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升道：“你妈走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你什么, 比如说粮本放在哪里？”
大娃道：“咋了？”赵曼走的时候确实把粮本放在他这里了，她对这个管家公可是非常信任的。
周升道：“我听梁大姐说腊月粮食加工厂要放假，所以冬月这几天要赶着把粮食都买回来, 要是粮本在你手里, 咱们这两天找个时间把米和面都买回来，刚好我开车去拖。”
赵曼来这里时间不长自然不知道这么多事情，孙来娣是个粗心的，当然不知道韩家的粮食到底领了没领。
幸好有周升留意了, 知道赵曼走之前肯定是没领的。
大娃听完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这几天总看见有人拖着车出去，咱们是要把两个月的粮食都领回来吗看？”
“听说正月的也可以一起领了, 应该就是三个月的, 你们家一个月有八十斤粮食，三个月就是二百多斤, 我不帮你们弄你们几个谁扛得动？”
“谢谢周爸，今天晚上我去找找粮本，那粮油是不是也要一起领回来？”
“也要一起。”周升说。
“哦。”大娃说：“那我今天要把油罐子给洗出来, 妈妈说新油旧油不能放在一起。”
说完就往屋里面走。
这孩子靠谱, 他心说, 跟三五不着调的二娃比起来，大娃这么早就挺懂事了, 跟二娃永远是一动一静。
大娃懂事管家，但是人际交往能力一般般。
二娃皮是皮，还有点不懂事，但是新区家属区里面就他跟家家户户都熟络。
两人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互补型人格。
薛琴琴做事靠谱, 不像韩昌君那样风风火火的。
作为韩昌君的好友，周升也是见过薛琴琴的，很漂亮的一个姑娘，话不多，永远都充当韩昌君的背景板。
韩昌君性格急躁，薛琴琴温柔如水，两人在一起却从没有闹过红脸。
周升心想，怪不得他上辈子总能跟赵曼掐起来，两个性格很像的人是容易被人吸引，可也因为太像，两人总能掐起来。
他晚上又加班到了深夜，第二天起的就晚了一些。
去外面跑了几个圈以后，韩家的孩子们已经把早饭都煮好了。
依旧是粟米
粥，另外还蒸了昨天买回来的包子。
四个人跟打仗一样把早饭吃完了，周升开着车带着孩子们去领粮食。
果然到了粮食厂，这边的放假通知都已经贴出来了。
从腊月初一，一直放到正月三十，也就是说各家各户这次真的是要一次性领走三个月的粮食。
加工厂外面堪比春运现场一样热闹，外面都是推着板车来买米的，板车到处乱放着，差点撞到人。
周升皱了皱眉，拍拍大娃的肩膀：“你先在这里排队，我回去找个人来维持一下秩序，很快回来，要是轮到了你，就让后面的先称，或者称好以后放在边上，等我来扛。”
这种人多的时候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周升一个人管不过来，肯定要找人帮忙。
以前韩景瑜在的时候他会派人过来，现在他不在这里，周升久的管这事儿。
大娃手里面拿着粮本，兜里面放着钱，跟着人群排在后面。
心里的小本本在算账。
二百四十斤的粮食，换成一百五十斤的大米，九十斤的白面，大米一毛五一斤，白面一毛八，加起来接近四十块钱。
大娃第一次兜兜里面揣着这么多钱，心情相当紧张。
连弟弟没有跟着都没发现。
二娃站在人群里面，不知不觉的就跟大哥和周升走远了，抱着的三娃也被人群给挤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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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来香也是来这里买粮食来的，老远就看见韩家的几个小伙子就在队伍里面，一眼她就看中了三娃。
这孩子乖，跟大的两个走丢了也不乱跑，就乖乖站在角落里面啃手指。
好几次，孟来香见到这孩子软趴趴的伏在赵曼肩头上，老可爱老稀罕了。
老思想么，都稀罕男娃子。
见他一个人，孟来香就上前逗他：“你是韩家的小三娃？”
她听过那两个大的这样叫他“小三娃，小三娃”。
然后他就乖乖应一声，从没见过脾性这么好的孩子。
三娃认识这个奶奶，他记性很好，好几次见到她在门口晃。
他点点头。
三娃还是老脾气，见到不熟悉的立马变成小哑巴。
闭上嘴巴不说话。
哪怕小三娃不说话，也招人稀罕啊，谁叫这孩子长得特别好看。
孟来香馋的
可是连口水都出来了，她儿子结婚了几年都还没有生孩子呢，要说她没个想法是不可能的，但她儿媳妇家里也是军方高干，人家就不怵她。
打不了儿媳妇的主意，她还不能打别的孩子的主意了？
她听人家说过家里要是生不出孩子来，就去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养养。
