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 在巷子角落里昏迷不醒的杨凡。
奶娘杨老太和王氏如往常一般，等杨凡回来吃晚饭。
杨老太嘀咕，“奇了怪了, 平时这会儿都已经回来了，怎么今日还不着家？”莫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事儿吧？
之前她听儿子说，要去京城里的车马行问问情况。
难道就是因为是去车马行问情况, 所以回来晚了？
但这会儿，车马行应该也关门了才对。
怎滴如此晚了, 还不回来？
奶娘瞧着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透，心中有些焦急。她男人死得早, 最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 自己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
“大宝他娘, 你说大宝他爹，怎么这时候还没回来？”奶娘有些六神无主没, 问王氏。
王氏暗暗翻了个白眼，谁知道那死鬼，上哪儿鬼混。
不过这话, 她也就是在心里说说。
平日婆婆待她还算不错, 她为了大宝，也暂时不会离开杨家, 关系自然不能弄得太僵。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他不是说要去车马行打探消息，没准忙这事儿去了。”
一说起这个, 王氏心里那股子怒气便涌了上来。
忍不住刺了一句，“人家都跟别的男人跑了，偏他还上赶着。没见过这么作践自己的。”自甘下贱，果然是卖身为奴出身，骨子里一股子奴性。
当初，她就不应该嫁到这杨家来。
都怪她爹娘，贪图杨家丰厚的聘礼聘金，非要她嫁过来。
之前没出这事儿，她还不觉得怎样。
等到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进了一个火坑。
原本男人对她也还算过得去，再加上她肚子争气，头一个就给杨家添了男丁。
婆婆的了金孙，欣喜若狂，对她简直百依百顺。
然而现在？
呵。
果然老话说得没错，男人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且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不过嘛，以前她对这个家掏心掏肺，没有任何私心。以后她可不会那么傻了，至少多弄点钱，给自己多留条后路，怎么说自己跟儿子也有保障。
奶娘听了儿媳妇的话，心里也有些不满。
但现在她可顾不上这些，她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奶娘留下一句，“我提着灯上外面去迎一迎，说不得已经在大门口了。天这么黑，可别摔咯。”说罢，便起身走出了堂屋。
王氏等婆婆走远了，才嗤笑一声。又看着自己怀里乖乖坐着玩木马的儿子，心中的郁气也下去了一些。
把儿子放到专门的椅子上坐好，满脸慈爱。
“大宝，来娘给你喂鸡蛋羹吃。啊，张嘴。”
大宝一边玩着自己的小木马，一边张嘴等着投喂。
“真乖。”王氏见自己儿子这么听话，笑容更甚。
至于他那个死鬼爹？
管他去死。
除了带回来的银子，她现在是一点都不稀罕他。
另外一边，奶娘提着灯笼走到大门口，也没见得自己儿子的身影。
心中越发着急，“凡儿，凡儿……”
担心不已的奶娘，走出家门，在附近四处寻找。
希望可以找到，正在回家路上的杨凡。
黑暗在角落里，还在昏迷中的杨凡，似乎听见了他娘的喊声，手指不由得动了一动
。
意识渐渐恢复。
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他娘在叫他。
“娘……娘，我在……这里……”
杨凡一说话，就感觉自己嘴巴疼的不行。
想来是被那群恶徒给打伤了。
“娘，我在这里……”杨凡感觉自己浑身疼痛，生怕自己断了手脚，不敢胡乱动弹。
只好一声声地喊着他娘，希望他娘能够听见声音，往这边来。
杨老太这会儿全神贯注，杨凡没叫几声，她便听见了声儿。
“凡儿，凡儿，你在哪里？”杨老太欣喜若狂。
连续喊了几句，找了一圈，却没找到她儿子。
“娘，我在……这里……角落里……”杨凡说的有气无力，时断时续。
其实他跟杨老太压根就没多少距离，只不过天黑看不见，杨凡的声音又小，杨老太才一时没注意到。
这下杨老太寻着声音，终于找到了杨凡。
杨老太拿灯笼一照，霎时间便哭了，“儿啊，是哪个丧良心的，把你给打了啊！”
此时的杨凡，已经把套在头上的麻袋拿掉，露出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猪头脸。
