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那可不就是跪了半天, 苦苦哀求才得来的圣上亲自写的悼文吗?

毕竟,圣上有没病,若非万不得已, 他又怎会破罐子破摔的认命写下了这篇迟到了十年的悼文呢?这说明了啥?正义不一定会到,但赖掉的功课, 总有一天会以你想象不到的方式, 逼你写完的。

十年前,圣上因为公务繁忙,在永平王府杨老太君过世后,只是赐字缅怀,并不曾亲笔写下悼文。之后,是派了三皇子代为去永平王府送了老太君一程,但体面是有了,诚意就未必了。

本以为,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谁能想到呢?贵为天子的圣上也想象不到啊!连这种事情都能再来一次?

在数次推辞无果,并且永平郡王刘谏大有为此事死磕到底的架势, 圣上……

就仿佛两边拔河一般, 总得有人先泄劲儿吧?照理说, 怎么着也不该是圣上让步,但别忘了, 圣上他忙啊!尤其是每年年底的封印之前, 他是忙得连后宫都不再踏足了。至于永平郡王,名义上是实权王爷没错, 刘谏手底下也是有兵的。但好端端的,又不打仗又没人闹事,刘谏非常之清闲。

一个忙得恨不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抠下来做事儿,另一个清闲得见天往宫里窜再在御书房前头一杵!

行叭, 你傻你说了算。

此次较劲,以圣上认输告终。

不过,圣上也不服气,他本人是很忙,但总有人闲着的。因此,在很勉强的发了圣旨后,他又派人盯着永平王府,看看那一家傻子到底在搞啥名堂。

于是他就知道了,永平王府挂白了,就跟那做戏做全套一般,完完全全的复刻了十年前杨老太君出殡之时的情况,甚至比那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十年前,永平王府的第三代里,唯独只有世子刘修赶着时间成亲了。如今,十年过去了,不光第三代里有不少人已经娶妻了,连第四代都有了。

孝子贤孙大型哭丧的场面真的是太刺激了。

得了消息的圣上,格外宽容大度的选择原谅了他们。

不然呢?他堂堂天子还能跟几个傻子一般见识不成?见过忌惮权势滔天的军中将领,但傻子嘛,圣上容不下别有用心之人,还能容不下几个傻子?

这个时候,圣上还不知道,更刺激的事情还在后头。

不过没关系,他迟早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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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只是从第三者的叙述中得到了大致情况的圣上,杨冬燕受到的刺激显然要大的多得多。

一方面她人在现场,另一方面她还是当事人。

就是悼文里那个被圣上真情实感深切缅怀的当事人。

俗称死者。

杨冬燕气得想打爆倒霉儿子的狗头。

一旁的刘修早已吓傻了,却还得将杨冬燕迎进府中,他有种将大魔王领回家的感觉,引狼入室大概也就如此了吧。倒是刘侾一脸的跃跃欲试,仿佛期待着他爹被打爆头。

过年啊,真美好。

先前那悼文是由传旨太监在府门口高声诵读的,为此,平常几乎不打开的王府正门此时大开着。自然,刘家人也跪成了前后好几排,哭得格外醉人。

按理说,像郡王府的门口,就算街面挺宽敞的,但除了自家人以及依附着王府生存的族人亲朋外,是鲜少有人路过的,毕竟这里是直通府邸的,又不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但如今,多亏了圣上,此时的王府门口说是菜市口都有人信。

实在是太热闹了。

为此,刘修不得不避开人群,将杨冬燕引了进去。甚至为了能顺利地进入府中,堂堂南陵郡第一混世魔王都不得不出面拉仇恨,用脸将其他人吸引住,方便杨冬燕入府。

只这般,完全没惊动其他人,杨冬燕顺利的进入了离开十年之久的永平王府。

其实,这跟杨冬燕原先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是一个讲究牌面的人,要不然当初刚达到南陵郡时,连客栈都不用去,就可以径直来到永平王府认亲。

为什么当初不呢?还不是因为她想要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这也是为什么她提前支会了长孙刘修,让他转告府上,准备好一切后她再登门。

结果,欢迎仪式倒是准备好了,还有圣旨的加持,可她却又不想要了。

真是个任性又拧巴的老太太啊!

当然,老太太肯定是不服气的,因为这跟她想象中的盛大排场完全不一样啊!

如此这般,等杨冬燕终于踩在了永平王府的地上时,愣是没惊动其他主子们。

噢,他们还在忙着哭呢!

