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小杨氏抬头望天。

总感觉自己头上那口大黑锅啊, 那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圆了。

以前还只是婆婆欺负她,眼下是要变成亲娘和婆婆一起上阵了?别家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咋搁在她这边,却是两边的娘联手收拾她呢?

就很苦。

因为太过于痛心, 小杨氏都懒得辩解了, 尤其搞不好她说两句话的工夫,婆婆又要骂她干活不卖力逮着机会就偷懒。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头干活吧。

等杨冬燕看过去时,就看到小杨氏一脸的心若死灰,低着头拿着刀,快狠准的抹鸡脖子放血。

杨冬燕顿时满意了,张口就道:“大嫂,你看二牛媳妇也还行……”

这半句夸奖还未落下,小杨氏她娘顿时原地起跳,如同一只炸了毛的老母鸡:“还行?就她那样子居然还行?我说亲家母啊, 你可不能太心软了, 这儿媳妇就该下狠手来收拾, 不打不成器啊!”

杨冬燕看着她娘家大嫂,随后目光却是跃过了她娘家大嫂, 落在了浑身僵硬立在大门外的魏大嫂面上。

妯娌俩隔着小杨氏她娘面面相觑。

很快, 魏大嫂就转身离开了,虽然谈不上落荒而逃, 但怎么看她那离开的背影都透着一股无力感。

以杨冬燕对魏大嫂的了解来看,估摸着应该是小杨氏她娘方才那一声鸡叫……哦不,一声尖叫传到了隔壁去。魏大嫂大概是以为魏阿荠或者其他什么人来找麻烦,匆匆跑过来一看, 噢!

结合小杨氏她娘方才的那一番言论,那确实是蛮尴尬的。

杨冬燕后知后觉的尴尬了那么一瞬间,很快就转身搬了凳子:“来,到灶屋里暖暖身子,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本来也不是不可以在外头说的,可这不是大冬天的吗?外头冷飕飕的,肯定不如坐在灶屋边烤火边闲聊来得舒坦。

再说了,灶屋里啊,好吃的多!

姑嫂俩一前一后进了灶屋,只留下一个小杨氏,孤苦伶仃的待在院子里,继续杀鸡拔毛。

太苦了,这日子简直苦得没边儿了!

才这么想着,猪崽推开屋门,摇摇晃晃的从里头走出来。

小杨氏立马喊住她:“猪崽你醒了?来,陪娘坐会儿。”

猪崽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拿小胖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抬腿走向小杨氏……旁边的空地,还很小心的注意到别踩着血水和泥水,随后径直走向了灶屋。

“奶!猪崽饿!”

小杨氏恶狠狠的冲着猪崽的背影咧了咧嘴,紧接着却也只能认命的继续干活。

一家七口,只她最苦。

灶屋里,杨冬燕姑嫂俩刚坐下没多久,都还没顾得上询问来意呢,猪崽就进来了。

不过没啥的,猪崽是个乖孩子,不吵不闹也不需要人看着。

杨冬燕拿起烧火钳,利索的从灶膛里扒拉了几下,很快就翻出了一个烤得外焦里嫩的大地瓜,又拿了个大海碗装好,小心的撕开一个口子,取了个勺子往上头一插:“给。”

猪崽捧着大碗碗小心翼翼的走到灶屋角落的柴禾旁边,一屁股坐在上面,把大碗碗搁在膝盖上,拿起小勺子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

瞧,多好养的一娃儿啊!

