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里, 猪崽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梁家那头派人来通知她,女学开学了。
然而,等啊等啊等, 等得春天都来了,再等到窝头所在的省学都复课了, 她还是没能等来好消息。
那是当然的, 猪崽其实还是不太明白梁家发生了什么事儿。
诚然,因为他们后来的那些主动配合,使得安平王世子对他们另眼相看,相对应的,不光是被困在自家宅院里的家眷,连带那些被关押在牢里的人,待遇都好转了很多。
但女学呀,短时间内压根就不会开的!
倒是窝头所在的省学,虽说好些先生都被调到了其他更紧要的位置上,甚至有可能一直会待下去, 可也正因为如此, 省学那头拟了一份章程, 调拨了底下其他的先生过来。
其实就是另类的层层剥削,只是放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下, 属于难得的高升。
像省学就向府学要了不少先生, 府学就再往各地的县学要人。因为本来就是底层的人更多,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妨碍。当然, 真要说的话,肯定还是有的,想也知道上头要人肯定是管好的要的。很多县学可能就只有几个举人,全得送上去。还有府学, 仅有的几个同进士,不是被安平王世子暂时借用,就是被省学抢走了。
对于那些学子而言,显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但对于这些被调职的先生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了。
窝头迫不及待的就搬回了省学。
原先,他虽然也天天往省学去,但那都是早出晚归的。倒不是省学不让住宿,而是住了也没太大的意义。绝大多数的授课先生都不在,他住那儿干嘛呢?最多也就是跑去藏书阁看书,可家里也有书籍,他也是要看的。
不过,既然如今开学了,他自是第一时间就搬过去了,还带走了一箱的书。
天可怜见的,那些书都是永平王府的小少爷刘侾辛辛苦苦一笔一划的抄的。
太惨了,简直就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最可怕的是啥呢?
那就是明年就又会有乡试了,有了乡试就必然会有乡试考题,以及为数众多的所谓优秀文章。
事实上,哪怕刘侾抄了那么久,事实上他还是没能把所有的优秀文章抄完。不过,他爹答应了他,只要来年他能考上举人,就不用再抄乡试文章了。
刘侾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下来。
尽管他其实也没把握通过乡试……废话不是,他要是有把握的话,当年他干嘛要离家出走啊?真以为那是贪玩啊?不就是因为明知道考不上,所以不想下场去白受那些苦头吗?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如今的情况下,他要是考上了,就再也不用誊抄这些见鬼的优秀文章了。反过来说,他要是没考上,那也没太大的损失,无非就是继续现在的苦难生活。
这事儿被刘二太太知晓后,二太太很是纳闷,她知晓那是老太太布置下的任务,还点名叫刘侾来抄。换言之,刘二老爷有啥权利不让抄啊?
刘二老爷是这么说的。
“就咱们家侾哥儿那本事,你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
倒是挺清楚的,但凡事皆有例外啊!刘二太太想着,莫不是老爷琢磨着,侾哥儿考上了举人,就自己亲自上阵?这么一想,她不禁被老爷对侾哥儿的深沉父爱所感动。
结果,才感动了一会儿,刘二老爷就亲手打破了这个气氛。
“你忘了吗?你自个儿也说过的,就算老太太有朝一日考上了举人,咱们家侾哥儿也未必……反过来说,要是连咱们家侾哥儿都考上了,老太太还能考不上?”
“老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自然是,等侾哥儿考上了举人后,让他去誊抄会试的卷子以及优秀文章了。”
是啊,咋就忘了乡试之后还有会试呢?试想想,等刘侾千辛万苦的通过了乡试,还来不及庆祝,就被告知继续誊抄历届会试考题和文章,他会哭的吧?
