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真的服气了。
要不咋说儿子了解娘呢?二牛暂且不提, 反正大牛心里是门儿清。
“罢了,我也不瞒着你们,还不是因为窝头回家说, 他要去县里考试?”方氏一脸的无奈,她比杨冬燕要好一点儿, 因为完全不知道科举的流程, 所以无论窝头说了啥,她都能坦然接受。只是这么一来,她愈发不解婆婆到底在搞啥。
“去县里考试?”
“对呀。其实我也纳闷呢,横竖窝头年岁还小,先生要他考就去考呗,考不上不也还能明年再考吗?真不知道娘到底在担心个啥。”
大牛低头寻思了一下:“大概是窝头从来也没离开过她,心里放不下吧。”
这么说倒也能解释得通。
“那咋办?”
“也没啥,娘实在要是放不下心,到时候就让她一道儿去呗。”大牛忽的想起来了,“说起来, 娘这辈子还没去过县城呢, 是该带她去县里逛逛, 长长见识。”
方氏就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吧唧着嘴认真的品了一下:“瞧你说的, 娘啊, 她老说她上辈子是县太爷的老娘,还能稀罕去县里?算了算了, 你要带就带吧。”
一旁的小杨氏先前始终没吭声,这会儿倒是忍不住了:“县城啊,我也想去。”
这话当然是冲着二牛说的,只是二牛听了, 嘿嘿一笑,随后张嘴就道:“那你就接着想呗!”
小杨氏:……
于是,等杨冬燕恢复了平静后,看到的就是一只自闭了的猪崽娘。
杨冬燕完全不好奇小杨氏遭遇了什么,只唤了窝头到跟前,仔细的询问道:“先生说了啥时候去县里考试不?家里要帮你准备啥不?”
窝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是不用准备还是你忘了?”
“不知道啊,倒是先生说,等过完年后,让我爹去一趟村学里。”
杨冬燕明白了,这起码说明了考试肯定是在正月之后。不过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嫌弃起来:“找你爹有啥用?他懂个屁!回头奶陪你去!”
等过完年,都等不及开学的日子,只正月初二这天,杨冬燕就带着窝头往南田村去了,同行的还有二牛和小杨氏,以及他俩一人抱着一只猪。
就是猪崽和猪小妹。
小杨氏嘴欠得很:“娘是先跟咱们一起去老杨家,还是直接往村学那头去?娘你还拎着那么多东西,我看要不别去老杨家的,省得我娘以为这些都是送给她的。娘你……”
“闭嘴!”杨冬燕没好气的怼了她一句,成功的让这个世界恢复了安静。
不过,她也确实没打算先去老杨家,等进了南田村就领着窝头径直去了先生家里拜年。
正月初二跑到别人家里拜年也是绝了……
好在,先生家的女儿嫁到了镇上去,离得太远了,就算今个儿要回门,估摸着到了都是快晌午了。他们家的儿子又都陪着儿媳回门去了,等杨冬燕过去时,家里就俩口子并两位老人。
杨冬燕就特直接的送上拜年礼,之后就开始询问考试的事情。
看到那一大块至少五六斤的猪肉,先生就很懵,眼见他媳妇就这么拎走了,他赶紧收敛了心思认真回答杨冬燕的问题。
在先生的解释下,杨冬燕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包括县试的大概时间,以及所有的准备工作。
之所以说是大概的时间,是因为他们县里一般都是二月中下旬到三月初考试的,但具体的日子尚未确定,多半都是考前一个月才在县衙外公布的。
至于准备工作……
“一份学生履历,写清楚学生本人的年岁籍贯体型相貌,学生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的名讳,是否在世等。还要准备一份互结书和一份具结书。不过大可放心,多半东西我都会帮忙写的,到时候可能还要去魏家那头请族长出面证明,唯独请廪生作保一事,需要你们家准备一份礼物。”
说到这里,先生就很可惜。
他当初考上秀才都是磕磕绊绊的,挂榜尾考上的。这要是能考上一等秀才,即廪生,那就既能从朝廷领取米粮钱财,还能靠着每年给应考童生作保挣不少钱财。
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先生脑子里回想着方才那一大块猪肉,安慰道:“老太您大可放心,到时候我也是会一同去的,窝头还有几位同窗都会一并去县城考试。”
他没说的是,其他学生最小也有十二三岁了,只窝头年岁最小,但把握却是不小。
杨冬燕一面放下心来,一面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儿,迟疑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还想问一个事儿,咋的我以前听说,有人考科举就直接参加那个啥啥乡试?不考秀才能考乡试不?”
