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丁发海在家里发泄了一通, 田二燕也听明白了,同样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这个便宜女儿她是没有养过, 跟着她亲妈走了,不过在小时候, 她亲妈改嫁之前, 吃的也是丁家的饭。

而且就跟男人说的一样, 不管怎么说他才是她亲爸,她姓丁,这么大的事儿, 一点口风都不漏, 这说到哪里都是他们占理。

她们母女两个享福去了县城,这次嫁的应该也是县城人,给的彩礼肯定不少, 正好留着给她儿子娶媳妇。

她可不是赵巧娘那个没用的,她嫁过来就给丁家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奠定了他在丁家的地位。

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唯一的用处,就是帮扶她弟弟了, 想到这里,她一连串的附和:“对, 这事情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去找她们!”

不过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他们要开介绍信, 田二燕不用上班,但是丁发海是要的,他要等休息了, 才能拿着介绍信去找人,等到出发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段阵子了。

*

俞向安有了这次去市里补充的物资,晚上就在农场里给自己开小灶,品种丰富,这样每天吃,加上本来就在生长发育期,她脸上逐渐有了肉,多了健康的红晕,头发也不是黄黄的营养不良的样子,看上去更亮眼了,这让一些爱说闲话的看到她这模样,都没办法说是她长得丑,周博扬才会选了她妹妹的话来。

这明显就是一个盘条亮顺的好姑娘啊,这都看不上,还不得看上天仙啊。

跟俞向安的好气色相反,丁敏秀现在比孕吐的厉害的时候还要瘦。

她为了不让大家伙看出肚子的不对,在方荣的安排下,跟着方荣妈胡春雨回了方家老家,这里距离白石县并不近,坐火车要四个小时,不提路上的折腾,到了之后,看着这全然陌生的乡下地方,簌簌掉泥的墙面和稻草铺成的床,心里一片茫然。

她就要在这里度过几个月的时间了吗?

身边唯一称得上熟悉的就是胡春雨,但说是熟悉,也就是见过几次面而已,她还敏感的察觉出来她对她的不屑,这日子,能好好过?

很快她的预想就成真了。

说起来,她其实没有吃过多少苦,她小的时候在丁家过得最差,但是那时候她太小了,没多少印象,等到她记事了,赵巧娘日子过不下去回了赵家,有亲外公亲外婆在,她在赵家跟表兄妹过着相差无几的生活,等到跟着赵巧娘来了俞家,日子比在赵家更好一些。

虽然不能吃饱肚子,但是这是普遍存在的问题。

她长了这么大,唯一去过的乡下就是俞家的老家,但是那边有俞青山的帮扶,房子家什都不错,根本不是这里能比的,她刚来,就看着一只黑乎乎的虫子在她被褥里产卵吐了。

胡春雨看到了,没当一回事,让她拿抹布擦一擦,照旧用,她是不会娇惯她的。

这算什么,在进城之前,她在这里生活了小半辈子,这种事见的还少吗。

这次不是为了女儿,她根本不会回来这山沟沟里受罪,看着“罪魁祸首”,她有那闲心关心她才怪了。

反正在这里安稳待上几个月,别人认不出她肚子几个月了就成。

除了住所,吃的方面也大幅度下降,在周家,因为她怀孕,周家的收入也不错,吃的是她这么多年最好的,每天就算没有肉,也有鸡蛋,她来这里,方荣因着那块肉,是给了胡春雨足够的伙食费的,但是胡春雨抠唆了一辈子,不可能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大部分她自己私吞了。

丁敏秀除了三天一个的鸡蛋,每天不是红薯就是野菜,油盐几乎没有,吃的不好住的不好,她瘦的厉害,过了一阵子,她终于受不了了,打算动用自己的私房钱。

在来这里之前,她跟周博扬要了一些钱仔细藏了起来。

她不想动,但是现在不得不动。

丁敏秀提前一天去跟大队那边打了招呼,打算第二天一早跟着一起坐牛车出去,对方因为她是城里来的对她很客气,知道她要搭牛车去公社,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丁敏秀去了公社,直奔供销社,买了一些耐饿的饼干,出了供销社的门口就迫不及待的拆了放进嘴里。

趁着还有时间,她打算慢慢逛一逛,在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她闻到了里面的香味,直咽口水,她想吃肉,但是想着那高昂的价钱,就是下不了决心进去吃。

她在门口纠结,不经意的抬头,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看到认识的人。

看着里面靠墙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女,丁敏秀愣了,这男的,不是梁涌吗?

回过神来她立刻躲到旁边,看着里面的人的互动。

俞家有六个兄弟姐妹,三儿三女,除去排行第三,因病没了的俞向河以及排行第五的俞向安之外,还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排行第四的俞向清。

她在高中毕业后就跟她同学兼对象梁涌一起下乡了,丁敏秀努力回想,他们下乡的地方好像叫做大宇公社,而她现在所在的是大鸿公社,难道两个地方隔得很近?

