦思冥想。

题嘛,最终还是做出来的,但别忘了,窝头只是将最难的几道题写了出来,光解答这几道题,孟翰林就差点儿把头给挠秃了。等好不容易将思路理顺了,也在心里有了个大致轮廓后,刘侾把人拽跑了。

“他不行!我带你去找我伯外祖父!”

孟翰林:……

刘侾你个小兔崽子说谁不行呢?你给我回来!!!

要知道,孟家也是个世家,跟那些传承了几百上千的大世族不同,他们家的历史其实也就百多年的样子。而刘侾他娘虽然也是孟家嫡枝,却并非长房。

因此,在发现自己舅舅是个半吊子后,刘侾毅然决然的抛弃了他舅,拽着窝头去了长房那头。

他的伯外祖父,其实就是这届科举主考官孟老大人的亲大哥。不过那会儿年岁已经很大了,早在五六年前就致仕了。如今,只在家里教导几个曾孙,偶尔也会去族学讲讲课。

本来,刘侾是不会主动送上门的,因为老孟家上下都是迂腐书生,他跟整个孟家都不对盘。

但没关系,今个儿他就是来砸场子的!

窝头被他拽着在孟府上跑来跑去的,严格来说,孟家是不曾分家的,但实则大房跟刘侾亲外祖父所在的五房相距甚远,属于住在同一条街面上的不同府邸里,只是府邸之间互留了小门方便走动而已。

总之,等到了地头上,天都黑了。

“没事儿的,我派人回去通知老太太了,就说咱俩今晚在孟家客院里住下了,明个儿再去找我伯外祖父。”

窝头:……

他又不傻,还能不知道刘侾是故意带着他到处跑,不过他也没揭穿,主要是孟家的书太多了,哪怕是客院的书房里都有两书架的书。关键吧,那些书里有好多他都没见过的。

就冲着这些书,窝头高高兴兴的留下来了。

刘侾还在哪儿叨逼着:“跟孟家比起来,我们刘家就跟个暴发户似的……”

孟家的长房嫡出大少爷听闻永平王府的小少爷过来了,哪怕是亲戚好了,对方的身份地位远高于孟家,无论怎么说都得派个主子过来欢迎。作为同辈人,长房嫡少爷是最合适的人选。

结果,人家刚走到了客院里,就听到了刘侾那毫不客气的诋毁永平王府的话,那心情忒微妙了。

……

窝头这一跑,一直过了七八天才回到家里,俩眼晶晶亮的,手里还捧着一摞书,有多半是他自个儿誊抄的,还有一小半是刘侾帮他抄的。

杨冬燕听说后,顿时笑开了。

“该!就该有人狠狠的治治他!”

刘侾以为跑到亲戚家就没事儿,既能躲过亲爹的责罚,毕竟就连他亲爹刘二老爷也很怵孟家那头,同时还能哄住窝头,好叫窝头不为难他。

但事实证明,窝头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在孟家发现了好些本书籍后,这要是换成刘侾,直接就跟人讨要了,可窝头不会这么做的,他是恳求对方允许他誊抄几份。孟家那头是想做个人情直接送他的,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是打消了对方的念头。

窝头啊,他根本就是拽着刘侾一起抄的,还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抄书也一样有这个效果。

孟家同意了。

随便抄,文房四宝都有孟家提供,但条件是必须带着刘侾一起抄书。而且还道以前孟家的内书房都可以对窝头敞开,前提是带着刘侾。

刘侾:……!!!

这一刻,刘侾终于体会了那些考生在会试考场里的心情。

心若死灰,生无可恋,不想活了。

但同样的事情传到了杨冬燕耳中,却是逗得她连声发笑:“那你咋不干脆在孟家多待几日?左右还不到放榜的日子,领着侾哥儿多抄写不挺好的?”

“他病了,然后就回永平王府去了,说等病好了再领我去亲戚家玩儿。”

“病了?你说侾哥儿病了?”杨冬燕惊呆了。

她那个倒霉孙子哟,打小身子骨就倍儿棒,哪怕被他亲爹拿着竹条狠抽,不出几日就能活蹦乱跳的继续蹦跶了。

就这么个孙砸,突然病了?

