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这天早上, 关青拿着折扇溜溜达达一路到茗仁君,刚进去就点了他最爱的普洱茶。

“给我送到雅间。”

小二点头应是。

福王管家与属下在一楼大厅看着关青提着袍角慢慢上了二楼。没过多久,小二提着茶跟了上去。很快又从楼上下来。

福王管家示意属下留在一楼, “如果他朋友来了,你记得先请他喝茶。”

管家点头应是。

福王管家提着礼物上了二楼。

文青正在烫杯,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头也不抬,爽朗应道, “请进。”

他烫完杯子, 一抬头发现是个陌生人, “你是?”

他细细打量面前之人,他身上穿着上好的丝绸袍子,气度与张瑞和有几分相似。

关青微讶,“阁下可是走错了地方?”

福王管家关上门, “没错。在下找的就是你。”

关青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不知这位老者如何称呼?”

“在下是永安福王的管家, 在下姓胡。”

关青面色不变,从善如流,“久仰久仰。”

胡管家将礼物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两锭徽墨,一只松鼠毫灰笔,两刀董合宣纸以及一方白釉黑花卧虎瓷镇纸。”

关青出身寒门,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东西,闻言有些惊愕,脸上露出一丝贪婪,又很快收敛,将礼物推了回去, “胡管家,无功不受禄。您送这么贵的礼,恕草民不敢受。”

胡管家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关秀才别忙着拒绝。在下要求也不难,只要关秀才能够让林侍郎在明日辰时到同心湖宝船,这些礼物就是你的。”

关青看着这些礼物挣扎良久。

胡管家劝道,“只是见一面,王爷只是想邀请林侍郎赏湖喝酒。关秀才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一块前去。”

关青不确定看着他,“真的只是见一面?”

“那是自然。咱们王爷宅心仁厚,绝不会为难人。关秀才尽管放心。咱们小皇子能不能入选就指着林侍郎呢。王爷绝不会对林侍郎不利。”

这话也有道理,关青摸着这礼物,到底是贪念作祟,咬咬牙道,“好,明日,我会让林侍郎前去。”

胡管家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下这就回去告诉王爷。明日定不会让林侍郎与关秀才失望。”

他走后没多久,关青与友人喝了茶才回了后院。

林满堂下了衙直接到书房。

庄文、关青、陆正则皆把自己收到的东西摆放在桌子上。

“据属下观察,所以王爷里,福王出手最大方,送的礼物皆是名品。”

庄文颔首,“据属下探听这福王是所有王爷里家资最丰厚的,他祖上几代不是求仙就是问道,祖产挥霍较少,他的子嗣也是所有人里最少的。不过也没几个纨绔。”

林满堂点头,“皇上的意思是封地可以不收回,但是减少免税田的国策必须执行。咱们尽可能多让几个王爷联名上奏,先让他们承受一波风浪,然后再……”

他滔滔不绝将自己的主意说出。

其他人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这折子一上奏,那些举子肯定会反对。到时候皇上再安抚几位王爷,他们为了皇孙,也会受了皇上的好意。”

林满堂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庄文笑道,“没想到这皇位继承人不仅拼能力还要拼财力。”

“那明日如何安排?”

“明日早上先赴福王的约,中午再赴简王,晚上再赴定王的约。后日再……”

总之他一定要将这些人全都忽悠住。

“如果全由我一人说合就太慢了。大的几位王爷比较难搞,我来搞定。那些封地较小的王爷,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你们一口咬定你们偷听到的。能忽悠一个是一个,如果没忽悠住也没关系。但是姿态要摆高一些。记住,上赶子不是买卖。”

四人点头应是。

翌日,林满堂休沐,吃完早饭,便着了便衣去了同心湖。

天气一天天转冷,树叶枯黄,一片片往下掉落,湖边行人少得可怜。

林满堂带着顺安上了船,福王没有露面,一直坐在船里,看到两人过来,立刻上前与之寒暄。

“林侍郎可是个大忙人,听说你很受皇上器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大员,林侍郎真是前途无量啊。”

林满堂笑着摆手,“福王过誉了,在下能有今天都是皇上抬爱。”

福王笑着请他坐下,又招了歌姬进来奏乐。

那女子衣衫半露,肤如凝脂,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让人见之望俗。

福王暗暗打量林满堂,却见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并没有半分波澜。

美人计无用,福王心下有些失望,却还是让对方谈奏。

“这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这位阎大家,自己仿照古籍谱的曲子,林侍郎听听看。”

林满堂哪里懂得古琴,坦然笑着,“在下出身寒微,对古琴一窍不通,恐怕要扫兴了。”

福王心里暗骂这人脾气古怪,面上却大方表示无碍,挥手示意歌姬退下,他又招来一桌上好菜肴。

原本他已经不指望这次能讨好到林满堂,没想到一抬头,就见林满堂对满桌菜肴露出垂涎之色。

福王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菜肴,当即一怔,原来这林侍郎竟是个饕餮?

