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氏又丧又气愤的闭了嘴, 暗暗下定决心,等晚上回了屋要二牛好看!
然而,此时的二牛啥都不知道, 只憨笑着跟家里人并亲戚们打招呼。
农闲时分,除了那些外出打零工的壮劳力外, 多半人还是很清闲的。再加上, 先前魏阿荠来势汹汹,恰好被隔壁的萝卜和土豆看到了,他俩兵分两路,一个去找了爷奶,一个去找了叔爷爷,这才有了众亲戚们齐聚一趟的现状。
二牛是想不到这个的,相较而言,比二牛稍微聪明那么一点点的大牛倒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因为按理说应该是他俩进村后在路上碰着人,然后其他人才会跟着他们一起往老魏家赶。可现实却是,他们一路上虽然也的确碰上了一些村民, 却是在回到了自家大院后, 一下子看到了众多亲戚。
大牛寻思了一下, 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至于有啥问题,他一时间还想不通, 很快就决定先放放再说。
而此时, 众亲戚们的心思却被带偏了,满心满眼都是大牛二牛带回家的牛车, 以及牛车上那一大堆的东西。
——全然忘了他们到底是来干啥的。
“我老早就说了,大牛二牛多有出息呢,可惜你们爹早早的就没了,没享到儿孙福啊!”
“大喜的日子说啥丧气话?你抬头看看这一溜儿六大间的青砖瓦房, 再看看杨婆子这身好衣裳、这一脸的好气色……哎哟,杨婆子我可真羡慕你啊!”
“就是就是!老嫂子哟,我可羡慕你了。”
夸赞的话,那是不要钱的往外蹦跶。
然而,夸是对着大牛二牛夸的,羡慕是冲着杨冬燕来的。本来这倒是没什么,可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唤着杨婆子……
叫啥不好,非要喊她婆子!
就很气。
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没眼力劲儿的,当下就有那小辈儿笑眯眯的巴上来哄她开心:“婶儿哟,还是你命好,瞧瞧俩弟弟多孝顺你,又能干又不怕吃苦,还这么孝顺……”
杨冬燕瞬间心里就舒坦了。
就是方氏很担心的看了她两眼,因为扒着她说话的那人,是老叔家出了名的嘴甜小媳妇,靠着嘴甜哄了男人公婆的欢心,本来也没啥的,就怕那人也哄住了……
噢,其实也没必要太担心,毕竟一般人都没她婆婆那么狗。
方氏也就担心了那么一瞬间,很快就放下心来,跟着其他人一起聚在牛车前。
“你们先嚷嚷啊,让我俩把牛车停好啊!”
得亏老魏家的院门开得够大,平常一般只需要开半扇就好了,这会儿两扇大门敞开了,倒是刚好够牛车进来。
等把牛车停好了,大牛又一脸心疼的解开了牛身上的缰绳,颠颠儿的将牛往后头牵。
老叔本就是老庄稼人,除却田地外,最爱的就是牲口了,尤其是耕牛,方才他还自持身份没太凑近,眼瞅着大牛要把牛牵走了,他忙上来帮忙,还伸手在牛身上摸了好几把。
那表情那眼神,要杨冬燕说的话,简直就跟她上辈子的倒霉儿子看到一万两一匹的汗血宝马一样!
“这牛好啊,这牛可真壮实,还是刚长成的壮年牛呢!好,这可真的好……多少钱啊?”老叔的意思是,多少钱赁的,结果大牛就听岔了。
“花了我十二贯钱呢!可不容易了呢!这趟出门的大头就花在牛身上了,倒是牛车便宜得很,买的人家不要了的旧车,只花了三百文钱。”
牛车其实就是用木头打的,俩车轱辘可能稍微值钱点,旁的车架车身也就那样。不过,大牛买的这个牛车,看着是旧仆仆的不起眼得很,可上手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很结实耐用的那种。
然而,没人在乎牛车如何,说白了,这玩意儿随便哪个木匠师傅都能打出来,关键是牛!
