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燕并不知道她上辈子的倒霉儿子们搞了什么, 更不知道已经被她彻底抛到脑后的“曾经”最心疼的小孙子已经往北方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带着儿媳和孙子回到了县城里。
落榜一事已成事实,又因为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倒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再一个,杨冬燕求的那个签, 才是重中之重。
因此, 回家后不久,全家人都知道了。
其实早在回程的路上,杨冬燕就依稀想起仿佛上辈子也有类似的事情。因为时间隔得太过于久远,具体的情形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大概是在逃荒时,曾有人对她提过一句,往南走,往南才能活命。
可那不是很正常吗?
北方是连年旱灾,外加特大蝗灾,那可真的是方圆百里颗粒无收。再待下去, 是必死无疑的。而南方虽然不安定, 可说白了, 就算是战乱年间,也总有人能活下来的。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 往南走确实是唯一的生路。
杨冬燕甚至不确定那个话究竟是对她说的, 还是对当时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说的。反正在当时,大家都是一股脑的往南走, 一路上死了不少人,但总归有人活下来了。
……
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还有一个问题,祖宗啥的倒是无妨, 想也知道,魏大哥魏大嫂肯定会管的,再不济也有老叔他们。但可以不管先人,却没办法撂下孩子不管,窝头还要参加科举,而科举是必须在籍贯所在地考的。也就是说,甭管他们怎么走,到了明年的六月,还得照样回到省城参加院试。
甚至不止院试,还有将来的乡试,都必须回原籍考试。
如果全家人都往南边去了,那就代表着窝头得每年回来考试。当然,一旦获得了秀才功名后,就是三年回来一次考举人。
甭管哪一种,都麻烦得很。
唯一的解决办法,大概就是等窝头顺利的考上了举人后,全家才能往南去……
等等!
杨冬燕猛的想起了一件事儿。
在她的上辈子,其实最早国都也是在北方的,只是后来,前朝皇帝不当人,偏又遇上连年旱灾,这才有人四处起义造反。而闹得最凶的,就是南方鱼米之乡那边的几个大世族。
也因此,她上辈子的国都是在南方的。
南方,南陵郡。
可这辈子呢?
要是国都在北方的话,难不成就算等窝头高中了,他们还得往北方去?
就他娘的气人!
杨冬燕实在是想不出法子来,索性将这事儿暂且搁在一旁,等找机会悄然打听一下,国都到底在南边还是北边。最好是在南边,她的生路在南边啊!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杨冬燕却是满面愁容。
窝头就很心疼他奶:“奶,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明年一定考上秀才!”
杨冬燕咋舍得将责任推给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孙子呢?就算真要找个人背锅,家里那么多人呢,推给谁不好,干嘛要苛责小孙孙呢?
“窝头乖,奶没事儿。这些神佛的事儿,咱们既要保持尊重的态度,又不能全然信了。这人呢,还是得靠自己的,自己上进才是最要紧的,不是签文上说了啥就是是啥的。”
窝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猪崽偷偷的伸手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他,自己的签文是啥。
“没给你求。”窝头一句话解决所有的问题。
猪崽:……伐开心。
“你们出去玩儿都不带上我,连个签都不给我求,那……哇!”猪崽的抱怨声戛然而止,因为窝头塞给她一包雪梨酥。
“要不是天气太热了,怕买多了坏掉,我还想多买一点儿。你可不要都吃光了,也给猪小妹留一点儿。”窝头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考虑到猪小妹还在睡午觉,他决定叮嘱两句。
不一会儿,杨冬燕就打发窝头带着猪崽出去玩了,堂屋里只剩下大牛俩口子和二牛俩口子,并杨冬燕一起想对策。
就目前看来,去南边最大的障碍是窝头,他既然要参加科举,就不可能离开原籍。当然,也可以选择考前回来。但考虑到这年头交通太不方便,再说了,出门在外是很容易出各种意外的,撇开安全问题不提,但凡遇上一些小麻烦,就会耽误时间。
事实上,那些举人去参加会试时,都是至少提前个半年出发的,怕的就是碰上事儿耽误了时间。
可人家会试起码是三年一次的,提前半年出发也没啥。换成考院试,岂不是得每年回来一趟?每次提前半年?考完再耽搁一阵子?