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把杨老太吓了一大跳。
哪知这时候，刚从小饭馆吃完回来的苗大一伙人正要过来，看看刚才被他们套麻袋揍了一顿的杨凡，现在有没有走。
结果，正好遇上杨老太找着杨凡。
杨老太正愁怎么把儿子弄回去呢，就隐隐看见路口那边有光。
却原来是好几个小伙子，正好路过这边。
“那边路口的几个小伙子，大娘这边有事儿，麻烦你们过来帮个忙！”
杨老太大声地朝那边喊。
正抬脚要转进巷子里苗大，脚步一顿。
看了看前后左右，就只有他们一伙人。
所以说，那边确实有人在喊他们？
“老大，那位置，怎么好像是咱们刚刚揍人的地方？”其中一个苗大的兄弟，小声的说道。
苗大：“……”
他们现在就是要过去看看，他还能不知道？
原本苗大他们，是可以不回来看的。
但苗大这个混混，是个有职业道德的。
走之前发现杨凡已经昏迷不醒，吃饭的时候一直担心，要是人醒不过来怎么办。
所以他这才领着人，回来看一眼。
生怕闹出人命。
哪知道，正好那边有人。
反正他们下手的时候，压根一点声音都没出。
那杨凡，想来也认不出来。
索性过去看看？
搞不好过去搭把手，还能赚两零花钱？
穷的叮当响的苗大心动了。
“走，过去看看，不过你们可别露馅儿，说不准咱们还能弄两钱花花。”苗大提醒自己的兄弟。
“哪能啊，老大我们又不傻。”苗大的混混兄弟们，连连保证。
“行，那咱们过去看看。”苗大说完，就迈步走在前面。
“那边的小伙子，快过来帮帮忙……”杨老太见人往这边走过来，心中欣喜。
她一大把年纪了，儿子被人打了一顿，显然是受伤不轻。
她也不敢乱动，只能喊人过来帮一把。
最好是弄个门板过来，给抬医馆去。
不然她一个人，哪儿弄的动。
哪怕是把儿媳妇叫来也不行，她还得在家里看孩子。至于拍门叫邻居帮忙？太耽搁时间。
“我儿子被人打了，现在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请你们行行好，搭把手，帮帮忙。”
杨老太卖了一番可怜，他们总共有六个人，只要愿意搭把手，把她儿子送医馆，那是很简单的事儿。
一边说，一边还把手里提着的灯，往杨凡身上照。
杨凡发出，“哎哟哎哟”的叫声。
“几位好汉，我也不知道惹到了谁，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求你们行行好，帮个忙，把我抬医馆去。我定然有重金答谢。”
杨凡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特别是小腿跟两腿之间，疼的他压根就不敢，自己站起来走动。
苗大终于等到自己想听的那句话，这才笑了。
“帮个忙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这位受伤的兄弟，打算给多少银子酬谢？”
一般来说，哪有直接问人家给说好酬谢的，但苗大是谁啊？不要脸，又穷得很的小混混。
自然很不要脸地问出了口。
乍然听见这话，杨凡跟杨老太都是一顿。
心中暗道：这都什么人啊，搭把手，帮个忙，还真敢要银子酬谢。
说好的，淳朴小老百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到底上哪儿去了。
但是两人这会儿求这几人帮忙，倒也不敢说自己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想给银子的打算。
“二两银子。”浑身疼痛的杨凡，率先开口。
他生怕自己的伤，拖久了不好治。
杨老太倒吸一口冷气，二两银子，当初她在李府当大小姐身边的奶娘，一个月的月例，也没这般多。
苗大听了杨凡的开价，却是不满意，“我们总共六个人，你只给二两银子，也太少了，我们哥几个都不好分。这样吧，一人一两银子，总共六两，这样我们也好分银子。”
杨老太吓一跳，帮个忙就要六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
然而转头看地上的儿子，还是儿子重要，“六两也太多了，我只能给得起三两。三两银子，着实不少了！一人五百文，你们也挺好分的。”
苗大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三两太少了，这大晚上的，我们哥几个，正要回家呢。要不您把您儿子放在这个角落里，然后再找找其他人？我想其他人会很乐意帮您的。就是不知道您儿子，等不等得了。”
这会儿都快宵禁了，要是动作再不快点，可赶不上给凡儿看伤。要是时间久了，小伤变成大伤可怎么办。