是牛啊!
刚才还满脸欣喜的东摸摸西摸摸的老叔,突然就顿住了,惊讶的回头看大牛:“你买的啊?”
“对呀!我娘喜欢啊!”大牛理直气壮的道。
这从天而降的一口黑锅啊,都把杨冬燕给砸懵了。
啥叫她喜欢啊?她喜欢啥不好,咋就喜欢牛了?
噢,对了……
杨冬燕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她的确跟大牛二牛提过,反正都出远门了,多走走多看看,当然也顺便多问问。要是碰上有卖牛的,甭管是壮年的牛还是小牛犊子,能买就买。实在要是买不到牛,买头驴子也是好的。
可她这不是随口一说嘛,咋就还变成她喜欢了?
生怕崩了人设的杨冬燕急中生智:“那个……是大牛他爹生前一直想要一头牛啊!哎哟,大牛爹啊,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你儿子终于买回来了一头牛啊,咱们家总算有真正的牛了啊!”
杨冬燕当场表演大哭,那叫一个感情充沛,唬得旁边几个魏家媳妇赶紧婶儿婶儿的哄她。
就方氏不当一回事儿,还有小杨氏,只是顺手接过了猪崽,省得猪崽仰着脑袋看她奶哭,给累着了。
不过,确实没人怀疑杨冬燕这话。
庄稼人谁不想要耕牛?这就好比,哪个习武的人不希望能有一匹千里良驹?
再看看杨冬燕这俩儿子的名字,还有什么疑问吗?
老叔倒是还好,隔壁的魏大哥方才一直没吭声,这会儿也忍不住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我弟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
托杨冬燕的福,反正现场就很乱。
好在,她很快就转移了阵地,带着一帮子小媳妇去了堂屋那边,还喊方氏给上茶水。
喊了上茶水不说,杨冬燕在吩咐完后,还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眼方氏。
方氏:……你装!你继续装!
心里骂着娘,方氏一扭身去了灶屋。不过家里并没有茶叶,她就给泡了红糖水,反正都一样。
小杨氏则是抱着猪崽,就跟定在牛车前一般,两眼直放光的盯着牛车上的东西。
确切的说,是母女俩一个表情,就这么痴痴的看着。
杨冬燕坐在堂屋里,就看到倒霉媳妇那丢人的模样,直觉告诉她,大牛二牛带回来的东西里,肯定有好吃的。
等方氏送了红糖水上来后,杨冬燕就吩咐道:“去问问你男人,要是有带啥好吃的,拿一些上来叫大家尝个鲜。”
方氏点头:“肯定有好吃的,都不用问,我看二牛媳妇那馋样儿就知道……”
她边说就边出去了,还顺道跟牵着牛的大牛问了一声,果不其然吃的是有的,但数量不算多,主要是因为眼下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很多东西是放不住的。
“你等等,我把牛拴好给你拿。”
方氏摆摆手:“不用,你接着跟老叔说话吧,我知道吃的在哪里。”
咋知道的?看小杨氏和猪崽的目光落在哪里,好吃的肯定就在哪里。
不过数量确实不算多。
当然不是吃的不多,细粮啥的还是有不少的。只是现成可以拿来吃的东西却是真不多。
没多久,方氏就端了俩盘子蜜饯过来了:“来来,大家都来尝一尝,县城里买的蜜饯果子!哎哟,我都是头一回看到呢!”