刘二太太:……
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最惨的是什么呢?哪怕乡试看起来是很公平的,可这世上哪里来的绝对公平?刘家最早是北方人,可自打老王爷被赐封为永平郡王,全家老小就在南陵郡扎根了。到如今,祖籍在哪里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应子孙都得在南陵郡应考。
在南陵郡求学是天大的好事儿,这里的学府远胜其他郡城。
但在这里考试就是一个噩梦了。
这么说吧,每届科举的头三甲,几乎都是被南陵郡人士包圆了的。自然,会试也不例外,南陵郡出身的人,会远远胜过其他地方,甚至曾经出现过一半多都是本地人的情况。
倒不是南陵郡占了地理优势,而是优秀的人才都在南陵郡。
律法上是说了,乡试以下包括乡试在内的考试,都必须回到祖籍去考。但凡事都有例外,像永平王府就是如此,祖籍在东北呢,让子孙每三年跑一趟?开什么玩笑!路上出了事儿怎么办?再说这些人都是在南方出生的,千里迢迢往极北之地去,他们也适应不了啊!
于是,就有了特赦。
默认的是,三品及以上品阶的官员,或者身上带有爵位的人家,皆可在南陵郡考乡试。哪怕没有符合以上标准,也可以额外开恩求情,当然前提是,要在南陵郡生活以及求学等等,底线还是有的,但这里头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但是!
南陵郡本来就地处江南水乡,这里自古就是人杰地灵之处,书香世家极多,各类书院也多。在本朝选在此处定都后,更是引来了不少周边郡城人士的追捧。
举家搬迁的还不算多,但留在此地求学的,简直就是多如牛毛。
结果就造成了优秀人才过多,每届科举就算是乡试掉榜尾的,搁在别处的话,保不准就拿到了魁首。
原本,回到祖籍考试就是为了防止某些学子钻空子,在类似于南陵郡这类的地方求学,然后故意跑到其他偏远的郡城参加乡试,借此轻松的取得举人功名。
但在南陵郡是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的,大家都是逼不得已的。
譬如刘侾,他就恨不得是其他偏远郡城出身的,那兴许拼一把还能考上。可放在南陵郡的话……
国子监、太学、青云书院、博古学坊等等,这些地方能进去不是萌祖荫就是靠地方推荐的,入学考试都差不多是乡试那个等级了。
跟他们比,比个屁啊!
刘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他上届科举才会果断的跑路。但如果说,考上举人后,他就能摆脱抄书的活儿,倒也不是不能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反正落榜了也不算吃亏。
很难想象,当他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紧跟着又知道了真相……
那画面太美,让人恨不得立马就看到。
幸好,刘侾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
无知是幸福的。
幸福的刘侾只埋头苦读,算起来,离下次乡试也不过一年多光景了。其实,要是下定决心参加下次乡试,那么他先前誊抄的那些优秀文章,也不算是白抄了。哪怕考过的题目是绝对不会再考一回的,但答题方式、文章结构、观念论述等等,即便只是学到一些皮毛,也够他用的了。
对刘侾来说,只是不算白费工夫。
但对于窝头他们而言,这些优秀文章的重要性就一下子凸显出来了。
没错,是他们,而非他。
窝头那性子,就不是一个会藏私的,再说这事儿原也没必要藏私。因为在年前,授课的先生就曾透露过,说是年后会找一些上届科举的优秀文章给他们看。当然,先生的意思肯定是指从济康郡考出去的那些学子,至于其他地方,可没那么容易弄到手。
可窝头又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提前得到了这么些精妙文章,又盘算着先前同窗们对他帮助不小,就带着去了省学里。同窗要翻阅传阅都可以,真心喜欢也可以誊抄一份。
这是眼下学子们的常态,很多东西都靠人工誊写的。书局里倒是有书卖,但卖的多半都是经史子集一类的书。像个人的文章,或者是读书笔记、感想感悟之类的,得是机缘巧合才能碰到,能有机会誊抄就算是撞了大运了。
只这般,窝头的好人缘再一步得到了巩固。
当然,他也问了其他人关于梁家的事儿,得到的都是好消息,但梁同窗也的确一直不曾来省学。就有那借了他的书去誊抄的同窗,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主动给了一个消息。
“梁家那头近况好了许多,他们家的宅院已经没人守着了,好像连待在狱中的几人,也允许家人探视了。再过几天,安平王世子就要带着人离开了,到时候……”
于是,窝头就知道了,情况好转并不代表没这回事儿了。
梁家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当然,因为这个罪名就算最终坐实了,也不可能真就判诛九族的。因此,安平王世子念着他们的好,允许梁家的老弱妇孺皆无需同行,要跟着一起去的,也就只有嫡系的男丁,还是十五岁以上者。
很倒霉的是,窝头的那位梁姓同窗,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就很惨。
不幸中的大幸,安平王世子允许他们带着仆从一起走,路上若是需要特殊补给,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前提是一切费用自理。
这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要知道,就目前这个交通情况,若是真的关在了囚车里,颠簸上一两个月,梁家人就真的全都凉了。
如今,往好的方面想,就当是自费去南陵郡游览一番。想得更美一些,还可以理解成为将来的会试提前做准备了。
……主要是,不往好处想,梁同窗也得跟着父兄一起走。
打听到这些事情后,窝头就托人往家里带了封信。省学是有专门负责跑腿小厮的,如果学子们有需要送口信或者其他事情,他们都会帮忙带到,但只限于省城内。
窝头就让跑腿小厮去了一趟他爹的铺子里,那里一直有人。
到了晚间,大牛就拿着信回来了,顺手就塞给了猪崽。
猪崽兴冲冲的拆开信,一看,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大牛被她那模样吓坏了,忙一叠声的问她出了什么事儿,要知道,那可是省学的跑腿小厮送来的信,肯定是窝头写的啊!