杨老太一咬牙，“四两银子，你们要是同意，我现在就给你们一半。要是不同意，我就是豁出点老脸，挨家挨户拍门，总能找到几个能帮忙的。”
若不是怕宵禁赶不上，她才不当这冤大头。
这四两银子，可真是不少了！
“成！”苗大内心狂喜，没想到这么一通说，这老太婆又加了一两银子。
看来这老太婆也挺有钱的，不然咋能这么舍得。
苗大身后的兄弟们，一脸服气地看着苗大。
老大果然是老大，真是太厉害了！
就这样，这几个混混，收了林雨薇的钱，打了杨凡一顿，然后又收了杨老太的钱，帮杨凡抬到医馆。
两头都赚钱，美滋滋。
“大夫，您看我儿子怎么样？”杨老太一脸焦急之色。
老大夫有些为难，这病人伤到了要害，他不太好意思对杨老太说。
“大……大夫，您
就……说吧？我都受得住……”杨老太心中一沉，有些哆嗦。
老大夫叹了口气，“你儿子大事儿是没的。也就小腿受的伤略微严重一些，在床上好好躺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透。不过嘛……”
后面的话，老大夫顿了顿，还是说道，“关键是病人伤到了重要部位，这一方面的毛病，我并不在行。”
杨老太懵逼了，“重要部位，是哪里？”她怎么听不懂老大夫的话？
老大夫一把年纪了，还要跟比他年纪还小上二十多的人说这个，脸上有些烧得慌。
“咳咳，就是，子孙根……”
杨老太：“……”
子孙根受伤的！
那以后还能生儿育女吗？
杨老太感觉一个晴天霹雳，当头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杨老太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老大夫说的是假话。
“兴许也不是那么严重，只不过老夫不是专门看这个的，您老还是明天一大早，带他找个专门看这个的大夫看看。”老大夫对这方面，是真的无能为力，只能如此建议杨老太。
杨老太听了老大夫后面这话，总算是没有刚才那么害怕。
兴许只是这老大夫学艺不精，不会看。所以才往严重了说，指不定只是点小事。
哪怕是再质疑这个老大夫的医术，这会儿马上就宵禁，也根本没法找其他的大夫。只得先让老大夫，开一些活血化瘀的外伤药，给杨凡换上。
医馆并没有地方可以住。
好在医馆离杨家不远，杨老太又匆匆忙忙，让苗大一伙人，把杨凡抬着送回了家。
等苗大兄弟几个放下门板，把杨凡扶进屋里。
距离宵禁只剩下一盏茶的时间，苗大一伙人拿到钱便赶紧离开。
“老大，您真是厉害。”苗大的兄弟们，忍不住给苗大竖了一个大拇指。
再没见过这种，打了人家，人家还要上赶着给钱的了。
苗大嘿嘿一笑，心里得意的很。
又想到之前给钱，让他们收拾杨家三个人的林雨薇。
今天才收拾了一个，还有两个要收拾。
且看明天后天，能不能瞅到机会，再来套麻袋，敲闷棍。
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今天这样的事儿，还能再来两次。
苗老大在内心奸笑。不过他并没有跟兄弟们，说起这个打算。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且看明后两天。
不过今天这杨家的男人，好像伤到了不妙之处。
苗大有些同情杨家的男人，竟然伤到了一个男人最要紧的地方。
然而他可是收人钱才财，与人消灾的好混混。
说好揍三个人，就不会只揍两个人。
至于剩下的两个女人，他们倒是可以下手轻点。
“娘，孩他爹这是怎么了？”王氏见男人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再仔细一看，只见孩他爹，脸上青青紫紫斑斑点点。
活像一个彩色的绣球。
“哎呀，也不知道哪几个该死的混蛋，把凡儿打了一顿。”说起这个，杨老太脸上不禁流下泪来。她儿子从来也不会招谁惹谁，怎么就被人打了。
“儿啊，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呐？”杨老太问。
杨凡从一开始被打，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到底是谁会对自己不利
。
他一向与人为善，就是心里有什么坏主意，自己也不会轻易自己出手。
都是躲在别人背后，把别人当枪使。所以说，跟人结仇的可能性很小。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谁会专门找人害我，我感觉今天打我的那些人，应该是有人专门找来的。不然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什么要打我？”
杨凡很确定，自己没有与人结怨。倒是他娘或者他媳妇，有可能。