杨冬燕在这方面就很大方,主要是拥有着前世记忆的她,就没办法对吃食一类的小气起来。
试问,谁家待客不上好茶好点心的?糕饼蜜饯随便吃。
眼下虽然没到这个地步,不过大家伙儿也都是很客气的,各拿了一块蜜饯尝了尝,随后就赞不绝口,各种好听的话那是不要钱的往杨冬燕身上丢,直把她哄得笑的合不拢嘴。
等大牛终于跟老叔唠烦了,他直接把牵牛绳塞给了老叔,由着老叔跟他的牛相亲相爱去,自己则抽出身来,跟二牛一起将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堆到了院子里。
先暂时堆在院子里,然后依着种类分开来。
像细粮一类的,就放到旧屋改成的粮仓里,其他给家里人买的东西,也都分分掉,剩下的一些则找个空屋放置。
方氏在那儿提醒道:“东二间住了窝头,倒是西二间还空着,可以暂时放那儿去。”
话音刚落,方氏就看到小杨氏两眼锃亮,立马改口道:“用的东西放到西二间,但凡是入口的东西,我看还是放到娘那屋,或者窝头那屋都成。”
小杨氏:……
可怜无助又肥胖。
外人只觉得小杨氏又懒又馋还作天作地的,没人知道,真相就是她在家里的地位是垫底的,谁都可以压她一头,包括猪崽。
就很好哭。
“喏,我刚才给娘端蜜饯的时候,给你留了一盘子,就在灶屋里搁着,你自个儿去拿。”方氏冲着灶屋努了努嘴。
小杨氏一下子就又高兴起来了,抱着猪崽就往灶屋里冲冲冲。
方氏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无比心疼猪崽以及猪崽将来的弟弟妹妹。
她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大概是,儿女的脑子聪明程度看娘不看爹。不过,且不说这话是否正确,就算是错的好了,看二牛和小杨氏这俩口子的脑子……
他们的娃儿啊,那就肯定聪明不起来!
眼见小杨氏一头栽进灶屋就不出来了,方氏从容的收拾东西,她原就不怕累,跟大牛二牛一起,没多久就将东西归整好了,没立刻归置到屋里,也是因为有人眼巴巴的看着。
这一次,大牛二牛买的东西比较杂乱。
牛和牛车就不说了,这个是杨冬燕当初随口提的,就算她自个儿说过就忘了,可大牛二牛却是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除开这两样外,旁的东西怎叫一个杂乱无章了得。
诚然,东西都是好东西,像细棉布、粗麻布,甭管哪一种都比乡下的土布要好上太多了。还有各种细粮,并一些不知道啥的种子。以及用麻袋装了好几袋子的棉花,大团的棉线、绣线针之类的。
对了,大牛还买了文房四宝,和几本据说是别人说可好可好的书籍。
这些显然是给窝头带的,当爹的出门一趟,咋能不给媳妇儿子买东西呢?二牛也有,他带了一大罐子的蜜糖给妻女。
理由更是响当当的!
“你们不老说皇后娘娘的日子过得好,床头床尾都摆蜜糖罐子,半夜里醒来拿勺子舀一口送到嘴里……我就寻思着,咱也买一罐蜜糖,吃!”
“好!!”
还真有傻子给二牛捧场,觉得他说的太对了。
人在堂屋里的杨冬燕:……
她此时唯一庆幸的是,两辈子的皇后娘娘应该不是同一人吧?不然也太对不住人家皇后了,白瞎了这么多年的交情。
甭管怎么说,这一天老魏家的热闹那是从中午开始,就没停歇过。
一直到日落西山,眼瞅着各家各户都该吃饭了,人群这才逐渐散去。不过就算散去了,他们还是边走边叨叨个不停,看来光这个事儿就够他们说上一阵子了。
至于魏阿荠……
反正等杨冬燕回过神来的时候,魏阿荠老早就没人影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溜出去的,估计是眼见没便宜可占,趁早灰溜溜的走人了。
当然,也不排除她今个儿走了,明个儿依旧会来……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杨冬燕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抱着胳膊站在堂屋廊下看着大牛二牛并方氏一起将东西往各屋搬。
她冲二牛招了招手:“让你哥嫂干活,你来跟我说说,这一路上发生啥事儿了?”