得了,还不如直接别走了,就留下来吧。
家里人合计了一下,觉得三年一次的乡试倒是可以从南边赶回来考,但院试肯定不行。
换言之,甭管将来打算怎么办,都得先等窝头考上了秀才再说。
“那就先这样吧,我明个儿就送窝头去学堂。”杨冬燕拍板定了下来。
新的学堂离家里不算太远,先前窝头也是自个儿去的。可这不是前头浪了那么久,杨冬燕觉得还是应该跟人家先生打个招呼的。再一个,省城那边的确会派人送消息去各个县城,但时间有早有晚,哪怕再早,也没得说三五天内就送到的。
一般来说,七月十日放的榜,大概要等到七月底才会送到各个县城。
杨冬燕是让窝头将他们县城考上的名字誊抄了一遍的,有一个还是他的同窗,尽管其实没同窗多久,但也算是吧。还有一些则是其他学堂的,反正窝头是抄录了,回头直接给先生即可。
除了这些外,杨冬燕还在省城置办了一些东西。
基本上都是日用品和衣裳料子,她倒是想买吃食,但天气太热了,怕闷在包袱里变馊,因此只少少的买了一些,让窝头自个儿提着。
呃,估摸着这回儿应该都进了猪崽的肚子里。
等杨冬燕从堂屋出来后,就看到猪崽已经将一包的雪梨酥吃光了,这会儿正拿着油纸包对折,随后对着张大了嘴巴的猪小妹……倒进去。
现实版的我吃肉你喝汤,姐吃雪梨酥妹吃碎渣渣?
又瞥了一眼满脸扼腕的小杨氏,杨冬燕撇了撇嘴,也行吧,起码猪小妹还有渣渣吃,旁边这个啥都没捞着呢。
“娘你咋就不多买点儿呢。”小杨氏满脸的失落,她特别想尝尝省城的糕点是啥滋味的。
“怕馊。”
“那娘你明年带上我吧,我和娘一起陪窝头考试去!”小杨氏真诚的建议道,完全没注意旁边的方氏正在冲她翻白眼。
“做梦。”
小杨氏:……
突然惜字如金的老太太,让小杨氏好不习惯。
“二婶儿!猪小妹尿裤子了!”窝头大声喊道。
小杨氏满脸的悲伤,这孩子是咋回事儿啊,有好吃的从来不记得她这个二婶儿,但凡闻到啥臭味了,保准喊的最大声。
“娘你在墨迹啥啊?赶紧的呀,给我妹换尿布洗屁屁啊!”猪崽也跟着大喊,“有吃的就跑得贼快,干点儿活儿磨磨蹭蹭的。”
“不准学你奶说话!”
小杨氏气呼呼的走过来,扛起散发着臭味的小闺女就走,还不忘拿眼瞪猪崽:“她午睡醒了,你咋没催她尿尿?”
“我问她了,她说不!”猪崽插着腰,理直气壮的道。
“你拿着雪梨酥问她尿不尿?”关键时刻,小杨氏的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可惜就算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她还是要给小闺女换尿布、洗屁屁,等下还得搓尿布。
太苦了。
方氏还羡慕她有两个娃儿,却不知道她养这两个娃儿有多费劲儿!
结果,不知道是老天爷听到了小杨氏的心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等七月一过,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小杨氏满脸崩溃的宣布道……
“我又怀了!!”
“好!这次就是猪小小妹!”这是窝头说的。
“不!是魏明珠。”猪崽大声抗议,“还有你们不要再叫我猪崽了,我叫魏珍珠,猪小妹是魏宝珠,听到了吗?记住了吗?”