“呜呜呜!哥哥说,梁家的事情还没有了结,让我别再做梦了……哥哥说,起码三五个月里,女学是不可能开的,还说做最坏的打算,今年都不可能复课了……哥哥还说……呜呜呜。”
猪崽太难过了,女学不复课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她连多吃一口都不可能了。
要知道,女学中午是有一顿膳食的,而且完全不限量的!她就盼着能赶紧开学,起码她能去学堂里开个小灶,弥补一下这些天吃的苦遭的罪。
大牛:……
沉默了一瞬后,大牛转身走向了灶屋,他都没进去,就站在灶屋门口大声逼逼:“今个儿猪崽胃口不好,记得给她的饭少一半啊!”
——这倒霉孩子,让你吓唬我!
猪崽听到了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这话的人居然是她大伯啊!那个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叨逼着,想要把她从二房过继到大房的大伯啊!
“大伯!”猪崽大吼一声,“你先前还说让我给你当闺女的!”
“那你当我闺女了吗?横竖你又不是我闺女,我管你那么多!”大牛理直气壮的答道。
“对呀!你管我那么多!你干嘛要管我吃多少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让我帮你画图画还有记账,你都会偷偷给我买好吃的!”猪崽简直要气哭了。
杨冬燕本来是打算坐在一旁看戏的,听到猪崽这话后,她猛的一下扭头看向大牛。
大牛心肝儿都颤抖了一下,偏生他就算因为这些年做买卖的缘故嘴皮子利索了很多,可他还是没那个胆气欺骗他老娘。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娘,是我不对,我去年给猪崽买了好多吃的,背着你偷偷的给了她。”
“我说呢,她咋越长越胖了!敢情这里头还有你的缘故?那二牛呢?有没有偷偷给她买吃的?”
“应该有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萝卜和土豆有偷偷的把他们那份零嘴给猪崽,还有窝头也是,过年分的那些糕点,大部分都进了猪崽的嘴!”
过年呀,如今家里又是今非昔比了,自然会囤很多的好吃的。再就是,杨冬燕还捞了不少供品,几乎都是吃的。哪怕冬日里,吃食放得住,那也没得说不让家里人吃,就这么放着的。
自然,好些糕点糖块就这样便宜了家里的小孩崽子,包括萝卜和土豆,窝头也不例外。在杨冬燕看来,这些都还是小屁孩子呢!
谁能想到呢?
猪崽不光哄骗了猪小妹手里的零嘴,还管她几个哥哥要吃的!
杨冬燕杀气腾腾的看过去。
“我、我……”猪崽无言以对,只恨不得没跟她大伯犟嘴。
“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从今个儿起,家里再也没有零嘴了。”杨冬燕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的饭量再减少一些,不光不能再胖下去,还要瘦下来!”
“这不公平!”猪崽这回是真的气哭了。
“有啥不公平的?其他人也不吃了啊!”
