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陈砚显不可思议,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怔在那里没动,许久没反应,大概是担心他没有听清楚,周鲤又清晰重复了一遍。

“我们分手吧。”

他深呼吸了一口,接着用力闭了闭眼,盯着周鲤语气尽量冷静。

“鲤鲤,这个玩笑一点都不有趣。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太忙没时间陪你,你一个人在家无聊了,等我手上事情忙完,过两天就可以抽出时间来了...”

“不是。”周鲤说到这,已经染上了一点不耐,她困惑抬脸。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的分手原因也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那是什么?”陈砚显倏忽沉声问,黑眸晦暗,目光紧攫住她。

周鲤沉默几秒,垂眼盯着脚尖,须臾,再度抬起头来,“我觉得我们还是更适合做朋友。”

去他妈的朋友。

陈砚显气得咬牙,瞪着沙发上的女生眼神像是要吃人,周鲤吓得肩膀往后缩了缩,陈砚显见状,勉强恢复平静。

他缓缓吐气,嗓音克制得发颤,“周鲤,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等明天,我们再好好谈谈。”

陈砚显不觉得现在继续下去会是个更好的选择,最后结果可能是他先情绪崩溃掉,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

他需要一些时间缓冲,找出问题的症结,再想最佳的解决办法。

周鲤没有反对,只是无声默认,见她这样陈砚显再度和缓几分,口吻也柔软下来。

“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不用了,今天我就睡这里。”周鲤说着,起身到房间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不忘带上了她的枕头,陈砚显又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态度重新变差。

“你不必这样,我是男生我睡沙发,你回房。”

周鲤动作顿住,也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点点头,自己回了房,不忘把门锁上。

陈砚显盯着不远处“啪嗒”一声紧闭上的门,连呼吸都不畅。

片刻,他无力倒在沙发上头往后靠,手遮住眼,胃一抽一抽的疼。

陈砚显醒来才早上六点,房间里还没动静,周鲤一般这时候还在睡。

他轻手轻脚去洗漱,镜子里映出的人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底青黑。

陈砚显面无表情伸手一抹脸上水珠,拎起外套往外走去。

关门声轻轻一下,床上的人却立刻睁开了眼睛,周鲤掀开被子起床,拖出了床底下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陈砚显来到公司时正好撞上季涂和姜玫,两人车刚停稳下来,见到他,季涂面露新奇,不由打趣,“老陈,你这副模样怎么回事?昨晚劳累过度了?”

说着,他想到什么,坏笑,“不会是太久没见到女朋友太兴奋了,哥哥,你昨晚回去得凌晨了吧,悠着点。”

陈砚显冷冷瞥他一眼没说话,倒是姜玫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低低训斥,“好好说话。”

“遵命。”季涂立即收起那副表情,轻咳,接着不要脸朝她凑过去,“我是不是特别乖,有没有奖励?”

姜玫没眼看,捂住了脸,急步往前走。

“哎,宝贝等等我啊。”

“说了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

“这不是到公司里了吗。”

“公司里更不行!”

电梯上行,陈砚显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盯着面板数字变动。旁边两个人吵吵闹闹,一路上打情骂俏不断,他置若罔闻,电梯一到,立刻头也不回的出去。

季涂盯着他的背影,拧眉嘀咕,“怎么这么久了他还是这副死样子,好歹你也帮了他几个月。”

他转头看着姜玫,一脸凝重,“宝贝,真是太辛苦你了,要不咱别干了吧。”

“最后收尾了,等合作稳定,你们就可以请个专业的德语翻译,不用让我这个业余人士来帮忙了。”

“你在我心中就是最专业的。”

“.........”

两人往公司走去,即将看到大门时,季涂趁着没人偷偷去牵了下她的手,眼里笑意还没跑出来,就忍不住皱眉,“你手怎么这么凉?”

他看着她身上轻薄的连衣裙,神色不满,“你上次生病才出院没多久,还穿这么少。”

季涂说着,不由分说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披她身上,姜玫头疼,想打人,“今天气温二十七度!”

“公司冷气开得低,对,我待会就和行政说一下,电费不要钱是不是。”

他碎碎叨叨,姜玫却看着身上这件外套陷入沉思,不禁疑惑,“昨天我加班太累趴在位置上睡着了,是你过来给我披的衣服吗?”

“啊。”他话头戛然而止,“我没啊。”

姜玫指了指身上外套,“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衣服披在我身上了,昨晚加班一共就那几个人,难道是...”

两人一对视,纷纷不可置信,季涂张大嘴,“老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怎么突然善心大发!”

季涂感慨深深,“不枉你这段时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弄到劳累过度住院,他这个剥削的资本主义终于良心发现了。”

“你想多了...”姜玫凭借着这些天对陈砚显的了解,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她幽幽揭穿。

“他肯定是怕我身体出问题到时候又要耽误工作进度,就像上次一样...”

“呃。”季涂哽住,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任何为他辩解的话,毕竟这就是陈砚显以往的一贯作风。

他再次咳嗽,转开话题,“是我的错,我的错,当初就不应该叫你过来帮忙...”

