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话痨如鄂尔特，也在这个时候陷入了沉默，茫然地像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
他确实也是。
向翡猛地闭上眼睛，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落：“我什么都没看到，呜呜呜……”
“不。”鄂尔特诚恳道，“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慕乐：“……”
“……对不起。”鄂尔特认真地向她道歉，“你是害怕被别的龙嘲笑，才做的那个吗？”
他的眼睛里也逐渐蓄满了泪水，看向慕乐时充满了歉意和真切的同情。
两只小孩围着她，就好像此时的她是全世界最惨的小龙龙。
慕乐很难忍住不笑出声来。
她用力地抿着嘴，把笑意抿下去，假装严肃地对他俩说：“你们可能不知道，龙是有换角期的。”
才怪。
是她瞎扯的。
反正确实有的动物会换角。
“我最近在换角而已。”慕乐扭好自己的龙角，“现在我们三个必须要做朋友了。”
鄂尔特：“……？”
向翡：“呜呜呜呜。”
“你们要帮我保守秘密。”慕乐说，“我们是有共同秘密的朋友了。”
鄂尔特瞪大了眼睛，用力点头：“那不就是挚友吗！”
慕乐：“……？”
向翡：“QAQ？”
鄂尔特又开心了：“我的朋友很多，但还没有挚友呢！”
慕乐：“……”
她现在很想知道这只鳄鱼的特长是什么。
如果特别傻也能算是一个特长，那她就不会这么疑惑。
鄂尔特擦掉那一丁点眼泪，握住慕乐的手，如同老乡相见一般感动。
慕乐：“……”这就是鳄鱼的眼泪吗。
三个小孩莫名其妙就成为了挚友。
鄂尔特最开心，向翡虽然还有点哭哭啼啼的，可看起来竟然也挺高兴的。
慕乐：“……”
自己的傻同学，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他们继续原来的路线，走出教学楼。
没有一个人发现，在他们下楼时，楼梯口还站着另一个人。
这人个头很高，看着三只小孩往外走，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绿色的眼睛紧盯着慕乐，低低的笑了一声。
……
鄂尔特是没人来接的，他家就在附近，高高兴兴地自己跑回家。
临走前还跟向翡和慕乐约定，下午来了以后要跟他们具体说一说，关于他们的“三个人的小秘密”。
慕乐：“……好的。”
他一走，现场就只剩下了慕乐和向翡。
他们的家长都还没来，慕乐看着泪眼婆娑的向翡，忍不住安慰他道：“你真的不用害怕，大家都是好人啊。”
“呜呜……嗝！”向翡好像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想到突然打了个哭嗝。
向翡：“……”
他干脆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慕乐也没办法，她踮起脚尖，想要摸摸向翡的脑袋。
这小孩被柏研老师摸摸头的时候就很乖，眼泪也止住了一点。
但她实在是太矮了。
就算踮起脚伸长胳膊，也摸不到向翡的脑袋。
只能摸摸这只小象的长鼻子。
向翡忘记了哭泣，傻乎乎地看着她。
真有点像动物世界里被象妈妈往怀里揽的小象。
慕乐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她笑起来的同时，她听见身边传来一道有些低沉的少年音：“乐乐？”
慕乐愣了下，转过身去。
她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头顶一对龙角，不是顾明渊——但是和顾明渊长得好像啊！
说是少年可能也不太准确。
因为这位少年长得比向翡还要高出一些。
目测有一米八。
看上去更像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你的同学？”他带着笑意扫了向翡一眼，“关系挺好。”
慕乐：“……”
这小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把抚摸向翡的手收了回来，对少年说：“你是？”
“顾明洲。”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哥让我来带你去吃个饭。”
慕乐顿时了然：“啊，是你。”
原来他就是顾明渊的弟弟。
长得和顾明渊真挺像的，但看上去更青涩一些，眉宇之间还充斥着几分戾气。
一看就是叛逆期。