杨冬燕慈爱的目光尚未收回来,眼角却瞥到她嫂子满脸的绝望。

完了啊,闺女是这样,外孙女也是这样,难怪家里的侄女都嫁不出去。

想到了正经事,小杨氏她娘立马端正了态度,也顾不上铺垫什么,开口就道:“你那个小侄儿,亲事定了没?”见杨冬燕一脸的茫然,她又忙解释道,“就是上次,你特地回了南田村,让我陪着你一起去村学,不就是想给你小侄儿说一桩好亲事?先生家的闺女就别指望了,她前阵子定亲了,说好了再留娘家过个年,开年好像是正月十一?还是啥日子,就嫁了。”

杨冬燕对于窝头先生家闺女的亲事完全不感兴趣,倒是终于明白了她嫂子在说啥。

想了想,她尽可能委婉的说道:“我大嫂吧,他们家正在闹分家呢。”

闹了可久了,好像是达成了协议,可那也不是立马能分家成功的。尤其房舍之类的,不像杨冬燕公婆当初那般平分的,所以还得买宅基地,盖房子等等。大冬天的可干不了这个,最早也得明年来春以后,甚至是春耕结束后。

可有的折腾了。

哪知,小杨氏她娘猛的一拍大腿:“就是这样啊!”

这下轮到杨冬燕懵圈了:“啥玩意儿?”

“你想想,别家就算闹分家,也是留老大在跟前,把后头的几个儿子都分出去单过。明着说了是公平,暗地里的事儿谁知道呢?就说你家好了,几个土坯房平分、田产也勉强算是平分好了。可你咋知道你公婆手里头捏了啥呢?”

小杨氏她娘一脸过来人的神情,递给杨冬燕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当婆婆的,手上还能没点儿私房?”

杨冬燕:……

原主是真的没私房,可她嘛~

也就这么迟疑了一瞬间,杨冬燕再看她嫂子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说不清了。

清白没了呜呜呜。

“你呀,谁还不知道谁呢!当婆婆的手里要是没捏着点儿钱,咋拿捏底下的儿子儿媳呢?放心吧,这有啥呢!大家都这样!”

小杨氏她娘一脸“咱俩是一边”的表情,很快就继续了方才的话题:“我在南田村都听说了,你隔壁嫂子打算把前头几个儿子分出去单过。也没啥的,有不少人家都是这样的。”

“是吗?”杨冬燕深表怀疑。

“咳咳。”小杨氏她娘尴尬了一瞬,特地压了压声音,“跟小儿子过的人家是有不少,可那一般都是前头儿子一成家就分出去。等前面几个儿子闺女都离家了,自家的家业还有养老送终就都是小儿子的了。”

这种情况虽然不是主流分家的方式,但其实放在乡下地头也挺常见的。

尤其是穷人家。

当爹娘的能把孩子平安的拉扯长大,再给儿子娶房媳妇,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成了家,给些米粮,最多帮着搭两间土坯房,之后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以后好赖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可很明显,魏大嫂家不是这样的。

反过来,就因为不是这样的,才让小杨氏她娘心动。

“就咱们三叔家的孙女,今年十六岁了,模样是挺一般的,可胜在勤快能干啊!我问过了,他家彩礼要的少,还答应了若是婆家好面子给了丰厚的彩礼,保证一文钱都不会昧下,原原本本的充作嫁妆带回夫家。”

杨冬燕想啊想,愣是没想起她嫂子说的那人是谁。

不过是谁都不要紧,她觉得隔壁魏大嫂是不会接受这门亲事的。

把魏大嫂相看小儿媳妇的标准一说,杨冬燕生怕她嫂子以为她不尽心,主动提出喊魏大嫂过来,不怕尴尬的话,就当面问好了。反正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再说魏大嫂也是有分寸的,不同意也不会给难堪的。

果不其然,小杨氏她娘不甘心,索性应了这事儿。

片刻后,魏大嫂一脸狐疑的过来了,看了看这满地鸡尸,先忍不住问:“你们家打算杀多少鸡?咋地,还准备年里头,每天吃它个七八只?”

说话的时候,她哪怕知晓小杨氏她娘在场,还是忍不住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小杨氏。

小杨氏都已经下意识的点头了,她就很赞同这话,结果迎面一棒槌,看着隔壁大伯娘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眼神,她一个没忍住,秃噜嘴道:“是猪崽要吃!”

