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一切赵曼是不知道, 没过几天,她就找到了阿里汗,带了一盒子奶片送给老人。
不用说, 阿里汗吃了一口,眼前一亮。
他倒是不看重味道, 对于牧民来说,如果让牲口长得又肥又好是一桩事。
还有一桩事情, 就是要怎么安排好新鲜的奶子。
鲜奶产出来, 能储存的方法并不多, 那个年代没有冰箱, 特别是在夏天, 很容易就变质。
以前家庭式畜牧的时候,就没有这个顾虑, 因为没有考虑到供给鲜奶的问题, 这一成收入就没有算给牧区。
可自从担负起来唐城这个城市的鲜奶供给的任务以后, 阿里汗也是亚历山大, 毕竟山上那么多产奶的山羊, 还有牛, 鲜奶产少了怕供给不够, 多了又会造成浪费。
奶酪稍微能放一些,但是味道除了他们哈族人,汉族人很多都吃不了。
而且奶酪的储存期也有限。
而且掂量着着奶片,比奶酪要更耐放。
关键是这种甜甜的, 带着鲜奶的醇香味道,一尝就知道是汉族人喜欢的。
“阿里汗大叔,以后咱们牧区还要有多的奶,就别浪费掉了, 做成奶片,不过现在政府那边还没有下批文,不知道收不收,即便是不收,咱们存着自己吃也好。”
“理倒是这个理,但是我们这里没有人会做这个啊。”阿里汗老人说。
他把奶片递给儿媳妇看,他儿媳妇也摇摇头,用哈族语说了句什么,一脸很遗憾的样子。
“我儿媳妇已经是这里最也不会做,你这个东西是在哪里买来的?”阿里汗以为,这个东西就是赵曼买回来,让他们研究的呢。
草原上面有些方子是祖传的,有些甚至是传女不传男,这是女人们傍身的手艺,哪家的女儿手艺好,提亲能拿到的彩礼都比别人多得多。
男人们找媳妇儿,就是冲着女人的贤惠去的。
阿里汗作为这片草原上最有威望的老人,他的儿子娶的媳妇,自然是草原上手艺最好的手艺人了,连她都没有吃过做过的东西,小姑娘是来为难人的呢。
这东西好啊,能储存还能放,如果能有这个手艺,一般人也不愿意告诉别人的。
赵曼
冲着阿里汗老人眨了眨眼睛:“要是我告诉您,这个奶片是我自己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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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的任命是半个月前下来的,对此草原上的牧民也不是人人都信服这个决定。
一个汉人,从来都没有放过牧,竟然就当上了场长。
当然,这事儿有阿里汗做保,一般人也都不敢说什么。
但心里总有点膈应的。
后来来了个大学生,义愤填膺的跟牧民们说,这个赵曼其实是武装部长韩景瑜的家人,叫牧民们去政府告状,为此好几个牧民都气愤极了,真准备拿着大学生给写的举报信去市里。
最后这事儿是被阿里汗给发现了,把人狠狠给教训了一顿,举报信也给人拦了下来。
牧民是个直肠子,不知道自己被人给利用了,刚好利用这个机会,便把大学生给叫到牧场。
大学生在牧场被狠狠的晾了一晚上,晚上实在是冻得不行了,最后钻进牲口帐篷,在里面过了一晚上,等第二天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脚底都开始打滑,神智都不清醒了。
这件事情虽然被暂时性给压下来了,但是好多个牧民都对赵曼还是很不服气的。
考虑到牧区还需要继续进行改革,阿里汗老人才不得不在这个年纪,还担任了牧区工会主席这一职务。
可今天听赵曼说道了奶片,让牧民们信服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不是说人家是汉人,从来没有放过牧吗,人家会的你们会吗?
“这个奶片,大家都看到了吧,这种奶片的味道怎么样,你们尝尝再说。”赵曼说。
请来的都是各家各户的妇女,也都是草原上一等一的手艺人,挤奶、酿造、加工
这些人手里头自然也有一些传家的手艺,比如某家的媳妇做的奶茶香滑,哪家的媳妇酿出来的马奶酒的味道够劲道,哪家的媳妇做出来的奶酪又要比别人香,可不管是什么手艺,也不是只有你会。
当然,赵曼做的奶片,不管是汉人吃了,还是从小就习惯吃奶制品的哈族人吃了,都是赞不绝口,可哈族人的妇女们,没人想到这种易保存,而且口感比奶酪更好的,竟然是她做出来的。
大家尝过以后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现场一度乱糟糟的。
“
你们也跟奶子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了,我问问你们,谁能把奶子加工成这样的东西,我就举荐谁去当这个场长。”阿里汗老人敲了敲烟袋,看着众人。
大家都齐刷刷的看着阿里汗老人的媳妇,就连她都摇摇头,用哈族语言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
意思是这肯定是用汉族人的机器做出来的,她们可是听说,大城市里面的机器,还能把鲜奶加工成粉末状的东西呢。
“那你们就想错了,这个东西不是用机器做出来的,而是咱们赵场长,专门做出来,献给国家献给政府的。”阿里汗老爷爷继续说。
然后,所有的妇女们都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赵曼。
这个汉人,真的会加工奶片?