窝头语带无奈的扭头看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妹妹,跟家里人抗议这个是没用的:“村学的先生还给我起名叫魏承嗣,有用吗?你听这个家谁喊我承嗣了?猪崽啊,没用的,别白费劲儿了。”
猪崽:……
圆滚滚的小胖脸上写满了不解。
刚开始窝头还以为她是不解为什么家里人都不喜欢喊他们的大名,非要喊小名。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妹跟正常人不太一样,重点是截然不同的。
只听猪崽充满了狐疑的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要叫魏撑死?你们先生是咋想的呢?他觉得你太瘦了,希望你吃多点儿?一直一直吃,吃到撑死?”
窝头:……
“承嗣!是承嗣!魏承嗣!!才不是撑死!”
猪崽满脸都写着“这不是一样吗”的表情,气得窝头头一次暴跳如雷,决定临时给妹妹加个功课,叫她学会认识“承嗣”这两个字。
其实是这样的,猪崽虽然认识不少字的,但全部都是常用字,且都是跟日常相关的字。像鸡鸭鹅猪牛羊,她都是认识的,糖块果子糕饼蜜饯,她也是认识的,还有锅碗瓢盆皂角衣裳,这些全没问题。
当然只限于认识,写的不可能写的,就算她写出来了,窝头也认不出来。
可“承嗣”这两个字,都不属于常用字的范畴,猪崽完全不能理解。
“就好像你叫‘魏珍珠’,而不是‘喂真猪’。猪小妹叫‘魏宝珠’,而不是‘喂饱猪’一样!”
为了让这倒霉妹子更好的理解,窝头临时加了课,将猪崽捉到了他自己房里,磨好砚,铺开纸,点了油灯教她认字。
猪崽欲哭无泪。
她只恨不得时间回到她嘴欠之前,撑死就撑死吧,关她啥事儿呢?再说了,名字跟现实也没啥关系啊,就好像她爹叫二牛,她大伯父叫大牛,可这俩还不都是人?
所以,就算她哥叫撑死,也不会真的被撑死的,她干嘛要嘴欠多那一句呢?
被自己坑到的猪崽,被迫参加了一对一的补课班,补了足足半个时辰的课,这才得以被她哥放生。
刚松了一口气的猪崽赶忙跑出来,结果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她哥在后头重重的叹着气说:“太晚了,明个儿再补吧。”
咣当一声响。
猪崽左脚绊右脚,整头猪……哦不,整个人呈五体投地的姿势,光荣地扑街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冬燕闻声出来,顾不得上前扶她,先叹了一口气:“二牛啊,你这俩闺女都不聪明啊,你媳妇肚子里的那个……”估计也不行。
二牛心疼闺女,赶紧过来单手就将他闺女原地拎了起来,他还是那种抓他闺女后背的衣领,陡然升高之下,差点儿没把猪崽勒死。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二牛单手拎着猪崽,另一只手则用力的拍打着猪崽衣裤上的灰尘,啪啪啪的……
猪崽觉得她小命休矣。
等杨冬燕仅剩的那点儿良知发现,上前从二牛手里救下猪崽的时候,她的魂儿都快被拍没了。
杨冬燕把猪崽抱回了自己那屋。
回头给她脱了衣裳,一检查。
“你这膝盖就红了一点点,胳膊肘啥事儿都没有,连油皮都没擦破,你哭啥哭?”杨冬燕就十分得嫌弃,想当年她是跟着老王爷上过战场的,肩胛骨被刺穿都没像猪崽这般嗷嗷哭。
猪崽沉默了半晌,忽的开口:“奶,我屁股疼。”
“你爹打的吧?”杨冬燕也很费解,“你说你明明就是整个人往前一扑,就算真要受伤,也是膝盖手。掸灰尘也该拍打前头,他打你屁股干啥呢?”
