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陆时秋背着手,独自走在泗洲县街头。

江南水乡多是桥街相连,一排排过街骑楼重脊高檐,整齐划一,街道两边一派古朴幽静。

往前走就是临河水阁,这是一家茶楼,也是城中文人雅士的聚集地。

陆时秋一派文士打扮,提着袍子走了进来,在大堂找了个空位,向小二要了一壶君山银针。

那小二听他要喝这么贵的茶,喜得眉开眼笑,殷勤地给他擦桌面,直把那原本就十分洁静的桌子擦得蹭亮。

一壶茶上了桌,陆时秋慢慢品茶,听临桌那几个读书人聊天。

有个身穿蓝衣的年轻书生神神秘秘道,“我听说我那在县衙当县蔚的远房表哥说,县令大人的爹来了。”

众人一听,笑道,“她老子来了有什么稀奇?还不如县令本人有话头呢。从来也没见过女县令,咱们泗州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女县令有什么呀。咱们泗州上百年风调雨顺,她来不来都这个样儿。倒是她那老子非常了得。”

众人闻言,来了兴致,纷纷催促那人,“怎么个了得法?”

蓝衣书生见众人想听,拿起乔来,众人见此,一个劲儿催促。

等蓝衣书生终于满意了,才神神秘秘解惑,“我听说我那远房表哥说,县令大人的爹可是京城有名的十万举人。”

陆时秋差点被呛到。他咳的声音又重又响,引得大家齐齐扭头看他。

那几个读书人也不例外,陆时秋拱手致歉,大家这才转了回去。

有人问蓝衣书生,“什么是十万举人?”

那蓝衣书生笑着解释,“只要拜他为师,但凡中童生就要给他一千两银子,中秀才一万两银子,中了举人十万两银子。中进士二十万两。”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其他桌的学子也纷纷拎着茶壶凑了过来,“真的假的?”

那蓝衣书生点头,“当然是真的。”

有人笑喷了,“这么贵,有人拜他为师吗?”

旁边一人摇头,“别说十万两,我就是把家当全卖了,也凑不足一百两。他这狮子大开口,也真说得出口。”

众人都觉得这事是以讹传讹。

泗州县比别地有钱不假,但是只能说这个县解决了温饱问题,离小康还差远呢。更不用说到了富足地步。

十万两,在这些百姓眼里,除了那些当官的,还真没人拿得出来。

那蓝衣书生接着又道,“你们还别不信。真有拜他为师。你们想啊,那京城是什么地方啊?随手扔一块板砖,就能砸到三个当官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听我远房表哥说,他昨儿就带了上百口子。其中有十八个是他弟子。”

有人掰指头算了一下账,“一个是十万两,十八个那就是一百八十万两。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你以为那些当官的都傻吗?人家对得起这个价钱。”蓝衣书生摇头晃脑笑骂。

众人连连催促,“怎么对得起了?难不成他是国子监里的先生?”

“他比国子监先生还牛。他之前跟国子监的祭酒辩论,还赢了。”蓝衣书生又道,“上上科他中了状元,上科他弟子中了状元,今科他女儿中了状元。”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这也太厉害了吧。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我也愿意请他当先生。”

有人弱弱地问,“你说咱们要是拜师,他能收吗?”

其他人捂着嘴哈哈大笑,“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那人恼羞成怒,提着茶壶灰溜溜走了。

陆时秋失笑摇头。

就在这时,有个身穿白衣的读书人走了进来,他似乎是这桌的朋友,进来就坐到他们这边。

那蓝衣书生拍了下他的肩膀,“哎,你今儿来得怎么这么晚?”

旁边那人暧昧地冲蓝衣书生挤了挤眼睛,“还有问嘛。肯定去找苏巧了呗。”

白衣书生羞得满脸通红,尴尬得咳了咳,“喝茶,喝茶。”

白衣书生对面是个书呆子,有些好奇,“谁是苏巧?”

