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吧……
直到这话落下许久之后,群臣并家眷们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每个人面上都是茫然无措,哪怕是参加过除夕宫宴的那些人也是如此。
怎么说呢?
有些事情那就不是你做好心理准备就能坦然接受的,先前雅妃翩然起舞之时,那些人还在脑海里给雅妃打着节拍,期待着那熟悉的duang声响起,犹如第二只靴子落地一般,起码心总归能安了。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熟悉的duang声并未响起,雅妃啊,她超越了自己,明明只是跳了半米高,却愣是能做到身形一歪,生生的将自己砸落在地。
没有重响,但那一下还是砸在了众人的心坎上。
啪叽——
如果说,事情到这一步还算是比较正常的,那么紧接着谢昼的反应却是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也不是所有人,安雪莲就很淡定。
谢昼不是说她眼光不行吗?成,您就先自己尝一尝何为眼光不行。
当谢昼满脸痴迷的从高位上下来,如同朝圣一般的冲着不幸坠机的雅妃奔去……
从这一刻开始,事情才是真的失控了。
皇帝有病?
雅妃有毒?
这俩千古绝配?
众人满脸恍惚的陆续离场,及至出了宫门,被稍有凉意的夜风一吹,这才慢慢的恢复了理智。
“皇上对雅妃娘娘果真是情深意切。”
“真是难为皇后了,唉,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
“不说这些说什么?说怎样为雅妃写诗作赋?哎哟我的脑壳疼哟,我可能喝多了。”
“我还心肝肺一起疼呢!不行了,先回去歇一觉,天大的事情明个儿再说。走了走了。”
宫门口,各位大人纷纷找到自家马车,不多会儿,宫门外就空了一大片。又过了半刻钟,吏部尚书韩大人同他夫人这才姗姗来迟,等候在外的管家忙迎了上去,本想问问是为何事出来迟了,可一见老爷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去了。
夫妻二人就上了自家的青布马车:“立刻回府。”
很快,马车便动了起来,马蹄在青石板路上发出了哒哒哒的脆响声,时不时的还有微风从车窗缝隙里吹进来,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美好……
才怪!
韩大人的心啊,拔凉拔凉!凉的。
他以为,在经历过了可怕的除夕宫宴后,这世上就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让他心生绝望了。连如同史诗级噩梦般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他还怕什么呢?
事实证明,一山更比一山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上辈子是不是杀了他弟全家……
他很不好。
哪怕这次他没有喷酒,可他差点儿当场喷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畔的夫人虞氏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娘娘以前跳舞不是挺好的吗?怎的……不过还好,皇上喜欢就成,横竖她是皇上的爱妃。”
是啊,这就是关键啊!
韩大人捂着心口,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夫人:“我们老韩家是书香门第,岂可出个祸国妖妃?”
虞氏想了想,摇头道:“娘娘也不像妖妃啊,哪个妖妃像她这般?唉,要我说,也是咱们大姑娘气运不够,咱们可没想到皇上喜欢的是娘娘这样的,怪不得大姑娘落选了。”
这话说的……很对!
韩家两位嫡出姑娘,大的才华横溢满腹诗书,又是当朝一品大员唯一的嫡女,小的却整日跳舞唱歌,自个儿没出息她爹更没出息。可结果呢?
皇上啊!
他瞎→_→
韩大人心疼完女儿就开始心疼自己了,好歹女儿多年前就已嫁人的,虽不曾入宫为妃但起码嫁的人家还是很不错的,如今也是儿女成双,日子还挺好的。
可他自己呢?!
他回去还要给雅妃写诗作赋!!
一口气没接上来,韩大人拿手开始捶胸,哎哟他真的不行了。
哪知,虞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的叫了一声:“呀!那我娘家侄女……”
“你又干了什么?”
“老爷您放心,我什么都没干,就是我娘家有个侄女今年参加了大选。”虞氏先前觉得她闺女当年之所以落选,完全是输在了相貌上。不是不美,而是她闺女长得太大家闺秀了,温柔有余艳丽不足。
而她娘家侄女却是格外明艳的长相,不单擅歌舞,同时也极为才华,简直就是方方面面都完美。
原本,虞氏是信心十足的,可经历了这一夜之后……
她娘家侄女可不会肥鸭坠地!
韩大人听了这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大不了就退回来另外许户人家,多大点儿事情?”