慕乐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她身边的小象好像不太对劲。
向翡不敢说话，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咬着嘴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也不敢去看顾明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慕乐问他：“翡翡。你怎么了？”
向翡有些发抖。
“害怕了吧。”顾明洲回答得理所当然，“正常的，不用管他。”
慕乐不大高兴地看着他。
顾明洲嗤笑：“倒是你，一只小象都震慑不住，怎么好意思作为一只龙站在这里？”
他的表情带着些玩味，分明是知道慕乐的真实身份，刻意来嘲笑她。
“是吗。”慕乐无辜地对他眨眼，“我也没害怕你啊。是因为你很没用，不配做龙吗？”
顾明洲：“………………”
向翡噗嗤一声，刚刚紧紧憋住的一口气送了出来。
眼泪也滚了下来，还顺带从象鼻子前端冒出一只鼻涕泡。
慕乐：“……”这是什么原理。
顾明洲咬牙看着慕乐。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没用。
这只人类天天都跟顾明渊住在一起，时间久了，习惯了龙的威压，不害怕自己也很正常。
可她明明只是自家养的一只宠物，
顾明洲还没说什么，就被突然靠近的人影打断。
是向翡的妈妈来了。
她看见顾明洲时也吃了一惊，心惊肉跳地跑到向翡身边。
慕乐站在旁边，很乖地打了招呼：“阿姨你好，我是翡翡的朋友乐乐。”
向翡的妈妈更加吃惊，她转头去看自己的小孩。
只见向翡对她小幅度地点点头。
象妈妈：天哪。
她对着慕乐连连点：“你好你好。我们家翡翡比较胆小，麻烦你平常多多照顾他……”
慕乐笑起来：“嗯！”
小女孩虽然长着龙角，却没什么吓人的气场，给人的感觉是比原来班里那些同学还要好相处。
象妈妈非常欣慰，高兴地带着向翡回家。
向翡临走时，还回过头，担忧地看了慕乐一眼。
慕乐对他挥挥手，笑眯眯道：“下午见哦。”
直到象妈妈带着向翡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顾明洲才偏头看了慕乐一眼，不屑道：“可笑。跟一只象做什么朋友？”
慕乐有点同情地看着他：“你有朋友吗？”
顾明洲：“我们不需要朋友。”
慕乐：“没有钱和不需要钱，能一样吗？”
顾明洲：“…………”
顾明洲虽说是顾明渊的弟弟，但他也不过是个中学生，在慕乐的眼里也是小孩。
要不是他刚刚凶了向翡，慕乐才不跟这个小孩一般见识。
全场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小女孩很认真地想着。
事实上，顾明洲也在想——我才不跟小孩一般见识。
“走吧。”顾明洲垂眼看着她，“带你去吃食堂，去晚了人太多，被踩死了可别怪我。”
他转身就往学校里边儿走。
这人仗着自己身高腿长走路飞快，指着慕乐那双小短腿，一路飞奔都不一定赶得上他。
她追的哼哧哼哧，好不溶于追到顾明洲身边，还来不及喘口气。
这小龙崽子又加快了脚步。
慕乐气鼓鼓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顾明洲停了下来。
小女孩个头不高，手也特别小，努力伸过来抓住他几根手指头。
力气小得他随手挥一挥就能甩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这只人类幼崽，冷笑：“你就这么不怕我？”
龇牙咧嘴吓唬人的样子像极了炸毛的猫咪。
慕乐要是个头高一点，肯定会摸摸他的脑袋猫，哄着他说一句：“怕了怕了。”
家里的那个猛男饲养员看起来可比这个小孩恐怖的多。
她还不是照样往人家脖子上骑？
不过自己的亲主人，和主人家的熊孩子，还是有区别的。
慕乐捏紧他的手指，没有说话。
这反应落入顾明洲眼中，明显是屈服和顺从的意思。
他勾了勾唇角，也勾了勾手指，把慕乐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真没用。”顾明洲嗤道，“就你这速度，要不是提前下课，能赶得上什么？”
慕乐想了想，小声问他：“对哦，你们还没下课。你怎么出来了？”
顾明洲：“……”
他闭上了嘴巴。
慕乐努力忍住没有笑出声。
——这小孩居然逃课。
虽然她不喜欢打小报告的坏小孩，但下次她要是再发现顾明洲逃课，肯定会去找顾明渊告状。
慕乐的脚步实在很慢。
附中这学校也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走到学校食堂的时候，其他班级的同学也已经下课。