接了圣旨,听了悼文,永平王府上下哭声四起,配合着嚎啕大哭声的,还有时不时响起的那一声声“老祖宗”、“老太太”,间或是某些人自行发挥的一些关于怀念老太太的彩虹屁。

彩虹屁嘛,人人都爱听……

呸!谁他妈想听这玩意儿了?

杨冬燕非常愤怒,她绕开了那群傻子们,径直去了王府正堂。

想当年,也就是她上辈子的早些时候,她还不曾病重到如何起身之时,每到了大的年节,她都会由长孙陪伴着来到王府正堂,接待访客、等晚辈叩拜、赐下恩赏等等。

要是往更早些时候算,老王爷还在世时,那她来这儿的机会就更多了……

“没啥变化嘛,还是跟我记忆里的差不多。”杨冬燕看着空无一人但异常熟悉的正堂,不由的唏嘘起来。其实真要说变化肯定还是有的,但那股子熟悉的感觉确实还在。

刘修赶紧扮演好狗腿子孙砸的角色,解释说这十年里,尽管府中时不时的有修缮翻新,但都尽量得维持了原先的风格。

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正堂也罢,老祖宗您原先住的院子,才是保持得一模一样。今年还仔细的翻新过了,还有以前在您跟前伺候的老人,也都还在府上。”

说实话,杨冬燕对这些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她这不是死了没多久,而是足足十年了。

十年光阴啊,能够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甭管这些儿孙究竟是发自内心的去做这些事儿,还是仅仅为了讨好她维持表面的情况,她都挺感动的。

——那不都是你见天的在梦里逼逼吗?他们敢不从吗?

杨冬燕草草的看了一圈后,便回到了她很早以前常做的圈椅上,即上首的右边座位。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空着的左边座位,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老王爷当年的模样。可惜呀,她轻叹一声,别家夫妻俩是奈河桥上等三年,他俩就不成了,别说三年了,三十年都等不到。

没错,杨冬燕立志要活个一百岁,让老头子等着去吧!

“还愣着干啥?上茶水点心啊!”杨冬燕稍稍回味了一下从前的时光,随后就恢复了本性,使唤起了大孙子。

刘修就很习以为常,哪怕中间空了十年,他接受起来依旧非常迅速。甚至于他都没让丫鬟进来,而是站在正堂门口接过了托盘,亲自为老祖宗斟茶。

杨冬燕也不是很想喝茶,她要的就是那个范儿。

又等了一会儿,府上的主子们总算回来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往正堂来了,庶出的三房就直接被打发走了,余下的孩子们也被身畔的嬷嬷带走了,加上又有刘侾从中干预,最终被引到正堂来的,也就是大房、二房的几个主子。

王爷王妃并刘修的两个嫡出弟弟,二老爷二太太并刘侾的亲哥刘仁。

当然,刘侾也在,他看似垫底走在最后,但面上的表情却是灵动异常,看好戏的心情溢于言表。

稍片刻后,一行人便走进了正堂。

一抬眼,走在最前面的王爷王妃就先看到了坐在上首座位上的杨冬燕。

“大胆婆子!你居然敢坐上头,不要命了?”

刘修“噗通”一声给他爹跪下了,他用实际行动成功的让他爹闭上了嘴。

杨冬燕全程冷漠脸,目光缓缓的扫过这些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

孩子们都长大了……呸!

这重要吗?她的倒霉儿子啊,都开始骂她了!

冷不丁的,杨冬燕想起了她刚借尸还魂的那段苦日子。明明前一刻,她还是永平王府的杨老太君,超品的诰命夫人啊!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她就成了乡下种田人家的老婆子。

曾经,大家唤她老祖宗、老太太,不然叫老王妃、老太君都成。

可后来,她就变成了杨婆子……

天理何在啊!

关键吧,其实自打窝头出息以后,都别说他考上了举人之后了,便是先前只得秀才功名时,周遭的人就已经开始很尊重她了。一般人都喊她杨老太,譬如闵举人那帮人,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得好。

结果就在她快忘了自己曾被称呼为杨婆子的时候,倒霉儿子提醒她了!