几人指着那书呆子笑骂,“林兄,你这消息不灵通啊,蓝香阁苏巧姑娘,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咱们泗州县的绝代佳人。”

蓝衣书生冲白衣书生拱手,“李兄真是好福气。能得到苏巧姑娘的芳心。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白衣书生笑笑,“大家不要误会,苏巧姑娘只是在下的红颜知己。”

众人指着他一阵笑骂,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的红颜知己,他们也想要。

陆时秋听他们开始吟诵淫词艳曲,剩下的半壶茶也不要了,扔了一锭银子,大步离去。

那小二捧了银子,发现还剩下半壶,忙抱着回后院,想着等掌柜回来,他跟掌柜好好喝一杯。

陆时秋出了茶楼,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竟走了卖水果的街道。

江南水果极多,这个时节正是梨子成熟。

一筐一筐的梨子摆在街边,小贩们一声声叫唤,“梨子咧,香甜可口的梨子咧。”

陆时秋穿梭在这些小贩之间,四下看看,也不买。

待他经过一处摊位前,看到一个衣着简朴的男孩正卖力的扯着嗓子吆喝。他口里的词也比别人新鲜,“甜过蜜桃,苏巧姑娘都说好。”

陆时秋笑了,这么个不起眼的男孩居然还知道用名人打广告。

陆时秋蹲下来,“你这梨子果真甜?”

那男孩点头,“真的甜,不信您尝尝。”说着,他拿起筐边的小刀,飞快给陆时秋削了一个。

陆时秋接过来尝了一口,确实很甜,“多少钱一斤?”

“三文钱两斤。”

陆时秋摸出一个钱袋,从里面取出六文,“你给我四斤吧。”

男孩接过铜板,捡了几个放进秤盘里,拿起秤称起来,“四斤二两,六文三,就算您六文吧。”

陆时秋觉得稀奇,这么点孩子居然算得这么快。

他笑了,“你学过算术?”

男孩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陆时秋不信,“那你怎么会算?”

“这是钱呐。”男孩理所当然道。

陆时秋呆了呆,想了想,“那我出个题,如果我数三声,你能答出来,这筐梨子,我都要了。”

男孩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男孩矜持地点了下头,“那你出吧。”

陆时秋想了想,“如果这筐梨子是五十三斤六两,我该给你多少钱?”

男孩捏着下巴开始想,陆时秋已经开始念数,“1,2……”

男孩飞快答道,“八十文四。”

陆时秋眼底滑过一丝惊讶,这孩子没有人教,居然这么快就能回答出来,足见其聪慧过人。

陆时秋让他称重,付了钱,又问他住址。

男孩有些迟疑,怀疑地看着他。

陆时秋笑了,“我家里人多,想着吃得好了,下次去你家找你。”

男孩笑了,“我家在砀梨山上,客人要是下回还想买梨子,只管来集市上找我,我每天都来的。”

陆时秋点了点头,背起筐子走了。

就这筐子,陆时秋也是出钱买的。

陆时秋一路背到县衙,守门的衙役看到县令亲爹居然背这么多梨子回来,有些不可思议。

陆时秋也没跟他们解释,进了前院客房,分了一大半给那些弟子。

公孙竹笑道,“我听说此地梨子最甜,从徽州那边引进来的砀山梨。非常甜。”

那狄虎听说这梨好吃,自己就巴巴拿到水井边随意洗了两下,大嘴一咬,连连点头,“是甜!”

公孙竹有下人服侍,绝对不会自己动手,他立刻让下人去洗。

陆时秋也不管他们,背着剩下的梨子走了。

狄虎要帮忙,陆时秋不让,“你一个大男人还是待在前院吧。跑后院不合适。”

狄虎啧啧两声,啥规矩。往日也没见你守过规矩。

第二日一早,陆时秋送走了这十七个弟子,临走前一再叮嘱他们,每半月的作业不许忘了,要不然罚双部。

弟子们连连点头,上了马车,朝着自己分配到的村子疾驰而去。

等这些弟子一走,陆时秋又闲下来了。

他决定去找他的小弟子。

没错,他决定要收那个小男孩为弟子。

聪明的娃就该读书,将来才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卖梨子太浪费了。

陆时秋这次没去茶楼喝茶,而是直接去集市找人。

却没发现那男孩的身影。问旁边的小贩才知,这男孩今儿居然没来。

陆时秋又问那砀梨山在哪?

那小贩笑道,“出了城往北走二十里,就能看到砀梨山了。山上种的都是梨子。”

陆时秋一听要二十里,就想着,兴许是他来早了?便留下等等。

谁知一直等到午时,那男孩一直没来。

他有些失落径直回了县衙,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身穿官服的囡囡。

她刚刚审完案子,闲着无聊,便在院子里练习射箭。

见陆时秋回来了,放下弓箭迎了上来,“爹,你一大早去哪了?”