“平头百姓不能。”
“啥意思?”
“要是家里本来就是官宦人家,或者家财万贯的那种,就可以。”先生笑了一下,“其实没那个必要的,花个几百两银子就图一个秀才的功名?可花钱买的不可能是廪生,既不能拿钱财,也没旁的用处,何苦呢?”
杨冬燕皱了皱眉头:“先生的意思是,花个几百两银子能买个秀才的功名?”
“对!其实也不一定是几百两,有些地方便宜百八十两大概就够了,像一些郡城,只怕得要上千两。”先生摇了摇头,“总有那钱多烫手的人,朝廷也不管这个,横竖多几个秀才也没啥影响。”
“呵呵,先生说得对。”
娘的那些败家玩意儿!
真当是孙卖爷田心不痛,大几百两乃至上千两银子就这么轻飘飘的送出去了?
出了先生家的门,杨冬燕气得嘴皮子不停的拨弄着,是没出声,但明显是在心里骂人呢。
就这还嫌不够,等去杨家晃悠了一下,杨冬燕领着窝头就往家里赶,让窝头走在前头,她略慢一步跟在后头,抓紧时间压低声音骂儿子。
中心思想就一个,败家玩意儿把家业守好了,老娘在地下看着呢!
当然,骂人的时候特别容易泄露某些信息,譬如质问为啥不自己考童生、秀才,非要拿大把的银子去买,又说她就不同了,老娘就不花这个冤枉钱,靠自己!
当夜,刘家兄弟又做梦了。
许久不曾发飙的老太太再度开麦。
骂得刘家兄弟二人在梦里表演原地升天。
梦醒之后,王爷就觉得特别委屈。他没参加科举啊,作为袭爵人,他将家里唯一的一个国子监名额给了弟弟。当然,他弟还是很争气的,二榜进士,入职翰林院呢。
所以他咋就变成败家玩意儿了?他败啥家了?
比王爷更委屈的人是刘二老爷,堂堂永平王府的嫡出二爷,咋可能跟平头百姓一起从童生试慢慢往上考呢?他是有豁免权的,直接跳过前面那些,从乡试开始考。
明明是老太太啥都不懂,咋就变成他败家了?
心里苦啊!
等等,这不对啊!
兄弟俩一碰头,简单的对了一下梦里的信息,顿时惊了。
“这么说,老太太是真的打算参加科举了?我还以为她说着玩的呢!”
——要科举用书也不一定是真的打算参加科举,也有可能是见不得儿子们享清福,故意搞出点儿事情来折腾他们。
“我倒是不曾怀疑过这一点,可这都好几年过去了,我还以为老太太知难而退了。”
——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呢?刚启蒙时,想的是我考上了状元以后要如何策马游街,可读书久了就知道,有些事情梦里想想就得了,别太当真。
结果,老太太还真就跟自己较上劲儿了?
更离奇的是,原来阴曹地府不光有科举制度,居然还是从童生试开始的,而且照老太太的说法,她打算参加县试了?
可把她能耐的→_→
哥俩互相倒了下苦水,之后还是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还是那句话,他俩不信老太太能高中,哪怕仅仅是个简单的县试,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过的。
而此时的永平王府早就出了孝期,府中各人都忙碌得很,这要是老太太又要这个要那个,他俩还得吩咐下人去办,可既然老太太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骂他俩过过嘴瘾,那就……
该干嘛干嘛去呗。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力果然是非常强悍的。
至于老太太是否能考上……
想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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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杨冬燕不知道这俩倒霉儿子的想法,不然估摸着她又要开始过嘴瘾了。
当然,在这之前得先将县试前的准备工作给做了。
别以为年关里不好办事,恰恰相反,大过年的,提上礼物诚恳的上门拜访,多半人都是笑呵呵的答应了,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到元宵节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但问题又来了,依着原本的计划,大牛二牛会在过完年后离开村子赶往邻县,如今为了窝头考试的事情,大牛在犹豫到底是先去邻县,等到了确切的日子再回来,还是索性让二牛带着人离开,他本人等在这里。
“等啥啊?来啥啊?你们干你们的事儿去,有我呢!”杨冬燕大包大揽的道。
大牛十分得不放心:“娘啊,那可是县城啊!”
