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没过多久, 茶楼来了说书先生讲京城最火的小说,客人们的声音才渐渐小了。

李秀琴盯着那说书先生不错眼地看。

林晓碰了碰李秀琴的胳膊, “娘?你瞧啥呢,这么认真?”

她娘不都看过书了吗?怎么还盯着那么认真。

李秀琴摇了摇头,等那说书先生讲完一章,坐下来歇歇嗓子,李秀琴让林福全将人请到他们这一桌。

正好还空一个位子,那说书先生也没跟他客气,坐了过来。

李秀琴给说书先生斟了一杯茶,问他姓甚名谁?

说书先生以为她要找自己上门说书,便一五一十答了。

李秀琴点了点头,又仔细问道,“我有一个本子需要两个说书先生一块帮忙传播,先生可能找到其他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一愣, 倒也没有二话, “自然可以。”

李秀琴笑了, “那先生四月十五能否到小庄村一趟。我家男人姓林, 名满堂,他有一本小说要找你帮忙。若是说上一天书, 一天可得五十文钱。”

说书先生眼睛瞪大。竟有五十文?

一个壮劳力才二十文工钱, 说书先生靠嘴皮子吃饭, 每天也只能有三十文。但说得不好,许多茶馆也不乐意找他们。一个月也只能有一半时间出工。

可这人居然愿意出五十文一天, 这说的书该不会是啥禁书吧?

说书先生面露怀疑,李秀琴却也不恼, “先生只管去。我们的本子总要叫先生过目的, 没有问题, 您再接受。”

说书先生一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只说四月十五必定会带着另一个说书先生一块去小庄村。

等说书先生喝完茶,继续到前面说书。

林晓好奇问,“娘?你这是?”

“你爹之前说书要是卖不出去就免费送给别人。咱家啥家底啊,哪送得起。我就想着找人帮忙宣传。总要把钱赚回来。”

林晓顿时哭笑不得,她娘这个只会花钱的人居然也会做生意了。还真是难得。

林福全听两人一唱一和,有些不解,“晓晓那书不是被退回来了吗?”

林晓有些受伤,幽怨地看了眼大伯。

李秀琴笑道,“阿寿帮忙修改,书肆掌柜已经答应帮忙印成书了。”

林福全眼睛一亮,“晓晓,不错啊。居然都能写书了。”

林晓有些心虚,“没有,都是阿寿改的好。”

“那也得你写得好。”林福全摆了摆手。

几人说着话的功夫,天渐渐黑起来,茶馆的人陆陆续续出去接考生。

李秀琴三人也一前一后出了茶馆。

没过多久,林满堂就背着考篮出来了,李秀琴围着他问,“怎么样?题难吗?”

林满堂还没答话,林晓就理所当然道,“娘,题目难才好啊,难才能体现出差距。”

李秀琴差点被她气笑了,“你别拿你跟你爹比。他现在是被刷的那波人。”

林满堂点头,“还行。反正能答的,我都答了。”

不能答的,他就空在那儿。

他时间比较紧,从监狱出来,他就一直在琢磨诗、赋、策和论。

前两天,他才把九本书都重新复习了一遍,背得也还成。

李秀琴见问不出,就要离开。

林晓却指着身后那人道,“那不是刘文麟吗?也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了?”

林满堂叫了他名字。

刘文麟听到声音,看到林晓,眼睛一亮,提着考篮过来,“林大叔,林二叔,林二婶,林晓,你们也在啊?”

李秀琴笑问,“考得怎么样啊?”

刘文麟腼腆一笑,“还成。”

默诵是他的强项。

因为枝秀的缘故,李秀琴看他很顺眼,见他考得好,自然为他高兴,就顺嘴问一句,“你家人来了吗?”

刘文麟摇头,“他们要做活,我妹妹也不得空。”

枝秀有点时间就琢磨怎么赚钱,送大哥考试,耽误挣钱,那肯定不会送的。

李秀琴热情邀请,“那就跟我们一块回去吧。”

刘文麟有些不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

林满堂拍拍他干瘦的肩膀,“走吧。别客套啦,一会儿城门该关了。”

大伙也不再耽搁,齐齐出了城。上了牛车,一直到河渠那儿,林福全将刘文麟放下来。

三日后,成绩出榜,枝秀一大早就过来找林晓,问问这边谁进城,想请他们帮忙看看成绩。

顺手的事儿,李秀琴自是满口答应。

今儿进城是她和女儿,林福全送她们进城,主要林福全不识字,要不然她们都不用特地跑这一趟。

林晓上了牛车就紧张得不成,“娘,咱爹能考上吧?”

李秀琴也含糊,“谁知道呢。你也知道你爹那么些年没读过书。”

学渣的世界,考不上才是常态,考上那叫祖坟冒青烟。

李秀琴原本想去林家的祖坟烧回香,请求他们冒一回青烟。但是又担心人家识破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是冒牌货,就不保佑,所以啥也没求,只烧了香就回来了。

两人下了牛车入了城就一路忐忑。

县城门口挤满了人,县试成绩公布叫发案,每次发案都要鸣炮。发案成绩也会全部张贴。

不过却不是竖排,而是用圆式,前五十名以内为第一圈,圆圈分为内外两层,外面是前三十名,内层是第三十一至第五十名。

第二圈以此类推。

鸣炮后,百姓像疯了似地挤到布告栏前,李秀琴和林晓是姑娘家就很吃亏,不好挤在一群大老爷们堆里,就只能站在外面干瞪眼。

林晓等着心焦,就竖着耳朵听里面的人唱名。

但两人站得太远,人群吵杂,她听得迷迷糊糊,根本听不清楚。

一直等到晌午,那些看过成绩的人回去报信,人才渐渐少了。

前五十六名,就代表被取中,李秀琴和林晓就盯着前面第一圈瞧。

嗯,看了两遍,五十个名额没有林满堂的名字,在第四的位置发现刘文麟的名字。

李秀琴夸张叫道,“哎呀,这孩子考得还挺好,居然这么靠前。”

林晓也是暗暗咂舌。

李秀琴叫完,就去看第二圈,随即就是一阵狂喜,“晓晓,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爹的名字?”

