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话,老娘长这么大还要你教我好好说话,你这样讲话没有礼貌我是很生气的,你这样不尊重长辈我也是很生气的,你气哭了我孙女我就更生气了。”陈老太太健步如飞,逼近孙振兴一棍又一棍子的打下去,她心里憋着的火,随着一棍棍实打实的打下去,渐渐熄灭了不少:“你不知道别人家有孩子,不知道人家刚吃完早饭啊就来我家提人,我看你现在是长本事了,想淹死人就淹死人,大家伙你们看看,这家伙杀人都敢,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你要在自己家闹,淹死你自己闺女儿子的我不拦你,但你来我家闹就是不行,大家伙看看这个鬼东西,仔细提防着他,这种人在自己家就这么蛮狠了,等你当上村干部还得了,这大河村的人,还不都得听你一个人的,你要谁嫁傻子谁就嫁傻子,你要谁给你家守坟头,就得给你守坟头,我郑八妹活了一辈子了,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都没你这么霸气呢,你说你的勇气是谁给你的!”
陈老太不说大家还没觉得,陈大江很快就要从大队长的位子上下来了,大河村、小河村、青山村这一片要成立联合大队,统一归一个大队管,大河村是这三个大队里面最大最富有的,也是最有希望领导这个联合大队的,孙振兴之前就嚷嚷着自己要当联合大队的大队长呢。
其实办孙石头家的闺女,也是他媳妇想出来的法子,办了孙石头的闺女就是给他自己立威,以后大河村谁不敢选他,下场就跟孙翠娥一个样。
谁知道呢,这威没有立出来,反倒是招了不少人惦记上了呢。
原来孙振兴是个这样的人啊,这种人可不敢让他当上大队长了。
众人心里打着小九九。
陈老太那边战况不错,一棍又一棍的逼着孙振兴连连败退。
毛蛋几个淘气鬼站在屋檐地下给奶奶助威:“奶奶加油,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乖宝用小奶音也给奶奶加油:“奶奶,棒棒。”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她是真的关心战局的人呀,奶奶一个人冲在前面不要紧八!
陈老太关键想给孙子孙女做个示范瞧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碰到孙振兴这样的学着孙石头怂没鸟用,还是要用棍棒地下出道理:“看看奶奶打王八犊子了,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们,就给我打回去。”
毛蛋捏紧了拳头:“打回去,打回去。”
乖宝get到了奶奶话里面的精髓:“王八,坏坏,奶奶,棒棒!”
眼看着孙家阵营占了上风,现在又是鸡飞狗跳。
以前孙振兴淘,小时候总喜欢找人家墙根上撒尿,撒完就跑一般人还拿他没办法,直到有一次他掏出小鸟在当时还是新媳妇的陈老太面前耍流氓,被陈老太几棍子凑的屁股蛋子都青了,小鸟差点没一刀给他剁了以后,孙振兴自此以后就怕一个人,就是陈老太。
所以陈家的门塘前面出现了另人瞠目结舌的画面,孙振兴这么人五人六的人,被陈老太太一个瘦瘦小小的小老太太伦着棒子追着打,嘴里头哭爹喊娘喊救命,什么族长的威严,恶人的尊严,全部都消失不见。
最后一脚踩空,直接栽到陈家的池塘里面去了……
孙振兴被人捞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尤其是凉风一吹,整个人都快冻成了冰棍,原本凶横霸道的那张脸,现在跟打霜了的青菜一样。
今天又降了几度,着实的冷呢。
虽然孙振兴得到了血泪的教训,但并不代表陈老太的气就消了。
谁让他带着这么多人大清早的来家里闹的,不知道人家家里有女人有小孩啊,还这么凶神恶煞,是欺负老陈家的男人去上工了,家里只有女人是不是?
就跟欺负自己亲弟弟孙石头老实一样,就会欺负女人孩子老实人,这种人泡在塘子里面泡一天都不过分!
