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节课漫长的要命,下课时,老师终于没拖堂了,梁小弟趁教室人不多,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掏玉米棒,谁知他还没掏出来,一直欺负他的几个小混混忽然围过来。
“小弟啊,大哥向你道歉,之前我不该那么对你,我那是一时冲动,你要原谅大哥啊。”
“对啊,我以前年轻不懂事,不过我做那些事都是受老大怂恿,都是他叫我干的啊!”
高个老大:“……”说好的信任呢?
“对对对!都是老大叫我干的!”说完瞟了眼高个老大,“真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我是家里独苗,我上面有7个姐姐,我妈40岁才生了我,要是我没了她要哭死的!”
“小弟啊,冲动要不得!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兄弟,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以后你遇到什么事,大哥罩着你!”
众混混们表明立场后,见梁小弟一脸懵,情绪却是缓和不少,脸上那种阴郁之色全都散去,不由松了口气,梁小弟一定是被他们感动到改了主意,他肯定不会继续杀他们了,还好他们迷途知返,否则后果很严重!
担惊受怕的梁小弟在听完他们的陈述后,莫名皱眉。
这些人怎么回事?他们说话时胳膊颤抖,腿哆嗦,说话都不利索,好像在怕着什么?但好在他们没打他,等等,他们好像说以后要和他做兄弟来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学们都看着他,害他不好意思把玉米棒掏出来,只能一直用手捂着。
于是这一天,混混们担惊受怕,就怕梁小弟忽然把刀掏出来,好在次日,他口袋一切正常,他终于把刀扔了,众混混喜大普奔!
天冷以后,梁明苏和梁明中回来过一趟,梁明中和梁明苏是一对龙凤胎,排在梁小弟上面,这俩人高中读完后没继续深造,但他们颇有艺术细胞,梁明苏的声音很好听,很会演讲唱歌,梁明中也跟着老师学过音乐,虽然不是正规学校毕业的,但因为乡下学校老师少,大部分老师都没有编制,这年头找找关系进学校并不难,这俩人托了周保国的关系进了学校,梁明苏在校长室打杂,平常主持一下升旗典礼,教师大会之类的,学校有什么唱歌研究的事业都是她在做,梁明中呢,则在学校当代课音乐教师,学校有一架钢琴,俩人都在学,前段时间刚开学有个市里的培训活动,这种活动没什么油水,还要离家很远,正规编制的老师都不爱去,最后派了他们过去。
听说琤琤和梁小妹都去学校上课了,俩人都觉得新奇,不过他们在乡里,俩孩子在镇上,倒也帮不上忙。
他们这次回来,是想安慰一下大姐梁敏英,希望她不要因为婚事告吹就心情低落,除此外,还是为了梁明中的事情来的。
梁明中是学音乐的,当然,他不是正经音乐学校毕业,他没考上大学,高中下来就跟人学习音乐了,不可否认他很有天赋,这两年来,他自学了钢琴和吉他,有时候甚至能自己谱曲作词,他把头发留得长长的,像这个年代激进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搞艺术的,他经常抱着一把吉他坐在讲台前,给孩子们唱歌,就好像在开自己的演唱会。
梁明中这样的老师很有艺术家气质,加上长得帅,很受学生欢迎。
学生们都喜欢他,每次其他老师要是占了他的课,学生们都会抗议,他们以梁老师为荣,他们喜欢听梁老师弹钢琴,因为每次音乐课他们把钢琴抬到教室里来,梁老师都会给他们弹琴,这是以前没有的待遇,因为以前的老师都不怎么会弹。
“你说你当老师不是挺好的么?”梁明苏说着。
她虽然比梁明中晚出生几分钟,可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梁明中的姐姐,梁明中这个人实在不靠谱,总是不停做梦,梦想着能成为音乐家、歌手,他幻想能跟其他大明星一样站在台上唱歌,让无数人为他疯狂,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前几天他告诉梁明苏,他要去北京追求自己的梦想!