杨冬燕:……

魏大嫂:……

小杨氏她娘:……

三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目光里充满了无限谴责。

最后还是杨冬燕开口解释道:“这不是大牛到处收猪杀了卖,我就让他顺便也收了一些鸡鸭过来。刚开始是想着自家吃的,后来让方氏拿去草市卖了,居然挺受欢迎的。不少人还说,买整只鸡舍不得,半只就好多了。还有人只想要鸡大腿……就都成,咋卖都成。”

魏大嫂就不明白了:“谁不知道鸡大腿上的肉多?那你把这玩意儿零卖了,剩下的卖给谁?”

“看大嫂说的,我还知道猪后腿肉好呢!道理不是一样的?拆开卖,卖不同的价。鸡大腿贵一些,鸡脚便宜点儿,其他都一样,反正加一起,比收整只的鸡要贵一些。”

倒不是杨冬燕故意说得含含糊糊的,只是她也记不住具体的价格。是方氏在负责卖,总归是挣钱的。

拿猪举例子就懂了,绝大多数人家都是买不起一整只猪的,羊也一样。但因为鸡鸭的总价便宜,哪怕魏大嫂家里的条件不是特别好,整只的鸡鸭买起来还是轻轻松松的。

魏大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还是你家大牛二牛能干,哦,大牛媳妇也能干的,卖东西也不是收东西,要能说会道吧?你家二牛媳妇……”

夸都夸了,肯定得都夸一遍。

魏大嫂迟疑了一下,很快就决定暂时先跳过这一茬:“窝头聪明啊,我家萝卜土豆回家都说了,窝头在学堂里考了第一名!搞不好,他回头真能考上秀才呢!咱们老魏家也能出个秀才!”

正夸着,猪崽捧着空碗走到灶屋门口:“奶,吃光了。”

于是魏大嫂顺势夸道:“猪崽啊,瞧瞧这猪崽养得多好啊!小猪崽你过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小名儿还是伯奶奶给你起的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杨冬燕就一肚子气。

她的宝贝孙女哟,咋地命名权就旁落了呢?本来应该是叫福姐儿的,就因为猪崽这名儿太洗脑了,再加上都已经叫开了,愣是把好好的福姐儿变成了猪崽。

就很气。

杨冬燕怨念的看着魏大嫂,提醒道:“其实我家娃儿都有大名了。窝头的大名叫魏承嗣,猪崽的大名叫魏福姐。”

“我看叫魏猪就挺好的。”

正在杀鸡的小杨氏默默的举起了她的刀。

杨冬燕烦了这俩,赶紧打断道:“她说要给你儿子说门亲事,好不好你都听一下吧。走走,去你那边说。”

魏大嫂不干:“别呀,就在你这儿说了。走,去灶屋,哪儿暖和!”

这都是祖宗啊!

杨冬燕目送她娘家嫂子和婆家嫂子一起手挽手走进了灶屋,末了还把猪崽手里的空碗夺了,把猪崽提溜出来放在外头,再将灶屋门一关……

齐活了。

然后杨冬燕差点儿气死。

她转身冲着小杨氏怒目而视:“还愣着干啥?收拾啊!”

想了想,她觉得娘家嫂子特地跑一趟也不容易,叹了一口气,又补充道:“等下留你娘吃饭,菜的话……就炖只鸡好了。”

炖鸡?

小杨氏瞬间有了盼头,手上的动作是嗖嗖的。

也不知道那俩嫂子到底是咋聊的,反正魏大嫂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十分恍惚,连杨冬燕喊她都没听到,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院门。

好在,灶屋总算是让出来了。

杨冬燕使唤起人来特别顺手,当着小杨氏她娘的面,就吩咐道:“二牛媳妇,你不是说想吃炖鸡吗?去吧,拣只最肥的,下锅吧。”

小杨氏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杨冬燕没给她这个机会。

“还想吃辣椒炒鸡肉对吧?也行啊!”

