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抬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马娟,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事儿？能帮的我就帮，帮不了的，我也没办法。”程瑶又不是烂好人,先前看马娟好心提醒自己才搭把手而已。
现在又是帮忙奔走的,又是带着人来找大夫的。
她觉得这就够可以的了。如果是小事儿,她顺手也就帮了,可听马娟这语气,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反而极有可能是棘手的事情。至少是马娟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虽然马娟现在身体虚弱，但总不至于弱到要她帮忙干体力活。
说实在的,程瑶并不想帮忙。
不过人就在跟前,她也不好一口拒绝，还得听人家说说到底是啥事儿。
果然,马娟接下来的话，让程瑶皱起了眉头。
“程瑶”，马娟欲言又止,“我可以求你帮我抓药吗？真的,我以后会报答你的,我可以给你钱,现在就给你。”
马娟生怕程瑶不答应,赶忙说出了可以给钱。
程瑶：“……”
“这个我忙我帮不了你，我觉得你还是自己去比较好。毕竟抓药这种事情,自己经手最好。还有，我还是个大姑娘呢,不好意思去抓在这药,万一人家以为是我用的可怎么办……”
程瑶有理有据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你怕坏名声，我一个大姑娘家的,更怕坏名声好不？
虽然她也可以私底下给马娟配药，但程瑶觉得她俩的关系，没到那个程度。
万一吃了她配的药，出了问题怎么办，还不得恨死自己？
所以吧，这种跟人命有关的事儿，还是轻易别沾染的好。
程瑶断然拒绝。
见此，马娟的脸色越发难看。
“程瑶，我付钱都不可以吗？”
程瑶：“我不缺钱。我是有未婚夫的，要是让我未婚夫知道我去抓这种药，还不得跟我退婚？这个忙我是真的帮不了。”不用猜，程瑶就知道未婚夫这个借口很好用。
果然马娟听了程瑶这话，瞬间沉默。
马娟想说，程瑶的未婚夫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说白了，程瑶只是不想帮她这个忙而已。
意识到这个，马娟心里很难受。
程瑶是唯一一个伸手帮她的人，她还以为她跟别人不一样。
原来，根本没什么区别。
马娟的心沉入谷底，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今天陪我来。”既然求人无果，那就自己去抓药。
程瑶也露出一个微笑，说了声不客气。
然后问了老大夫给的地址，带着马娟去抓药。
里头她当然是没进去的，就在外头等着。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马娟才拎着好多药包出来。
程瑶赶紧递上手上的篮子，“把药放进篮子里吧，省得别人看到。”
程瑶还是为马娟着想了的，药包放进里头，她还找了块布盖得严严实实。
保准别人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
只不过，这中药多多少少都有点味儿散出来，仔细闻还会是能闻见。
“咦，你哪儿来的篮子呀？”来的时候，她们可是空着双手的，这会儿程瑶忽然手上多了东西，马娟还觉得挺奇怪的。
“这个呀，我这不是瞧着我们需要吗？就跟路过的大妈换了。”程瑶随口说道。当然，东西其实是她从空间里倒腾出来的。
马娟“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对了，马娟，你需不需要买些补身子的东西，类似红枣红糖鸡蛋这些。要是需要的话，咱们去一趟百货商店，那里什么都有的卖。有些东西也不需要票。”
但就是价格贵了点儿，不过这话程瑶没说。
马娟盘算了下自己手里的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咬牙点了点头。
钱没了可以再赚，身体坏了，可得不偿失。
于是程瑶又领着马娟去了百货商店。
这次是特意陪马娟来，程瑶除了买了一包红糖送给马娟外，就再没买其他的东西。
至于马娟，则是买了一斤红糖，一斤红枣，还有三十个鸡蛋。
眼瞅着天色不早，程瑶跟马娟赶紧往回赶。
期间程瑶自然是先把马娟送到了公社。
可是在这途中，还是发生了点儿岔子。
马娟所在的学校教职工宿舍内。
“哟，马老师，这是上哪儿去了呀，手上这么多东西。”
两人正走到走廊的过道上，结果迎面就遇上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过道狭窄，是马娟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避无可避。
眼瞅着跟自己总是不对付的孙超英，满脸都是求知欲的模样，马娟心中一寒。
嘴里的话顺嘴就说了出来，“我跟朋友去了趟县城，这些东西也不全都是我的。”
程瑶在后头挑眉，心说这些东西，可真都是马娟的，一件她的都没有。
嗯，除了篮子跟那块布，那两件东西算她的。
