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芒没去参加左飞的生日宴会, 自然也不知道宴会上的状况。
本来桑池池送给左飞的生日礼物,让他在那些嘲笑他的人面前特别长脸,好像他的交友圈一直都很高端, 朋友家世不凡出手阔绰什么的……
结果桑池池送了个亲手制作的蛋糕。
亲手制作的东西嘛, 大多数情况下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丑。
桑池池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做出来的蛋糕跟那些价格昂贵的定制蛋糕, 肯定还是天差地别。
岁芒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星期天一大早她就发了消息询问桑池池后续进展,桑池池却一直都没有回复。
到了中午放学, 她都没收到回信。
难得的周末,岁芒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点闲得无聊。
她对于各种料理都非常敏感, 来了之后没多久已经掌握了很多新菜。想到这天下午没有别的安排,岁芒决定干脆去买点菜回来试做。
也就是说, 自己尝试着发明新菜。
这对她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也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她想了想家里储存最多的材料,决定还是就做甜品最保险。
这天放学,岁芒顺着回家的路走了一百多米,边走边回忆家里剩余的材料。
半路上终于想起来, 家里的水果估计不够。
想到这里她马上原地掉头, 从另一个方向走, 打算顺路去一下水果摊。
她住的地方靠学校前门比较近,但前门没有什么大型的水果摊,反而学校后门有个很大的水果超市。
岁芒对食材多少还是有点要求的,考虑到品种和新鲜度的问题,她决定稍微绕一绕路, 就去学校后门口买。
这不是她第一次走学校后门, 岁芒轻车熟路地穿过操场旁边的小路, 从后门走出去。
后门是一条长长的小吃街,街道后门就是一片居民楼。
楼和楼之间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巷子,经常有学生蹲在这里吃炸串、抄作业、逗流浪猫什么的。
岁芒刚从后门走出去,就被弥漫了整个小吃街的香味给吸引了。
她流连好几个小摊,买了不少垃圾食品。
岁芒以前从没吃过这些可以被称作是垃圾食品的东西,它们廉价又美味,简直令人痴迷。
岁芒的身体并不会因为食材的好坏或是成分受到什么影响,垃圾食品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宝物一般的存在。
她吃了好多,各种类型的炸串基本上每样都吃了一根以上,还有什么臭豆腐,铁板豆腐,铁板鱿鱼,烤面筋,烤肉串……最后吃得平坦的小肚子变得圆鼓鼓的,才慢慢从后街踱步朝着水果摊走去。
那步伐,简直就像是去买餐后水果。
——最后也确实买到了餐后水果。
水果摊旁边竟然在卖冰糖葫芦。
岁芒买了一串冰糖草莓,不过冰糖很硬,草莓也不是很新鲜——如果尝不出来也就算了,反正不新鲜的东西对她的身体没有影响。关键是它不好吃。
冰糖草莓的价格还是最贵的。
岁芒吃完了一根,很不高兴,心里嘀咕着把冰糖草莓的签字扔向最远处的垃圾桶。
她扔出去的签字格外锐利,简直就像是一把飞刀窜了出去。
岁芒扔出去的时候意识到不妙——这东西要是碰上人那她就是杀人凶手啊——于是手里撤了点力气。
最后签字没准确地扔进垃圾桶里。
这让她顿时更生气了。
岁芒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到垃圾桶旁边,把这根签子捡起来。
垃圾桶刚好就在一个小巷子的巷口。
……岁芒怎么也没想到,她就是过去捡个垃圾,居然能遇到一个群架现场。
巷子很深,在小巷的深处,隐隐约约能听见不少人叫骂的声音。
其中几个声音有点耳熟,惹得岁芒驻足看了几秒。
她看见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小混混,正在小巷里面打架。
他们打得太凶了,一群人围成一团,一边骂一边打。中途还有几个被打倒在地,歪歪扭扭地扶着墙爬起来,捂着下巴或者肚子,一副被打得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人也不是很多,大概七八个人,塞满了这个巷子。
岁芒看了不过三四秒,就有个从地上刚刚爬起来的人发现了她。这人是人群中少见的黑发仔。
他的头上还在流血,刚刚好像不知道被谁揪着头发撞到墙上去了,战况非常惨烈。
这人看见岁芒以后估计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看什么看!?”
岁芒:!