二牛:……
沉默了一瞬后,二牛耿直的道:“能让大嫂说,我跟大哥一起干活不?”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坑自己的亲大哥,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话里有着多大的漏洞。
杨冬燕但笑不语,招手唤傻儿子过来说话。
方氏一面干活一面跟大牛咬耳朵:“我看娘说的一点儿都不错,这个家以后还是得靠窝头。就二弟二弟妹那副傻样儿,生的娃儿能聪明?”
大牛也一样不想说弟弟的坏话,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她。等闷头干了一会儿活后,大牛突然挺直腰板,瞪圆了眼睛看向方氏:“窝头呢?为啥我都回家半天了,还没瞧见窝头呢?咱们家窝头哪儿去了?”
突然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的方氏:……
反正杨冬燕才跟二牛说了两句话,都还没来得及听到二牛回答,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方氏那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窝头啊啊啊!我去接他啊啊啊!”
杨冬燕吓坏了,出来一看,却看到大牛已经在拿气死风灯了:“咋了?出啥事儿了?”
大牛提着气死风灯就往外头走,听到杨冬燕的问话,转头指着方氏道:“这傻婆娘把窝头给忘了……得了,我去接吧,我脚程快。”
末了,他都已经一条腿迈过门槛了,还特地冲着方氏撂下一句话:“整天叨逼别人有多傻,我看你就是最傻的!”
方氏整个人呆若木鸡,目送大牛走出家门。
然后扭头一看,杨冬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见她还愣在那儿,忍不住怼她:“还傻站着干啥?干活啊!真的是……二牛媳妇都没你傻,我看她从来就没把猪崽忘掉过!”
小杨氏搂着猪崽走出灶屋,她的两边腮帮子鼓出来的,猪崽也是嘴里吃着手里拿着,母女俩冲着方氏嘿嘿嘿。
方氏还能咋样?得了,老实干活呗!
直到方氏将所有的东西都归整好放到了屋里,顾不得休息又去了灶屋里,她本来想偷懒随便下一锅面条的,结果小杨氏抱着猪崽在旁边看着她,边看边叨逼。
“嫂子你看大哥和二牛都回家了,不得做一桌好吃的?这叫啥来着?……对了,接风洗尘!”
“别愣着呀,赶紧做饭啊!多炒几个菜,可别拿面条啥的瞎糊弄,这二牛也就算了,大哥出门接窝头了,等他回来,面条都成面糊糊了!”
“炒菜,就要吃炒菜。先拿猪油抹一下锅底,再切一些干辣椒备着,这不还有熏肉吗?多切一些,辣椒炒肉味道可好了。再炒个鸡蛋好了,早上我才去摘了青瓜,青瓜炒蛋味道也不错……”
方氏一开始忍了,最后忍不住就炸了。
只见她撸起袖子操起锅铲……
“妈呀!”小杨氏抱着猪崽夺路而逃,一直逃到了院子里,这才停下来冲着灶屋里吼,“记得多放猪油啊!”
……
那头的灶屋里吵吵闹闹的,这边的堂屋里杨冬燕也终于从二牛磕磕绊绊的讲述中,大概的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里要提的是,杨冬燕在大牛二牛出门之前,给这俩每个人都准备了三十两银子的启动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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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他人都很激动,只有杨冬燕特别淡定,她觉得吧,就冲着大牛二牛这满载而归的架势,只怕是把那六十两银子都祸霍光了。
仔细想想也还好,毕竟光是那头牛就花了十二两银子。再说了,穷家富路啊,出门在外啥不用花钱?他俩是正月里就出门的,到如今都四月眼瞅着就快五月了,光俩人吃吃喝喝兼路费住宿费,只怕都是一大笔钱了。
更别提,这不是还往家里带了一堆的东西吗?