“县城咋了?我告诉你,上辈子别说县城了,老娘连京城都去了,连皇宫就进过!”杨冬燕一脸的嘚瑟。
方氏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娘啊,娘你不是说你是县太爷家的老太太?咋的又变了?”
“是你说的,我没说过。”杨冬燕坚决否认。
不过,在她的坚持下,大牛还是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家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先生承诺会一起去的前提下,不然大牛肯定是不放心老娘带着儿子出远门的。
幸而一切都很顺利。
今年的县试安排在二月二十,具体的考试内容根据地方的不同,变化还是比较大的。他们县里是一共考三场,每场考试之间还会间隔三天。
就算各地的县试情况有所不同,但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简单。
所谓的白头童生,多半都是死在最后的院试上,前面的县试和府试难度真的不算高。就拿窝头这一届来算,县试的合格率,在九成以上。
这当然也是因为考一场县试开销不小,路费、伙食费、考试中间的住宿费等等,一笔笔加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若非心中有把握,是不会特地跑来县里胡闹一场的。
值得一提的是,县试是当场给出成绩的,还是考完一场给一份成绩。
假如第一场就没过,那么就不用参加第二场了,回家歇着吧。一直到第三场的成绩公布,全部合格者,就可以参加四月里的府试了。
当然,若是把握不大,也可以明年再参加,科举的成绩是永久性保留的。
杨冬燕问了下先生的意见,因为知道老魏家的条件不错,先生是建议让窝头乘胜追击。只是,村学里的其他学生,即便是通过的,也不打算今年继续考,所以假如窝头要继续的话,先生说会将窝头介绍给他的同窗。
是县里的一名廪生,也是这次为窝头作保的人。只是参加府试的话,作保的廪生要多一人,好在同一个县城里的廪生都是互相认识的,这个倒是不难。
杨冬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问窝头的意见。
窝头干脆利索的蹦出一个字:“考!”
“行,那就考!”杨冬燕才不稀罕那些个路上的开销,想想她上辈子,败家玩意儿居然拿上千两银子去买秀才功名?败家且没用!
府试的时间是在四月中下旬,具体的日子眼下还不知道。
先生的意思是,既是决定考了,不然让窝头直接拜在他同窗的门下,到时候在跟其他打算府试的人一起往府城里去。
其实,先生也不认为窝头能一气顺利的过完县试和府试,不过既然学生想试试看,家里人也同意了,他肯定不能泼冷水,还不如顺水推舟的让学生考前恶补一把,过了自然好,没过魏家人也会领他这个情。
杨冬燕一口答应。
可这么着,窝头就得待在县城里的私塾了。
“再过俩月就要考试了,窝头你克服一下,等考过了,咱们就回家去。那什么后面的那个,咱们来年再考。”杨冬燕盘算着,到时候其实他们就可以搬到邻县去了,县试是必须在本县考的,但府试和院试都是跑去外头的,在不在本县就无所谓了。
不过这话就不用跟窝头提了,杨冬燕只让他安心跟着先生念书,等四月份了,再让他爹过来。
“我要奶,不要爹。”窝头实力嫌弃他爹。
“行叭,到时候奶来找你。”
搞定了窝头的事儿后,杨冬燕就满脸喜色的回村去了。
大牛早先还担心呢,觉得他娘这人一贯都不爱出门,乍然走得那么远,还不得有多害怕呢。但事实证明,杨冬燕一点儿也不怕,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嘚瑟。
“大牛娘回来了!”
“咋样咋样,你孙子呢?”
“窝头没跟你一起回来啊?他上哪儿去了?”
一群婶子嫂子将刚进村的杨冬燕团团围住,杨冬燕只笑眯眯的道:“我孙子呀,他考上了!这会儿还在县里呢,跟另外一个先生念书,等过俩月,他还要去府城考试!”