“我……”

“那就再来个酱油鸡?”

“娘……”

“行吧行吧,你想吃啥就吃啥,咱们家不比从前了,你吃吧,娘不拦着你。”杨冬燕一脸好说话的模样,指了指灶屋,“想吃啥啊,自个儿去烧,省得你回头嫌弃我做的饭菜不好吃。”

这话真诛心啊!

小杨氏心说,你做过饭吗?你做过吗?

你连生火烧水,都是挑季节的!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就被亲娘收拾了。

……

这天之后又过了几日,魏大嫂过来,期期艾艾的对她说,同意了这桩亲事。

杨冬燕整个人都是傻的。

同意了?

她咋不知道她娘家堂侄女有那么好?

“唉,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你嫂子说得对。就这样吧,你先跟她打个招呼,等过几日我凑份礼物,托媒人上门提亲去。”

这么快的吗?

杨冬燕还能说啥呢,人家双方都没意见,她一个外人,还能上赶着去拆姻缘不成?遂答应了下来,当天晚上看到窝头时,就让窝头带了个话。

“……等明个儿你去上学了,就告诉你舅婆,说前两日那个事儿哟,定了。”

窝头满脸悲伤的看着杨冬燕,把杨冬燕看得毛骨悚然:“咋、咋了?”

“学堂放假了。”呜呜呜!

这真的是天底下最悲催的事情了,至少对于窝头来说是这样的。好在,好消息也是有的,窝头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我考了第一。”

“嗯,很棒!”甭管咋样,先夸了再说。

不过随后,杨冬燕就回过神来了,一脸负责的看着窝头:“你们先生过年前还让你们考试啊?”

“对呀,先生说,带着成绩回家过个好年。”窝头诚恳的回答道。

杨冬燕内心十分负责。

这不考试兴许学生们都能过个好年,都考试了,还能?起码也得有一半人要挨揍吧?

真惨。

更惨的是,这么一来,就得她冒着寒风大雪往南田村跑一趟了。

犹豫了一瞬,杨冬燕很快就找到了替死鬼。

“大牛媳妇啊,你明个儿去一趟南田村,告诉你舅娘,就说前几日那个事儿哟,成了!过阵子就会有媒人上门的。”

方氏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那咋不让弟妹去一趟呢?正好也让她回趟娘家。”

“算了吧,我怕她把老杨家吃穷了。”

“也是,那行吧,我记着了。”

在杨冬燕看来,方氏怎么着都比小杨氏靠谱,就这种传个话的事儿,是有多难?

反正第二天,方氏说把话带到了,并且完全不好奇为啥这两人能凑到一块儿去。

好奇啥啊,啥事儿能有挣钱重要?

赶在小年之前,老魏家狠狠的赚了一笔钱。

理论上来说,是过完腊八就是年。但一般真正有年味儿,还是要等到小年夜之后。还有就是,到了小年夜,才是各种草市集市全部停止,也不准再杀生了,各种过年的讲究都搬到了明面上。

包括不能打孩子啥的。

所以杨冬燕才觉得先生心狠,要知道村学放假的时候,还不到真正的年关里,想打孩子还是能下手的。

心真脏。

殊不知,对于读书人来说,秋收前的考试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年末这一遭了。别说孩子们了,先生也是要岁考的。不过他们这边属于很偏僻的县城,从上头派下来监督岁考的学官,一般都要到腊月中旬才到。

这也是为什么,村学会放得比较早的缘故。

村学放得早,对其他人几乎是没太大影响的,哪怕是考砸了的,最多也就是挨顿揍,谁小时候还不挨揍了?反正揍一顿就翻篇了,完全不影响这群小孩崽子过年闹腾。

倒是对窝头和猪崽的影响非常之大,窝头不高兴没课上,于是他再一次主动当起了小先生,把他妹子往死里逼。

猪崽就想哭,任谁吃着喝着玩着,就被强行抓过去上课,都会受不了的。更可怕的是,窝头还会跑去杨冬燕那屋,骚扰正睡得喷香的猪崽,把她从香甜的梦乡中鼓捣醒,说要带她一起考状元。

老魏家其他人:……

该怎么让窝头明白,姑娘家是不能考状元的呢?