虞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她娘家这些年愈发衰败了,眼瞅着底下的小辈儿也没一个是有能力顶门立户的,若不再想想法子,等虞家老太太没了,怕是整个虞府就要消失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了。
这话没办法对自家老爷说,虞氏只能暗暗想法子,琢磨着要不过两天回一趟娘家,赶在秀女入宫前,背地里给侄女通个信,好生叮嘱一番。
回娘家倒是没问题,见侄女也容易,这个事儿唯一的难点就在于……
她要怎样告诉侄女,皇上啊,他瞎!
这俩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假如真相是第一点,那半月之后的大选还有什么意义呢?皇上独宠雅妃,便是送自家孩子入宫,还能抢走雅妃的宠爱吗?
退一步说,若真相是第二点,那岂不是更可怕?要教养出才貌歌舞皆超凡脱俗的姑娘已是不易,可反过来要她们豁出去脸面不要,敦敦敦跳起舞来……
就很茫然。
作诗写赋……
哎哟,脑壳疼。
韩大人一回到府上,就冲去了他那蠢弟弟院子里,把人从被窝里吼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可怜韩父原本正拥着小妾睡觉呢,冷不丁的就被吼了一通,他哥的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委屈得他当场就不干了:“你就是我哥你也不能无缘无故的骂我啊!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有好好办差!你不喜欢我那些狐朋狗友,他们请我喝酒都没去!我怎么了?我干什么了?”
“你没干什么!你生了个好闺女!你知不知道,今个儿你闺女又干大事儿了!她呀,编了支新舞,跳出了跟上回除夕宫宴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那不挺好的?”
“好、好、好个屁!”一提到这个话题,韩大人就胸闷气短,他觉得他可能需要抢救了,“她怎么就有勇气编舞呢?她还不如跳她之前那个咚咚咚响的舞蹈,起码我们已经看过一次了,习惯了!可现在呢?她她她她……”
随着韩大人的这一番,韩父从一开始的满脸怀疑,到后面变得愈发愤怒起来:“大哥!我敬你是我大哥,可你不能侮辱我的燕儿!”
“这是侮辱?我抬举她了!”
最终,两兄弟不欢而散。
韩大人临走前还没忘撂下一句话:“皇上又让写诗作赋了!你帮我写!”
“写就写!谁怕谁!”韩父嫌弃极了,心说爹在世时,让你帮我写篇功课,回头就被告密,他没少为这些事儿挨打受罪。结果,爹一死,他哥就抖起来了,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要求他帮着写功课。
啧啧啧,一品大员就是这么个素质。
没等韩父回到屋里,他夫人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老爷怎么了?听说您跟大老爷吵起来了?”
他夫人就很纳闷:“儿女一事上?咱们儿子……”那么蠢。
“闺女!闺女!咱儿子是蠢得离奇,可咱闺女能耐啊!”
这么说也对。
殊不知,因为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了,雅妃的弟弟也匆忙披了衣裳赶了过来,结果他只听到了一个尾声,还不是他爹跟他大伯吵架,而是他父母……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韩父思来想去,可能是觉得他大哥的态度太强硬了,多多少少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为此,他重回小妾屋里,一本正经的问她:“你觉得燕儿舞技如何?别怕,说实话!”
“回老爷的话,娘娘是妾平生所见最具有学舞天赋的人,妾以前在秦淮河畔见过的最美舞姬都不如娘娘七八分。”
韩父满意了。
于是他次日就搞了事。
除夕宫宴之后,不是好多人都被迫写了不少可颂雅妃舞姬的诗篇赋文吗?最初那些人确实是被迫的,可随后却出来了一群跟风的。
大家纷纷认为见多了美人的皇上,肯定是个眼光十分独到之人,皇上都说好,那岂有不好的道理?
如此这般,就有那些个从未见过雅妃跳舞,甚至连雅妃本人都完全没见过的,仅凭自己的想象,开始了写诗作赋。
韩父铁了心要搞事,他让他儿子将其他人为雅妃写的诗词歌赋收集了起来,一一誊写整理后,命其夫人向宫中递牌子,让她务必将这些送去给女儿看,好让女儿也知道外面是怎么夸她的。
与此同时,韩父则去找了他大哥,准备亲自为他大哥诵读诗篇,读得那叫一个摇头晃脑感情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