村里人惊呆了,格外配合得发出了阵阵惊呼。
孩子出息跟家里有钱还不一样,如果是后者,显摆过头的后果就是亲朋好友一窝蜂的跑来家里借钱。可要是前者的话,无论怎么显摆都无妨,家里有个聪明娃,连带爹娘爷奶都是面上有光的。
其他人倒还罢了,多半都是惊呼和羡慕,毕竟窝头是整个礁磬村唯一一个上学堂的孩子,不存在任何的对比。
可隔壁家的……
哦不,确切的说,是已经分家单过了的魏大嫂前头几个儿子家里,也就是萝卜家和土豆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窝头啊,跟萝卜、土豆都是一年生的,早先还成天凑在一起玩闹。等窝头去南田村上学后,因为他太爱显摆了,不停的叨叨说念书有多好玩,弄得萝卜和土豆心里痒痒的,尤其说多了之后,难免会在爹娘跟前露出来。
其实,这要是真让他俩去念书了,还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可就因为最后没去成,他俩倒是还好,当爹娘的心里就特别难受。
就感觉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假如当初咬咬牙让孩子跟窝头一起去念书,那是不是眼下情况就不同了?
当然,这两家人都是讲道理的,怨不着杨冬燕他们家,就算真要埋怨,怨的也是魏大嫂。
分家啊……
其实杨冬燕说错了一个事儿,她认为富贵人家不分家是怕祖产被分薄了,所以贫苦人家分不分家就无所谓了。
但实则不然。
就拿魏大嫂家来说,在没分家之前,几个兄弟一起下地干活,你要是有事儿,其他人顶上,互相帮衬互相拉拔,种地也不显得那么苦了。
妯娌之间虽然也会产生一些小口角,但你负责做全家人的饭,我负责洗全家的衣服,还有喂鸡喂鸭的,收拾院子的等等。
总得来说,家里人还是配合默契的。
可一旦分家之后呢?
魏大嫂也是在将前头仨儿子分出去后,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先前好说歹说,杨冬燕都坚决不肯养猪。
因为忙不过来啊!
儿子儿媳包括孙子孙女都离开了,魏大嫂的小儿子也顺利的娶了杨冬燕三叔家的孙女为妻。婆媳矛盾倒是还好,毕竟魏大嫂本身就不是刻薄的人,杨家的闺女哪怕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但确实不是那种一上来就非要将婆婆压下去的人。
可等真的过起了日子来,才知道家里人口少,日子有多难。
分家那会儿,魏大嫂是将主要家当分成两份的,一份给了前头仨儿子均分,另一份则是由她捏着,当然百年之后肯定是会给小儿子的。这就直接导致了他们家的地种不过来,就靠魏大哥和小儿子,哪里忙得过来?
地头上的事情忙不过来,屋前屋后那些事儿也一样磨人。
在分家前,魏大嫂是很闲的,她要是不闲也不可能见天的往杨冬燕那头窜。当时,洗衣做饭收拾打扫都是前头那几个儿媳妇,魏大嫂做的最多的就是喂猪。
可分家以后,她就没办法喂猪了。
只因活儿太多了,她小儿媳妇倒不是闲着,但还是忙不过来的。道理也简单,煮四个人的饭,也不比煮十几个人来得轻松。尤其农村的大灶,煮一大锅才是最省事的,煮少了一样费时间费柴禾,并不省力。
再后来,她小儿媳妇怀孕了……
那段时间,杨冬燕连魏大嫂的面都见不到,别说窜门子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等儿媳妇生完孩子坐月子,还得搓屎尿布,但同时家里的一切活儿都不能放下。
偏这些事情,爷们是帮不上忙的,再说他俩也忙呢!
魏大嫂这边过得很苦,萝卜、土豆他们家也不轻松。
本来是妯娌仨一起做事的,等分家以后,看起来每项家务活儿都少了,但其实只是变得更复杂了。一时间,各房都是怨声载道的,还因为分开做饭导致开销大了,更不可能供孩子上学。
说完全不怨恨是假的,明明不分家日子过得更好,偏生公婆因为想要偏帮小叔子搞出了那么多事情来,还话里话外的责怪他们分出去了就完全不顾公婆……
本来倒是还好,等听说窝头考上了,哪怕他们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窝头考上了啥,也不妨碍他们心里产生别的想法。
等一个多月后,杨冬燕又再度包袱款款的去了县里,然后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府城去了。
待五月初,杨冬燕这才带着窝头回到了村里。
村里人又是一通打听,杨冬燕也不说别的,只笑脸盈盈的道:“考上了!考上了!托大家伙儿的福,我家窝头又考上了。”
“那下回还考不?”
