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永平郡王和二老爷是活生生的被吓醒的。
摸着良心说,吓醒和吓死真的只有微乎其微的差距。
换言之,刘家兄弟只差这么一点点, 就在睡梦中被吓死过去了。
原因也很简单,他家那位已经去世一年多的老太太又双叒叕……托梦了!
而这次, 她既没骂人, 也没要东西。
但要怎么说呢?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刘家兄弟痛哭流涕,恨不得梦回从前。
——亲娘啊!您还是继续边骂人边要东西吧!!
二房那边暂且不提,单说正院这头,等王妃闻讯赶来之时,王爷已经哭成了一条傻狗。
“娘啊娘啊娘!”只会哭着喊娘了,你说傻不傻?
王妃还是很淡定的,她觉得在经历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之后,再没有任何事儿可以让她心情跌宕起伏了。
旁的不说,在永平王府守孝这段时日里, 可以说是彻底淡出了南陵郡的勋贵圈子。她娘家人分外着急, 生怕等守孝彻底结束后, 外头都变天了,可她就无所谓。
面对焦虑不安的娘家人, 王妃一派淡定。
她只道富贵如浮云, 贪字终变贫,又言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凡事看开一些、看淡一些、看透一些……
这样的王妃,吓懵了她的娘家人。
也因此已经被老太太折腾得麻木了,面对痛哭流涕的王爷,王妃露出了一个看破红尘的微笑:“好了, 王爷您先不忙着哭,告诉我,老太太这回又要什么了?是草纸用完了,还是猪油吃光了,亦或是又想吃口面条了?”
王妃也不容易。
她之所以变得如今这般处事不惊,还不是因为先前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磨难。
本来瞧着王爷许久不曾梦到老太太了,还道是老太太终于想开了,去投胎转世了。这样也不错,人嘛,总是得往前看的,阴曹地府连草纸都没有,哪里比得上这繁华的人世间了?
结果老太太就是不按牌理出牌,在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又是要草纸又是要猪油芝麻油,还要了辣椒猪肋排等等。
但是没关系,王妃觉得她已经练就了一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哪怕心里不止一次的腹诽老太太用草纸的速度真得非常可以,可明面上她依旧是那位端庄贵气的郡王妃。
眼见王爷哭哭哭到不消停了,王妃这才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心说哭啥呢?老王妃没了那一天,你也没哭得那么惨,难不成是底下的老太太钱花光了?三万两银子都花了?就算这样好了,王妃觉得她依旧可以淡定,只不过这一次,她选择由公中出钱供给老太太。
“王爷!停下!先告诉我,老太太要什么!说完您大可以继续哭,没人拦着您!”王妃发出最后通牒。
王爷哭得好大声,并且在听到王妃这话之后,发出了一记异常响亮的擤鼻涕声。
可以看得出来,这次真把他给吓惨了。
“老太太没要东西。”
王妃快速的思考了一番,顿时满脸喜色:“莫不是老太太告诉你,她终于打算投胎转世去了?好了好了,我知道王爷舍不得老太太,但这也没法子,咱们凡人还能跟阎王斗?与其在这儿哭,不如下回随我一起去庙里,为老太太祈福,再添点儿香油钱。”
不,你不懂。
沉默了许久之后,王爷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肿泡眼,一字一顿的道:“老太太说,她感受到了我们的孝心,决定给我们回个礼。因为她在梦里,和颜悦色的问我想要什么土特产……她那儿的土土土、土产!”
王妃:……
两眼一翻,从此世界与我无关。
**
“我就说这事儿不靠谱!昨个儿晚上,我睡得特别好,压根就没做梦!”杨冬燕翻着白眼数落方氏,后者陪着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前一天,在方氏的唆使下,杨冬燕最终还是被她说服了,念叨了几句要给儿子们送土特产。方氏的意思是,既然杨冬燕以前能做梦梦到上辈子的事情,那么保不准回头在梦里又能看到儿子了。
杨冬燕就是被这句话给说服的。
她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永平王府的事情就真的跟那上辈子一样,哪怕脑海里是记着的,但她真的太久太久没见到儿子了,确实挺惦记的。
想着念叨几句也没啥,万一真叫方氏说对了,她岂不是能够在梦里见一见儿子们了?
结果……
啥事儿都没有!
方氏耐心的等杨冬燕数落完,这才开口道:“保不准没那么快呢?娘你想啊,你昨个儿才念叨完,按说大伯子老嫂子应该才知道这事儿,那要什么土产,不得大家伙儿凑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定呀,娘你今晚或明晚……不然隔几天才做梦呢!”