这个孙振兴好歹也是奔五十的人了,怎么就好意思来欺负自己的侄女呢。
不过管他欺负谁家侄女,欺负谁家侄女都给陈老太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陈老太只知道不能欺负到她家的小乖宝。
要讲起陈老太的彪悍还要从她年轻时候说起,那会儿还没开始搞大锅饭呢,队里有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人家杀猪那天,她就带着陈向东,陈向阳,陈小凤兄妹三个去人家家里,等着人家的杀猪饭吃。
这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赶人啊,主人家碰到这样的老太太也只能认栽,以后见到陈老太都恨不得绕道走。
反正从这次以后,陈老太太这个彪悍的名声是传了出去,再也没有人敢惹这泼皮妇人。
他本来气焰嚣张,这会儿被陈老太七七八八浇得个干净,偏偏陈老太太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也是跟你媳妇搞对象搞上的吧,还是把你媳妇肚子搞大了娶进门的吧。”
孙振兴一张老脸就在刚才失足跌进塘子里面的时候丢了个干净,现在陈老太翻出来老帐本出来,就是要给他个好看。
“我……不。”
“不什么不,你跟你媳妇是二月份成亲的对吧,你大儿子是十月份生出来的对吧,别跟我说什么早产不早产,产婆就是我婆婆,我能不知道是不是早产,你看什么看,你别说你自己不知道,哎呀呀孙振兴,难怪我觉得你儿子跟你长得也不是那么像嘛,你回去问问你媳妇肚子里面到底是谁的种,要是你的,就拖着你跟你媳妇一起浸猪笼,要是别人的。”陈老太戏精上身:“那我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老人家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精彩的事儿呢。”
这话一说完,大家跟看好戏似的,把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孙振兴两口子呢。
孙振兴结婚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谁还记得他是正月结婚还是二月结婚,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第一个儿子确实是十月份生出来的,这就有意思了,人家说怀胎十月怀胎十月,其实满打满算40周也不到十个月,要是九个月把孩子生下来是正常的,但是八个月生孩子,就让人赖以寻味了。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人群里面就有不怕事的嚷嚷开了。
“孙振兴啊,你说说呗,到底是你瞎搞对象,还是你媳妇在外面搞大了肚子才嫁给你的啊。”
“就是,刚才要淹死你侄女的时候不是特别神气吗,敢情就会欺负欺负人家老实人啊,你怎么不淹死你自己老婆孩子啊,哈哈哈。”
孙家婶子这会儿见到孙振兴也蔫儿了,冲上来揪着孙振兴就打:“不是你说要执行家法,脱了翠娥的裤子打她屁股,她也不至于大冬天的去跳塘子,你这哪里是执行家法,就是逼着我们翠娥去死,你快点叫人给我把翠娥放出来,给我把翠娥放出来。”