她杀气腾腾的看着大儿子刘谏。

本来想好了一堆想骂老二的话,如今只想尽数骂到老大身上去。

偏就在这时,永平郡王醒悟了。

扭头看了看跪在地上满脸绝望的长子,再抬头看向坐在高座之上,通身气势惊人的老婆子……

“老太太!”王爷也跟着一起跪了。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其他人有样学样的,就跟那下饺子一般,噗通噗通的全给跪了。

杨冬燕冷笑一声:“咋不喊我大胆婆子了?咋不让我赶紧滚蛋了?咋不需要我验明正身了?我还打算给你们表演个徒手捞供品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其他人还未回过神来,甚至其他孙辈们都不知道她还能捞供品这个事儿,她就来了个现场表演。

徒手捞供品!

嘿哈!

杨冬燕今个儿还没用掉每天一次的机会,偏生今个儿又是大祭,哪怕实际上并不会去祠堂那头,那该有的排面还是会有的。

又因为她想给家里人一个震慑,虽没仔细看啥东西,但她还是凭借着本能,捞了一个看起来最大个儿的供品。

一头猪……

杨冬燕傻眼了。

底下的儿孙们也给吓懵了,这个时候知不知道供品能被祖宗拿走都不是最重要的了,毕竟就算知道供品能让祖宗吃到嘴里,那大家其实还是没想过具体的情况。

陡然间,这么大的一头猪啊,说百八十斤都算是少的了,关键还是生猪,就这么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到了正堂的地上,还在地上震了两下,往王爷跟前滚了一段距离。

王爷低头跟硕大的猪头来了个深情对视,随后原地起跳,真正的惊到一蹦三尺高的那种,紧跟着又啪叽一下落在地上,久久不能回魂。

身为知情者,且还是打小跟着老王爷舞刀弄棒胆子特别大的王爷都被吓成了这样。

由此可见,其他人有多惨了吧?

王妃是紧挨着王爷的,先是被高座上的老婆子弄愣了,随后又见儿子满脸绝望的跪在地上,再就是王爷跪下喊老太太,等她顺势跟着跪倒时,说真的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压根就没能回过神来。

结果,更大的惊吓就从天而降了。

你以为是一头猪落在地上这么简单吗?不,那是徒手捏住了她可怜的小心脏,吓得她整个儿魂飞魄散的那种程度的惊吓。

更雪上加霜的是,王爷还来了个原地起跳……

总之,王妃受惊过度,两眼一翻身子一歪,成功的厥过去了。

“我也没说啥吧?我都没骂她吧?这是干啥呢?”杨冬燕颇为不解,但还是催促着让赶紧喊大夫。

跪在最后头的刘侾乐呵呵的道:“老祖宗放心,我方才已经同大管家说过了,让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理由就是家里人因为悲痛过度,厥过去了!”

这理由就挺扯淡的,但无妨,反正厥过去是事实,还是有品阶的王妃,所以请太医是非常合适的,连圣上都挑不出错来。

杨冬燕总算赏了刘侾一个笑脸,后者受宠若惊,全然不见他平日里在南陵郡耀武扬威的混世大魔王模样。

“还有谁想晕,赶紧晕吧。”

并没有。

惊吓这种事情就是一瞬间的感受,其他人本来是挺震惊的,可没等震惊到心底,又迎来了惊恐,但随即就被王妃打岔了,情绪这种事儿过了也就过了,这会儿大家都挺好的。

刘二太太在王妃晕过去之后,立马找到了曾经当儿媳妇的感觉,不等其他人开口,她主动自发的上前站到了老太太身后,随即就一叠声的说起了府上的事儿。

是这样的,知情的几人都是默认杨冬燕就算人凉了,但还是对府上的事情知晓得一清二楚。因此,刘二太太没说其他有的没的,只抓住了一件事情来说。

“老太太您可算是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府上就该翻天了!”

“我看你们已经翻天了!这什么情况?谁让你们跑去宫里找圣上求悼文的?谁准许你们去的?”

刘二太太秒速甩锅:“自是王爷做的主,咱们其他人又没能耐入宫面圣的。”

王爷被噎了一下,可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擅长言辞的,加上刘二太太也没给他任何机会,又滔滔不绝的说上了。

“老太太您是不知道,您这一走,二老爷可算是没人管束了,见天的左拥右抱。他呀,前阵子还跟一个小寡妇打得火热,王爷派人将那小寡妇赶出去,将在外头置办的宅院收回来,二老爷还不干呢,闹着要将小寡妇接回府上来。”

杨冬燕听刘修提过这事儿,但因为是晚辈,刘修只非常简单且客观的描述了一下大概情况,很多细节问题他都是一笔带过的。

但没关系,如今不就知道了?