体型最大的兽人也跑得最快，来势汹汹地往食堂里面挤过去，学校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
好在顾明洲非常熟练。
他带着慕乐挑选完午餐，找了个偏角落的座位坐下。
慕乐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左右张望着。
兽人学校里真的是千奇百怪，什么动物都有，比动物世界还全。
动物世界要播一般也只是选择某个草原、森林，或者某个种族之类的……但这些兽人已经进化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再受气候和环境的限制，所有种类的兽人都能挤在一起上课。
场面实在是很精彩。
慕乐甚至看到了一只熊猫学长。
可惜熊猫学长实在是太受欢迎了，身边簇拥着的学长学姐多到不行，她只扫到一眼，就被兽人群遮住了视线。
顾明洲皱起眉，对着慕乐低声警告：“吃饭不要东张西望。”
“……”慕乐看他不爽的表情，小声问他，“你是……很羡慕吗？”
羡慕那只熊猫学长有那么多的朋友自己却一个都没有？
顾明洲放下叉子：“你还吃不吃？”
慕乐：“哦。”
她低下头，用小勺子挖了一点土豆泥。
顾明洲是真的把她当成宝宝在照顾，餐具拿的最小套也就算了，筷子和刀叉都没拿给她，只给她一个小勺子。
喝汤都喝不了多少的那种。
慕乐吃得很艰难。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对顾明洲宣布道：“我要去拿个餐具。”
顾明洲也站起来：“我陪你去。”
慕乐回头，用她身为同人本作者的目光，审视地扫视了顾明洲一眼。
青春期的男孩子，虽然跟顾明渊比还很稚嫩，但看他的身形，也算足够荷尔蒙爆棚了。
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大概只多不少吧。
不管是被莫名其妙地当成情敌，还是被人当成他的妹妹疯狂套近乎，慕乐都很不愿意。
她摆摆手，飞快地说：“不用啦，我很快，去去就回。”
说完就迈着小短腿“很快”地跑走了。
这个时候大型兽人基本上都已经入座，新来的都是体型比较小的，虽然大部分都比慕乐高，但至少不会像一开始那么危险。
顾明洲稍微放心一些，盯着慕乐的背影。
慕乐跑去拿了一双筷子，正要离开时。
她突然看见旁边有个非常眼熟的身影，好像正在餐具盒面前……犯选择困难症。
餐具盒前面是个小型光屏。
他的手指在筷子上徘徊了一下，又转向刀叉。
慕乐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两个都取，不就行了吗？”
正在挑选餐具的少年吃了一惊，随即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孩：“乐、乐乐乐——乐乐？”
慕乐：“……”
分别还没多久，他怎么从普通的数学白痴，变成了小结巴？
小结巴孔羽安吃惊地看着她，甚至用刚刚选餐具的那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的另一只手还托着餐盘。
慕乐冷静地提醒他：“面要坨了。”
孔羽安：“……！！！”
他几乎是本能地按照慕乐说的，选了两份餐具，放在餐盘里。
慕乐拿着她的小筷子往回走，孔羽安就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之前顾明渊说你要来上学……是来上附中！？你不是才小学三年级吗？？”
慕乐在座位上坐下：“跳级了呀。”
孔羽安把餐盘放在她旁边，也跟着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坐下以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
本来只是随便扫一眼，就打算低下头继续跟慕乐絮絮叨叨说废话的——
但他的动作顿住了。
废话也停住了。
对面的顾明洲面无表情：“认识？”
慕乐拿着筷子，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你不认识吗？”
顾明渊和孔鹤安关系那么好，他俩的弟弟又是年龄相仿，又是在一个学校上学。
怎么会不认识？
“是见过。”顾明洲皱眉，“你都交的什么朋友，顾明渊不管你？”
看着他的表情，孔羽安突然想起之前顾明渊说的话——让他离乐乐远一点。
……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
虽然顾明渊的话里没有任何看不起他的意思，但跟顾明洲的话放在一起，就很明显了。