孩子能招来孩子，说不定养一个儿媳妇就有了呢。
可孟来香又是个挑剔的，家属区多少孩子她也看不上。
这家世不好的吧，行为粗鲁，家世好的吧，长相说不定看不上眼。
这小三娃就是又是长相好，又对她胃口的那种，年画娃娃一样的长相，那双眼睛就跟黑葡萄一样。
啃手指头这样的小毛病在她眼里看着都老稀罕了。
“那你认识奶奶不，我就住在咱家属区，我家里也有个爸爸妈妈，你要不要跟奶奶回家，奶奶家有糖糖吃。”孟来香在兜里摸了一把，啥也没摸着，一般人出门也不带糖。
三娃还是那样看着她。
其实孩子很聪明，别人到底想什么他能不清楚吗，这个奶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三娃也知道跟哥哥们走丢了不能乱跑，所以在原地乖乖等着哥哥们。
他摇摇头，不吃别人给的糖糖。
妈妈教过的，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孟来香就更喜欢这孩子了，谁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啊，哪个孩子听到糖不是口水哗哗的。
有的看着就埋汰。
她不喜欢埋汰孩子，就喜欢小三娃。
两人在说着话，二娃也顺着人群找来了。
“哥哥。”见到是二娃，三娃扑腾一下就扑到哥哥怀里，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眼前这个狼外婆给叼走一样。
两个孩子马上就走开了。
认识哥三的都赞不绝口：“这赵曼带孩子也带的好啊，这么小的小孩都知道跑丢了不哭，要在旁边等着，难怪这几个孩子不是亲娘，对她可比亲娘还亲。”
孟来香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忙拉着那人：“这三个孩子不是他们亲生的？”
那人笑道：“韩营长说是他亲生的，但这看着都不像，怎么可能是亲生的，唬谁呢，他去了外地一趟，就带回来三个孩子，明眼人一看舅舅知道这几个孩子不是亲生的啦。”
孟来香心中一动，敢情这几个孩子也是韩家给“捡”回来的？
不是亲生的好，不是亲生的才没什么感情呢。
韩家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要是以后生了孩子，这三个孩子养起来也费劲吧，不知道他们好不好说话，能不能分一个娃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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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京市的赵曼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打了个喷嚏。
结束了昨天一天的学习，回到招待所以后她好像就受了凉，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今天鼻子好像就不通了。
今天刚到研究所，当着宋樊芝的面，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真是不好意思啊宋总工。”赵曼摸了摸鼻子，想要从兜里面掏快手帕出来。
算了，没摸着。
这年头也不像以前一样有卫生纸巾可以随便掏一包出来，要是感冒了流鼻涕可是世界上最难办的事情了。
她有空间，还能买到纸巾，可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
习惯了现代化生活的赵曼这次可真是为了难。
“我这里有块手帕，你感冒了就先拿去用吧。”宋樊芝跟早有准备一样，从兜里面掏出来一块纯白的手帕，就是给孩子擦鼻涕用的那种。
赵曼一脸懵逼。
不光赵曼脑筋不在线，王明远也惊掉了。
这还是那个严肃的宋总工，她什么时候人这么好了。
上次王明远生病了，宋樊芝就让他离试验样本远一点，别污染了样本。
为啥他生病了就是污染，人家生病了有手帕可以收。
这差距也太大太明显了吧。
难道说因为自己是个男的比较糙，不需要关爱？
王明远轻轻咳嗽一声，想要提醒宋总工我才是你的得意弟子。
还是入室弟子那种。
被宋樊芝无视了不说，并且他还见到宋樊芝很温柔的对赵曼说：“京市的气候就是这个样子，你在南方待久了可能会不习惯。”
赵曼是头天晚上踢被子给弄感冒的。
她体质还不错，除了姨妈痛平常很少生病，也就不会因为一点点小病痛就去医院开药什么的。
感冒的周期还挺长的，没有那么快好。
多喝水，耐心顶几天就好了，这幅身体的抵抗力可真好。
她一脸呆逼看着宋樊芝当然不是其他意思，就是觉
得这个宋总工人的确好。