没等其他人想到法子,杨冬燕先放弃了。她已经不敢拿隔壁家的萝卜和土豆来搪塞了,因为她发现隔壁真的兴起了送那俩上学堂的念头,不是这个念头不好,而是她怕魏大嫂收拾她。

为啥隔壁家的分家一直都不顺利?还不是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萝卜和土豆被窝头哄得心痒痒,已经不止一次跟大人说像窝头一样去上学了。于是,那头闹得更厉害了,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耽搁了好学的孩子。

问题是……

上学不好玩的!

杨冬燕最怕的是啥呢?等那头掏了钱送孩子进了村学,结果发现上当受骗了,上学太苦了,到时候再闹着要退学……

想想就是一团乱麻。

既然如此,还不如由着窝头折腾猪崽呢。

“窝头你做得对!猪崽是努力了,谁说女孩子不能识文断字的……”杨冬燕想起她上辈子,但凡富贵一些的人家,都会请女先生教自家姑娘,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再不济也得学一下管家理事啊!反正她上辈子的儿媳妇、孙媳妇、闺女孙女都上过学。

在杨冬燕的支持下,猪崽的好日子到此为止。

反正很好哭就是了。

最可怕的是,要是哭个不停,还会没肉肉吃。

不得已,猪崽只能收了心思好好学习,毕竟啥都没有好吃的来得重要。

……

整个年关里,老魏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别看家禽都杀了,可他们家有一头大黄牛、一头驴子、一条狗,还有窝头和猪崽。

可不得闹腾得很?

及至过完年,未来这一年的计划安排又再度提上了议程。

杨冬燕其实已经大概的明白了,大牛二牛不是真的没能耐,而是以前整日里就知道地里头的那些事儿,早起晚归就为了那一亩三分地,心思全放在庄稼收成上头了,自然不会去思考别的。

可等他俩真的走出去了,见过了世面,碰到了各种各样的人,脑子也就开始活络了。

关键是,这俩人不怕苦不怕累。

其实,甭管干哪一行,只要足够勤快,不怕吃苦受罪,都能挣着钱的。确切的说,要入行容易挣小钱也不难,难的是后头的守业和扩张。

好在暂时是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的,他俩离做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我听你们先前说的,再看年关前收牲口来卖的事儿,估摸着你们还挺适合干这一行的。”

杨冬燕并非那种控制欲特别强的人,她也希望儿孙都好,却不会强迫他们走上自己喜欢的道路。

她只是没办法接受自家儿孙窝窝囊囊的困在一个小地方里,一辈子一事无成,平白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至于具体走哪一条路,她还是会让儿孙自个儿选择的。

果然,大牛听了这话是一脸的喜色:“对对,我喜欢收牲口,不过我更喜欢买牛!买牛可比买猪羊强多了。”

牛的话,利润更高一些,毕竟谁家买了牛都是买回去一头祖宗的,仔细养着供着,很多人家都是养十几年的。不像猪和羊,养大了就杀掉换钱。

“挺好的,不光是牛,马和驴子都成,这些比收猪有赚头。”

至于鸡鸭就不用收了,只赚几个小钱还累得慌。先前之所以干这个,也是物尽其用,去都去了,多收几只鸡鸭也不妨事,再说家里有小杨氏帮着杀和收拾,方氏又确实需要东西来摆摊,所以哪怕赚的只是几个小钱,也聊胜于无。

确定了干哪一行后,就得给自己定个目标。

杨冬燕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才道:“原先我是想着,你俩照顾好自己,在外头混够时间就回来。既然你俩打算干这一行,那就要好好干。我先给你们定个小目标,在邻县的牲口交易市场里,盘下个铺子吧。”

大牛差点儿没摔了。

再看二牛,他整头牛都傻了。

“市场肯定是有铺子的,对吧?”就算是二道贩子,也要做最棒的二道贩子。

“有是有的,可那不得花钱租赁?摊位便宜啊,寻一块空地,跟管事的租下,那才几文钱一天!”