想到最近正是乍暖还寒之时,杨冬燕还以为刘侾着凉了,心下忍不住担忧起来。不想,窝头后面那句话彻底打消了她的担忧。

“对,刘侾他生病了,上火了,喉咙疼,牙龈也全肿起来了。孟家请的大夫给他开了方子,苦得要命,厨房还给他上了苦瓜苦菜,他一气之下就跑回家了。”

刘侾跑了,窝头自然也顺势告辞了,虽然还是舍不得那么多书,但他这些日子也抄了不少,正好回家慢慢看。

至于担心什么……

窝头是亲眼看到刘侾麻溜儿的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策马飞奔出去,他觉得好像没必要太担心了,反正刘侾看着挺精神的。

生怕他奶跟着忧心,窝头详细的说明了刘侾的情况。

其实没那个必要,上火什么的,杨冬燕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回事儿了。

当下,她唤了管事过来,吩咐了几句。

老魏家的宅子连同里头的一切都是永平王府安排的,自然管事和其他仆从也是。换个人家就该担惊受怕了,毕竟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自家有别人眼线这种事情。但魏家人缺这根筋,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去,倒是王妃后来又派人送来了这些下人的卖身契,生怕老太太想起这一茬后又来搞她。

但甭管怎么说,魏家下人跟永平王府那头都是有联系的,帮着传个话什么的,是再方便不过了。

于是,刚回到府中不久的刘侾就听说了。

他家老祖宗啊,特地吩咐下人送来了一包药材,说保证药到病除。一开始他是挺高兴的,直到他发现那是一包黄连。

黄连嘛,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倒也确实可以用作于上火,算得上是对症下药,见效还不慢。但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会这么做的,原因就不用解释了吧?

刘侾悲愤欲绝,他觉得他太难了。

再然后,他就发现还有比吃黄连更苦的事情等着他。

他爹终于逮着机会揍他了,说真的,为了等这一刻,他都忍了差不多十天了!

于是,当天晚上,刘侾趴在床榻上,摸着肿起来的腮帮子,以后连摸都不敢摸的遭遇重大打击的臀部,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活最终还是对他下了手。

**

高门大户里发生的事情,要说真想隐瞒下来倒也挺容易的,谁家还没点儿阴私呢?但也有人家完全没想过要隐瞒的,因此有些事情反而比小门小户的更容易传到外头去,毕竟一般人家可没那么多人盯着。

自打扰乱考场那个事儿之后,就有不少人盯着三皇子和刘侾,想看看他俩会做出怎样的报复举动来。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像他俩这样的纨绔子弟,在被落了面子后,肯定会加倍报复回来的。

结果……

先是三皇子被圣上教训了一顿,随后就丢到了御学里重新开始了可怕的学生生涯。

再就是隔了几天后,刘侾也跟着凉凉了,他更惨,还挨打了呢!就算是亲爹下得手,理论上是不至于太惨的,但大家还是很同情他,不敢相信这么个混世魔王也有栽的一天。

结合这两个事儿,很多人都对陶举人敬佩不已。

能不敬佩吗?一气搞掉了两个顶尖的纨绔子弟,自个儿没啥损失不说,对方却凉了。

当然,也有人说陶举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损失,他被判今科成绩作废了。但更多的人是认为,他绝对是认为自个儿考不上了,才故意搞的事儿。毕竟,这一届参加会试的人足足有五六千,可按照正常情况来推论,估摸着也就取中三百人,概率太低了。尤其能参加会试的,哪个不是饱学之士?

而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陶举人,自然也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是这样的,他最初是真的不知道判决布告上的主犯梁暄是什么人,他倒是知道刘侾是谁,推测应该是跟刘侾差不多身份的人,或者就是刘侾逮来的替死鬼。饶是如此,看到主犯被判终生禁考,他心里还是一揪。

济康郡的这批举人都是经历过乡试那次乱子的,既有秀才因迟到而无法正常参加乡试一事,尤其那事儿最后被证明确实有人从中搞事儿,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次警醒。

要知道,仅仅是一次缺考,都能叫迟到的秀才恨死了那个暗中搞事的人,那如果是终生禁考呢?