勉强来说，马娟也没说假话。
不过程瑶的预感，可不会错。
“我怎么闻着一股子中药味儿，而且还是……”孙超英鼻尖耸动，似乎在努力闻空气中的药味儿。
片刻之后觉得这药味儿太淡，实在是闻不出来，又凑到马娟的篮子跟前闻。
“咦，这是什么味儿？好像是桃仁味儿，怎么还有丹皮？”随着孙超英说的话越来越多，马娟吓得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因为孙超英说的，就是马娟药方上的其中两种中药名称！
该死，这个孙超英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马娟此时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她感觉再这样下去，她就得忙不住了。
于是连忙说道，“超英，我在县城没舍得吃饭，饿了一天呢，我得赶紧回屋弄点吃的。你先让我过去，再说我朋友还在呢，总不好让她一直站在过道上。”
孙超英的注意力，总算是被马娟的话给转走。
“这是你朋友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孙超英斜着眼睛看程瑶，心说马娟这个穷酸，能有什么上得台面的朋友，她一点都没兴趣。
只是她歪头往马娟的身后仔细一瞅，发现对方的朋友还真是个有钱的，尤其是手上带着的那块手表，就得一二百了，更别说身上穿的都不是便宜货。
可见是个家里条件富足的。
这马娟平日里过日子都扣扣索索的，舍不得穿舍不得喝的，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对方长得好看得不行，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瞬间，孙超英就想起了知青点听说过的小道消息。
说是红星生产大队，来了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女知青。
马娟就是红星生产大队出来的，可不就是跟那个知青同一个生产大队。
听着孙超英的话，马娟很烦。
可是她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嗯，我朋友没怎么来过。”马娟随意敷衍了两句，就想把事情打发过去。
最后还是程瑶开口：“能让一下么？我还赶着回大队吃饭。”
程瑶都这么说了，孙超英只能侧身让开。
马娟内心如释重负，赶紧走了过去。
再不走，她都怀疑孙超英能把所有的中药材都跟闻出来。
想想都觉得可怕。
进了屋，马娟长舒一口气。
“程瑶，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虽说最后药是自己抓的，但该谢还是得谢。
马娟觉得，自己还是要跟程瑶搞好关系，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能帮自己一把。
因此马娟的态度十分之好。
程瑶笑了笑，“客气了，大家都是知青嘛，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
马娟拿了茶缸给程瑶到了一杯水，“都走了这么一路，肯定渴了，赶紧润润嗓子。”
程瑶顺势接过，但没喝。
马娟转回头收拾篮子里的东西。
篮子是人程瑶的，里头还有盖着的一块布。
于是马娟把药包全都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又把程瑶买的拿包红糖放进篮子里。
“哎，那包红糖是给你的，不用放进去，留给你补补身子。”程瑶赶紧打断，“篮子什么就留给你吧，我家里还有。”
程瑶才没有兴趣拎个空篮子回去，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马娟一脸不好意思，“你都给我红糖了，我还拿你的篮子跟布，多不好意思。”
马娟坚决不要。
程瑶见马娟特别坚决，也没强求。
“那行叭，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说完，程瑶起身就要离开。
马娟一愣，“不多坐着休息会儿？”
“不了，我大队里还有事儿呢。赶着回去。”再说跑了这么一天，肚子还真的饿了。
现在不回去，难道还留下来吃晚饭？
这年头，谁家粮食都不多，留饭那都得是非常要好的关系。
马娟翻了翻箱子，终于翻出了一小包饼干塞到程瑶的手里。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带着路上吃。”
“不用不用。”程瑶没有收别人东西的习惯，尤其是这个别人关系还一般。东西更加是别人吃剩下的。
于是程瑶放下水杯，直接拎了空篮子就往外走。
“我先走了，下次再见。”说罢，人已经闪了出去。
马娟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心中暗道：还好她把篮子给拿走了。
可转瞬，马娟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药虽然是买回来了，可熬药还是个事儿，吃完药更加是个大事儿。
不行，她得跟校长请假几天。