陆时秋也没瞒着女儿,把自己打算说了。

这么好的苗子,他还挺喜欢,谁成想居然错过了。

囡囡叫了嵇如雪去备马,“爹,您要是实在不放心,那就去呗。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也不是很远。”

陆时秋正有此意,“那行,你跟爹一块去。”

囡囡点头答应。

嵇无用在前面赶车,陆时秋,囡囡和嵇如雪坐在马车里。

陆时秋给两人形容那孩子的长相,“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大约十岁,瘦瘦小小,皮肤有些黑,眼睛黑白分明。”

两人记下了。

到了砀梨山下,砀梨山很大,从南到北一整个山脉全是梨树,居然有两条小路,看方向应该也不是一个地方。

嵇如雪留下来看车,陆时秋带着囡囡往左走,嵇无用往右走。

这泗州常年雨水,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雨,道上全是泥泞,一脚踩下去,拔不动,相当难走。

此时已是深秋,脱掉鞋肯定会冻脚,父女俩只能相扶着往前走。

走一段两人就得停下来,用树杈抠脚底泥。囡囡苦中作乐,竟担忧起嵇无用来,“嵇先生一人走可怎么好?”

“你嵇先生可是会轻功的。咱还是操心自己吧。”

囡囡苦哈哈地站起身,看着一眼望到头的山顶,“那么难考的科举,我都考中了,这么短的山路,我还不信我走不了了。”

说完,她扶着陆时秋,以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往前走。

凭着这一股子士气,两人走三步停一会,就这么一路到了上顶。好几次,两人都差点脚打滑。

上了山,入眼就看到一个小村子,道路两边都是梨树。

有人正爬在树上摘梨,陆时秋上前探听小男孩,又是描述又是比划。

那人就是摇头不知。

陆时秋又往里走,又问几家,却都说没见过。

有一个还给问急眼了,“谁家小孩去卖梨。账都算不明白呢,谁家大人能放心。”

边上那妇人推他,“谁说没有。那老钱家那孩子不是天天去吗?”

“她?那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那男人骂道,“他刚刚问的是小男孩。老钱家那孩子是个女娃。”

“那孩子打扮成那样,除了咱们村谁知道她是个女娃。”那妇人不同意道。

陆时秋赶紧上前打听,“那孩子住哪啊?”

那妇人往前一指,“就住村尾呢。家里正在办丧事的那个就是她家。”

陆时秋向两人道谢,刚要进去。

那妇人从树上下来,拉住囡囡,“哎,你们找她干啥呀?我跟你们说,那孩子邪门的很。”

囡囡停下来,甚至还叫住陆时秋,回头看着那妇人,“怎么邪门了?”

妇人拍着大腿,喋喋不休讲起来,“那孩子三岁那年,一家人坐船去姑姑家串亲戚,那船不知怎地居然漏水了,她阿爷掉河里淹死了,其他人也差点呛死。只有她磕破了一点皮。愣是啥事都没有。”

陆时秋蹙眉,“她那阿爷年纪大了,不会游水,淹死也在常理,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呢?”

妇人撇嘴,“哎哟,咱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啊,这事更邪门了。”

她神神秘秘道,“她五岁的时候,元宵节,一家人吃元宵,他阿奶噎死了,其他人也差点噎死,她一个孩子反倒啥事都没有。”

陆时秋摇头,“那也不能说明是她的缘故。年龄大的人本来就不适合吃糯米。那孩子没事,我估计是她嗓子眼小,小口小口吃的缘故吧。”

那妇人翻了个白眼,“那前年,他们家盖了没两年的房子突然倒塌,他父亲当场被房梁砸死,她母亲的两条腿也给砸断了,轮到她屁事没有,你怎么说?”

陆时秋:“……”

那妇人又继续道,“昨儿下了一夜雨,天也不是很冷,她娘居然被活活冻死了。她住在她家梨树棚里,愣是没啥事。你们又怎么说?”

陆时秋沉默了。

妇人依旧喋喋不休,“这一桩桩,一件件要说巧合,那也太巧了吧?一开始,大伙真没当回事,但是接连发生四次,人都没了。谁还敢上她家?你们呀,我看还是离她远点吧。免得霉运找上你们。”

囡囡看了眼陆时秋,见父亲脸色不怎么好,当即笑了,“没事,我们就是找她有事。”

那妇人见他们执意找人,嘴里咕哝一声,“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她男人背着梨子走过来,拉了她一下,“算啦。他们不撞南山不回头,你管人家闲事干啥。咱们赶紧摘梨子要紧。过几天又要下雨,这梨树更难爬了。”

那妇人便丢下陆时秋两人,背着筐子,戴上斗笠,往梨树去了。

陆时秋带着囡囡往里走。

快到那孩子家的时候,陆时秋让囡囡站在外面等他,“我一人去就成,你还是在外头等我吧。”

囡囡笑了,她爹刚才信誓旦旦说那小孩不是克亲。但是他现在还真有些信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在外面等。囡囡扯住她爹的胳膊,执拗道,“我不!我才不信真有人刑克六亲呢。”

说完,她率先跑进院子,陆时秋拉都拉不住,追在后头喊,“哎,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父女俩一前一后到了一处废墟,那个又矮又小又暗的茅草棚已经倒塌。

废墟前停着一口薄木棺材,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往瓦盆里烧纸。

“四乙,你说这世上真有刑克六亲的人吗?”