“没事,我也学到很多东西,比在学校丰富很多。”

“你真好。”季涂知道她当时是拒绝了几家公司邀请过来的,那会他和陈砚显正急得焦头烂额,又要懂计算机专业知识又要会德语的合适人选,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

季涂也是当初追她时特意了解过,才知道姜玫在校选修过德语,试探问了下她愿不愿意来帮忙,谁知道她真的答应了。

后面的事情他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毕竟陈砚显此人在工作上出了名的不要命,季涂跟着他三个人去出差国内外各处飞时,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吃不消,更别提姜玫一个女孩子。

他知道她这些天一直很累,但总是习惯性不说,像是带刺的玫瑰,外面坚硬刚强,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念及此处,季涂更加按耐不住,凑过去抵在她脸边,轻声说,“宝贝,我想亲你一下。”

“到公司了...”姜玫涨红脸,不自然环顾四周,其实时间还早,走廊空荡荡,根本无人。

她盯着面前这张放大依旧好看的脸,还是稍稍靠近,在他唇上碰了下飞快离开。

“好了。”

“唉。”他突然叹气,姜玫见状担忧追问,“怎么了?”

“我好像感冒了。”

“着凉了吗?我那里有药待会吃一点――”她还没说完,季涂打断她。

“不,因为我对你完全没有抵抗力。”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

周鲤买得是最早的火车票,拖着行李箱回到荔城时,才刚中午,她还可以赶上周母的午饭。

她吃着家里熟悉的饭菜,冷冰冰的心都立刻变得温暖起来。

周鲤听着周母在旁边问她怎么突然回来,头也不抬地答,“我不想找工作了妈妈。”

她委屈巴巴的,半真半假。

“最近生活一点也不开心,我想要回来休息一下。”

“好好好,工作的事不急啊。”周父周母顿时变得一脸怜爱,往她碗里夹着菜,满是心疼,“快,多吃点,瞧着都瘦了。”

周鲤吸着鼻子点头。

可不是吗。

因为这段时间天天吃外卖,都瘦一圈了。

晚上,周鲤整理完箱子收拾好躺在床上,双手摊开在身侧,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一旁手机被搁置在那,不停震动,许久后终于回归平静时,又开始进入一条条消息。

过了好一会,出神的人才动了动,周鲤抓过手机放到眼前一看,果不其然都是陈砚显的未接来电和信息,询问她在哪,周鲤大致扫过,机身再次震动,电话又进来了。

她眼里显出烦躁,挂断后给他回了条消息径直关机。

世界清静了。

周鲤闭上眼,决定要以最快速度放下这件事情,重新变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她。

......

陈砚显今天特意下班很早,把事情早早处理完,回来路上还去超市买了菜,准备吃完后再好好和周鲤谈谈。

他想过无数个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推开门会面对空无一人的房子,周鲤常用的东西都带走了,冷冷清清的屋子,像是宣告着她的态度和决心。

陈砚显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慌。

他抿紧唇,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无尽的嘟声,终于在一次中戛然而止,紧接着,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不要再联系我了,我现在很安全。顺便,我们已经分手了。”

陈砚显盯着这一行短短的文字足足半分钟,手发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其他。

他咬紧腮帮子,给她回复。

“我不同意!”他沉着眼,飞速用力地敲着键盘。

“周鲤,我说我不同意。”

“我们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死寂。

悄无声息的沉默。

陈砚显等了半小时,再次拨过去发现她已经关机了。

他终于确定,她是真的不会再回复。

接连几天,季涂在公司看到陈砚显都是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臭着脸,像是被人欠了几百万。

公司里人人都不敢招惹他,见到他无一不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姜玫的座位离他最近,就在他办公室前面的格子间,已经不止一次和季涂抱怨,每天像是对着一尊活阎王。

他觉得陈砚显大概疯了。

――在一次凌晨两点季涂到公司来帮姜玫拿止痛药时,透过玻璃看到办公室亮着的灯,里头的人还在对着电脑工作,头发凌乱,衬衫已经皱巴巴,抬头时眼底还布着红血丝。

季涂当场震惊,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后来,他把药送回去,拉着陈砚显谈心。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外头,几瓶啤酒,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陈砚显撑着额头,眼睛红了。

“她和我分手了。”

说出这简短的几个字,对他来说都像是一场酷刑。

季涂看着对面的人,往日意气风发刀枪不入的陈砚显,此时颓废得像是一只丧家之犬,歪坐在椅子上,望着头顶,眸里湿润。

一个大男人,被逼成这样,除了恨铁不成钢这个词,他还想要说一句自作自受。

季涂痛心疾首:“她要分手你不会去追回来吗!!烈女怕缠郎,更何况周鲤还不是那种烈性子,只要你一出马,什么搞不定!!”

“我看你就是平时太装逼,把人给作走了,现在在这里和我哭,早干嘛去了??”