“摊位不稳定,你们原先跟着的那个老板,不就因为跑了,先前卖牲口给他的人,就找了你们吗?”

大牛沉默了,他还是觉得租铺面有点儿离谱。

那可是县城!

还不是他们自个儿的县城,而是邻县啊!

对了……

“娘,咱们又不是邻县的人,搞不好不让咱们租也说不准。”

杨冬燕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有啥,你们大可以把户籍转过去。只要手头上有钱,别说邻县了,你们就是想去府城郡城都没问题。”

大牛犹豫了。

“反正目标我给你们定了,能不能办到就看你们自个儿的了。大牛啊,你也想想窝头,先生都说了咱们家窝头聪明得很,将来要考学,一样得去县城里。到时候,你还能指望我陪着去?不得你这个当爹的立起来?还有啊,邻县那头既然那么好,你也帮着打听一下私塾啥的,咱们家窝头聪明得很,可不能给耽误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大牛立马下定了决心:“嗯!我听娘的话,一定好好干,不会耽误窝头的!”

杨冬燕满意了,果然不论是谁,儿女都是软肋,一戳一个准儿。

当下,她又看向了二牛。

二牛还在发呆,直到小杨氏看不下去了,用胳膊肘狠狠的捣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啊?”

杨冬燕忍着骂人的冲动,露出了最温柔和善的笑容:“二牛啊……”

“娘!我都听你的!你说啥就是啥!”

二牛被吓惨了,心说他娘这也笑得太渗人了,汗毛都竖起来了。

也行吧,反正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要紧的。

杨冬燕很快就道:“这次,我给你们准备的是每人五十两银子。其中,有一半是金子,咱们这儿是没金银铺子,但邻县肯定有。换成金子方便携带,不然带着也累,还显眼。”

关键是显眼,不然就几斤的份量,累个屁啊!

二牛一脸天真的问:“娘,金子是哪来的?”

杨冬燕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气运丹田,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你猜。”

不猜了,太吓人了。

反正启动资金也给了,目标也定下了,杨冬燕很快就放他俩回屋跟媳妇儿好好道别。

其实,杨冬燕不觉得盘个铺子有啥了不起的,又不是让他们买一个铺子。哪怕买好了,县城里的铺子……

呃,一百两银子估计是不够的,大概够买个住人的小院子吧?照例说,临街的铺面肯定是要比住人的房屋贵挺多的。

为了以防万一,杨冬燕还是提醒这哥俩,这趟出门先去一趟县城,看需不需要文牒,需要就花钱弄一个,只是去邻县的话,应该很容易的。

大牛二牛都记下了,当然东西也都早早的收拾打包好了,他俩还把牛车赶走了。

临走前,大牛是真的有跟妻儿好生话别,不说方氏,窝头已经是懂事的大孩子了,知道他爹这一去至少也要几个月时间,还知道了他爹这么奔波辛苦都是为了他。

而跟大牛他们形容鲜明对比的,就是二牛这边了。

猪崽显然还不到能理解离别情绪的年岁,小杨氏倒是满心的不舍,结果二牛憨憨的开了口:“媳妇儿啊,你可别再吃那么多了,不然等我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小猪崽和一头老母猪了!”

别说小杨氏了,杨冬燕听了这话都想打人了。

离别的情绪迅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哥俩赶着牛车慢悠悠的走了。

这次出发跟以往还是有差别的,譬如这次很多人家都听说了,原先魏大嫂还想着让她小儿子跟着一道儿去,可这不是亲事刚说定吗?知道大牛二牛一去就是好几个月,那要是真的去了,啥时候成亲呢?