孔羽安冷着脸站起来，打算离开。
慕乐却按住了他的胳膊：“你去哪呀，你这面都坨了，就别乱跑了。”
食堂现在也逐渐人满为患，跑出去还不一定能找到干净的座位呢。
孔羽安：“……”
“别生他的气，他就是嫉妒了。”慕乐凑到孔羽安身边，压低声音说，“他自己什么朋友都没有，嫉妒得眼睛都快滴血啦！”
孔羽安：“…………………”是吗。
顾明洲：“……”他们在说什么。
四周的喧闹声太过嘈杂，慕乐声音又压得很轻，他根本听不见。
孔羽安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取出叉子，开始吃面条。
他其实觉得吃面用筷子更方便一些，可他的筷子用得并不熟练，不想在这个讨人厌的龙面前显露出笨手笨脚的样子。
顾明洲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但竟然真的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继续吃饭。
慕乐吃完自己的那份儿童套餐时，另外两个少年也把午餐吃完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慕乐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对顾明洲道：“走叭，我们去放餐具。”
顾明洲面无表情地把她的餐具放在自己的那份上面，堆在一起，一只手拿在手里。
另一只手对着慕乐伸去。
脸很臭，但动作很温柔。
慕乐偷偷给孔羽安一个“你看吧他好孤单好可怜的”的表情，把自己的小手递给顾明洲。
顾明洲拉着她的手往存放餐盘的地方走过去。
孔羽安也跟着他们一起。
顾明洲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孔羽安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了点同情。
同情。
没有人会用这种眼神去看一只龙的。
…………除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幼崽。
顾明洲看向自己牵着的小孩。
小孩对他笑了笑，显得非常的单纯和无害。
顾明洲：“……嘁。”
他打开光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对慕乐说：“我哥来接你了。”
慕乐知道自己下午上课比较晚，家住在附近的，可以在家睡个午觉。
她抬头看向身边的两位少年：“你们不回去吗？”
“我们中学有社团活动。”孔羽安耐心给她解释，“午休时间一般都在社团，活动或者休息，都可以。”
慕乐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你们是什么社团的？”
孔羽安：“……不告诉你。”
慕乐不跟他计较，转头去看顾明洲。
顾明洲也紧抿着嘴，不告诉她。
……青春期的男孩子真是别扭死了。
孔羽安中途就和他们挥手道别。顾明洲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悄声跟慕乐说：“他是去玩星际板了。”
慕乐：“……？”
顾明洲皱眉：“你不知道星际板是什么吗？”
他说完这话，自己又反应过来：“哦，对。你只是个人类。”
慕乐：“……”
“真不知道我哥怎么想的。”顾明洲面无表情，“把人类送到兽人学校里来。”
慕乐默默地在脑袋里翻译了一下这句话。
按照人类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把宠物猫送到人类学校里来。
慕乐很想告诉他们，这种安利在人类世界其实也是有的。
而且还不是宠物猫，只是路边的流浪猫。
大学校园里的流浪猫，就有几只会跑到课堂里去蹭课，有的还定时定点，蹭得像模像样的。
人类不光不会看不起他们，还不会收钱，甚至会进行投喂。
这才是对待可爱小动物的正确方式啊。
慕乐正在思考这件事时，听见身边的顾明洲突然叫了声：“哥。”
他的声音都和之前有点不同了。
语气变得更加尊敬，甚至显得有点局促。
……顾明渊真是青春期小男生的克星。
慕乐顺着顾明洲的视线看过去，高兴地对着顾明渊伸出双手：“渊渊。”
顾明洲：“……………………？”
顾明渊弯腰把慕乐抱起来，低头面色如常地询问顾明洲：“没什么意外吧？”
“没有。”顾明洲回答得有点不甘心，“不过这小孩在外面乱交朋友，还是管一管吧。”
顾明渊：“？”
“是我的同学。”慕乐说，“鳄鱼和小象。他们和龙……差很多吗？”
顾明渊皱眉：“谁跟你说的这些事情。”