于是,本来因为那句“大胆婆子”而转移到王爷身上的仇恨,再一次回到了刘二老爷的身上。

刘二老爷一脸的绝望,那一刻,他真当是感觉到全世界的恶意朝着他扑面而来。

“老太太,事情是这样的……”

“难道老爷您没在外头置外宅?没有养小寡妇?不曾有私生子?”刘二太太满脸的怨念,其实要不是因为早先就知道老太太在年前会来府上探亲,从知晓那事儿之后,她就想回娘家了。

诚然,孟家的权势远不如永平王府,跟王妃的娘家蒋家也不能比,可就算这样,也没得让出嫁女这般受委屈的。要知道,本朝的律法里虽然允许男子纳妾,但置外宅养外室,却是处罚了律法的。

也就是刘二太太是个理智的人,要是摊上一个情绪上头冲动不已的女子,搞不好就拼着鱼死网破的后果,直接把刘二老爷给告了。

一告一个准儿好吗?

倒是不至于受刑罚,但削官罢职却是板上钉钉的。

真要是如此的话,那就不单单是刘二老爷倒霉了,连带整个永平王府都得跟着一起丢人现眼。

当然,要是刘二太太没忍住的话,她本人只怕也要被非议。但就因为她忍住了,非但没搞事,甚至憋着一肚子气都没回娘家,还赶在年底最忙碌的时候,帮着王妃一起料理府上的琐事,操办老太太十年大祭所需要的一切事宜。

多么识大体的女子啊!

也因此,哪怕方才被她噎了一下,王爷也忍住了。再说了,这不是仇恨又回归了吗?还顺便升级进化了一番。

再看此时杨冬燕的脸色,那叫一个漆黑啊,真就跟那锅底似的,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

刘二老爷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

哦不对,他还是有话说的。

“旁的事儿也就罢了,那个私生子是假的吧?反正我是不知情的,当然也有可能某个深爱我的女子,在我离开之后,忍辱负重生下了我的骨肉,又呕心沥血的将他抚养长大,正好那孩子继承了我的聪明才智,考上了举人……”

呔!

杨冬燕操起手边拿来装逼用但其实压根就没喝过一口的茶盏,冲着刘二老爷就砸了过去。

因为太气愤,加上茶水中途洒了出来,准头并不是特别好,却也砸到了刘二老爷的面前,还泼了他一身茶水。

得亏如今是冬日里啊!

得亏先前他们一行人在前头耽搁了不少时候!

刘二老爷刚庆幸了一会儿,随后又笑不出来了。老太太是动真火了,他大概率是要凉凉了。

杨冬燕砸了茶盏后,就开怼了:“就你这副熊样儿,家里这么好的条件,倾尽一切的培养你,连个状元都没往家里拿,考个乡试都考了两次才勉勉强强的通过,还敢自吹自擂的说什么聪明才智?这得有多瞎,才能撇开你的身份看上你?还给你生孩子?你瞧瞧,你瞧瞧!”

指着跪在最后的刘侾,杨冬燕愤怒不已的道:“那才是你儿子!聪明不?能耐不?有其父必有其子!”

刘侾:……???

不是啊,老太太您骂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搞起了牵连呢?他何其无辜啊!

侾哥儿委屈,侾哥儿不敢说,侾哥儿只能跪得再笔挺一些,指望老太太看在他跪得像模像样的份上,能将火力对准他爹,不要再误伤无辜者了。

不知道杨冬燕是否听到了刘侾的心声,还是她本来就没打算再攻击刘侾,反正接下来她的火力是全然对住了刘诰这个倒霉儿子。

火力全开之下,再加上她一贯的好记性,非但将刘诰从小到大干过的蠢事儿都如数家珍的骂了一遍,还自我创新的加上了这十年来,从魏大嫂等人处学来的各种充满了乡土气息的骂人话。

句打句的接地气,句打句的戳人肺。

关键吧,正常情况下,就算祖辈要骂儿子,那也是会刻意遣散孙辈的,没的说让当儿子的亲耳听到别人骂他老子。但杨冬燕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气疯了,骂了个够本后,还勒令刘二老爷将房中的美妾清一清。

生育过儿女的,送到庄子上养老,横竖府上也不差这点儿钱,假如庶子想分家单过的,给一笔安家费,允许他带走其生母。

若是没生育过儿女的,视具体情况而定,年岁长的也送到庄子上养老,年岁轻的就给一笔遣散费,发还卖身契,允许她们再嫁。

末了,杨冬燕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这些钱不走公中,从二老爷的私房里出。倘若不够,就拿他的珍藏抵债。”

刘二老爷面如死灰,到了这会儿,才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杨冬燕还有些意犹未尽,吧唧了下嘴后,才道:“也怪我以前太宠你了,慈母多败儿,看看你,再看看侾哥儿,我这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刘侾:………………哦不!