杨冬燕还是很能自我安慰的,最重要的是,看大牛二牛如今这架势,可比早以前好太多了。
站着笔挺,腰板子也硬了,说话中气十足。哪怕二牛这个原先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也能在她的追问下,将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说个七七八八了。
二牛告诉她,这回他们还真就跑得老远老远了。
杨冬燕不信的,离家百里需要路引,这俩可没这个能耐弄到路引,所以所谓的跑得老远老远了,最多也就百里地。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对于大牛二牛来说,百里地已经是特别远了。
他们一路往南走,路过了数个镇子、村落,也到了县城,甚至还去了邻县。又因为其实多数县城查得并不严,甚至很多县城本身就是没有城门的,他们轻轻松松的进了邻县,也就是在那边买到了牛。
据二牛所说,邻县的情况跟他们这儿截然不同。
当然,他不会说这般洋气的话,他只是连比带画的说,那头好,那头特别好,好极了的那种好。
“牲口集市!娘啊,你不知道吧,这世上居然还有专门的牲口集市!啥都有的卖,牛马驴子,猪羊啥的都有卖。那边啊,牛还不是最贵的,一匹马卖五十两银子!你敢信?”
杨冬燕心说我有啥不敢信的?我上辈子的倒霉儿子还花钱买过一万两一匹的汗血宝马。
结果呢?在南陵郡里,汗血宝马跑得还不如一头驴子快。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会明着说,只是含笑着点了点头,鼓励二牛接着往下说。
“我跟大哥都看花眼了,一开始都不知道哪头牛好哪头牛不好,咱俩也不敢瞎打听,怕被人笑话。后来大哥一寻思,说我俩给人打短工吧!就这样,我俩跟着人家牛贩子屁股后头干了俩月。”
杨冬燕:……
她说这俩傻子咋就能混够这几个月呢!敢情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给人当小工去了。
忍着气,杨冬燕继续追问:“后来呢?”
“后来啊,那家伙不给咱哥俩结算工钱!他就跑了!”二牛提起这个就生气,“说好了干一天给十文钱,咱哥俩跟在他屁股后头干了俩月啊!他不给钱!”
杨冬燕快速的算了一笔钱,然后一头黑线:“一天十文钱?俩月也就是六百文钱?是你一个人,还是你们哥俩?”
“我俩啊!”
听到这话,杨冬燕开始四下寻摸着找合适的东西当武器,她想把这倒霉儿子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头装的究竟是啥玩意儿。
“再后来啊!这不是我们哥俩跟着那人干了俩月,好多人都认识我俩了,他跑了不干了,就有人找我们哥俩收牛。我们一寻思,也行啊,反正这买卖都干熟了。”
杨冬燕搜寻武器的目光一顿,再看看向二牛。
“反正就是待那儿等人过来找我俩收牛,然后有人来找我俩买牛。再后来……我哥叫我看着摊子,自个儿跑去其他地方收牛。就是这么收啊卖啊,嘿呀!我俩挑了一头最好的牛带回家!”
二牛得意洋洋,因为这头最好的牛,是他收来的。
就很高兴,觉得自己棒棒哒。
杨冬燕:……
这名字是没取错啊!
“所以你俩还剩下多少钱?”杨冬燕回忆了一下方才扫过的东西,数量是蛮庞大的,光是装棉花的麻布袋子就有好几个,那玩意儿体积特别大,不过份量倒是未必有多重,看方氏一个人就能扛起一麻袋棉花,应该也就在几十斤上下吧。
其他东西也都是看着多,论单价,估计最贵的除了牛和牛车外,就是二牛给他媳妇闺女带的那一罐子蜜糖了。
糖本来就是奢侈品,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吃得起的,除非是家里有孕妇产妇才会咬咬牙买上半斤土红糖的。可蜜糖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玩意儿是真正的奢侈品,估计县城里都不一定有,应该就是二牛说的那个特别特别好的邻县里买的。
果不其然,一问还真就是。
另外,二牛告诉杨冬燕,他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钱,因为他的钱都用来收牛了,剩下的钱全用来买蜜糖、蜜饯红枣这些吃的了。
“那你的钱呢?”