“那我娘呢?我娘吃那么多。”就在猪崽抱怨的时候,晚饭已经端上来了,猪崽如今已经被迫用了普通的海碗,而小杨氏却是拿了个大汤碗来盛饭的。
杨冬燕顺着猪崽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没错。”
猪崽一下子就激动了,她就知道她奶不会这么不讲道理的:“那我能不能……”
“这样好了,从今个儿起,你娘就跟你吃得一样多了。”杨冬燕说完这话后,就劈手拿过了小杨氏的饭碗,让方氏给换一个跟大家一样的。
随后,杨冬燕又语重心长的对一脸懵逼的小杨氏说道:“你闺女再这么胖下去,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你这个当娘的,就不能管管她?行了,你不用说了,我也知道你管不了她。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吃的跟她一样多,那么她就能安心了。”
猪崽:……不,我并不能安心。
小杨氏:……那不叫一样多,那叫一样少!
母女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绝望。
尤其是小杨氏,她这完完全全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一刻,她无比盼望着自己再怀孕,因为每次只要一怀孕,婆婆就不会管她吃多少了。这也是为什么她折腾了这么些年,却越来越胖的根本原因。
然而,她并没有怀孕……
所以就一起挨饿吧。
哪怕杨冬燕再三强调,她没打算饿着家里任何一个人,但事实上,她却是忘了考虑各人的差异了。同样的一大碗白米饭,她是饿不着的,但小杨氏和猪崽是真的不够吃啊!
于是,在继南陵郡的刘侾苦不堪言时,她又把自己的另一个孙女搞自闭了。
别人是坑爹坑娘坑祖宗,搁在杨冬燕身上,就是坑儿子坑儿媳坑孙子孙女们。
太苦了,咋就叫他们摊上了这么个老祖宗呢?
不过紧跟着,杨冬燕就被坑了。
……
事情还得从梁家那头说起,他们家前后反差那么大,安平王世子又不傻,还能猜不到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吗?
安平王世子也不是想找对方算账,相反,他起了拉拢之心。
梁同窗的二哥品出了这份意思,就供出了梁同窗本人。而这位在再三确定安平王世子毫无恶意后,表示愿意当这个引荐人,前提是放他自由,他要回一趟省学。
这么一说,安平王世子第一个想法就是省学的某位先生,但转念一想,又给否了。倘若是省学的先生,没道理不直接过来跟他建议,就算是想保梁家人,立了这么大的一个功劳,他于情于理都会卖这个面子。
“……是我的同窗好友。”
这样就说得通了,省学的学子都是秀才,就算是廪生,也没资格站到安平王世子的面前。
安平王世子当场就表示,只要对方愿意跟随,他定会许一份前程的。
梁同窗沉默了一瞬,再度表示要先跟对方沟通一番。其实如果是他本人,这会儿绝对会一口应承下来了。可他跟魏承嗣只是同窗,甚至在此之前都谈不上是至交好友,他不可能替别人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直接说名字也不合适,万一最后对方不曾应允,安平王世子记恨了又当如何?倒不如他一并扛下来,横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梁家子嗣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走仕途的。
这个短时间,可能是三五年,可能是十年八年,也可能是直接赔上他这一辈儿的人。
再然后,窝头就见到了久违的梁同窗。可不等他高兴,就得知了安平王世子传召的消息。
窝头一脸懵逼。
“可、可这主意不是我出的呀,是我家里人。”
梁同窗是拽了窝头于隐蔽处说话的,听了他这话后,明确的表示眼下有三个选择。其一,窝头顶着这份功劳,选择跟随安平王世子,这样一来就算不走科举也能搏个好前程。其二,直说是谁出的主意,让那人去见安平王世子。其三……
“你若不愿意,我就回去跟世子直说,想来他也是个讲道理的人。”
问题是,窝头也讲不好啊!
他跟梁同窗的想法差不多,也得去问问出主意的人的意见,也就是他奶!
在省学里,偶尔请假一次倒是不难,尤其今年的情况特殊,新调任的先生肯定会比原先那些先生更宽容一些。
不过,在窝头打算跟先生请假离开时,梁同窗忍不住问道:“方便的话,可否告知是你家里什么人?令尊?还是令兄?他们是做什么的?”