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修哥儿不是想了法子让侾哥儿去青云书院念书吗?去吧,年后等书院开学了就去。别想忽悠我,我知道青云书院啥时候开学!”

那是不可能的,但窝头是那种会提前一天往书院赶的人,所以杨冬燕认为自己也没说错,她迟早会知道的。

“感谢阎王爷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得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杨冬燕在大概的处理了一下家务事儿后,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以后,我就不走了!”

“虽然我不会在府上长住,但我会时不时的过来探望你们的。”

“老刘家的小兔崽子们,你们再敢惹事儿,我立马就上门收拾你们。再不济,我还能登闻鼓告御状!向圣上告你们不孝!”

王爷等众人:……

刚刚苏醒过来,还没等缓过来的王妃,听到这话后,又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太难了,做人太难了,做儿媳妇更难!

万幸的是,太医终于赶到了,众人合力将王妃搀扶到了正堂旁边的暖阁里,让王妃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终于能够活下去了。

正堂里,吓傻了的几个孙辈都没敢吭声,主要是因为他们原本就跟杨冬燕不是特别熟悉。

所有的孙辈里头,只有世子刘修和混世魔王刘侾是由杨冬燕亲自抚养的。毕竟,她的精力有限,哪怕有丫鬟婆子帮衬着,太多的孩子在跟前还是会很难照顾到。尤其,在二房的嫡女出生之前,府上是一群淘气小子。

因此,杨冬燕只有在特殊的日子里,才会将孙子们唤到跟前来,就这都是嫡孙们才能享受到的福利,庶出的儿孙们,不光是庶出的三房那些人,就算是杨冬燕的亲孙子,也就是刘谏刘诰的庶子,她也一个都不待见。

这会儿,她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好些人,哪怕没对大房动手,但想也知道,一贯最重视孝道的王爷,稍晚些时候是必然会做出抉择的。

王爷是袭爵人,是如今的一家之主,他要想让底下人对他心服口服,就必然要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

不过,舍弃美妾对于刘二老爷来说是件非常痛苦的时候,但对王爷来说就还好,因为他本来就不怎么往妾室房中去。

事实上,律法里明确的规定了身为郡王,是可以迎娶侧妃的。要知道,侧妃不同于良妾,那是享受着妻子待遇的,所出子女也皆为嫡出,其娘家也同王府是正式的姻亲关系。也因此,有些郡王的侧妃压根就是大家小姐,在家中都能跟正妃分庭抗争的那一种。

但王爷却没有,尽管他年轻时候是因为不敢,年岁大了……还是因为不敢。

有个老娘死后还盯着府上,他哪里敢啊?再说了,活着的老太太还挺好糊弄的,她人都没了,光想想就觉得好吓人的。

倒是几个孙子,这会儿也开始盘算起来了,毕竟顶在前头的靶子没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也说不定。

老太太真吓人啊!

这里头,刘修和刘侾的心情就很好。怎么说呢?看到其他人遭殃,心里就舒服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永平王府招太医入府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圣上的耳中,因为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打算做戏做全套,还是真有人病倒了,所以圣上打算再观察观察。假如一切都是真的……

他为他父皇感到心疼。

先帝啊,您到底是如何在千万人之中精准的选了一家傻子呢?

“太太!太太!祠堂那头有、有人晕过去了。”就有人慌慌张张的来报信,当然唤的是刘二太太。

刘二太太出去处理了一下事情后,回来之后脸色异常古怪。

她都这样了,杨冬燕肯定得问一下吧?

于是,刘二太太就告诉众人,祠堂那边来了贼偷儿。

反正就是个很离奇的故事。

按理说,这青天白日的,好端端的也不会有贼人入府上来偷窃。但事情得从两个方面来看,任谁都知道今个儿是永平王府十周年的大祭祀,想也知道这一天府上肯定会很忙碌的。而大祭祀的时候,祠堂那头其实反而不会有人过去,尤其王府这边还是复刻了十年前老太君出殡时的盛况。

连灵堂都布置好的那一种啊!