她们跟牧民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了,都不会加工,这个汉族小姑娘才喝过几杯奶茶,就会加工这些东西了。
本来对赵曼的疑惑,又变成了好奇。
赵曼:“其实这个手艺也没有什么稀奇的,等下来我就教给你们。”
教给她们,教给更多的人,才能够做出来标准化的东西。
赵曼回去以后,用了量杯跟称,称出来精确了分量的辅料,最后做出来的奶片,应该是在浓稠度、甜度上都是统一标准,这样才能做出来统一规格的奶片。
然后妇女们的眼神从复杂变成了不可思议。
赵场长不仅会做她们都不会的,还要把这个方子给她们?
这简直是天大的不可能。
要知道在这里,但凡有人拥有了一个独门秘方,是决计舍不得给别人的。
但看到赵曼坚定的眼神,很快就变成了狂喜。
如果真的是这样,在这里的妇女们可就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了。
说干就干,赵曼撸起袖子来,从煮奶开始教她们,不知不觉时间过的很快,大家伙在捏奶片的时候,互相之间也聊了起来。
哈族人比较淳朴,好几个妇女都表示出来自己的歉疚。
赵场长可真是草原上的努尔古丽,是一个很聪明也很大方的人。
她教会了妇女们做奶片,并允许她们回家以后教给家里的女儿跟媳妇们,这样一来,等女儿长到出门的时候,就多了一门了不得的技能傍身,这一辈子吃穿就不用愁了。
这可是造福后人的
好事啊!
赵场长这样的努尔古丽,怎么会是无知的人嘴里的那种靠关系上来的人呢,
她们也越发坚信阿里汗的话,讲赵场长坏话的那个大学生,是来分裂民族大团结的,是个坏人。
而赵场长,才是个大好人啊。
本不是出于要哈族人信服的目的,可赵曼在草原上着实是收获了一帮“脑残粉”。
妇女们回到家把这事儿跟男人们说了,男人们也为之前消极抵触感到愧疚。
等赵曼再一次来到草原,她感觉到这里的牧民,似乎比之前更加热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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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曼这一忙起来,经常晚饭都不着家。
孩子们就只能在别人家吃饭了,然后家里的孩子们呢,刚刚在孙来娣家里吃了一顿怀疑人生的土豆以后,玩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娃是觉得自己被腐化了:“哥,以前咱们在农村的时候,吃不饱饭的时候咱们想啥了?”他史无前例的想妈妈。
其实两个孩子自己也会做饭,但孙来娣说孩子们做饭会糟践粮食,糟践柴火,就让赵曼把孩子们送她家去吃饭。
大娃也都快要忘记农村生活了。
“二娃,咱们以后跟妈妈在一起,不要提以前,行吗?”小伙子有模有样的说道:“这也是咱爸爸跟咱们说过的。”
爸爸还说过,总有一天爷爷能平反,到时候哥俩就可以回京市。
可是大娃不想回京市,他喜欢新妈妈,喜欢新爸爸,也喜欢新区。
可他们也知道,新爸爸没有养他们的义务,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走的,想到这里心里就酸酸涩涩的。
自从赵曼提议给新区群众的副食本上一个月加两斤奶,现在她就是新区的大恩人。
而大娃二娃呢,现在也是新区的小小明星,谁家的孩子去玩都会叫上这两个。
“韩万生,韩千生。”隔着墙,是隔壁家的三妮子站在对面叫他两了:“我听说你们家隔壁又要搬来新邻居,你们知道是谁吗?”
二娃当时在拿着摇把压水,吓得摇把都快要掉下来:“知不知道搬进来的是个什么人?”