这只怕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吧?

陶举人在缓过来之后,就想离开南陵郡了。可有个问题是,从济康郡来南陵郡的商队不少,但回去却不一定有。哪怕真的侥幸碰上了,多几个人同行还能平摊路费,如果是陶举人一个人回去,钱会多出不少不说,路途还难熬,他总不能跑去跟商队的人说话解闷吧?

在询问了几个好友后,他们都表示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等到放榜以后再走。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把握,而是习惯了做事有始有终,再说也不差这几天。

无奈之下,陶举人只能压抑着心中的烦闷,憋着劲儿算着日子。

初时,他还能闷在房间里,可时间一长肯定受不了的。本来他还想搬出贡院旁边的客栈,毕竟这会儿都不需要在乎地段了,完全可以找个便宜的客栈。结果客栈掌柜是如此的现实,会试一结束,客栈就降价了,感觉就算费劲儿扒拉的去寻摸便宜客栈,也就是差不多的价格,省也省不了几个钱的。举人们又懒得动弹了,继续住吧。

陶举人想搬出客栈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图便宜,眼下最重要的原因没有了,他倒是觉得留在这里反而安全。毕竟,他要是离开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套麻袋呢?毕竟刘侾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人君子。

当然,他也可以回去先前找到寄读的书院,可他是真的没脸回去,毕竟会试考砸了,又冲动之下搞了事儿,在聚在读书人之中……

他先前是受到万众瞩目的,眼下却实在是承受不住对方失望乃至奚落的目光。

如此这般,在刘侾被他爹毒打的消息传出来后,陶举人先是知道了刘侾的事儿,紧接着却听到旁人提起了好多天前的旧闻。

却是三皇子的事儿。

主要是对比啊!

对比三皇子和刘侾受到的惩罚到底哪个更严重一些。有些人是心疼刘侾的,因为他是实打实的挨打了,听说都见血了,连大夫都跑了好多趟。但还有一些人是心疼三皇子,那类人相对而言比较少一些,毕竟会跑来参加会试的,学霸的比例占了绝大多数,剩下少数人是因为勤奋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但其实也不太能代入三皇子。

毕竟,又没挨打挨骂的,只是回去继续进学罢了,就读的还是自家的书院,同窗都是自家的兄弟,连带先生们肯定也不敢太过于惩罚他,这样的读书不算苦吧?

只有极少数人对三皇子心生同情,这类人有个共同的名字,他们叫学渣。

“话不是这么说的,三皇子又不是尔等擅学之人,况且他读书是为了什么?太子殿下进学是为了将来能治理天下,咱们这样的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那三皇子殿下呢?他图什么?”

也对,他学的再好也不可能让他去当官的,就感觉是做了无用功一般。

其他人聊得热切,哪怕极少数人对三皇子产生了学渣般的共鸣,但就算是这些人,其实也谈不上真同情的。那是皇子殿下,有啥好同情的?他读不读书都是富贵无双,有着闲情逸致不如先同情一下你自己。

而陶举人……

他一开始就没听懂,但因为讨论这事儿的人特别多,还有很多人是直接将三皇子和刘侾放在一起对比的,再听极个别人说起了扰乱考场一事。

蓦地,陶举人脑子里几乎是电闪雷鸣,他终于想起来了。

梁是国姓啊!哪怕他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这一代的皇子们都是“日”作偏旁取的名字。

所以……

陶举人心神大震,随即肝胆俱裂。

他不敢相信自己不光是得罪了永平王府的小少爷,还开罪了三皇子殿下?就算那是个纨绔子弟,是绝对不可能登基大宝的,那也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人物啊!

没等他想好这一切,就又听说安平王府开始办喜事了。

再一次的,陶举人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大概是年前?或者应该是还未到达南陵郡的时候,他们从济康郡一路往南过来,中间停靠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那会儿魏家那个老太太好像吹牛说安平王世子邀请她去参加婚宴?