因此,这一天反而用不着去祠堂,毕竟按照流程,出殡这天是从府上去郊外,好一番大祭后,差不多傍晚时分才会回到府中。

考虑到这点,就有那大胆的贼人悄没声息的摸到了府上,避开忙碌的人群,偷偷的溜到了祠堂里。那人大概是在前头宣读圣旨的时候进来的,毕竟那会儿多数人都为了凑热闹,到前头听圣旨去了。

如此这般,一切顺利,贼偷儿进入了祠堂之中。

祠堂里虽不会有特别值钱的东西,但供品也值不少钱,尤其是临近年关,那黑猪白羊都是整的,还有其他的肉类鱼类等等,甚至还包括了一盘子金银锞子,这是刘二太太特地吩咐下人准备的,为的是想让杨冬燕过年里赏赐下人的。

然而,贼偷儿还来不及高兴,就亲眼目睹了足以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整头的猪啊,它消失了。

主要吧,假如是眼错不见消失的,还能自我安慰是眼花了。偏生就是在那贼偷儿上头打算将猪从供案上拿下来时,整头的猪啊,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于是,在正堂这边,王妃两眼一翻厥过去的同时,贼偷儿也跟着厥过去了。

太惨了,这简直就是人家职业生涯遇到的最大危机,基本上就宣告退休了,毕竟这刺激太大太大了。

那可是祠堂啊!

这还能不是永平王府的祖先显灵呢?

祠堂那头的事情倒是好处理,随便找个人让将贼偷儿送到衙门就行了。偷东西虽是小事儿,但也得看具体情况,人家都偷到王府来了,还进了祠堂偷窃供品,这还能是小事儿?

噢,跟老太太活过来相比,还真就是不起眼的小事儿。

撇开这些琐事不论,府上很快就安排了盛大的家宴,自然是由杨冬燕坐在首位。

但杨冬燕觉得她不能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察觉到她的意思且终于聪明对地方的王爷,很快就对府上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另一边的暖阁里,王妃再度幽幽的醒转过来。

一见她醒过来,特地被唤来陪着她的世子妃忙关切的问她感觉怎么样。

王妃呀,她感觉非常得不好。

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反正大概就是从头到脚哪哪儿都不舒坦,连天灵盖都在发疼。

“王爷呢?世子呢?”

“正在陪着老太太。”世子妃语气温柔的解释着王妃晕过去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因为并非亲眼目睹而是听世子说了那些事儿,她所受到的刺激并不算大。

反正老太太说了,她不会在王府里长住下去的,就算时不时的诈尸一回,但对府上多数人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世子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王妃的表情,思量了一下后,又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事儿还是得瞒着外头,毕竟怪力乱神这些事儿,可能牵扯有些大,不方便说出去。所以……”

“所以什么?”

“王爷对府上宣布说,他要认老太太当干娘。”

王妃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她很努力的回忆着先前看到过的老太太模样。

讲道理,杨冬燕两辈子年轻时候都是长相不错的美人,但因为她那个狗脾气,哪怕年轻那会儿也没人在意她的容貌。等年岁渐长了,老橘子皮脸见过没?尤其是她上辈子临终前,缠绵病榻许久之后,便是那绝世美人都不可能好看得到哪儿去。

但王妃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不,她就是!

且不说相貌如何,单说那个年岁好了。上辈子的老太太过世前不久,刚过完了六十大寿的生辰,也就是说,假如老太太没死,那么她如今就该是七旬老人了。

但她死了啊!

王妃很努力的判断了老太太如今的年岁,愕然发现,应该没比她大多少才对。反正,肯定没有五十岁的。

然而,王爷前年就过了五十岁的寿辰……

五十来岁的老王爷认了一个从乡下来的不满五十岁的老太婆当了干娘。

就他娘的离谱!

一个没忍住,王妃只觉得胸口一闷,脑门仿佛被人用棍子狠狠的打了一记似的,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快!快去请太医!就说……”

世子妃犹豫了一下,在最后一刻,她同世子灵犀相通,决定昧着良心给王妃树立一个孝感动天的好儿媳妇形象。

“就说王妃是因为太想念老太太才哭晕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