趁着现在脸色难看，现在就过去。
马娟也是有决断的人，立马把桌上的药跟东西锁进柜子里，然后锁门去了校长家。
等马娟离开之后，孙超英才从角落里出来。
“真是奇怪了，这个马娟这么急急忙忙的，又是往哪里去？”孙超英真的挺好奇马娟篮子里还有啥东西的。
当时篮子是马娟提着的，可见里头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马娟的。
也就是说，那药，也可能是马娟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那朋友的。
“桃仁、丹皮，还有什么来着？”孙超英眉头紧皱，仔细回忆到底还有啥药材。
可是她歪头想了半天，终究是没想出来那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到底是啥。
说来，这孙超英也是一个下乡的知青，同样是从大城市来的。
家里条件也不错，她爷爷以前就是药铺的坐堂大夫，小时候孙超英会去药铺，她爷爷闲着没事儿，就会教孙超英认中药识药理。
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孙超英还真懂不少。
只是她并不喜欢这一行，加之后来她爷爷去世，她懂得也仅仅只有一些皮毛。
偶尔伤风感冒给自己配个药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大病，她就完全不行了。
因此，她从来不说自己会这个。
而今天要不是看见她最讨厌的马娟，她也不会露这一手。
至于她跟马娟如何结怨，那还得从先前学校招工开始说起。
一同参加招工考试的，一共有百多人。
其中就有孙超英跟她一起来下乡的好姐妹付美丽。付美丽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小学一个学校，中学高中还是同一个学校。
两认好得跟什么似的。
学习成绩也是不相上下，本来这次招工开始，她们俩是都有信心被选中的。
结果呢，半路杀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马娟入选，而付美丽，正好是第十一名，以一名之差落败。
没被选上的付美丽哭得跟泪人似的，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天天郁郁寡欢。
至于被选中的其他人，都各有个的能力，唯独这个马娟样样不显，还有一股子穷酸劲，瞧着就让人不舒服。
更别说她几次主动打招呼，这个马娟都不冷不热，一脸看不上她的样子。
孙超英不讨厌马娟还讨厌谁。
为了付美丽，孙超英一直在寻思一个事情。
那就是抓到这些老师们的一个错误，把这个犯了错的老师给撸了。
这样她就可以跟校长建议，直接录取第十一名，也就是她的好友付美丽。
要真的把其中一个老师拉下来，付美丽觉得这个可行性非常之大。
不得不说，孙超英为了让自己的好友成为老师，也是煞费了苦心。
每天给学生上完课，批改好作业之外，就是盯着这些老师们私底下的德行。
这不，盯了一个多月，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问题，但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足以让校长直接开除对方。
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万一让人站稳脚跟，她后面的难度会更大。
因此，这段时间孙超英特别焦急，嘴里都起了好几个燎泡。
“桃仁、丹皮，还有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孙超英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结果还是想不出，整个人十分懊丧。
“都怪我以前总是偷懒。”结果现在到了关键之处，却想不起来。
莫名的，孙超英觉得这个马娟有问题。
或许自己好友的工作，就要从这个马娟身上找。
因此她又站在原地想了许久，见实在想不起来，最后才非常郁闷地回了宿舍。
在床上躺尸了好一会儿，孙超英忽然猛地起身。
“哎呀！有了有了！”
终于想到了破解指出，孙超英抚掌大笑。心说，我可真是聪明。
且不说孙超英跟马娟这边。
程瑶离开公社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大队，反而又出发去了县城。
目的就是打听韩丽丽的消息，把余二丫摆拜托的事儿给办了。
她之前在公社里查过了，那几个红小兵并不在公社，而是在县城的革委会。
可不就是得往县城赶。
施了法术的程瑶，速度贼快，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就来到了县城。
革委会也不用打听，她先前路过的时候，就看见过门脸。
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程瑶放开神识一扫，确定自己认识的那几个红小兵在之后，才在原地等着。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个领头的老大迈着老爷步出来。