其实,严格来说时间倒也不是隔了许久,但因为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再加上那会儿陶举人认定了是杨冬燕在吹牛,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这会儿哪怕是绞尽脑汁的回忆,陶举人也想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能够想起的只有他当时的心情。

嫌弃,鄙夷,嗤之以鼻。

反正就是嘲笑魏家老太婆太异想天开了,但没想到的,在到达了南陵郡后,他们还能在城门口碰上安平王世子,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哦,对了,他自觉被打了脸,脸面无光之下,索性就故意避开去。魏家既然住了那个客栈,他就去别的,魏承嗣既然入了青云书院,他就另找一个。

说白了,就是赌气呗。

这本来也没啥,坏就坏在会试结束出考场的那一刻……

陶举人面色煞白,彻底不好了。

可饶是到了这一刻,他仍然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听到杨冬燕毫不掩饰的吹牛,多半人都不会相信吧?他的同行者也不信啊,哪怕是魏承嗣的同窗,当时也应该是不信的。

所以,他没错,错的就是魏家!!

但陶举人显然没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怀疑是人的本性,这没啥好说的。其他人纵然不相信,也不会恶语相向或者背后说人坏话,更不至于在会试都已经结束后,还实名举报,试图彻底断人前程。

……

三月初九便是安平王世子大婚的日子,往前一日,永平王府便派人去铺房了。

身为待嫁新娘刘韵的亲哥哥,刘侾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席这种场合的。没等刘二老爷懊悔自己下手太重了,初八这天大清早,刘侾就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屁事没有,连上火都好了。

这也很正常,他受了伤自然不能再吃那些大荤之物,天天清汤寡水的,上火自然也就好了。至于挨的打更是小事儿一桩,他皮实得很,其实前两天就可以在屋里乱窜了,但他不敢出去,生怕他爹看到他好得那么快,再给他来个伤上加伤。

至于今个儿嘛,刘侾笃定他爹不敢在这种时候打他,因此格外嘚瑟,还故意在他爹跟前晃悠来晃悠去的,看得他爹牙根痒痒。

初八铺房晒嫁妆,初九就是正式成亲的好日子了。

杨冬燕肯定是要参加的,不过她没管安平王世子早些时候就派人送来的请帖,而是直接作为女方这边的长辈出席的。

对了,依礼新郎官也是要向女方长辈行礼的,不过并非是在成亲当天,而是在回门日。

也因此,在回门这一天,看着高座上的杨冬燕,安平王世子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给她跪了。

做人做到这份上,也真是够可以的。

韵姐儿其实并不知道详细经过,但是不要紧,她察觉到了父母的态度,尤其是她那最滑头的二哥刘侾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也因此,韵姐儿就是一副乖孙女的做派,典型的勋贵人家贵女在长辈面前的形象,温柔贤淑乖巧听话。

瞅着韵姐儿,再想想自家那个肉团子,杨冬燕就觉得脑壳疼。

心说一样都是她的孙女儿,咋瞅着差别就那么大呢?尤其孙女她爹都不怎么聪明,所以问题出在哪儿呢?

噢,那肯定就是孙女她娘的缘故了。

杨冬燕想起刘二太太孟氏从一开始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如今更是勋贵人家太太的做派,再想想小杨氏……

噫!

怪不得呢,原来一切的问题都是出在当娘的身上啊!

小杨氏也是应邀的客人之一,当然不是那种贵客,她跟方氏等人一起混在那些依附永平王府生存的小家族女眷当中。这会儿,瞅着好酒好菜,小杨氏吃得特别开心,当然她身畔的猪崽、猪小妹也是如此。

自然,小杨氏不知道,就在方才,好大一口锅又结结实实的扣在了她的头上,还是甩不脱的那一种。

她不会知道的,她吃得可香了呢。

安平王府和永平王府之间的联姻,自然是轰动了整个南陵郡的,尤其其中一方还是安平王世子,王府未来的继承人。

这种事情,圣上是不好出面的,但是太后下了懿旨,大意是夸赞俩人金童玉女,定能百年好合子孙满堂。当然,赏赐也是少不了的,鲜亮的捧出来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就连今个儿的回门礼,都是格外得隆重。