1111的声音很快传来,【没有。刑克六亲是你们古人算命书上说的。并不是事实。这个小女孩只是比旁人幸运而已。】

陆时秋一怔,幸运?这是幸运吗?这应该是不幸吧?

他突然又想起一事,“那你攒的那些功德有什么用?”

【做善事可以增加人的功德,这关乎到下半辈子的出身,父母缘,子女缘,寿命,机缘等等。这个小孩前世做了很多好事,所以才一次次躲过那些劫。】

陆时秋叹了口气。

想到那些村民对这孩子避之不及。这孩子躲过上天设下的劫,却没有躲过人为的劫难。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不远处有一群村民往这边走。

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什,个个凶神恶煞。

囡囡眉头皱得都得夹苍蝇了,“爹?他们来干什么?”

陆时秋不错眼看着,直到这群人走过来,将陆时秋和囡囡上上下下打量一通,“你们是什么人?”

陆时秋笑道,“买梨子的人。”

村民们点点头,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示意两人往后退。

陆时秋和囡囡不明所以,两人站在旁边。

就见其中一个村民把那小姑娘揪起来,“你这个扫把星,克死自己的阿爷阿奶,又克死自己的父母。你这样的灾星不能留下来。赶紧走。”

小姑娘似乎没什么力气,被那村民丢到地上身子也没站稳,直接瘫倒在地,只有那双眼睛木呆呆看着地上。

就在大家以为她不会动时。突然小姑娘一跃而起,双臂张开拦住了村民。

原来这些村民正往外抬棺材。

村长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你娘已经没了。我们给她下葬。”

小姑娘眼圈通红,跪下来不停给他们磕头,“让我给我娘尽孝吧。等过了头七,我一定离开。”

村长叹了口气,“你家房子已经倒了,你这几天住哪?”

小姑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嘴唇发紫,声音哆嗦,“我跟我娘待在一起就行。我要给她守夜。”

夜里山上很冷,他们赶她下山,也是为了让她早点下山寻个住处。

村长见她执意留下给母亲守孝,沉默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自己决定就好。”

说完,他带着村民们离开。

陆时秋摸着下巴暗想,看来这些村民们还没有坏到底。一方面害怕她会克到村民,另一方面又出钱替她置办了棺材和香烛之类的东西。

囡囡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像是才看到两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叫梨梨。”

陆时秋走过来,像囡囡一样蹲下,“还认得我吗?”

小姑娘一怔,点了点头。

“你无家可去,不如跟着我女儿吧。给她当个跑腿的。”

小姑娘想也不想就点头。反正她也没了家,有人肯收留她,也算有了去处。

这孩子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们是坏人,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囡囡心想,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这可不行,以后她得好好教教。

陆时秋让囡囡跟自己一块找村长,“你家是不是还有梨树?”

梨梨点头,“有,我家有两亩梨树。”

陆时秋问,“你打算怎么办?”

村民不让她留下,梨树也没人管,肯定不能就这么走了,好歹要把梨树给卖了,手里有了银子,她往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舒服一点。

梨梨到底只是个半大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帮你卖了,好不好?”陆时秋蹲下来。

梨梨丝毫没有犹豫,点头说“好。”

接下来,由陆时秋出面,召集村民,问有没有人家想买那两亩梨树。

这些村民只想赶紧把人撵走,而且那两亩梨树一直照顾得很好,当即就有人提出要买,最终梨梨得了三十两银子。

梨梨拿出二两给村长,感激他们帮忙操持她娘的葬礼。

村长把银子化成铜板分给那些出力的村民们。

陆时秋担心梨梨夜里守夜会冻死,跟村民们商量,租个草棚收留她几晚。

有个心善的老太太,把自家草棚借给了她。

而陆时秋和囡囡下了山,看到嵇无用和嵇如雪正在山脚下等他们。四人回了县城。

头七过后,亲娘下了葬,梨梨穿着一身素衣背着一篓子梨到县衙找陆时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