他当即给胡管家使了个眼色。胡管家心领神会,下去吩咐厨子再做几道拿手菜。

福王示意林侍郎尝尝,“这些菜都是福州那边的家乡菜,本王对京城口味不适应,特地带了厨子进京。林侍郎尝尝。”

林满堂也不客气,当即夹起筷子品尝,“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高水准的菜肴。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宫的御宴,下官也吃过不少,可从未吃过如此精致的菜式。”

福王笑眯眯给林满堂倒酒,“林侍郎若是喜欢,以后尽管来本王府上,必定扫榻相迎。”

林满堂浅浅嗅了一下酒,当即拍桌叫绝,“这酒清亮如水,犹如琼枝玉露,闻一口便觉得满足,该不会是女儿红吧?”

“这是三十年的女儿红。还是上回我来京城时,让人埋到京郊宅子,今早特地启开招待林侍郎。”

“福王盛情款待,下官受宠若惊。”林满堂一杯接一杯喝着,“福王有话不妨直说。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福王心下一喜,示意胡管家再拿酒过来,又给林满堂倒酒,“本王想问问孙子此次能否被皇上看中?”

林满堂端着酒杯啜了一小口,细细品味后方道,“福王想让自己的孙子被皇上过继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下官说句实话您孙子的希望不太大。”

福王为他斟茶的手顿住,面上急道,“哦?”

林满堂点出,“福王家资丰富,奈何孙子已经十二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就知事了,谁乐意收养这么大的孩子当膝下。就不怕养不熟?”

福王表情有些裂了。虽然他确实有这私心,但是你戳破心思讲出来真的合适吗?

林满堂恰到好处拍了拍自己的嘴,“王爷息怒,在下口无遮拦,让王爷见笑了。”

福王摆手,“这里没有外人,林侍郎有什么话尽管说。”

“王爷,皇上没有子嗣传承,他现在只想当一位贤德圣主,可惜国库空虚。他想施行政策奈何库里没钱,再好的政策也是白搭。”林满堂笑道,“而王爷封地在福州,常年靠着走海路赚钱,您的优势也在此。”

福王蹙眉,有些不相信,“皇上真这么穷?皇上不是有玻璃和水泥吗?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

林满堂叹气,“再日进斗金又如何?从先皇起,国库就空了,要不是靠着抓贪官填补国库,官员连俸禄都发不起了。在下天天看看账本,全都是空亏,等着钱往里面填。说实话现在库房空空如也,听看守的底层官员说,国库现在空得连老鼠都不稀得进。”

福王对这话是半信半疑的,不过他既如此说,想必国库不富裕也是真的。

为了自己的孙子能被过继,福王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银两,他敲击桌面,试探问,“那依林侍郎所言,在下为皇上送多少钱的寿礼比较合适?”

他这人也直接,既然皇上缺钱,那他为皇上献贺礼时,可以多送些金贵物。

林满堂摆手,“哎哟,王爷,送重礼可不合适。您这回要是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还不得次次送这么多?要是有一回没送,宗人府就有可能斥责。而且您一下送那么多,不是戳皇上肺管子吗?”

福王颔首,“是这个理儿。那依林侍郎所言,本王应该如何做?”

林满堂撑着下巴,想了想,“说实话,咱们户部已经提出一条谏言,但是苦于没人引领,不敢冒然提出。”

福王不明所以,“林侍郎有话不妨直说。”

林满堂点头,“福王不缺钱,您哪怕光靠祖产也可以再富贵百年。您不如建议皇上减少免税田的数额。”

福王一怔,“免税田?”

林满堂笑道,“按照王爷的品级,您的免税田是三千亩。朝廷征收三成税,每年两季,撑死了也才一千五百两银子。这笔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却可以解皇上燃眉之急,一举两得多好。”

福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林满堂见他不说话,再接再厉劝道,“将来您孙子登上皇位,这国库肯定会积攒一笔钱,他治理国家也会变得很容易。这条政策对您孙子可是大好事。”

福王拍了拍桌面,“林侍郎这法子不错。每年一千五百两,十年也才一万五千两,本王每年送给皇上的贺礼哪次不是二十万起头,就这还不受皇上待见,原来本王是用错了方法。”

林满堂知道他有钱,“皇上爱财也爱名。您送太贵的礼,他面子下不来。他是一国之君,却连一个封地的王爷都不如,您说他心里能好受吗?”

还真是这样,福王立刻引林满堂为知己,“本王封地在福州,无诏不能进京。奈何天高路远,本官不了解皇上脾性,还是你们这些大臣了解皇上,林侍郎不妨给本王多说说皇上的喜好。这样本官以后送礼也能送到皇上心坎里。”

林满堂便说了些皇上的雄心壮志,总归一句话,送金子不一定能讨皇上开心,但你要送一条生金路子,皇上一定会开心。

两人越谈越投契,福王当即表示,明天就写奏表,提出减少免税田数额。

林满堂当即称赞皇上高明。

福王给他倒酒,两人你来我往,没一会儿两人喝得烂醉如泥,就这两人抱着酒坛子不撒手。

顺安扶着林满堂家,胡管家扶着福王各自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