哪怕同窗了近两年时间,可事实上梁同窗并不是很清楚魏家是什么背景。他以前是觉得魏家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殷实人家,如今却不是这么想的了。
窝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是我奶。”
撂下这句犹如惊雷一般的话后,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他只打算请半天的假,得赶紧去找先生批条子,然后快些回家才是。再一个,甭管最后他奶是否答应去见安平王世子,他都得尽快给人家一个答复。
殊不知,梁同窗都快傻了。
其实梁同窗寻的那处隐秘之处,就是学舍。这会儿大家都上课去了,他是借着课间休息才拽着窝头离开的。而另一边,闵秀才偶然间看到窝头飞奔离去的背影,心下纳闷的同时,回想起方才好像是梁家少爷拖着窝头去了学舍里。
当下,闵秀才也去了学舍,成功的堵住了化身为石像的梁同窗。
“敢问梁兄,可知魏家出了什么事儿吗?我方才看到魏老弟匆匆离开了学堂。”
梁同窗一脸的恍恍惚惚红红火火,直到闵秀才连着问了两遍,他才勉强回过神来:“哦哦,没事儿……不不,就是一些小事儿……那个,我记得闵兄跟魏老弟是同乡?那兄台可认识魏家老太太?”
闵秀才以为是那老太太出了什么,心下盼着可千万别出大事儿,下意识的答道:“认识,看着不似一般人。听闻魏家是乡下农户出身,我猜测那老太太年轻时候可能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也曾询问过,魏老弟的父亲似是不想多谈。”
就算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那也不一定就是值得炫耀的事儿,搞不好人家老太太就是不想提起了。
想起那事儿,闵秀才还挺后悔的,万一这事儿对于魏老太太来说,是一桩勾起不好回忆的事儿,那他岂不是揭人伤疤?
“不想多谈?也就是默认了?”梁同窗喃喃自语道。
闵秀才听到了,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主要是魏家那个态度,完全是不欲多谈,但又没否认。
不是这要怎么否认啊!
老魏家是实打实的乡下泥腿子出身,杨冬燕自然也是,在这种情况下,闵秀才的猜测其实是最妥帖的。当然,前提是不知道还有上辈子儿子上供这一事。可这事儿又是不方便透露的,杨冬燕就算觉得很憋屈,她也只能默默的用态度表明,闵秀才猜测的不错。
杨冬燕是这么自我安慰的,她觉得她可以假装自己是伺候太后娘娘的,反正她也的确曾经给太后娘娘端过茶水,尽管也就那么一次吧。
她呀,就权当是自己给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当过丫鬟好了。
大户人家——皇家。
老太太——太后娘娘。
这么想着,杨冬燕心里就好受多了。
不提省学这边脑洞大开的俩人,单说窝头哒哒哒的跑回家后,把事情跟杨冬燕一说……
杨冬燕实力演绎懵逼脸。
紧接着,她就忍不住骄傲了起来。
果然,人才就是人才,哪怕换了个地儿,也换了个身份,她也依旧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个……老太太!
窝头迟疑的看着他奶:“奶,你想去见安平王世子吗?我同窗说,那是个讲道理的人,就是看着官威极盛,毕竟是一等一的勋贵人家出来的。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别去了,我去回绝我同窗。”
本来嘛,杨冬燕还真就未必想去。
但是!
啥叫做“要是害怕的话就别去了”?
她会怕那个在她怀里尿尿的倒霉孩子?她跟着老王爷一起上战场的时候,那倒霉孩子的爹还在玩尿呢!
“去!为啥不去?你跟奶一起去!咱们又不是干了坏事,像这等露脸的好事儿,咱们不去就便宜了别人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杨冬燕心里是有底的。这一次,来的人是安平王世子,哪怕她对这个世子了解得不算多,但对现如今的安平王,以及已故的老安平王还是非常了解的。
安平王府的家教极严,要不然也养不出这般优秀的子嗣来。如果今个儿来的是其他家的纨绔子弟,那她就不敢了。
只这般,杨冬燕很快就回屋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之后跟方氏交代了一声,就出门了。
她是这么交代的。
“安平王世子找我有事儿,我去瞅瞅他,跟他唠两句就回家。”
方氏:……
啪叽一下,她光荣的扑街了。
——娘啊!你还不如别跟我交代了!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门不好吗?为啥就非要把我吓死呢?
——你把我吓死了,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像我那么优秀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