几乎可以说,从铺房那一日,到回门这天,前后三四天的时间里,整个南陵郡都是一片喜庆的。

就有当地百姓在私底下叨叨说,想当年二皇子大婚都没这般轰动。又说这也没错,毕竟二皇子那身子骨,再加上那尴尬的身份,自是比不得人家郡王府的世子殿下。

说这些小话的到底在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以羡慕为主的。其中,又以未婚少女最多。

在民间,有那嫁人当嫁状元郎的说法。不过放在南陵郡这边,当地人见多识广,单说那状元郎好了,每三年就有一个,时间久了也就这样吧。还有就是,状元郎他不一定长得好看,甚至不一定年岁轻。

曾经就有无数少女拽着帕子期待的簇拥在街道两旁,就等着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经过。

结果,状元郎倒是来了,也有那高头大马,但少女们却失望不已,准备好的香囊帕子是一个都没丢出去。原因很简单,那一届的状元郎年逾五旬了。

就很现实。

可安平王世子是不同的,再怎么没见识,也知道人家的身份地位要远远高过于普通的状元郎了。况且,安平王世子长得很好,不是刘侾那种俊俏的小郎君,而是自带威严的。

还真别说,这种人真放在你身边,保不准就被吓哭了。但远远的瞧着,别提有多向往了,只恨不得自己是永平王府的嫡小姐。

少女们羡慕不已,只盼着自己将来也能遇到这般完美无缺且只对自己一个人好的郎君,不过也有比较奇葩的。

譬如老魏家的猪崽崽。

待回门结束后,杨冬燕携家里人回去了,途中就问猪崽感想如何。猪崽的感想就特别丰富,以前窝头让她背个书,她拖拖拉拉不说,还老是背不出来。但今个儿,一提起席面上那丰富的菜色,猪崽一点儿磕绊都没打,顺顺利利的就给杨冬燕报了个菜名。

不光报了菜名,她还详详细细的形容了每一道菜的滋味,不光说了,神色情绪都特别到位,听得杨冬燕毅然决定回到府上就立刻加个夜宵。

没办法啊,杨冬燕跟家里其他人不在一个地方,她是在王爷王妃这边的。这边的菜色当然也不可能差,却架不住事儿更多,她压根就没吃到几口。

忍着腹中饥饿,杨冬燕打断了猪崽的话:“谁问你吃得咋样了?我问的是你对亲事有啥看法!”

猪崽一脸的莫名其妙,她以前又不是没去别家吃过喜宴,不都是问吃得好不好吗?至于对亲事的看法……

“人家都成亲了,我就算有看法又咋地?再说了,两边的爹娘都没意见,我有意见管啥用啊?”

“我问你对你自个儿亲事的看法!!”杨冬燕差点儿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把猪崽抽一顿。

好在,这次猪崽总算是听懂了,然后她就更迷茫了:“我的亲事?我的?我哥还没娶媳妇,就要给我说亲事了?噢,就像永平王府那样吗?让我想想。”

猪崽非常认真的想了想,过了好半天才一本正经的开口:“如果是我的亲事,我希望席面上也能有今个儿那道菜,就是那道过桥排骨,我吃得特别对胃口,相信其他人也会喜欢的。再就是那道鱼羹也特别不错,又鲜又滑,太好吃了!”

杨冬燕:……

不要了,这孙女谁要谁抱走,反正她是要不起了!

就在祖孙俩互相伤害之时,他们所乘坐的马车逐渐慢了下来,却是到家了。

不想,就在马车刚停下的那一刻,杨冬燕等人都尚未下马车呢,府中的管家就急吼吼的从府中奔了出来,甚至在过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跤,直接就摔了个大马趴。

饶是如此,管家都不顾自己的颜面,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衣服上的尘土,才刚站稳就满脸喜色的大声嚷嚷道:“老太太大喜!老太太大喜!”

“大爷他考上了!今个儿贡院放榜,大爷他榜上有名!咱们家就要出个进士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