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颜连忙安抚,给宋丰茂端茶,又给宋嘉良使了个眼色,宋嘉良赶紧抱着书跑了。
宋丰茂又问起她和容恒的婚事,按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父母拿主意就好,压根用不着跟子女说,奈何宋丰茂疼这个女儿,女儿自小身体不好事事不顺心,他希望女儿的婚事能合她心意。
宋朝颜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父亲,女儿……”
她眼里含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宋丰茂心疼坏了,目光询问地看向沈氏,沈氏叹息一声,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听闻要救宋朝颜的命必须要取宋朝夕的心头血,他沉默了片刻,若是从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人都是护短的,如果注定只能活一个,他当然是愿意自己疼爱的这个活下来,可今日他和老太太达成共识,要把宋朝夕嫁个好人家,帮衬侯府,宋朝颜再大,也大不过侯府的利益,这是老太太方才交代的。
宋丰茂只说再想想,宋朝颜知道,他和老太太都不容易心软,必须有利益可图才行,出了沈氏的院子,宋朝颜咬咬牙看向头顶月色,宋丰茂透露出的讯息她再明白不过了,父亲和祖母都看好宋朝夕,想由身体康健,又会为人处世的宋朝夕去帮衬侯府,她不该抱怨的,每个世家都是这般处事,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是老太太对她仁慈了,只是,她不仅想要爱情,还想要活着。
董老夫人并没有立即回话给国公府,容恒自然不知道,董老夫人给他相上了宋朝夕,他今日接到消息,说是宋朝夕要见他,他在宋踪明的掩护下以讨论学问的名义进侯府,见了宋朝颜。
上次被宋朝夕骂完之后,容恒便不太愿意来国公府,见宋踪明都比从前少了,他每日留在府中,除了读书就是去看父亲,力所能及地在父亲床边尽孝。
“朝颜,你找我有事?”容恒看向穿着杏黄色素面妆花褙子的宋朝颜,她本就柔弱,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像路边一朵颜色好看的小花,没有任何攻击性,温柔又容易掌控,你永远不用去猜她的心思,因为她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太容易猜出来了。他一直以为这样的人最适合自己,却无法否认,他如今透过这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鲜活的灵魂。
按道理,他不该和宋朝颜走的太近,只是宋朝颜身子不好,当初他为了逗宋朝颜开心,经常送些小玩意儿进来,俩人见面的次数比寻常人多了一些。
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样是不合礼数的。
宋朝颜好久没见他,想的厉害,又不敢扑进他怀里,只能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款款走去。
宋朝颜迟疑片刻,才柔声道:“恒哥哥,你可愿意娶我姐姐?”
“什么?”容恒愣怔在那。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宋朝颜竟然让他娶宋朝夕?
他和宋朝夕都没见过几次面,虽然世家结亲,尤其是京城这些老姓的世家结亲,都是父母之命,只是,他一直把朝颜当妻子,从未想过要娶跟宋朝颜长得一样的宋朝夕。
可是,莫名的,心头竟荡漾着一种难言的兴奋,酸酸涩涩,如雾般缭绕,让人看不清原委。
见他不愿意,宋朝颜反而松了口气,没有看上就好,左右不过是假成亲,等薛神医找到了,她就立刻入国公府替代宋朝夕。
“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是把她嫁给别人,我反而不放心,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稳当。”
容恒一时说不出话来,无论如何,这想法都过于荒唐了些,他看向宋朝颜,意味不明道:“你舍得让我娶她?就不怕我喜欢上她?”
宋朝颜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的,你心里只有我不是吗?”
宋恒沉默了一会,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宋朝颜拉着他的袖子,软声道:“容恒哥哥,你就答应了朝颜吧?”
“可她不会答应的。”
“她怎么不会?我看她经常往你面前跑,肯定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再说她同不同意都不要紧,只要我父母同意就行了。”
容恒垂眸,宋朝夕喜欢他?所以才往他面前凑想引起他的注意?莫名的,他并不抗拒这种可能性。
宋朝夕今天早上右眼一直跳,心里十分不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从柜中拿出束胸,还没穿上,宋踪明的小厮便过来了,说是要宋朝夕去一趟。
宋朝夕动作一滞,这便宜哥哥上次被她骂完后倒没什么别的动作,怎么忽然想到找她了?
“小姐,您不能去啊!您去了会被骂的!”冬儿急得直叫唤。
青竹:“……”
宋朝夕挑眉,看向冬儿气鼓鼓的脸,装可怜,“哦,那我要是被骂了可怎么办?我这人一被骂就委屈,一委屈就想哭。”
冬儿咬咬牙冲了出去,回来时竟然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擀面杖,甩了甩,就要去霍霍宋踪明。
把宋朝夕惊呆了。
她默默把冬儿的擀面杖压低了,笑眯眯道:“擀面杖太大,很容易暴露,下次找个小点的工具,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嘿嘿嘿……”
冬儿受教了,扔掉擀面杖,点头:“下次我去找根棒槌来!”
宋朝夕噎了一下,吃瘪的表情看得青竹噗嗤一笑。
半路遇到庭芳才发现,宋踪明叫了她们俩人。
远远的,宋朝夕看到宋踪明正坐在八角亭中下棋,他穿一身月白色绣竹纹的直裰,玉冠束发,一副翩翩公子派头,容恒穿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同色刺绣短靴,坐在他对面,俩人安静地下着一盘围棋,听到脚步声,齐齐抬头。
见到宋朝夕,容恒眸色复杂了些许,又很快避开视线。
因为有哥哥和一干小厮在,宋朝夕和庭芳也没避嫌,只宋朝夕懒得跟容恒打招呼。
宋踪明仿佛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招呼她过去,有些赧然地让小厮捧着个东西出来。
盒子里装着一个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和一个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配的是红宝石镶金耳坠和白玉耳坠,饶是宋朝夕这种穿惯了男装,对女装没研究的人都看得出,这套头饰极为精致,看盒子上的刻字,倒是和宋朝颜上次被她截胡的那批衣服,出自同一个地方。
这宋踪明在搞什么?