“我就搞不懂了,家里这种情况你又不是不懂,我们家哪有条件让你去追求梦想?你看嫂子一个人带孩子容易吗?家里没人照顾,小妹也被丢给了嫂子,我们有稳定的工作应该好好赚钱,等以后工资涨了就给钱贴补家里,把小妹和琤琤拉扯成人,你说你现在去北京做盲流,你住地下室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这样的生活会有未来吗?”梁明苏气的不轻,梁明中这个哥哥做什么都是头脑一热,从不考虑后果。
梁明苏低着头,长发盖住他的脸,他知道他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可梦想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无法拔除,他真的想去北京拜师学艺,想继续做音乐唱歌作曲,他想过那样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在一个乡村小学做音乐老师。
“嫂子你帮我劝劝他啊!”梁明苏道。
苏惟惟笑笑,原来早在九十年代初就有北漂了,不过这时候的北漂不叫北漂,叫盲流,这时候年轻有梦想的年轻人都爱北漂,追求自己的梦想,苏惟惟不想评价这样的生活,或许以世俗观点来看,这样的人确实不靠谱,可如果每个人都毫无梦想活着,那么,这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苏惟惟笑着给他们冲了杯豆奶粉,豆奶粉甜甜的,喝到嘴里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梁明苏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个哥哥太不靠谱,而梁明中呢,则痛苦着没人能理解他。
“我心虚不宁,我渴望着遥远的食物,我是自己心中的流浪者。”苏惟惟说道。
梁明苏一愣,“嫂子,你……”
“这是泰戈尔的一首诗,说的大概就是像明中这样的人吧?人追求梦想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追梦的权利,明中想做盲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明中想好将来不会后悔就行。”
“可是这条路是很难走的!”梁明苏有些着急,家里条件这么差,差点饭都吃不上了,嫂子怎么都不着急,竟然支持梁明中?“有几个人能成功?我们这种普通人怎么可能成功啊!”
苏惟惟笑笑:“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明中肯定知道未来的路难走,这时候他内心忐忑,如果连作为家人的我们都不能支持他,那他该多痛苦啊。”
这话说完,梁明苏蹙眉没说话,一直低着头的梁明中头一次抬起投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惟惟。
他哽咽:“嫂子……”
“明中,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虽然可能困难了点,但一个人要是没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我相信你可以的。”
一直以来,所有人听到他梦想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疯了,认为他异想天开,痴人说梦,认为他不踏实不好好过日子,女朋友也因为他追求梦想跟他分了手,转头跟有编制的老师在一起了,嫂子是第一个支持他的人。
“嫂子,你真的支持我做盲流?”
苏惟惟拿起大铜勺要去做饭,被梁敏英拦了下来,梁敏英怪罪道:“不是说了饭我来做吗?嫂子你去辅导琤琤做作业吧?”
“没事,我来就行。”
“你太辛苦了,你看你,天天忙个不停,做这个做那个,这点小事我来就行。”
苏惟惟郁闷地挠挠头,想说她每天都闲的要命,根本没事可做好吗?
苏惟惟一回头,这孩子还等她的回答呢,她不禁沉吟片刻:“明中,我不是相信你,毕竟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我愿意去相信你,一个有梦想的人在我看来是值得鼓励的,既然有梦想为什么不去试试?反正年轻时候总要多折腾才知道能不能成功,再说你长得这么帅气,要是真当歌手了,肯定风靡一时,嫂子相信你!”
梁明中莫名感动,当下郑重地点头。
他一定,不负嫂子的信任。
“疯了疯了都疯了!家里疯一个不够,现在疯了两个!嫂子,你不应该跟着梁明中发疯的!”梁明苏很无语地抱着头,疯狂抓头发。
苏惟惟哈哈大笑,“此时不疯更待何时?再说了,你不觉得就咱明中这长相,很适合印刷在海报上贴在墙上吗?来来来,同意我话的请举手!”
琤琤毫无理由地举手,反正家里惟惟最大,惟惟说的都对。
“又疯了一个!”
小妹也把手举得老高了。“嫂子说的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又多疯了一个!”
梁敏英从厨房探出头来,也跟着举手,“既然嫂子支持,那我也支持一下吧。”
梁明苏真的要抓狂了,“你们怎么都疯了?”