杨冬燕倒是没怀疑二牛的用心,只将问题归咎于,这父女俩都不咋聪明。
猪崽直接上床睡觉觉了,还在思考她奶方才那话。
她爹不咋聪明,所以把她浑身上下都拍了一遍,还着重打了她的屁股。
她也不咋聪明,所以不光是跌了一跤,还挨了打,屁股蛋子生疼生疼的。
就觉得吧,她可能比她爹还蠢。
似乎是觉得猪崽还不够惨,次日窝头上学之前,给猪崽留下了功课。
其实就是一张纸,上面写了三个名字,分别是:魏承嗣、魏珍珠、魏宝珠。
要求猪崽在他上学期间,将这三个名字用小木棍在沙盘上练熟了,他放学回来要考的。
猪崽:……
她等窝头出了门,扭头问正在屋檐底下嗑瓜子晒太阳的杨冬燕:“奶,你说我爹为啥光打我屁股,不打我手心呢?”
杨冬燕心说,这什么神奇的要求。
不过她自诩是个好奶奶,哪怕从猪小妹出生后,她最疼爱的孙女就瞬间从猪崽变成了猪小妹。但没关系,作为曾经最疼爱的孙女,猪崽平常提个小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的。
当下,杨冬燕就道:“成啊,等你爹晚上回家,我让他打你手心。”
“不!!”猪崽实力拒绝,她认命的拿了小木棍,在她哥以前练习写字的沙盘上写了起来。
写了一刻钟后,猪崽起身走到了杨冬燕身边蹲下,一脸自闭的跟她奶申请:“我想换个姓。”
杨冬燕:……
这孙女真的傻了?
就听猪崽接着往下说:“我觉得姓丁就不错。”
“边儿凉快去!”自诩是个慈祥和蔼的好祖母的杨冬燕也不耐烦了,“不然你找你妹玩去。”
“奶,‘魏’这个字好难写,我们仨的名字都好难写。”猪崽就很想哭。
最气人的是啥呢,她明明最早是叫魏猪的,干嘛想不开非要给自己的名字中间再加一个字呢?
不光是她,还有她妹妹……
‘魏寶珠’这仨字,愣是没一个字是好写的。
什么叫做自己坑自己,猪崽有了相当明确的认知。
“奶,我想改名。”改姓是不会被允许的,但改名总可以吧?猪崽决定退而求其次。
这次,杨冬燕倒是抬了抬眼皮:“你想改成啥?魏肥猪?”
“魏一。”猪崽满脸期待的看向她奶,“我妹就叫魏二,等我娘再生一个妹妹,就叫魏三。”
杨冬燕沉默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太老了,都跟不上小孩子的脑子了。
“那要是……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娘生了十八个娃,你打算叫他魏十八?那要是你娘生了二十五个娃,你打算叫最小的那个,魏二十五?”
撇开这个不提,杨冬燕还想提醒一下这个小傻子,爹娘的名讳跟孩子的名讳是不能重的,你爹叫魏二牛,你妹的名字里就不能出现二。
不过考虑到孩子年岁太小了,脑子也不太好,杨冬燕索性放弃了这个说法,只坚定的道:“名字起好了就不能好。再说了,谁会喊你这个名字?大家都只会喊你猪崽。”
猪崽很悲伤,她挪着脚步,又走到了沙盘旁边,捡起方才被她丢在一旁的小木棍,满脸绝望的写了起来。
又写了两刻钟,猪崽猛的原地起跳,然后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一个重心不稳,屁股先落了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杨冬燕先是被她吓了一跳,随后……
孩子太淘气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可要是孩子太蠢呢?还有救吗?
“奶!奶!奶!”猪崽顾不得屁股疼,又跑了回来,“我娘是不是又要生妹妹了?”