刚才本来有人给孙振兴换衣裳,被孙家婶子这样拉拉扯扯的,孙振兴这老男人的屁股腚都露了出来,真真是羞死人了,这大寒天的被这样一吹,孙振兴的身子骨也受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孙振兴媳妇被点了名,上前跟陈老太理论:“你们家老太太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讲这种话来污蔑我,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看你也是人进黄土半截了不跟你计较,快点给我滚开。”
陈老太挡在猪笼前面呢。
孙振兴媳妇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陈老太又要炸毛:“你谁啊你,孙振兴媳妇是吧,你说你关上门在自己在怎么嚣张我都不管,但是你在我家地界上敢这样,我就不舒服了,你看看翠娥才多大的孩子,跟人牵牵手搞搞对象就要人死,当年你不知道跟谁搞大了肚子嫁到孙家家里,这会儿欺负起兄弟媳妇来就神气了。”
一根降魔棒挥舞的虎虎生风,孙振兴媳妇也没少挨棍子,被打的嗷嗷叫。
这个时候孙家的人也冲了上来要救嫂子,不管是男人女子,统统混战上了。
孙家那边以孙振兴媳妇为首,要把孙翠娥给拉到塘子里面泡去,也不知道哪个黑心的都开始往猪笼里面塞石头了。
孙家婶子本来是打架的一把好手,看见女儿在寒风里面吹着,手被反绑着,猪笼里面被塞了好几块石头,脸也被误伤了,伤了好几块,心里就疼啊,隔着猪笼,她一双粗糙的大手就伸了进去,不停的替翠娥搓手臂,但是越撮翠娥手臂越是跟两条冰棍一样暖和不起来。
孙家婶子哭着说:“翠娥你别怕,娘在这里,肖老师一定会给咱们作主的,你别怕啊。”一边手上没停,手臂因为在猪笼边上摩擦,给擦出来一道道的血红的印子。
陈家这边是陈老太太为首,拎着跟棍子跟南天门上面的天兵天将一样,说她一个顶三都有人信。
春妮几个在屋子里面摩拳擦掌,恨不得出来加入战阵才好,无奈老太太吩咐过,要她在家里带着弟弟妹妹好好的,她捏着拳头给娘和奶奶鼓劲。
狗蛋兴致勃勃的看着外头,小脸蛋上面也写满了好奇。
乖宝看见外面鸡飞狗跳的,还以为唱大戏了,嘴里嚷嚷着:“奶奶厉害,奶奶加油,奶奶棒。”
春妮兴奋的捧着乖宝的连蛋亲了一口:“乖,你都能讲三个字四个字了,你好棒。”
狗蛋吸着鼻涕也想在乖宝脸上亲一口,遭到了春妮的嫌弃:“狗蛋,你怎么又流鼻涕了,快吸出来。”这就是弟弟跟妹妹的区别待遇。
乖宝看着狗蛋哥哥,也觉得狗蛋有那么一点点的脏,有点嫌弃的从自己身上拿过来帕子递给狗蛋:“擦擦。”
乖宝的白手绢是方惠茹专门从商店里面买回来的,据说城里的小姑娘都爱干净,用一根扣针别在肩头,有了鼻涕口水随手能拿来擦擦,当时方惠茹说什么都要送,肖敏也只能收下了,这样的白帕子她有五块,但是再多也不能给狗蛋嚯嚯啊。
春妮一把把手帕给乖宝塞回去:“傻妹妹,狗蛋的鼻涕臭臭的,自己的手帕不能给别人用知道不?”卫生课也是学校教的,这是肖敏在教学大纲外饿外给开的,比如说内裤不能跟姐妹的混着用拉,不要嚼烂了东西给小孩子喂拉,还有就是擦鼻涕的手帕不能跟人家混着用,婶婶说这是为了以防“交叉感染”。
这个词汇太新奇孩子们都不知道是啥意思,但是他们崇拜的肖老师说的话一定是要听的。
乖宝不懂什么叫狗蛋的鼻涕臭臭,但是姐姐说臭臭就臭臭吧,她很喜欢她的小帕子,是那个城里来的奶奶送她的。
她也很想那个城里奶奶了,倒不是说自己的奶奶不好,就是每次看见城里奶奶的时候,乖宝就总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一想到城里奶奶,乖宝坐在小板凳上面看着天,不知道下次看见奶奶是什么时候了。
外面的战斗已经打响了,Gemin的号角已经吹了起来,陈老太太一马当先,打架斗殴果然是老将出马比较靠谱,她老人家看似虽然蔫弱蔫弱的,但是浓缩就是精华啊,这小个子老太太一股子劲,等闲青年还真的干不过她。
老太太厉害着呢,孙振兴刚才不都被她弄到塘子里面去了的?