程瑶悄然跟了上去。
直到拐角处，程瑶拿起一颗石子扔到了张哥的小腿上。
“哎哟！啥东西！谁打我！”张哥只感觉自己小腿一阵疼痛，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打到了。
正恨恨地转回头，想要把始作俑者狠狠收拾一顿，结果发现对方是活大爷，灾星。
瞬间，张哥就哑了火。
“哎哟喂，您老怎么来了？”这时候张哥也顾不上腿上的疼痛，赶紧讨好程瑶。
不是他张哥骨头软，实在是这个女人太可怕。
他这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能打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把他一票兄弟都给干趴下了，更别说对方只是抬抬脚，一脚一个，着实轻松得很。
因此张哥非常忌惮程瑶，生怕程瑶要收拾自己，语气态度，简直比对待自己爸妈还好。
程瑶颠了颠手里的小石头，“没啥大事儿，就是有件事情想要跟你打听打听。”
“您说您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不能帮的，我千方百计想办法帮。”张哥觉得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肯定特别狗腿。
跟他在小弟们脸上看到没什么两样，都丑的很。
可是他没有办法，万一惹了这个灾星不痛快，到时候人家手上的小石子，可就不会是落在他的小腿上那么简单了。
程瑶摆弄着手上的石子儿，心里满意张哥的眼力劲儿，“不是什么难事儿，之前被你们抓走的韩丽丽，现在怎么样了？”
张哥一听只是韩丽丽的事情，立马松了一大口气。
“还成，人还在革委会关着呢，有吃有喝的，不算太差。”当然，这个太差，是相对于其他被抓的人来说的。
“哦？她家里使劲儿了？”这个，程瑶倒是不意外。韩丽丽家里条件不错，手上也有一笔钱，肯定是能跟革委会的人说上话。
再说了，当初冯学军可是替人拍电报了，韩丽丽的父母想捞女儿出来，倒也正常。
张哥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她家里还挺有钱。嘿嘿……不过这劳动改造是少不了的，就是能去个好点儿的地方。”
说实在的，他也怕处理太轻了，得罪了这个煞星。
倒时整起来，倒霉的只有他们几个。
因此那边使钱说是要把人放了，他也没松口。
“行吧，大致的情况我了解了，你们做的不错。”对此，程瑶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一边说，程瑶一边卸下了身上的背篓，“我受人所托，送点东西给韩丽丽，你帮我送给她。记住，原封不动地送。要是她问起来是谁送的，你就说队里有人还她的。至于谁帮忙送的，你就不用说了，我怕她恨得吃不下。”
张哥都被程瑶的这骚操作给惊呆了。
不是，那韩丽丽就是你指示我们抓的，怎么现在你还给人送东西来着？
这不是给敌人送温暖吗？脑子有病？
可是这话，张哥没敢说。
而是十分有眼力劲地接过了程瑶手上的背篓。背篓在手，张哥下意识掂量了一下，心说还挺沉的，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啥。
不过他并不着急里头有啥，听煞星的话，都是些吃的，他等下就能知道。
“我等下就回去给您把这件事情给办了。”张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送点东西而已，着实是小事一桩。
“那就成，我先走了，下次有事情，还找你。”程瑶见事情差不多了，转身离开。
至于托人办事情的小费？
不是她不给，她就是给了，对方也不敢收。
再说，这些个又不是什么好人，干嘛给他们好处。
张哥拎着背篓，在原地傻愣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然后赶紧回了革委会，把程瑶交代的事情给办妥。
被关在小黑屋怨天怨地怨所有人的韩丽丽，收到东西直接傻眼。
这不是以前她在知青点被偷的粮食还有桃酥么？
怎么会？
是了，红小兵说是有人还她的。
显然是偷她东西的人还的，可惜并没有从红小兵嘴里撬出来是谁，否则她就能知道是谁偷她的东西，导致她误会偷东西的人是程瑶。
要不是这个小偷儿，她也不会对上程瑶，最后落得如此境地！
本来她也没有这么恨对方，可现在对方把东西还回来，还是三倍还回来，韩丽丽恨得抓心挠肺！
这些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偷她东西的偷儿，全都是因为这个偷儿！
韩丽丽诅咒这个偷儿不得好死。
这些事情，程瑶就不知道了，连程瑶都不知道，山上的余二丫更加不知道。
在确定了韩丽丽拿到东西之后，程瑶就离开了县城。
公社学校教职工宿舍。
吃过晚饭的马娟见天终于黑下来，才赶拿出药包偷摸熬药。
而不远处屋子中的孙超英很快就闻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药味儿，猛然起身。
“红花，那是红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