比传言中要好多了。
她来之前也不是没有打听过这个女人，有人说她是个女魔头，冷血无情的那种。
无儿无女没有男人，用现代语言描述她就是个灭绝师太。
可她每次看见宋樊芝都觉得她的笑容好温暖啊，灭绝师太？
绝对不可能！
女强人嘛怎么都会让人产生误会，不是觉得是以色相上位，就是要保持住形象如宋樊芝这种人。
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超有距离感，这样才不容易让人误会。
宋樊芝见她不接：“这块手帕是我昨天刚刚买的，也洗过了还没有用。”
其实赵曼走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对方总是在吸鼻子，这是感冒的症状。
所以她昨天才专门跑到供销社里面买了几天手帕。
王明远才不相信老师的鬼话，明明昨天下班了他看见宋樊芝急匆匆的往供销社走，原来是为了买这块帕子，如果老师自己想要用，早就用了，洗干净了带过来，说是顺便，骗谁呢。
“那多不好意思啊，手帕也挺难买到的。”赵曼笑了笑，的确不好意思。
这年头感情不值钱，物资才值钱。
“你拿着用吧，反正我也不着急用。”宋樊芝公然违心的撒起谎来。
“你要是觉得不过意，就请我吃个饭。”康康人家，连饭都约上了。
王明远从小是个心思很细腻的孩子，观察力也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出来宋总工对小赵同志的不同来。
宋樊芝一向独居，也很少跟人来往，痴迷于研究方面，就从没有见过她有朋友。
有人说宋老师这人早年死了老公又没了孩子，性格孤僻，没见到宋樊芝之前王明远也是这样想的，他在脑海中刻画出来一个呆板、无趣、但是知识渊博的人出来，没有想到宋老师却是一个看上去这么年轻的一个
性格无趣、呆板，且除了搞研究没有任何爱好的这么一个人。
王明远嫉妒的看着新来的小场长，他承认这姑娘确实挺讨喜的，但他并不觉得小赵同志还真能搞定老师。
可她就是搞定了，他也没见小赵跟老师说几句亲密的话，就能引来老师开口要她请吃饭。
刚好外面有人过来叫王明远。
“老师，我出去一下。”王明远说。
宋樊芝点点头，这个弟子还是很得她心意的，比如这个时候知道留点空间给她。
“你这么小，就去南方插队了五年，我记得你的年龄还不够呢。”
每个地方的插队政策都不一样，有的地方是全部都要去，有的地方家里可以留一个孩子，唐城的政策是一家一户，去1-2个人就可以了。
这就好操作了，当年方曼丽赶紧给大儿子二儿子办了结婚，三儿子送进大学，老四老五去医院办了个病假证明。
最后只有赵曼一个没有结婚、没有上大学、没有生病的孩子。
送到农村去的时候她那年还没有满十二岁。
她没有想到，自己走了以后曼曼会过得这么苦。
她现在改头换面，想要回到从前又谈何容易，曼曼会不会心里还是有怨恨的，怨恨妈妈抛弃了她。
“政策就是这样的啊，再说当初插队，也不全是他们逼着我去的吧，农村不见得不好，城市里面也不见得好，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赵曼吸了吸鼻子。
其实她跟宋樊芝不是很熟，家里的事情不想跟她说太多。
比起吃饭来，还是手帕比较便宜呢，但是要费布票买。
赵曼吸了吸鼻子，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宋樊芝给的手帕。
到了下班的时候她想要找宋樊芝人，结果被告知宋总工去开会了，并交代了她可以先走，宋樊芝好像一直都很忙，很难逮到她人。
赵曼想了想，说不定今天回去早了还能碰见韩景瑜。
刚巧韩景瑜也是这样想的，他想着早上出门的时候赵曼鼻子塞住了，于是去找小唐收房租的时候，顺便给赵曼煮了点红糖姜茶。
等下把她带过来喝点热乎乎的东西，再发发汗就好了。
见韩景瑜亲自下厨，小唐在他后面看来看去的。
“韩营长，你这是煮的啥东西，还有红糖味！”小唐也是军事大学毕业的技术员，分配到了军工研究所以后，就转业了，转业的时候额外还能拿点补贴，算是小年轻里面过的比较富裕的那种了
可是他运气不好，刚来单位的时候就碰上了单位分房子，新来的又没有资格，他还要再等下一波。
他又不想住单位的筒子楼，刚好那会儿韩景瑜要去唐城，就租了他的房子来住，一个月多少给点租金。
那会儿韩景瑜也只是单身汉一个，只想着房子有人住着总比空着要好，就三块钱一个月租给了小唐。
小唐一个月工资四十五，能花两块钱租一个套间住，他当然就不愿意去跟人家挤厕所挤着厨房用了。
“煮给你嫂子的，她有点感冒了，等下我去接她，你可别想偷吃，被我发现了后果会很严重的。”韩景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一直在旁边偷偷瞄着韩景瑜表情的小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