苏惟惟瞥了她一眼,“所以,你要不要也跟着疯一下?”
大家都跟着笑了。
——
小孩刚上学,苏惟惟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既要培养他们的学习和睡眠习惯,也得帮助他们更好地跟同学老师相处,这几天她一直在跟俩个孩子讲为人处世需要注意的地方,有时候讲道理太深奥就借助一些小故事来讲。
人一旦上了学就会变得有学生气,梁小妹肉眼可见地文静起来,琤琤没多大改变,但他坐姿很端正,吃饭时都喜欢把小手放在背后,睡觉时也是,苏惟惟叫他不要那么严肃,结果他说:
“老师说她有一个望远镜,能看到我们在家的情况。”
“你觉得真有这样的望远镜吗?”
琤琤想了想,摇头,他觉得是假的,可老师说的神乎其神的,让他有些想不通。
苏惟惟笑了,她不喜欢把孩子弄得这么紧张,便告诉琤琤老师是在开玩笑,琤琤这才松懈一些。
谢振江已经被关押了很久,为了把他捞出来,刘玉梅和江桃腿都跑断了,据说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的,到处托关系,好在上头早就盯上了蒋东来,也查明谢振江是背锅的,再加上其他人的证词,上头还是把他放了出来。
谢振江在里头关了这么久,被打了多次,伤得不轻,他头上之前就有旧伤,这次被打出脑震荡,总觉得头脑不如以前灵活了,腿也被打断,只能躺在床上哪都不能去。
刘玉梅这段时间累得够呛,虽然儿子吃了苦也残了腿,可只要人能出来她就心满意足了,她以前自诩是厂长的妈,威风凛凛,眼下儿子落魄她也跟着抬不起头来,尤其是之前吹过的牛皮无法兑现,不敢想象人家怎么看她。
因此,刘玉梅不管到哪,只要有人聚在一起议论别人,她就觉得人家在讲她坏话,这天,邻居石桂英家买了一台黑白电视,石桂英跟刘玉梅是小学同学,俩人上学时就不对盘,后来做了邻居,更是容不下彼此,尤其是刘玉梅,到处说石桂英坏话,说石桂英不如她,说石桂英的儿子没出息,可现在谢振江落魄,人家石桂英的儿子给家里买了电视,对比之前,刘玉梅心里更不舒坦。
这日,石桂英跟人说事,只不过声音小了点,刘玉梅就觉得石桂英肯定是在议论她。
她一下子爆了,掐着腰指着石桂英骂:
“真是欺软怕硬,我儿子不过是倒霉了点,你就这样糟蹋我,我人还没到你家门口呢,你就骂上了,当我刘玉梅好欺负是吧?”
石桂英脾气也上来了,“我说刘玉梅,你讲话要有证据,我怎么欺负你了?我又没说你。”
“呸!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俩人大吵一架,事后石桂英跟苏惟惟诉苦:“我说什么了我?我不过是说想来看电视的就晚上八点过来,就这一句,她就说我骂她。”
刘玉梅看石桂英跟苏惟惟说话,料想她们肯定联手在背后骂她,她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是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她就想做点什么,她确定自己不会让石桂英好受的,一想到石桂英家里买的黑白电视她就不舒坦,那么大的电视,虽然不是彩电,却也值点钱,她这个原厂长夫人竟然比不过石桂英!刘玉梅咽不下这口气。
月黑风高,刘玉梅推门出去,皎洁的月光下,村里子清晰可见,刘玉梅走到石桂英家菜园旁,见菜园里子有几行蒜苗,不禁手痒,她伸手就把那几行蒜苗就拔了,不过这石桂英家的蒜苗怎么跟她家的不大一样,上面还开着花呢,没事,反正是蒜苗就行。
明天一早石桂英要是发现家里少了这么多蒜苗肯定要气死吧?
刘玉梅心里得意,去了厨房,她忽然想到自己一天没吃饭,眼下家里可没吃的,但有这蒜苗,可以炒点蒜苗鸡蛋吃吃,刘玉梅便把这蒜苗给炒了,开始时没什么,谁知睡觉睡到一半,她忽然掐着脖子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