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有点儿道理。
杨冬燕又被说服了,不过考虑到眼下她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干脆还是继续折腾新屋吧。
新屋已经造好了,但里头一应的家舍都不曾打好。还有譬如每个屋子的土炕,也都尚未完成。再就是,杨冬燕的意思是,原先的灶屋不要了,将先前的东屋改造成灶屋,横竖大牛俩口子肯定是要搬到新屋去住的。
方氏没意见,大牛就更无所谓了。
事实上,原先的三间旧屋都会在将来另作他用,从东向西分别是灶屋、柴房、杂物间。
新盖的六间屋,朝东的两间归了大牛俩口子;朝西的两间归了二牛俩口子;中间的两间,一间当做堂屋,一间则是归了杨冬燕。
暂时,窝头还是跟着杨冬燕住,等他再大一些,再搬去东二间住。
再就是,茅房也要重新搭建。
原本的茅房是位于西屋旁边的,毕竟东面是紧挨着隔壁魏大嫂家的,因此东面的是灶屋。香着人家无所谓,总不能臭着人家。
如今一排新屋造好了,茅房也要跟着挪,仍旧是挪到西面来,搭个泥墙稻草顶的小屋,倒是容易得很。
相较而言,后院变动不大,鸡窝还是那个鸡窝,因为杨冬燕坚决拒绝搭猪圈,大牛只是简单的给鸡窝换了个茅草顶,旁的都没动。
倒是他们家养的狗子有福了,从原本漏风的柴房,搬到了旧堂屋改造的柴房里,还有了个稻草破布搭的小窝。
等全部完工时,又过去了小半月。
终于,大功告成了,老魏家要乔迁新居了!
杨冬燕不太懂这一带的规矩,因此还特地去隔壁请教了魏大嫂,择了个良辰吉日,天不亮就开始搬,到中午时,则是亲朋好友聚在一道儿吃了个乔迁宴。
这回,魏大嫂啥都没说,毕竟盖新屋是天大的喜事,一点儿也不逊于添丁进口,别说摆几桌请客了,就算杨冬燕打算摆流水席……
那就不必了,有这个钱干啥不成呢?
最终,老魏家这边摆了三桌,请的都是魏家这边的人。
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这次盖新屋,魏氏一族的男丁们是出了大力气的。虽说自家管饭,但因着亲戚情面都没算钱,杨冬燕认为应该好生谢谢大家,宴客的饭菜都是用盆来装的,大块的肉大坛的酒,让魏氏一族的男丁们来了个不醉不归。
女眷们则都在厨下帮忙,也没上席面吃,而是直接待在灶屋里边聊天边吃开了,还带了好些剩菜剩饭回去。
最开心的,还是当属小孩子们。
窝头领着他的小伙伴,就是魏大嫂家的萝卜和土豆,一起奔到了新屋里,扒着摇篮看猪崽。
小杨氏提前给猪崽喂了奶,杨冬燕还喂她吃了一碗蛋羹。
猪崽吃得饱饱的,这会儿躺在小摇篮里睡得喷香,做的梦都是甜津津的,嘴角还隐约有哈喇子流出来。
“这是我妹妹猪崽!”窝头给小伙伴介绍着,“她可肥了,肥嘟嘟的……”
小男孩们对猪崽兴趣缺缺,看过就忘,只催着窝头去跟他奶要糖块吃。
窝头很快就跑到了杨冬燕跟前,嘿嘿嘿的笑着讨糖吃。
“吃吧。”杨冬燕摸出一包花生糖,直接就把整包给了他,一脸慈爱的摸了摸窝头的小脑袋,心说你也就只能再乐呵一年了,等满了六岁,就给你送到学堂去!
杨冬燕记得永平王府的家塾就是六岁开始的,不过王府肯定不能同乡下地头比。刘家的子嗣一般三岁就开始操练了,不然就是在当爹的监督下开蒙,六岁上家塾时,多半都已经学会好多字了。
窝头啊,他还不知道他奶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更不会想到他奶已经打定主意,等后年开春后,就送他去私塾。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快乐的小窝头。
不过,大牛和方氏却是知情的。
杨冬燕提前跟他们俩口子说过的,说一家子里头总得出个聪明人,不然在外头吃亏受委屈了,都不知道该找谁撑腰。而这个聪明人,就非窝头莫属了。
大牛不明白了,怎么就变成全家的希望都在窝头身上了呢?
“你那么笨,二牛比你还笨。你媳妇也不聪明,可二牛媳妇……都说,矮子里头拔高个,傻子里头挑灵光的,我看来看去,也就窝头还凑合。”
难啊,真难啊!
杨冬燕是满腔的苦水啊,毕竟一家子都是憨憨,窝头怎么着都比他妹猪崽看着靠谱一点儿。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窝头要自己上进并拖着全家憨憨一起上进,而猪崽嘛……就负责吃喝玩乐当猪呗,不然还能咋样?
这叫,职业没有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