三妮子算是整个家属区最能吃的开的孩子,脸皮厚嘴巴甜,哪怕孙来娣不在家她都能在外面找到食,她就是家属区的一个传话
筒。
听到声响,大娃也跑出来,一脸好奇。
三只小豹子在旁边打着滚儿跟大娃玩着呢,听见三妮子那边的动静,停止打闹也看着那边。
三妮子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前天我就看见有人打开钥匙开了门,还以为是姚红兵他们家回来了,结果不是,这两天没有听见动静吗你们?”
二娃一个激灵,赶紧看向大娃,谁知道大娃淡定的说:“总归是有人要搬来的,搬谁不一样,反正不会有更差的邻居了。”
这样一想,好像也是,二娃低着头继续压水。
三妮子没有找到共同话题,于是又出了鬼点子:“等下咱们带着小东西去田里,抓田鼠吧,上次我吃过田有利烤田鼠,可好吃了。”
这个田有利是农场的孩子头,七八岁的样子个子却很魁梧,在二娃他们来之前跟三妮子关系最好,但自从三妮子有了二娃这么一个好邻居,就再也不搭理田有利了,这两个孩子的关系简直是势同水火,见面就掐。
这里的人都不管孩子,有时候孩子在外面过夜也不管,要是走丢了就走丢了,现在谁家的孩子多的不跟养着小狗儿一样。
可赵曼毕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对孩子的定义不一样,尤其这三个孩子又不是自己的,万一真搞丢了咋整,所以不让孩子们晚上出去抓田鼠抓蛇烤来吃。
她是宁愿尽可能的找机会给孩子们改善生活,也不要他们自给自足的去外头瞎折腾。
二娃可不喜欢三妮子跟田有利一起玩。
“咱们不去,三妮子你晚上也别到处乱跑,我妈妈说外头有坏人,专门抓小孩子的。”大娃拉了二娃一把,叫他也别去:“要是去的话,妈妈说一个礼拜不允许吃奶糖。”
这个一个星期不能吃奶糖的惩罚,对于小老二来说,简直是人生最最大的威胁所在。
“可是那么多人呢!”二娃狡辩说。
“不用管人多人少,就咱们家自己别去就好了,三妮子,你晚上也少出门。”
要是平常,二娃也不敢造次,可今天妈妈不在家,早上走的时候也没有说啥时候会回来,错过今天,可就没有下次啦。
三妮子冲二娃挤了挤眼睛,二娃朝她再看上几眼,马上就明
白意思了。
立了秋开始,日头也越来越短,很快天就擦黑了,二娃瞅着一个机会,便偷偷的从家里钻了出来。
早就等在外面的三妮子,一把就抓住他了。
“大娃真的不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妮子一把就抓
“他才不去,他是我妈的狗腿子,全世界第一听话的孩子。”二娃哼哼唧唧的说道。
除了三妮子,还有几个孩子,为首的就是那个叫田有利的孩子了,这田有利是农场那边农工的孩子,打小就没人管的主,才八九岁的孩子,已经在地里晒成了黑色人种,一身精肉又黑瘦。
因为从来都叫不出来韩家的这几个孩子,田有利还在别人面前说三娃是个怂货。
这两孩子也是谁都不服谁的主。
见到二娃,田有利嘿嘿笑着:“哟,二娃你也肯出来啊。”
大娃文气,二娃匪气,这二娃从小哪都敢跑,小小年纪小腿上就两条腱子肉,小腿有力气,踹人跟跑步都是顶好顶好的,所以啊,这两孩子就从没有谁服气过谁。
“二娃。”田有利开口说。
“二娃是你叫的吗,叫我的大名韩千生。”两个孩子测出来五行,又是缺火又是缺木的,原本起名叫韩千燊,因为字太生僻不好写,作业本上面便用了“生”这个字。
现在已经满七周岁的二娃,也知道小名让人叫出来不好了。
“那么韩千生同学,你不是一直都不服我吗?”
“废话,你也不服我啊。”二娃这人嘴皮子可厉害,跟人吵起架也从没有服过谁。
“我现在是跟你讨论这个的时候吗,咱两要不要来一场比赛,看谁才是新区最厉害的孩子,你要是怂就直接说,承认我比你厉害,叫我一声哥就行。”说起年纪来,还是田有利比较大,而且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比二娃熟悉多了,这孩子的算盘打的贼响。
二娃就最不喜欢叫人哥,无他,大娃就仗着比他早出生一会儿,说不定还是他在他娘肚子里面的时候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就整天老谋深算,扮演哥哥的角色,动不动还管他。
二愣子好胜心强,被人一激马上就来了兴致:“比啥你说,我可不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