示威?暗示自己很有钱?可她还有几万两的私房钱傍身,花都不花不掉呢。
宋庭芳也愣怔了片刻,惊道:“大哥,你吃错药了?”
宋踪明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吃错药?你就不能对哥哥温柔一点?”
宋庭芳眨眨眼,想说温柔什么的有必要吗?
宋踪明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前几日出门,看到这家店里的头饰卖不出去,我为了做好事照顾店家生意,就买下来赠予两位妹妹。我随手一买,你们也就随手一用吧。”
他头也不抬,只偷偷打量宋朝夕的脸色。
被宋朝夕抓了个正着,立刻缩回视线。
宋庭芳惊呆了,宋踪明这人迂腐,兄妹俩经常吵架,现在宋踪明竟然主动送她东西?
看这步摇和耳坠的做工,应该是琉璃阁的,价值不菲,他如今还没有功名在身,亦没成家,每月的银钱供房里开支,再买些笔墨纸砚并不剩下什么,他竟然舍得给她们买这么贵的首饰?该不会像农家养猪一般,养胖了就把猪拉出去杀掉?
宋庭芳十分防备,只是,白来的东西哪有不要的道理?她转头乖巧地问姐姐:“姐姐喜欢哪个?姐姐你先挑,姐姐我都可以的!”
宋朝夕挑眉,摸了把宋庭芳的头顶,淡淡道:“乖。”
“……”宋庭芳偷偷红了脸,今天也是渴望被姐姐看到的一天呢。
宋朝夕淡淡地看了宋踪明一眼,宋踪明立刻移开视线,脸却红了个透。
这对兄妹俩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脸红,不过,送礼物给亲妹妹哪里不能送?何必搞出这一出?所以今天这一出是为她准备的,她有些不明白,宋踪明前几日不是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她不要欺负了宋朝颜?怎么今天就变了?
可人家都主动示好了,她又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便挑了一那根六面镶玉的步摇,庭芳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正好喜欢红宝石的,宋朝夕就把红宝石的留给了她。
宋朝夕挑眉,“那就谢谢大哥哥了。”
宋踪明耳朵尖又红了,板着脸挥手:“说了是顺手买的,没什么好谢的。”
宋朝夕眼神太淡,宋踪明有些拿不准,妹妹到底喜不喜欢这头饰?
不过和妹妹和解了,心头的石头顿时放下,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今晚应该不会做恶梦被妹妹骂了吧?
宋庭芳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宋朝夕笑笑要走,自始至终没看容恒一眼,容恒原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可她的表现又不像,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恰好宋朝颜过来,看到她们的丫鬟都拿着步摇和耳坠,蹙眉看向宋踪明,故作不在意地笑问:“大哥哥,两个妹妹都有首饰,怎么就我没有?哥哥偏心。”
宋踪明愣了愣,他没有送礼物给妹妹的习惯,饶是之前对宋朝颜再好,也最多口头上关心几句,他本身就没什么钱,琉璃阁的首饰又贵的要死,买这两套首饰花了他全部家当,思来想去他选择性忘了宋朝颜。
“朝颜妹妹什么好的首饰没有?”
宋朝颜失神,从前宋踪明跟她很要好,喜欢她甚至超过亲妹妹庭芳,怎么宋朝夕一回来,宋踪明也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男人忽视。
她笑得有些勉强,“大哥哥跟朝夕姐姐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宋朝夕翻白眼:“怎么?他是你哥就不是我哥了?跟我感情好还要跟你汇报?你家住海对面是吧?”
宋踪明前几天刚被骂过,闻言脸上还是火辣辣的,不过眼下宋朝夕骂的人变成了别人,他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庆幸,幸好骂的不是他,只要不是他就行。
宋朝颜莫名神色难堪,下意识看向容恒,她既想容恒维护她,又不想失了气度,便勉强笑了笑:“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关心姐姐。”
“关心我?你关心的方式有点特别,还是说你一向这么不会说话?”
宋朝颜面露难堪,她怎么就不会说话了?
她还要辩解,宋朝夕却懒懒挥挥手,一副大度模样,“行了,你比我小,不会说话我也不怪你。”
宋朝颜差点呕血,什么叫她年纪小?她只比宋朝夕晚出来一会,不对,这好像是父母亲维护她时经常说的话,她看向容恒,发现容恒没有替她出头的打算,便委屈地不说话了。
宋庭芳看呆了,好几日没听到宋朝夕骂人了,这一骂,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天也不热了,简直通体舒畅!
她疯狂鼓掌,“好,大姐姐说得好!”
宋朝颜:“……”
要吐血了,总觉得所有人遇到宋朝夕都会变得不正常,她才是这里最正常的人。
孙妈妈来请宋朝夕时,宋朝夕正和庭芳讨论花艺,庭芳有几颗花草到了修剪的时候,宋朝夕恰巧懂一些,便指点了她一番,听闻孙妈妈的话,宋朝夕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沈氏这人脾气一向大,有什么事她总是气冲冲找上门,如今自己不来却派来了孙妈妈,证明这事是谋划已久的,朝夕总觉得不寻常。
她蹙眉,不会是她猜的那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