“我觉得你娘可能又要打你了。”
“就是那个妹妹的名字啊!我不要猪小小妹叫魏灵珠了!”猪崽才想起来,窝头以前教她认过“灵丹妙药”这四个字,其中那个灵啊,真的是超超超难写的。
生怕窝头下回还要让她写全家人的名字,猪崽决定先下手为强,哪怕已经出生的改不了名字,没出生的总行吧?
这档口,小杨氏也听到外头闹得不行,抱着刚睡醒的猪小妹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猪崽用隔壁的隔壁都能听到的超大音量,大声的宣布道:“我娘肚子里的猪小小妹,我要叫她魏小珠!”
于是,猪崽如愿以偿的挨打了。
杨冬燕调整了一下晒太阳的姿势,心说,看来孩子太傻也要打一顿,就算打孩子并不能让孩子变聪明,可起码能让她消停一点儿,别再变着法子的犯傻了。
等猪崽挨完打,满脸想不通的蹲到了杨冬燕的竹制躺椅旁边,可怜兮兮的盯着地面,就感觉脑袋被人拍了拍。
她抬头看向她奶,眼泪汪汪的道:“昨晚叫爹拍了好多下屁股,刚才我自个儿摔了个屁股墩儿,然后我娘又打我屁股……”
“你知道这说明了啥不?”
“啥?”
“说明你欠打。”杨冬燕语重心长的道。
求仁得仁,求打挨打。
猪崽彻底宣告自闭。
但事实证明,就算她自闭了,她哥依旧能找到法子收拾她,逼着她练字,并在后续提出了要她学会写全家人名字这个丧心病狂的要求。
为此,窝头还去详细的询问了家里每个人的名字。
杨冬燕告诉他,自己是杨树的杨,冬天里出生的燕子。魏大牛和魏二牛就不用多说了,仨小的也都很明确,唯独方氏和小杨氏的名字,这俩都不会写,窝头也很费解。
见不得孙子孙女为难的杨冬燕,很快就有了主意,她起初没打扰俩孩子,而是起身躲到了屋里,嘴里念念有词的骂着上辈子的儿子们,要求对方给她送来一本字典。
她上辈子还未过世之前,就知道先帝自打坐稳了江山后,就一直在让人着手修纂字典。修了那一二十年,加上她又过世那么多年,怎么着也该修好了吧?
杨冬燕要的就是那个。
没啥文化的她,完全不知道字典有多厚……
等她要完了字典,很高兴的告诉孙子孙女:“回头我让人给你们找一本字典,以后你们想起啥名字都成!”
这是他们能起的?
猪崽一脸懵圈,窝头满脸兴奋。
行叭,事情就暂时这么办,至于方氏和小杨氏的真实名讳……大家都知道音是啥,就是不确定是哪个字,估摸着问了她们的娘家人也不知道,所以到时候择个好看的字嘛。
好看的字……
猪崽深以为,就她对她哥的了解来看,到时候她哥一定会挑笔画最最多的那个字!
“奶,猪崽啥时候去上学?”哪怕名字的事情告一段落,窝头还是没放过猪崽。
听到这话后,猪崽甚至哭不出来了,只满脸绝望的坐在那儿。
杨冬燕一脸茫然:“上学?上啥学?猪崽还要上学?她上哪门子学?”
这话一出,兄妹俩的表情就来了个大切换。
窝头震惊的瞪圆了眼睛,猪崽则是满脸期待的看过来。
“呃……”杨冬燕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不忍心俩孩子失望,果断的改口道,“那行吧,我回头打听打听,看哪里有愿意收猪崽的学堂。”
这事儿其实挺难办的,因为杨冬燕确实没听说过哪里有收女学生的私塾。哪怕她上辈子的勋贵圈子里,那也是请女先生入府教导贵女们的。
对啊!
杨冬燕瞬间有了主意,横竖她如今又不差钱。大不了回头找个女先生,专门教导猪崽和猪小妹好了!