“都叫我哥拿走了!”
杨冬燕十分心疼的看着他,心疼他是个大傻子。
不过这事儿暂且不提,反正大牛也不会真的坑了他弟弟的。
等差不多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大牛才背着窝头回到了家。
小杨氏搂着猪崽笑眯眯的看向窝头:“窝头啊,你娘把你给忘了呢!啧啧,你说你娘这心大不大?”
窝头从大牛背上滑下来,走到小杨氏跟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二婶,你以后可千万别把猪妹给忘了。我娘把我忘了没关系,大不了我在先生家里住一宿。可你要是把猪妹给忘了,万一被人绑走了,放锅里煮熟了吃掉了可咋办呢?”
小杨氏被他形容的画面给吓到了,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随后搂着猪崽飞快的跑了。
等好不容易全家人都到齐了,也终于开饭了,大家这才围坐在桌边,吃这顿姗姗来迟的团圆饭。
一开始是真的蒙头大吃,因为所有人都饿了。
也难怪了,本来大牛二牛就想着快到家了,早饭都是匆匆吃了一口的,想着家里还吃午饭的习惯,就算没赶上也无所谓,随便下碗面条吃就行了。可事实上,非但没吃上午饭,连晚饭都那么晚。
杨冬燕心里也苦啊,他们这一带只有农忙时节才有吃午饭的习惯,本来也没人盯着他家,吃点儿喝点儿也无所谓,谁知道魏阿荠非要逮着她欺负,直接导致……
午饭泡汤了。
晚饭来迟了。
所以先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说事情。
待吃得七八分饱,除了小杨氏之外的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开始说正事儿。
大牛二牛这边,肯定是由大牛来开口的。尽管杨冬燕已经从二牛处问到了不少消息,但也仍然认真的听着大牛说这一路上的情况。
大概跟二牛说的差不多,就是改变了路线,一路往南走,结果一不小心就离开了本县范围。哪怕没有真的超过百里,估计也有差不多九十里了。好在多数人对这个不敏感,再说这哥俩长得太老实了,穿着也不起眼,见天的跟人讨碗开水啃干馒头,属于偷儿都看不上的那一类人。
反正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了邻县,然后一方面是他们自个儿愿意,另一方面也是对方看他俩长得傻,有心糊弄他俩帮着免费干活。
二牛只有被骗之后的气愤,倒是大牛在事后品出味儿来了。
“娘,你说那个坑了咱哥俩的老板,是不是觉得我俩特傻,俩人干一天才十文钱,吃的还是干馒头,住也是窝棚,就这样我俩也没说啥,他欺负人欺负上瘾了,就索性连最后的工钱都不发给咱俩了?”
杨冬燕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干日结的短工,那就得干一天结一天的工钱。你要是赚的是月钱,那就每个月月底拿钱。你自个儿傻不愣登的跟着人家干,也不急着讨要工钱,你说人家会主动给你吗?”
其实,大牛的想法也很好猜,他估计就是想着趁机学一学怎么辨别牛的好坏年岁啥的。别以为这个本事谁都会,现实的情况是,整个礁磬村有牛的人家才三户,再说就算有牛也是家里的宝贝,才不会轻易给别人碰。
想学一项新本事当然是个事儿,问题是大牛二牛太憨厚了,力气没少卖,活儿没少干,结果老板跑了,工钱泡汤了。
哪怕家里不差那六百文钱,这事儿也够操蛋的。
“那后来呢?为啥那老板突然跑了?这么好的买卖不干了?”
“他大概是觉得咱们哥俩好欺负?跑就跑了,也不怕我俩找他算账。再说我俩也没拿到工钱,不得卷铺盖回家?”大牛想过的呀,他后来寻思了很久的,“我就琢磨着,他没想到我俩会顶了他,把这买卖给做下去了。”
杨冬燕也觉得稀罕,这事儿她上辈子可没碰上过:“他就没回来过?”