林晓凑过来,正要去看,李秀琴一拍巴掌,“哎呀,他这是考了七十七名呀。这第一关就给刷掉了。你爹可怎么好哟,你说他为了考试,这些日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从来也没见他这么刻苦,这下好了,还是没通过……”

李秀琴为她男人叫屈,真的,那文言文说得就不是人话,也不是给人看的。那叫一个拗口。偏偏她男人咬牙全给背会了。

林晓盯着那圆圈,“不对啊,娘,咱爹不是五十五名吗?”

李秀琴一个咯噔,也不哭了,收了泪,“啊?五十五名?你哄我吧?”

林晓逆时针在圈上划拉一下,“是五十五没错啊。”

李秀琴抹了泪,跟女儿大眼瞪小眼,“名次不是顺时针吗?”

“逆时针。”

李秀琴还是不信,拉了正好过来看榜的书生问,“这成绩是咋看的?”

书生便给他们划了一个圈。

李秀琴乐得直拍巴掌,“哎呀,你爹真中了。他居然能中。他可就看了两天的书,之前就一直琢磨怎么做文章呢。他可真是个天才。”

林晓满脸幽怨,她今儿可算知道什么叫变脸了。

刚刚还说她爹读书有多么多么不容易,这会子又说她爹是天才。

娘,您这改口也改得太快了吧?

李秀琴却半点不觉得有什么,喜滋滋揽着女儿的肩膀,“走,快回去将这事告诉你爹,可得让他高兴高兴。”

林晓也乐了,“好。”

不管咋样,她爹努力一年多,终于有成效了。

虽然倒数第二,但是好歹考上了呀。

出了城,李秀琴就将这事告诉了林福全,他双眼瞪圆,搓着手不敢相信,“啊?真的?满堂真的中了?”

咋这么悬乎呢。村长家的三个孩子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只有一个中了童生,他二弟只学了一年多就中了?

李秀琴上了牛车,问女儿,“你说下一场,你爹考得咋样?”

林福全回头,“啊?还有下一场?”

“是啊。”林晓掰着指头算给他听,“还剩下四场。县试通过后,还要进行府试,府试通过才叫童生。要是没通过,就得重考。”

林福全一颗心唰得落下来,“啊?还有那么多场啊。那咱们还是夹着尾巴吧。”

李秀琴闻言笑了,“对。先别告诉大伙。要是没考上,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林满堂科举之事除了大哥和林昌盛知道,村里其他人家都不知晓。

林昌盛知道是因为具保书上要他签字。当然大庄村的里正也要签名。

上次秦知府审案,龚福海在公堂之上将里正给抖了出来,可他当时只是说林满堂没后台,也没犯什么事儿,秦知府自然不可能给他定罪。

偏偏他做贼心虚,觉得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带着鄙视,忧心忡忡就病倒了。

林满堂要签字,他二话不说就给签了。只是签完之后,担心林满堂考中之后,找自己算账,他的病情越发重了。

到了家,李秀琴和林晓跳下牛车,范寡妇过来开门,眼巴巴盯着她们瞧。

李秀琴故意板着脸,“老爷呢?”

“在屋里读书呢。”

李秀琴乐了,“他倒是沉得住气。”

范寡妇闻言眼睛一亮,再低头看着林晓,见她点了下头,范寡妇立刻去灶房准备好饭好菜为老爷庆祝。

进了堂屋,李秀琴推门进去,林满堂依旧认真读书,半点没受影响。

这就搞得李秀琴很尴尬,原本想逗逗他,没想到人家这样老实,她要是开玩笑,反倒趁得她像个傻子。

李秀琴轻咳一声。

林满堂放下书,“多少名啊?”

声音很淡,头并没有转过来。

李秀琴噘嘴,她都快不认识这个男人了,轻了轻嗓子,“考上了,但成绩不咋好。倒数第二。”

林满堂一怔,重新拿起书。

李秀琴张了张嘴,好吧,她还是不打扰他读书了。

她扭头发现女儿没跟进来,好嘛,就她一个在这儿瞎激动。

在堂屋待了没多久,枝秀就来了,林晓将成绩告诉她。

枝秀果然很高兴,“真的?我大哥居然考了第四名?”

“对。”

枝秀激动得落泪,“太好了,我大哥终于混出头了。我要赶紧回去给他报喜。”

说着,一溜烟跑出院子。

李秀琴不满,“你瞧瞧人家多高兴。你咋不为你爹高兴呢?”

林晓摊了摊手,“娘,您这话就没道理啦。我是因为相信我爹,知道他能考上,所以我才不激动。”

李秀琴闻言一怔,是吗?

仔细一想,好像这话也没毛病。她女儿一直坚信她爹能考上。人家理由也很充分,聪明女儿不可能有个笨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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