“没有人说。”慕乐连忙道。
顾明渊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他家亲弟弟。
顾明洲立刻撇清关系：“……不是我。”
顾明渊摸摸慕乐的脑袋，“你们是同学，没有分别。”
顾明洲：“……”
慕乐嘿嘿笑了两声，她发现顾明洲正盯着她看，目光里大概写着——
好一个祸国妖人。
妖言惑众勾引我亲哥这就是人类吗？
人类幼崽真的是心机太深了！
……之类的话。
慕乐保持微笑。
叛逆期少年表示自己还有活动，愤然离去。
顾明渊是开车过来的，他直接抱着慕乐停车场开自己的车。
慕乐就乖乖坐在他怀里。
她很好奇顾明渊中午做什么去了，但顾明渊没说，慕乐又不太敢主动问他。
“刚刚。”顾明渊问她，“没什么意外吧。”
慕乐：“……”
居然又问了她一遍，这人是多不相信自家叛逆期弟弟？
她笑着回答：“没什么呀，确实。”
顾明渊点了点头。
慕乐心里疑惑：“那个。孔羽安，孔鹤安，不是同一种……孔雀吗？”
这也是她的猜测。
慕乐发现这些兽人的种类也是基于地球上的动物，区别都大差不差。
同一种动物也是有不同品种的，像是猫猫狗狗之类的，纯血有品种的，理所当然要比那些“串串”贵。
顾明渊的朋友也是孔雀，顾明洲却有点看不起孔羽安。
慕乐猜测，可能是孔羽安身为孔鹤安的表亲，“血统”不那么纯正。
顾明渊皱着的眉头就没再松开过。
“鹤安是绿孔雀，羽安属于蓝孔雀。”顾明渊耐着性子解释道，“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不同。”
慕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隐约记得地球上也有这样的分类。
绿孔雀比蓝孔雀要稀有得多，因为产蛋量和孵化率都大大低于蓝孔雀，孵化出来的小孔雀比较不容易成活……
所以孔鹤安那种，就比孔羽安血统高贵？
顾明渊却好像很不认同这种想法，他对慕乐解释时，明显强调了“没有任何不同”这一句。
这位猛男还是挺重视小孩教育的嘛。
慕乐跟着到处晃荡了挺久，时间也不早了。顾明渊问她想不想回去休息，慕乐坐在副驾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太远了，不想回去……”
她其实更想去看看兽人学校的社团。
没想到顾明渊在车子的操作界面上按了几个键：“那在这里休息？”
汽车后座很快开始变化。
慕乐眼睁睁地看着它打开、折叠、翻转，到最后车后座的座椅完全消失，变成一张宽大柔软的床。
床边还有一个小桌板，看起来非常的宽大结实。
顾明渊又按了一个键，小桌板收了起来。
慕乐看见床板边上还自动打开一个空盒子，停顿了一秒钟，大概是发现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又自动关上了。
她转头问顾明渊：“那个盒子，是做什么的？”
……她说话越来越流利了。
表述清楚，发音准确。
顾明渊沉默了一瞬，告诉她：“放抱枕或者毛绒玩具的。”
慕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顾明渊，就差直接张口问他——玩具呢？
顾明渊抿唇不语。
慕乐自然也能看出来，猛男是绝不可能在自己的车里放玩具的。
她申请：“我可以把渊渊送我的玩具放在这里吗？”
顾明渊还是愣了一秒钟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
他刚把慕乐带回家时，确实给慕乐送过一只毛绒玩具。
但慕乐平常都把那只玩具随便乱放，有时候坐在屁股底下，有时候踩在脚底下。
他还以为慕乐并不喜欢。
反正只是放在盒子里，变成床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这张床又不会有别的人睡。
顾明渊没太在意，便点头道：“可以。”
慕乐高兴又满足地爬到后面，准备睡觉。
后座的空间其实不小，那张床顾明渊躺着可能稍微委屈一些，慕乐在上面却是随便打滚的。
她一躺下，就有机械臂从床边伸出来，给她拉出来一床柔软的纯白色被子。
顾明渊转头去看慕乐，就见着小女孩往床里面一滚，然后掀开被子，对着他拍拍剩下的一小块地方：“一起吗？”
顾明渊：“……”
面无表情地把头转了回去。
慕乐捏住被角疯狂偷笑。
她实在闲得无聊，躺在床上翘着腿儿晃jiojio，一边晃一边想心思。
顾明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非常安静。
慕乐忍不住又喊他：“渊渊。”
顾明渊：“？”
“我睡不着。”她说，“你在做什么？”
顾明渊：“不舒服？”