“娘，孩他娘，你们近日有没有跟谁结仇？也许是你们不小心，跟人结了仇，然后他们报复在我身上。”杨凡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不然还会有谁？总不可能他们平白无故揍自己。
或许是他们打错了人？
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杨凡不太相信会是这个原因。
“我天天待在家里带孩子，上哪儿给人结仇去，肯定不是我。”王氏一口否认。
如她所说，她确实成日在家，做做家务，带带孩子。压根就不可能跟人结仇。
“娘，您呢？”王氏瞥了眼，脸色很不好看的婆婆。
杨老太阴着脸，神情不太对劲。“我应该也没有跟人闹矛盾。哪怕是有点小问题，也不至于直接雇人打凡儿。”
“那到底是谁？”杨凡彻底懵了。想了一圈都没有想到凶手。
不过这时候杨老太说话了，“总不能是她吧？不不不，这不可能。”
还没有说完话，杨老太就自己否定了。
“娘，您说的到底是谁？”杨凡见自己亲娘有了怀疑对象，立马问。
想到刚才医馆里大夫说的话，他或许已经伤到了男人的要害之处，就恨那个罪魁祸首恨得要死。
杨老太干的那点子亏心事，她儿子跟儿媳妇是不知道的。
这会儿也不好跟他们俩说，只好打了个哈哈说，“没什么，应该是我想多了，不可能是她。”
时间不早，大宝早已经困得不行，王氏也不管杨凡了，心疼的抱着儿子去睡觉。
直到王氏走了，杨凡这才又开口问他娘。
“娘，您刚才想说的，到底是谁？”杨凡实在是想知道，是谁对他下的黑手。兴许就是他娘怀疑的那个人。
杨老太见自己儿子，一副不知道不会罢手的样子。
叹了口气，小声的对儿子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大小姐？”
最近这段时间，她就干了这么一件亏心事。难道是当初她下药，被大小姐知道了？这也不能啊，当初大小姐，身体可好好的。应该压根就没喝鸡汤才对。
想到这里，杨老太又迷惑了。不可能是大小姐的话，又是谁呢？
总不可能真的打错人了。
“大小姐？大小姐跟您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来害我，我又没得罪她。”杨凡语气确定，但内心却有些虚。
且不说杨家这边，杨老太跟杨凡是如何讨论，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林雨薇跟李芙蓉这边，日子倒是过得美滋滋的。
今天这一趟出门，林雨薇不仅找了人收拾杨家一家人，还得到了牙行传来的消息，说是李芙蓉的嫁妆铺子跟小庄子，有人想要买。
牙行帮忙给约好了后天上午，一起商量事儿。
马上就要把嫁妆铺子跟小庄子脱手，李芙蓉心里也很高兴。
只要把这两样东西一脱手，奶娘一家的日子就会变的拮据不好过。
这也算是，她对奶娘一家人的惩罚。
拥有了之后再失去，可比一开
始就不曾拥有痛苦多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顿晚餐，转眼就是三天之后。
林雨薇带着银子，又去找了那伙小混混。他们先前就已经约定好，三天之后，在上回那个地方碰面。
顺便，把拖欠的尾款付清。
“那三人怎么样？”林雨薇一见到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打听情况。
“惨，老惨了。”苗大说的有些夸张。杨家男人是挺惨的，不过其他两个女人，倒是还行。
一想起后来两天发生的事儿，苗大就有些想笑。
后来两天，苗大果然再次重复了上回的办事流程。又赚了两笔意外之财，差点没把这一伙小混混给乐疯。
他们从来还不知道，这买卖还能这么做。
几个小混混，你一言我一语，把后来发生的事儿，都给林雨薇说了个清楚。
林雨薇听了他们的话，忍不住笑了，这杨家三人，遇到这伙小混混，可真够倒霉的。
被打了一顿还不说，转过头来，还要亲手送给他们钱。
可不就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吗？
林雨薇莫名有点同情杨家的那三个人。不过转瞬之后，她的同情心就没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由于这伙混混事儿办得实在太漂亮，林雨薇忍不住，把原本说好六两的尾款，加到了十两。
“这多余的是赏给你们的。”林雨薇心情美丽，出手也就大方了。
苗大一伙人见多了四两银子，乐得见牙不见眼。
纷纷夸林雨薇，大方。
“跟你们合作还挺愉快的，我这儿还有一件事，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