还在琢磨着,看到青年趁着夹菜偷偷碰了碰那女青年的手,女青年不好意思的瞪了青年一眼,随后给他夹了一块子肉,看到这样,丁敏秀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她捂住嘴,才让自己没有当场笑出声,引来别人注意,那女青年,可不是俞向清啊。

在丁敏秀偷偷看戏心情愉悦的时候,她不知道,她亲爸已经找上了门。

丁发海自认理直气壮,所以他是直接和田二燕去了俞家,不过他们去的不巧,俞家就只有俞向居一个小孩在门边跟人玩沙子。

“喂,小孩,你知道这家大人哪去了?”丁发海粗声粗气,看着像是来找茬的。

俞向居被吓了一跳,“你们是找谁啊?”

丁发海:“俞青山是你什么人?”看着这小孩脸熟。

俞向居看了看周围,看到了在旁边树荫下补衣服的田婶,心下一安,回道:“他是我爸。”

丁发海没想到这么巧,“他现在在哪?”

“上班。”

“你后妈呢?”

“也上班。”

丁发海呵呵了,“你把他们叫回来,就说有人来找他们说理了。”

田婶看他这态度,多看了几眼:“你是哪位啊?这工作着,好端端的,可不能说回来就回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田二燕站出来了:“大姐,你不认识我们,我家男人叫丁发海,大女儿是丁敏秀。”

田婶恍然了:“原来是这样。”看他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原来这就是赵巧娘前头的男人啊,这女的应该就是他后来娶的了。

“大姐,不知道怎么称呼。”

田婶对他们可没有什么好感:“你还是叫我同志吧,我们也不知道谁大谁小,是吧。”

田二燕讪讪的笑了,这看上去这大姐比她大好几岁呢。

丁发海,“小孩,去叫他们回来。”他可不会顾及他们两个请假方不方便,反正他来了,他们就要给他一个交代。

他们知道的信息不全,只是听说丁敏秀和俞家的女儿抢一个男人,抢赢了,嫁了过去,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他们也不关心,他们更关心这个女儿出嫁能收到的彩礼。

至于怎么会和俞家的女儿抢,还赢了,这还用说,肯定是俞家的女儿有哪里出了问题。

俞向居有些无措的看着田婶,田婶拉住了他。

田二燕见状诉起苦来,“同志,你来给我们评评理,这养了十八年的黄花大闺女,说都不说一声的嫁出去了,这说得过去吗!”

田婶:“……”

这听起来是说不过去,但是这么多年邻居,她肯定是站在俞家那边的,俞家那边对这个继女尽心尽力,跟亲生的一般看待,结果她抢了亲女的对象,这也说不过去啊。

陈大娘听了一耳朵,兴奋的跑了过来,“你们是丁敏秀的亲爸后妈吧,怎么,你们居然不知道这事?”

丁发海哼了一声,“对啊,我们居然不知道,你说他们是什么居心!”

陈大娘听到他亲口说了,还觉得不可置信,“你女儿前段时间不是还回家去小住过吗?她没说过?”

田二燕一愣,“她什么时候回家住过了?”

陈大娘也愣了,“那你这个意思是说没有,那她那段时间去哪儿了?”

田二燕拍大腿,“你问我,我哪知道,她都一两年没回去了。”

陈大娘直叫唤,“那这怎么回事,哎呦,这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啊,这样,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们叫人。”陈大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有预感,这回肯定能掏出不少内幕消息,想到这里她走路都更带劲了。

她利索的回家去叫了自己媳妇,兵分两路,她去叫赵巧娘,让她儿媳妇去五金厂叫俞青山。

田婶看着欲言又止,这……她看了看逐渐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叹了口气,拉了拉俞向居,小声安慰,“没事,等会你爸他们就回来了,别着急。”

俞向居乖巧点头,眼睛转啊转的,他不急,他要在这里看着他们,他们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家里大门没锁,他要看家。

赵巧娘听到陈大娘带来的消息,身体就是一抖。

他们居然来了!

他们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

按理来说,丁家在这边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不应该这么快就知道啊,她嘴巴里直发苦,这可怎么办?

陈大娘看她脸色这么难看,啧啧称奇,“我说巧娘,你不会真的瞒着那头吧,那头怎么也是孩子亲爸啊,瞒着不好吧,我听他说他不知道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可不能这么做事啊,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血缘,折不断的,而且他还说敏秀前段时间根本没有回去,她有一两年没回去了,那她前段时间哪去了?怎么之前我问,你们说她回去她亲爸那里了?”

她这话提醒了赵巧娘,她勉强找回理智,“多谢你帮我带口信,我这没办法立刻走开,我要先进去请个假,能不能劳烦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等一等,我请完假立刻回去,我可能请假要花一点时间,拜托你了。”

陈大娘犹豫了下,答应了下来,不过赵巧娘请了假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往周家方向跑。

她没想到丁发海这么快就听到消息,没有和周家说起丁家的事,现在要商量一下对外的说辞,免得漏了馅,这已经这样了,可不能把真相给暴露出来。

要是暴露了,那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