她吓了一跳,差点儿真的原地跳起来,下意识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似乎是惊动了更多的人,惹得不少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岁芒不敢多看,更不敢再继续围观下去,赶紧转身离开了现场。
她走了以后,后面的惨叫声似乎就停下了……
但岁芒不敢再回头。
小混混打架多少还是有数的,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闹出人命。她要是不小心被拖入战局那可就完了。
他们会死掉的。
人类的生命多脆弱啊,她或许一抬手就能杀死一只。
……想一想就觉得很恐怖。
岁芒摸了摸胳膊,简直不寒而栗,拎着自己买的水果迅速逃离了现场。
-
第二天一早。
岁芒心事重重地出发去了学校。
昨天中午她思来想去,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小混混很眼熟。虽然只是惊鸿一瞥……
最后她总算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眼熟”的出处。
没错,那个小混混,就和之前在网吧看到的人一模一样。
她一想到小混混,就想到了左越和他们之间的恶缘。虽然恶缘已经被她斩断了,可那群人竟然还在他们学校附近晃悠,还打群架!
要是遇到左越怎么办呢?
那么多人打左越一个,左越要被打得多惨啊。
她很担心,下午也没什么心思去研发什么新甜品了,最后就随便做了点比较顺手的糯米团子。
第二天早读课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
一边想,一边无精打采地咬着手里的糯米团子。
……
左越也很心事重重。
他没想到自己安分了这么多天,偶然一次打架,就被岁芒撞见了。
……其实上辈子的恩怨,很多他都已经开始记不太清了。
他经历过太多,或许出自身体的保护机制,从一开始就在淡化那些不太好的记忆。
可是这群人是他最初的噩梦,是把少不更事的他拉入深渊的……废物。
他一想到自己的人生是被这群没用的人给搅烂的,就觉得很恶心,忍无可忍的恶心。
之前在网吧遇见他们,因为人多,忍下来了。
这回他一个人出来,又是在岁芒平常绝对不会过来的后街……恰巧看见这几个人在“收保护费”,他心底那些逐渐淡忘的记忆一下子迸发出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收保护费?傻逼。
左越也没白锻炼,人家六七个人被他一个人揍得东倒西歪满地找牙——是真实的,在找自己被打掉的牙。
场面一度非常血腥。
那些蹭在墙上、淌到脚边的血,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反复想起过去的自己。
想起被揪住头发砸到墙壁上的是自己,想起被踩住手臂不能反抗的是自己,想起被打断肋骨每一次呼吸都连皮带骨地刺痛的是自己……
他太痛苦了。
他的痛苦和他的拳头,没有一样能停下来。
被打的人发出哀嚎,发出咒骂,他一样也听不见。耳边的声音像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变得模糊又朦胧,脑子里只剩下巨大的耳鸣声,还有曾经曾经,他在心里念了无数次的他自己的声音——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左越几乎咬碎了牙齿。
他感到手指麻木,手臂也开始没有知觉,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膜。
直到他听见一个声音。
一个很轻很快、像是吓了一跳的急促的声音。
左越眯着眼睛抬起头。
很多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一齐看向巷子口,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那儿。
几乎是在瞬间,左越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黑色的世界从远处照射过来一束光,这束光的中央站着一个小姑娘,拎着一袋水果,手里还拿着糖葫芦的签子,茫然无措地站在不远的地方。
而他在深巷深处。
在光照不到的地方。
左越没反应过来,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小姑娘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溜烟跑掉了。
……
左越不确定岁芒看见了多少。
他事后回忆起,觉得自己当时像是疯了。
别说岁芒,他都一阵后怕。
不过,岁芒心事重重,上课发呆的样子,也像是在认真思考。
他听不进课,上课发呆,就是真的冷着一张脸在发呆。
老师看见他的表情都觉得害怕,点了他的名字就问:“左越。你想什么呢?刚刚我讲到哪里了?”
左越:“……”
老师扶额:“站起来。”
左越乖乖站起来,理直气壮:“不知道。”
老师:“……”
他用“烦着呢,别来烦我”的表情看着老师,看得老师心惊肉跳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抬高声音道:“不知道!不知道你说得这么大声?家里给钱让你来上课是让你坐在这里发呆的!?”
左越:“……”
老师:“你是为了你自己学!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别人!”
左越:“……”实在想不出话就算了吧,重复了几万次的话也拿出来说的吗。
他没什么反应,就这么耷拉着眼皮看着老师。
丁雯静和骆芹对视一眼,偷偷摸摸用眼神讨论,左越这是不是和岁芒吵架了啊……
她们还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就停下了。
因为丁雯静用余光撇到,左越的旁边伸出一只小手,从高高摞着的一堆课本后面伸过来,伸到他的桌子上。
自以为没有人能发现地,悄咪咪地戳了一下左越的作业本。
左越:“……”
老师百分之百看见了。
不管怎么说,不能辜负同桌一番好意,而且她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在怕他……
左越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地:“老师我想起来了,讲到第四题,选C。”
老师:?
岁芒:?
左越:……?
哪里不对吗?
老师:“我在讲填空题。”
左越:“……”
岁芒看了一眼自己的练习册,是在第76页,昨天回去刚写的。
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左越的练习册是在第69页。
岁芒:“……”
她也没想到左越从一开始就没把练习册翻对页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