有了主意,她当下打起了包票:“放心吧,交给你们奶,不就是上学吗?这有啥难的。”
窝头重新展了笑颜,他是真心为妹妹感到高兴。可惜,他那可怜无助又肥胖的妹妹,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高兴。
小小年纪就品尝到了人生的艰苦……
好在,随后窝头所在的私塾就开始加大了功课难度,不光是休息时间短了,连带功课也增加了,弄得窝头除了吃饭睡觉外,将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写功课上。哪怕休息日好了,他也得练字,因为他奶给他“找”了好几本字帖,还告诉他,一笔好字在考场上是很占便宜的。
字帖这玩意儿其实是最为稀罕的。
一般的科举用书,还是能买到的。毕竟,靠抄书为生的读书人不在少数。但字帖……要怎么抄?写得不好的,抄了也没用。写得好的,谁又会廉价卖出去?
这就直接导致了字帖在市面上是有市无价的,一旦出现一本好的,就会遭到很多人的哄抢。
而窝头手上的这几本,是永平王府的刘二老爷用心誊抄了一个月,才勉强拣了最好的装订起来“供”过来的。
刘二老爷啊,自幼博览群书,考科举时更是不用说了,不知道写了多少页大字,写了多少篇文章。即便在进入了官场之后,他也是经常练字写文章的。也因此,他那一笔字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其实,最早刘二老爷是打算让刘二太太誊抄字帖的,男女练的字帖是不大一样的,闺阁女子更多的是写娟秀小字。
然而,他被二太太说服了,二太太说老太太那性子定然不喜娟秀小字,况且老太太也有可能不是单纯的想临摹字帖,而是希望能经常看到最心爱儿子的字。不是说,见字如面吗?
反正就是一通忽悠。
由此可见,刘二老爷也不是个聪明的。
甭管怎么说,窝头的进学倒是挺顺利的,不顺利的是猪崽。杨冬燕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里并非她上辈子所待的南陵郡,他家也不是永平王府,找个女先生放在她上辈子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搁在如今却是难上加难。
整个县城,那就没几个女的是认识字的。就算有,那也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像这样的,凭啥出来给人当女先生?
当然,要是他家是王府,人家还是很愿意主动上门教学的。
反正就是一个难!
好在,猪崽难得的体谅了她奶,从不催促也不搞事,甚至开始学着带猪小妹。谁让小杨氏又怀孕了呢?而且这一次,小杨氏的反应就特别奇怪。
第一次生猪崽的时候,小杨氏就是爱吃,馋嘴贪吃,愣是把自己从一个营养不良的瘦子,吃成了圆滚滚的大胖子,生完孩子都没能瘦下来。
第二次是生猪小妹,这次是最绝的,怀孕都快五个月了,才发现自己怀孕了。至于反应是真的没有,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食量增加以及爱犯懒。可杨冬燕认为,这丫的就算没怀孕也是又懒又馋,这俩不能完全算作是孕期反应。
至于第三次……
她吐了个昏天暗地。
从最开始的吃撑了之后狂吐不止,到后面吃饱了就吐,再然后是吃一点儿就吐,最后沦落到还没吃呢,才刚闻着味儿就开始吐。
这个时候,杨冬燕就开始庆幸了。
“还是胖点儿好啊,胖子肉多耐折腾。也就是二牛媳妇了,这要是大牛媳妇吐成这个样子,还不得瘦成皮包骨头了?”
回答她的是,小杨氏那绝望至极的眼神。
方氏看了看半点儿不会安慰人还嘴巴闲不住非要开口往人心口扎刀的婆婆,又瞧了瞧通体绝望仿佛下一个就能灵魂出窍的弟媳妇,终于她发了善心,安慰道:“别怕,这才刚怀上多久呢,还有七个半月的罪要遭呢!”
真能安慰人啊!