“没呀。再说回来也不怕,牲口市场那么大,又没写他的名儿。我还给了差人钱的,那块地方就是咱哥俩的。”大牛可得意了,在村里人人都喊他大牛,在那头大家都喊他牛哥!
嘿嘿嘿,牛哥!
杨冬燕又问了一些事儿,就觉得吧,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不过,想也知道,做牲口买卖是极为辛苦的。又苦又累还臭得很,看得出来大牛二牛回家前已经特地收拾过了,饶是如此,身上还是有股味儿。
吃罢晚饭,借着月色,又点了油灯,哥俩好生冲洗了一把,之后就各自入睡了,有啥话明个儿再说。
对了,临睡前,大牛把一个泛着浓郁牛粪味儿的小布包给了杨冬燕,里头是他们辛苦了好几个月挣的钱。
钱当然不算多,严格算下来,还是要亏了的。
大概不到四十两银子,三十七八两的样子,杨冬燕也只是拿手掂量了一下,估算的重量。
可这也很不容易了!
牛和牛车,并这一大车的东西,就算单个的价钱不贵,加在一起不得二十多两银子?再说这几个月在外头的吃喝用度,路费啥啥的,哪一样不要钱?
没亏钱,就是赚!
杨冬燕心情非常舒畅的睡着了……
半夜里被猪崽的一泡屎臭醒了。
“我就不该好心把你从你娘那边抱过来!你咋那么臭啊!你拉的屎比牛粪可臭多了!”杨冬燕气呼呼的爬起来给猪崽换尿布,结果还没换完,猪崽又睡着了。
就很气!
第二天一早,杨冬燕逮着机会就把小杨氏骂了个臭头。
小杨氏满脸无辜,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是报应,小杨氏才刚挨完杨冬燕的骂,一转身就看到魏阿荠气势汹汹的又上门了。
眼珠子那么一转悠,方才莫名挨骂的气就感觉有地方出了。
“你又来我家干啥?我家不欢迎你!你都嫁出去那么多年了,是好是歹都跟我家没关系,这么大把年纪了,岁数都活到狗身上了!出去!你给我出去!”
魏阿荠目瞪口呆,本来鼓足的劲儿突然就卸掉了。
要知道,小杨氏对外的人设一直都是又懒又馋的,她的攻击性不强的,反正没方氏强就对了。方氏才是那个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坏儿媳妇的典范!
简单地说,在外人看来,杨冬燕这俩儿媳妇,大的坏,小的作,老的那个最没用!
结果,这个作上天的小杨氏居然敢骂她?
魏阿荠气得脸都红了,一手叉腰一手就要开骂:“你……”
“你啥你?你家一窝废物蛋子!老刘家的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窝囊废!”
“我……”
“我咋了?我好好的!我在家吃香的喝辣的,就没你的份!咋地?眼馋啊?接着眼馋呗!”
“你们……”
“你们老刘家专出黑心烂肠的坏东西!”
多顺口啊,这叫啥?听得多了,你自然而言也就会了。哪怕不会骂,你还能不会背吗?小杨氏就算再蠢,多少日子的耳熟目染,杨冬燕骂上辈子倒霉儿子的话呀,她都倒背如流了!
魏阿荠运气再运气……
“苍天啊!大地啊!”小杨氏回忆起魏阿荠以前的那些所作所为,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拍地边大哭起来,“老刘家的坏胚子上门欺负人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等杨冬燕听到外头的响动,抱着猪崽出来看时,就看到魏阿荠羞愤难当的掩面走人。
眼见人跑了,小杨氏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掸掸灰,还冲着魏阿荠的背影啐了一口,一手叉腰一手遥指着前方,趾高气扬的叫骂道:“你们老刘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一转身,她就看到杨冬燕正冲着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小杨氏仿佛看到了阎王爷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