“没有呀，床很舒服。”慕乐想了想，又说，“比家里的，舒服。”
顾明渊：“……”
慕乐睡的小窝毛茸茸软绵绵，不可能不舒服的。
非要说的话，就按照慕乐现在这个生长速度，可能也就是半个月以后，她会因为觉得小窝太挤而不舒服。
现在，不应该啊。
慕乐翻了个身，转而趴在床上，两只jio向后翘起来，还在左右晃晃：“我可以拥有，一个房间吗？”
顾明渊毫不惊讶地看着慕乐。
对于动物来说，领地意识是刻在自己的本能里的。慕乐想要拥有一块自己的“地盘”，比她会说话，还要正常的多。
慕乐这个时候才提出来，他反而觉得有些晚了。
“可以。”顾明渊说，“听话就可以。”
对于顾明渊说出口的“乖”“听话”这一类词汇，慕乐脑袋里一直都是各种会被立刻锁章的联想。
她眨了眨眼，假装自己什么画面都没想到：“我不乖吗？”
“乖的话。”顾明渊说，“现在就该午睡。”
慕乐：“……”
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慕乐在床上滚了两圈，还是怎么都睡不着，干脆摸出自己的电子书，一边看书，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上面涂涂画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午休就结束了。
顾明渊又送慕乐去上课。
从车子里出来之后，慕乐实在没忍住，拉着顾明渊的手问他：“你也去学校，上课吗？”
她并不知道顾明渊在读研究生的事情。
在慕乐的想象中，顾明渊这种人，最差也是在学校里做教授。
更何况他的年纪也不像个大学生啊……咳。
并没有说他老的意思。
“嗯。”顾明渊点头，对她说：“但不太一样。我们在做一些研究，有时候会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对慕乐讲话非常认真，完全没有因为觉得她听不太懂，就随便糊弄她，“所以，之后也可能会来不及接你。”
慕乐连忙道：“哦哦。没关系，不用担心。”
某些方面来说，星际语和中文还是挺像的。
这一类谦词数不胜数。
哪怕大家在大多数时候都很坦诚，但该谦虚的时候，能张口就来的词句也有很多。
因为说话习惯，慕乐学这一类词学得更多一些。
这让她显得非常懂事。
懂事得令人心疼。
顾明渊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道：“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不会说的，画出来也可以。”
慕乐：“嗯！”
饲养员先生真是太好了。
当天下午，慕乐又学习了一些以前从没学过的课程。
原来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几乎不会有实验课，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教室里的。
但在她课表上占据很大一片江山的“科学课”，居然是在实验室进行。
慕乐非常开心。
鄂尔特倒是显得有点失落，在排队去实验室的路上，他凑到慕乐耳边小声说：“我讨厌实验室，在那里面会显得我很笨。”
慕乐看看他粗短的小手，还有那只笨拙的大尾巴。
甚至能想象到鄂尔特一尾巴过去，砸坏七八个实验器材的场景。
“别担心，听说我们是小组作业呢。”她安慰鄂尔特，“到时候需要精细操作的步骤，就都交给我吧！”
鄂尔特松了口气：“有你真是太好了，我的挚友！”
慕乐：“……”
小学一年级就患上中二病该怎么治？
同为“挚友”，慕乐还有点儿担心因为身高排到队伍中后方的向翡。
那孩子午休回来以后没再哭了，就是一直眼泪汪汪的样子还没有任何改善。
慕乐想着，到时候肯定得把他也拉到自己小组来吧。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慕乐一进入实验室，就看见讲台前面，站着一只非常矮小的……女孩？
这女孩看上去顶多三头身，脑袋圆圆的，脸也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
胳膊小腿和身子也圆圆的。
慕乐只有一米二多一点，已经是班里最矮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比眼前的“小女孩”高出一些。
“大家好。”女孩子笑眯眯地对着学生们挥挥手，“我是你们的科学课老师，莉丝菲尔，你们可以叫我莉莉老师。”
………………老师真的好矮。
实验室放着两张长桌，学生们按照原本班级里的座位分成四列，进去以后各自站在两张长桌的左右两侧。