魏大嫂就跟杨冬燕说,等下一趟让跟着一道儿去。

杨冬燕差点儿没收住鄙夷的眼神,心说你要是真舍得,早就让出门历练了,说了那么久说了一大堆……

切,我信了你个邪!

当然,面上的笑容不能少,杨冬燕只温温柔柔的答应道:“成啊,大嫂你说了算。”

魏大嫂并不感激,还上下打量了她一般,由衷的说道:“你这口气跟二牛媳妇简直一模一样,你俩真不愧是一家出来的姑侄啊!”

这回,杨冬燕是真的没忍住。

“你给你家老小定的那个媳妇,也跟我一个娘家呢!”

她三叔的孙女,这关系很近了。一个爷呢!

然而,魏大嫂却是一脸的胸有成竹:“对呀,所以我才答应了啊!”

杨冬燕狐疑的看过去。

“你娘家嫂子说的有道理,我小儿性子弱,真要是找个方方面面都强的,连娘家都那么有本事的,岂不是要压他一头?还是应该找个软性子,哪怕像你这样的软面团子,不然像二牛媳妇那样又懒又馋的,都成。总之,得听男人的话,这个家还得让男人当家做主!”

魏大嫂一脸的自得,她是真心觉得给自家儿子寻了一桩好亲事。

杨冬燕是听得一脸恍惚。

等她回到了家,忍不住问小杨氏:“说给隔壁老幺的那个女娃,就是你堂妹,是啥样儿的人啊?”

“就跟姑你这样的呀!”小杨氏答道。

可这话就很有歧义了,杨冬燕愣是没听明白小杨氏这是在夸她还是骂她,一着急她就忍不住骂人:“你倒是接着往下说啊,啥叫跟我这样的?咋地,还真的是个软面团子?”

小杨氏:……

她就这么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杨冬燕,久久不曾回神。

直到眼看杨冬燕又要开口骂娘了,她才不敢置信的反问道:“姑啊,你知道有句话叫做生儿子像舅,生闺女像姑不?姑你真觉得你自个儿是个软面团子?姑你对自己的误解还挺大的哦。”

确认过眼神,这是在消遣她。

方氏本来还沉浸在离别的情绪中走不出来,回到家里还一直抹眼泪,结果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开了。

于是,姑侄俩冲着她怒目而视。

“娘啊,弟妹啊,你俩真不愧是一家出来的。啥面团子呢,娘您要真的是软面团子,那还不得把人的牙给嘣掉了?还有弟妹,你也别小看自己,你行的!居然还知道指桑骂槐了,可见是长进了不少。”

小杨氏不承认的。

“我说啥?我啥都没说!我就说了三爷爷家的堂妹跟娘一个性子,就是那种明面上冲着你笑嘻嘻,暗地里在心里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痛快的。”

方氏笑道:“这不说得挺好的。”

小杨氏忽的沉默了,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啥,猛的一下就捂住了肚子:“哎哟哟,我肚子疼,肚子疼!抽、抽到了,是真的疼!”

行叭,本来也没人说你是假的疼。

杨冬燕深以为小杨氏这绝对是吃得太多了撑着了,便摆摆手让方氏跑一趟:“你去把郎中叫来,记得让他带上消食的药。”

郎中很快来了,带着杨冬燕点名要的消食药丸过来了,其实就是山楂丸,都不算真正的药方,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结果郎中一把脉,面色就变了,再上上下下仔细的一端详:“你这是有了啊!”

扭头冲着杨冬燕道:“你们家可真了不得啊,都怀孕快五个月了,才想起让我来看看?看就看呗,咋还让带山楂丸子呢?这可不能给孕妇吃。”

杨冬燕:……

有、有了?

还是快五个月了?

就他娘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