“赶紧的,明天就去找周鲤求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姿态放低,女人是要靠哄的,不是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什么都闷在心里。”

他噼里啪啦一通骂,陈砚显听完,揉了揉脸,弓起身子手肘撑在膝上,声音从掌底下传来,嗡嗡的。

“等我明天把手上工作处理完,就去找她。”

.......

周鲤见到陈砚显那会,她正在楼下广场和周母一起遛弯,顺便欣赏阿姨们的老年舞蹈。

回家这几天她作息规律,每天生活基本和家里两位一致。

早上逛逛菜市场,中午休息,晚上出门散步,跟周围的街坊邻居飞速熟悉起来,甚至还有些热情大婶企图给她介绍对象。

周母旁侧敲击过,都被周鲤搪塞回去了,她现在无心爱情,倒是在周父建议下,考虑本地公务员招考的事情。

广场上音乐节奏十足,傍晚夕阳是橙红色,河边柳树垂落,小麻雀停在围栏上,低头不知道在啄着什么。

周鲤视线忽的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眸光一定,看到陈砚显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看着她。

不过数天没见,看到他似乎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周鲤低下头,拉着周母想转身,不防后头的人突然叫她。

“周鲤。”

周母困惑,正望过去,周鲤一慌连忙解释,“妈,这是我一个朋友,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

“哦...”她将信将疑地松开手,周鲤立刻走到陈砚显跟前,迫不及待带着他离开。

离得广场远了,吵闹的乐声也渐渐听不见,两人走到了河边,四下无人,周鲤停住脚步转身。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

“问了下你舍友。”陈砚显比她高,看向周鲤时眼皮垂着,配着此时理亏的神情,莫名有种温顺。

周鲤顿了顿,想起那天的事情,又一瞬间硬下心,语气不耐烦起来,“你还来找**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

陈砚显所有心理建设在听到这一句时险遭崩塌,他控制住自己,尽量平静。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他没等周鲤开口前径直出声打断她,“你说的我们更适合做朋友我不赞同,我不觉得我们在谈恋爱时有什么不对,甚至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退一万步来说,这个话也是没问题的。

两人从来没有大吵大闹冷战过,最多是陈砚显单方面,所有一切相处进展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忽视那个最根本问题的话确实可以说和谐融洽。

周鲤深吸一口气,决定和他彻底摊牌。

“我那天晚上看到了。”

陈砚显:“?”

“你给姜玫盖衣服。”

“所以...?”他皱起眉思索着,缓缓问。

周鲤见他这样,愈发生气,干脆全部和盘托出。

“你明明知道她在学校就喜欢你,还每天和她在公司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我那次去机场接你就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去德国出差,回来没和我说,却被欢欢看到和她一起逛商场,再...”

周鲤说不下去了,胸口再次传来闷闷的疼,眼眶有种湿润的冲动。

“你喜欢她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做这种脚踏两只船玩弄感情的渣男,现在竟然还说有误会,陈砚显,我算是看错你了!”

她愤怒地瞪着他,眸子很亮,被水光映衬的,陈砚显心中刚听完的荒唐感和怒意消散,换成了无可奈何的妥协。

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放到两边。

“好,你现在说完了,换我来解释。”

“首先,我不喜欢姜玫,其次,她是季涂女朋友,两人还没毕业就在一起了。”

“第一,你在机场看到她是因为公司恰好需要一个懂计算机的德语翻译,季涂找她帮忙,那天原本是我们三个一起出差回来,季涂有事情耽搁在客户那里多留了一天。”

“第二,商场那次是下午要去拜访一个重要的女性客户,需要给她挑选一份礼物,我在公司没有助理,所以这件事情就让姜玫暂时负责,我们顺路一同去的。”

“第三,盖衣服...”陈砚显揉了揉眉心,组织措辞。

“那件衣服是季涂的,至于我为什么会帮他...姜玫来公司几个月,很辛苦,之前因为劳累过度生病住院一次,季涂很自责,只是顺手的事情,我就做了,只是没想到会被你误会。”

如果早知道这样,陈砚显一定会给季涂打电话让他立刻马上亲自过来,他绝对不会去动这个手。

“大概就是这样,我解释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他话音落地,一动不动盯着周鲤。

而此时此刻,空气是死一般的沉默,周鲤立在原地,尴尬得手脚蜷缩,五脏六腑都在悔恨燃烧着,只恨不得原地消失,不必面临此时非人一般的境遇。

她不说话,陈砚显大致也猜到了周鲤心路历程,于是自己替她解围。

“这一切都是误会,鲤鲤,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对不起。”他刻意放柔了声音,上前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现在问题都解决了,跟我回去吧,嗯?”

“不!”周鲤被他一连串的攻势弄得脑子晕乎乎的,在陈砚显即将触碰到她前一刻,敏觉的反应了过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我们之间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她皱紧眉头,认真又严肃地陈述。

陈砚显一顿,“什么?”

“我们的恋爱一点都不甜。”周鲤板着小脸,无比慎重。她现在乱糟糟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话脱口就变成了这样。

听到这句,陈砚显稍停了下,随后微挑起唇睨向周鲤,眼角敛着笑,莫名含了无数的情意。

“你想怎么甜,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