莉丝菲尔就站在讲台前，她的手指在空气中点了下，脚底就自动升起一个平台，帮助她提升高度。
好让她把可爱的、圆溜溜的脑袋，从讲台后面露出来。
慕乐：“……”
这个老师，可爱超标了。
她看见莉丝菲尔抬起手，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然后五指并拢摊平手掌，用手背对着面前的学生们，缓缓划过，最后手心向上，轻轻一抬。
慕乐只觉得有一阵非常舒服的清风，顺着脸颊温柔地拂过。
“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名地精。”莉丝菲尔说，“愿大地庇佑你们，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兽人。”
……了不起的兽人。
这个难度好像有点高。慕乐默默地想。
没想到老师会是地精。
慕乐之前在书里读到过这个种族。
地精个头很小，自然手也很小。
虽然看上去圆溜溜的，可跟绝大多数的兽人比起来，他们的手指精细又灵巧，简直就是天生的手艺人。
大多数地精的智慧和生命力都比不上兽人，要是发生战争，绝对捞不到半点好处。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地精和兽人逐渐和解。
地精这一种族，为兽人贡献自己的劳动力，在兽人无法完成的精细作业这一领域发光发热。
而如今，在这个星球的近代社会。
逐渐出现许多聪慧的地精。
他们和兽人共同工作时，就算不比什么手艺活，他们也不遑多让。
慕乐本以为这个种族就是遭受奴役的小可怜。
可事实上，在首都最好的中学里，莉丝菲尔能作为“顶尖的师资力量”，成为特长班的科学课老师。
这也足够说明，地精也并不一定就比兽人差。
“听说你们是随机选中的孩子。”莉丝菲尔笑着说，“那我们分小组的时候也随机抓取吧。你们一共二十位同学，就五人一个小组好了。”
慕乐：“…………”
她下意识看向鄂尔特。
并从这只小鳄鱼的眼睛里读到了“我凉了”三个大字。
太可爱了。慕乐忍住不笑。
莉丝菲尔只一抬手，就有二十只发着光的树叶从窗外吹进来，纷纷扬扬地落在每一位同学面前。
“老师的妖灵是树叶和花枝。”莉丝菲尔笑得很腼腆，“地精与自然之力总会更亲近一些。”
教室里有人惊呼，紧跟着响起一阵小声说话的声音。
慕乐趁机用叶子遮住嘴巴，小声问布克：“妖灵不是只能寄宿于物品、服务于兽人吗？”
“可能有意外吧，就像我跟你。”布克回答她，“物品嘛。虽然植物是生物，但死去以后……就，你知道的。”
慕乐了然地点点头。
布克也学着她的样子捂住嘴巴，小声说：“听说还有寄宿在尸体里的妖灵呢，真是太渗人了。”
慕乐：“……”
明明是个小孩模样却学得这么像个八卦的大妈真的好吗？
她平常跟布克讲话的时候原来是这种表情吗？？
妖灵并没有那么常见，能碰到本身就是难得的事情。
至于让妖灵为自己服务，也是可遇不可求，更加讲求缘分。
简单地说。
像莉莉老师这样，有两只妖灵，还都是和自然相关的这种一听就很厉害的……算得上是绝世欧皇吧。
而且，正常是不会随便告诉别人自己有妖灵的。
除非主人同意，否则就算是同种族的妖灵，签订契约以后也无法随便在对方面前现身。
莉莉老师既然敢这样坦白，要么就是她太傻了，要么就是她拥有的妖灵，可不止这两种。
慕乐觉得，肯定是第二种。
班里小声讨论了有一分多钟，莉莉老师才开口说：“大家看看自己的叶子。偏圆形的是一组，椭圆形的一组，像手掌的一组，针形的一组。”
慕乐：“……”
不愧是首都最好的中学，学校里的绿化做的真不错。
什么叶子都能找出来。
她手里拿着的就是很普通的椭圆形树叶，两头尖尖的那种。
慕乐左右看看。
——很好，向翡和她的一样。
可惜鄂尔特不是。他手里捏着圆形的树叶，看上去非常懊恼和沮丧，恨不得再挤两滴鳄鱼泪来表达自己的痛苦。
慕乐一点也不担心他，她觉得最多五分钟，鄂尔特就会有四个拿着同样树叶的新朋友。
她看见和自己拥有一样叶子的，还有那只很友好的像是边牧的狗狗。
剩下两个，一个是脸上有着两坨引人注目的红晕、可可爱爱还经常小声哼歌儿的金发少年。
另一个……
慕乐找来找去，终于把视线落在了教室的最后方。
她看见后面有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高个子，深灰色的头发蓬松又杂乱，脑袋顶上竖着一对又像狗狗又像猫猫的耳朵……
高个子还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视线幽深地盯着她，举了下手里的树叶。
……看着有点像会咬人的流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