“考啊,不过今年不考了,等明年再去。对了,咱们家可能要搬去大牛他们那儿。”
本来,大家的关注点还在窝头考学一事上,乍一听杨冬燕后头那话,顿时惊了。
杨冬燕忙摆摆手:“也不一定,还得等大牛他们回家后,一家人商量着来,反正今年是肯定不会搬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这也不妨碍村里人激烈的讨论。
老魏家啊,看来是真的发达了。
其实,老魏家早就发达了。
在明面上,家里是有三亩中等偏下的田,那是杨冬燕的公婆留下来的。后来,家里又在原先的田旁边买了另外三亩半的田,因为是连成一片的,村里人都知道。
可他们不知道,老魏家在外村还有其他的地,这几年里陆续买进了不少,有普通中等田,也有上等好田,数量不等,共同的特点就是一律都赁给别家种。最初说的是收成当中的三成当佃租,后来则又改成了直接算钱。
佃租倒不是什么大头,尤其这几年地里的收成明显差了很多。
应该是每一年都比上一年略差,且还有更差的趋势。
一般情况下,年景好的年份,粮价跌田价涨。碰上粮食欠收时,则是正好相反,粮价涨田价跌。
杨冬燕趁机买了不少田,哪怕将来不一定待在乡下,田产又不会长腿儿跑了的,便是她上辈子,家里各种铺面一堆,可田产仍然是占了大头的。
若有良田百亩,纵使一时间收成不好,总归有缓过来的时候,届时粮食收上来卖了钱,家里就会立马好起来。
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买田产是最佳的保存家产的方式,杨冬燕当然也不例外。
跟她正好相反的是,大姑子魏阿荠在这两年里,陆续卖了一些田。
魏阿荠嫁的那个老刘家,日子过得倒也不算太艰难,卖田主要也是为了给她儿子刘富贵娶媳妇。乡下地头娶媳妇也是很有讲究的,若想娶个好人家的好姑娘,就算不盖新屋,房子总该翻新一下吧?聘礼又要合乎规矩,小定大定都是钱。
饶是这样,刘富贵娶的媳妇也不能说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姑娘,因为真要是家里条件好,自身品貌也出众的……
人家更愿意嫁到镇上去。
好在,虽然费了一些工夫,不过刘富贵还是娶到了一房好媳妇。彼时魏大嫂还没忙得脚不沾地,还特地去瞧了瞧,等回来后,杨冬燕问她新媳妇怎么样,她说配刘富贵糟蹋了。
于是杨冬燕就知道了,刘家的新媳妇是个好的。
然而,新媳妇是进门了,可魏阿荠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她先前对儿媳妇的期望太高了,就希望儿媳妇进门后,能帮她劝好儿子,让儿子能够上进,顶门立户,最好是像大牛二牛那样,挣大钱让她享福。
刘家的新媳妇:……
她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亲娘教了那么多年都没教好的,指望她进门几天就把人掰正了?假如她真有这个能耐,那么就该开个私塾收钱教人!
结果就是,魏阿荠只感觉家里活儿少了,儿媳妇确实是个勤快的,对她这个婆婆也孝顺,但除此之外,旁的改变几乎没有。
魏阿荠没能得偿所愿,见天的在家里搞事,不停的找儿媳妇的茬。可问题是,她儿子她男人都不觉得错在新媳妇,反而因为她不停的搞事找茬,对她愈发不耐烦了。
她说她想过好日子,她男人建议她直接改嫁。
她说她希望儿子上进挣大钱,她儿子建议她再生一个。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因为家里一堆的破事儿,她没精力再跑回娘家闹事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意识到她占不到便宜,就索性歇了那份占便宜的心。
除此之外,村里变化最大的,当属老叔他们家了。
有老叔镇着,底下的儿孙虽然有一些小心思,但总得来说,家里氛围还是不错的。加上好几个跟了大牛二牛一起出去干活,见得多了,心里装的自然也不止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破事儿了,再便是往家里拿的钱多了,而偏生钱本身就是能掩盖住很多矛盾的。
像今年,春耕结束之后,老叔就宣布要盖新屋,用的自然是几个儿子拿回家的钱。
对了,魏阿荠先前卖田的时候,有想过卖给杨冬燕,她认为杨冬燕手里头肯定捏了不少钱,毕竟大牛二牛的孝顺劲儿是全村知晓的。