陈大嫂看见婆婆都加入战阵了,撸起袖子就上,陈家三个男人大清早就出去上工去了,孙家还有男人,媳妇在家总不能看着老婆婆挨打吧。
嘿嘿嘿,谁敢欺负我们家人,一定让你不好看。
眼看着一场火并就要在大河村发生,看热闹的也在议论到底那边胜算比较大,肖敏也偷偷的拉了几个妇女,交代一二三。
这几个妇女都是跟肖敏关系比较好,也拎得清的人,肖敏跟她们准备等干起来,先把孙翠娥救下来再多,这么冷的天气,是要生生冻死人的。
最最让人生气的是知青方传国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要是他跑出来说一句跟翠娥就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没有乱搞对象,翠娥的情况不至于这么差,平时看着这小子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现在看来果然也真的不是什么好货色。
还没等到村民们反应过来,顾鸣然开着吉普小车,从颠簸的小路上一路飞驰过来,副驾驶座上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小军。
顾鸣然这一下车,后面也跟上来两个穿着绿色警察制服军大衣的大盖帽,还有一个妇女也很眼熟,不是龚兰英龚大姐又是谁啊。
乡下人平时很少见到公安,也没有鉴别当兵的跟警察的能力,但看着顾鸣然开着小吉普呼啸而过,就知道这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肯定是上来的人呗。
乡民对于治安大队,当兵的,公安这种“国家干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心里,顾鸣然这一下车,现场一片安静。
顾鸣然一米八五的个子,身上穿着一身绿色的制服,脸上带着威严,一走近气场上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城里的干部过来了,你知道穿着军装的是什么人不,我看是治安大队派人过来了,孙振兴这下麻烦了,会不会抓过去带帽子。”
“不会吧,好久都没看见有人带高帽子了,我看不会,你看看陈小军也跟那人一起,是陈小军去城里找人的吧,龚兰英也去了,难怪我说闹成这样,怎么就没看见陈大江跟龚兰英呢”
“这是哪个部门得干部啊,小伙子看着真帅,不知道搞了对象没有。”
“操那个心干啥,你看看咱们村有姑娘能配得上人家的嘛,人家是城里人,吃公粮的,还是开车的大干部。”农民淳朴,开着车的人肯定是很厉害的大干部,不过这个逻辑也没错,顾鸣然现在从刑侦队长升到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管了整个新安县城的治安,他不厉害谁厉害呢。
本来这种事情犯不着顾鸣然亲自出马,乡民闹事年年都有,哪里都有,但是这次的情节比较严重,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听陈小军反应情况,昨天晚上差点闹出人命来。
而且还是趁着大队长出去不在村里的时候闹,看来闹事的人心里很有谱,是有意为之。
所以大清早的,陈小军就骑着单车跟龚兰英两个一起去到了县城里头,现在自行车还搁县城里头放着呢。
要是换别人,肯定这会儿认怂了,但是孙振兴是谁,说的好听是孙家的长孙族长,说得不好听骨子里面就是搁泼皮无赖,当年就是看人柱子比他儿子栓子更出息,更讨人喜欢,就找了个机会,想要把柱子吓傻,谁知道一下子竟然把柱子给害死了,就这样还不知悔改要害兄弟家的姑娘,你说他有良心长了心的,换我都不敢信这话。
一看见顾鸣然走了过来,村民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本来吵哄哄的现场顿时也就不吵了。
顾鸣然颇有一些威严的说道。:“刚才是什么人在这里闹事!”他人长得英俊,还自然带着一股威严存在,一说话村民们顿时噤声不敢说话。
孙振兴媳妇反应很快,马上变成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拉着顾鸣然的袖子说道:“公安同志,这个老太太,刚刚拿着棍子把我男人赶到池塘里面去了,现在打得一身都是湿的,这大冷天的把人赶到池塘里面,不是让人死吗,你快点把这坏老太太抓到县里去,他还造谣。”
造谣?
陈老太太一笑,“什么我什么时候把你男人赶到池塘里面去了,他掉进池塘里面身上必然是湿的,我说你看看她身上到底是不是湿的。”
孙振兴身上的衣服刚刚换了身干净的啦,那肯定不是湿的啦。
顾鸣然的目光从孙振兴媳妇脸上扫过:“你说它刚刚掉进池塘里面去过他身上干干净净的,他什么时候掉进池塘里面的,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不相信别人嘴里说的。”
啊啊啊啊啊。
孙振兴现在也是有苦难言,早知道公安同志会来,他就不先把他的衣服换上了嘛!
这个时候孙家婶子扑了上来,老实憨厚的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安同志啊,他们要害死我闺女,你可要帮我做主,这么大冷天的,他们把他们她们把它塞进猪笼子里面,他说要淹死她。”
顾鸣然很快就看见被人装在猪笼里面,衣服都扯得只剩下单衣的翠娥,翠娥着实可怜,身上只剩下一件贴身穿的单衣,脸上被小石头丢的鼻青脸肿的,身边还有若干个大石头,看这模样似乎是要把她拖到池塘里面淹死。
不说顾鸣然,其他的几个公安同志都看不下去了,大冬天的竟然把一个姑娘扒成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其中一个年龄小的同志顿时就看不下去了:“谁干的谁干的,谁敢要淹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