反正被方氏安慰过后,小杨氏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啥绝望啥悲伤都没了,剩下的只有麻木。
还有七个半月啊……
“再说兴许这一胎就是猪小弟了呢?你想想看,闺女是娘亲的小棉袄,你怀闺女的时候,闺女心疼娘舍不得娘受苦遭罪,所以才这么轻轻松松的生完了。”
“轻轻松松?两回我都差点儿难产啊!”
——那还能不是你自个儿吃太多了?
大概是小杨氏太惨了,方氏忍住了没扎心,只道:“怀孕跟生产那就是两码事,咋能混在一起讲呢?反正啊,你怀闺女的时候没啥事儿,如今这么难,这肚子里肯定不是闺女!”
“那我怀的是啥?”小杨氏好奇的问道。
方氏:……
“吐死你得了!!”
别家是长嫂如母,她这边却是长嫂如母、母老虎。
万幸的是,小杨氏吐过了整个秋天,等入冬以后,她的胃口一下子就恢复了。就是吃这一关过了,晚间却开始睡不着了,两条腿浮肿得厉害,她人还胖,别说走路了,连站着都嫌费劲儿。
就很吓人。
但大夫却说这很正常,怀孕本来就很辛苦,还对陪同一起来问诊的魏二牛道,让他多体谅一下怀孕的妻子,女人怀孕产子就是拿命在搏。
小杨氏倒是还好,却是将二牛吓了个半死。
只这般,今年的过年是在胆战心惊之中过去的。
值得一提的是,老魏家今年并未回老家,只是让在铺子里干活的那几人回去了,并带回了一些年礼,以及嘱托。
不曾回老家的原因有好几个,小杨氏怀孕是其一,还有就是私塾放假太晚了。倒是可以提前请假,可先生说,既然窝头打算来年再下场考试,那么最好不要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而请假。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就索性都不回去了。
倒是乐坏了猪崽,原因也简单,这一年的元宵节是在县城里过的。哪怕他们老家的镇上也会开庙会,但远比不上县城这边的热闹。
元宵节这一天,大牛和方氏带着窝头,杨冬燕带着猪崽,一起逛了大半宿,吃了肚子滚圆,还拎了不少好吃的,及至夜深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家。
小杨氏非常羡慕,直道等她生完孩子,明年元宵节要好好逛逛。
拥有着祖传安慰人技能的魏二牛,憨憨的道:“等你生完孩子,明年咱们肯定回老家过年啊!”
于是,这天就被聊死了。
尽管怀孕前期麻烦事儿一堆,中后期总算稍微好了一点儿,但还是不能跟怀猪崽和猪小妹那会儿比。尤其等月份大了之后,小杨氏那个肚子哟,说是腹大如鼓,那可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掺假。
杨冬燕提前好久就打听清楚了县里稳婆的情况,花大价钱,还辗转托了人,这才提前预定了一个据说经验特别老道的稳婆。
然后,一点儿用处都没派上。
小杨氏神奇的早产了。
就是那种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大清早的,方氏早早的起床生火做饭,大牛二牛天不亮就要出门赶到铺子里去,窝头稍稍晚一点儿,也要往私塾里赶。
至于其他人就无所谓了,杨冬燕如今是领着猪崽和猪小妹睡,猪崽还好,差不多天一亮就醒了,也不用人催,毕竟她只是馋而不是懒。可猪小妹不行,她的睡眠时间非常长,非得要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反正吧,差不多每天早上就是老魏家最忙碌的时候。
偏就在大牛二牛已经出门,窝头即将出门,猪崽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穿衣服的时候,跟西耳房仅仅一墙之隔的西厢房里,传出了小孩子的哭声。
最初,杨冬燕以为是猪小妹醒来哭鼻子,还纳闷呢,咋今个儿醒得那么早,不光醒了还记得哭……
然后就觉得不太对了。
猪小妹撅着屁股靠墙睡得正香呢。
紧跟着,隔壁就传来一声尖叫:“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