本来杨冬燕是无所谓的,她只是不想当冤大头,正常的交易自然是可以的。结果魏阿荠拿她当傻子,想哄她拿钱出来买了地,地给他们家种,但不过契,还道能少一笔契税,划算得很。
杨冬燕懒得跟她废话,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之后,无计可施的魏阿荠就将地卖给了老叔家,走的当然是正常的交易程序。
一年又一年的,虽说绝大多数的人家都在重复过去的生活,不过变化肯定还是有的。
谁家添了丁,谁家盖新屋,谁家娶新妇,谁家嫁闺女……
等这一年结束时,杨冬燕就将搬去邻县的打算跟家里人提了提。
这要是搁在好几年前,保不准吓死一大家子人。
可随着大牛二牛在邻县站稳了脚跟,加上杨冬燕很早以前也曾提过一嘴,这一回家里人都没有很意外。
也有懵的,譬如说猪崽。
“啥是搬家?啥是邻县?啥……”
“反正就是天天能吃上肉!”杨冬燕粗暴简单的让猪崽闭了嘴。
杨冬燕又道:“我仔细问过了,窝头想要过院试不太容易,我是打算让他明年试试看,甭管成不成,以后都在县里念书。”
童生试其实算是正式科举的预备考试,严格来说不算特别难,但是考虑到各地的教学质量层次不齐,很多读书人甚至买不到全套的科举用书,那还咋考呢?
再一个,县试和府试相对而言还是简单的,但院试就不同了。根据杨冬燕打听的消息,每年的院试只有大概两成左右的人能通过。
窝头的功课不错,但考虑到他的年岁,一次性的通过难度陡然拔高的院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试试咋知道呢?她上辈子的败家儿子不也是头一次乡试落榜吗?
想到这里,杨冬燕又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来。
那败家玩意儿要是跟窝头似的,从县试开始考,一路往上考,搞不好不止失败一次呢!
杨冬燕就很自豪,果然她孙子就是比她儿子来得强!
对了,早在窝头刚通过考试时,她就通过拉踩嘲讽,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倒霉儿子们。当然,她没说是她孙子,她提的就是她自己。
说自己是个极具读书天赋的,考一次就通过了,为了更逼真形象,她还提前跟窝头问了个清楚详细,包括考场的情况,考试的内容等等。反正考都考完了,榜都放了,这些完全不需要保密。
杨冬燕是明摆着嘚瑟去的,殊不知她这一次对俩儿子的刺激太大了。
——老太太真就去考试了啊!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居然还真叫她考上了?哪怕童生试是挺简单的,可老太太居然真的能……娘哟!
不光刘家兄弟二人惊呆了,他俩还将这一好消息分享给了各自的妻子,直接就将王妃和刘二太太吓傻了。
她俩也是那个想法,原来真的冤枉老太太了,老太太竟不是故意拿他们开涮的啊!
由此可见,杨冬燕在上辈子的儿子儿媳跟前确实没啥好形象,竟无一人相信她的话,纯粹就是本着消停的想法,抄书供上安抚她。
这要咋说呢?
就跟哄小孩一般无二嘛,杨冬燕就经常这么糊弄猪崽和猪小妹,让她们消停一点儿,别吵也别闹。
且不提永平王府那边,单说老魏家,确定了要搬家后,自是要找人接手礁磬村这边的地。不过这也容易,在不计较佃租的情况下,随便找个人就能接手。
本来,杨冬燕是想找魏大嫂的,甭管在分家一事上有多么的不妥当,但对于杨冬燕来说,魏大嫂还是帮衬了她不少的。
就不说旁的了,要是没有魏大嫂,她也不可能有如此丰富的词汇,用来问候远方的儿子们。
可魏大嫂搞不定的,她太忙了。
杨冬燕问上门去,魏大嫂忍着心痛婉拒了她的好意。
退而求其次,她就把村里的地便宜赁给了老叔,没说免费种,担心的也是升米恩斗米仇。因此只道收一成的佃租,便是这样也是非常实惠了。
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想法,杨冬燕也将自家屋子托付给老叔家照管,还道他们会回来的,起码每年过年还是要回来的,大牛二牛爹的坟还在村里呢。
及至过了元宵佳节,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一家人坐着牛车带着家当离开了礁磬村。
同时离开的还有跟随大牛二牛做事的那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