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妞笑得一脸狡黠，叶大妞秒懂。
星期一早上，制衣厂召开关于讨论新招女工名单的会议，叶二妞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叶二妞是整个制衣厂中年纪最小的学徒工，也是新招女工名单中年纪最小的女工。
“染布车间新招女工有王小翠，赵春华，李娇雨……叶来娣。”
“叶来娣是叶二妞吗？”
刘主席扣下搪瓷缸子的盖子：“我没记错的话，她今年才十岁吧？十岁的正式工，不妥，不妥。”
刘主席边说边摇头，拿起笔就要划去叶二妞的名字。
“主席，叶二妞同志不止十岁，十岁是实岁，虚岁已经十三岁了。”
刘主席顿住：“小刘啊，你很喜欢叶二妞同志？”
不然为什么非要推一个十岁的孩子当正式工。
刘主任心里苦，她也不想推叶二妞的名字，但是她收了吴组长的礼，而她收礼的事情又传遍了整个制衣厂，她不能明着招收吴组长的闺女，只能多绕点路，先推叶二妞当正式工，然后以叶二妞的名义把叶二妞学徒工的岗位让给吴组长的闺女。
这是她跟吴组长商量好的事情。
刘主任：“叶二妞同志很能干，她现在已经学会染布了。”
缝纫车间的胡主任看在叶大妞的份上主动帮刘主任说话：“二妞同志很好学，我听大妞同志说二妞同志经常下班后还留在车间学习染布。”
刘主任朝胡主任点了点头，笑着接话：“是啊，二妞同志十分勤奋。”
刘主席收起钢笔，扭头问厂长：“赵厂长，你的意思是？”
赵厂长直接拿出钢笔在签名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名字：“我见过二妞同志，她十分有干劲，多加培养的话，她以后会成为我们制衣厂的中坚力量。”
刘主席想了想才签下名字。
就这样，叶二妞顺利成为一名正式工。
贴出告示的当天下午，吴组长让跟班去找叶二妞，想要通过跟班的嘴告诉叶二妞她对她的帮助。
吴组长跟班走近叶二妞：“二妞同志，恭喜你成为正式工。”
叶二妞抿唇浅笑：“谢谢。”
吴组长跟班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说：“我听说你之所以能成为正式工，是因为吴组长在刘主任面前提了你的名字。”
叶二妞做出惊讶的样子：“吴组长为什么要帮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
停顿几秒，吴组长跟班又说：“吴组长劳心劳力帮你成为正式工，你要怎么感谢她？”
叶二妞收起染好的布：“我没想好。”
“我倒是有个主意。”
叶二妞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跟班：“你说说看。”
跟班露出笑脸：“本来吴组长闺女是要进我们车间的，但不久前有人传出吴组长送礼给刘主任的闲话，吴组长担心她闺女进我们车间会有损刘主任的名声，因此不让她闺女来厂里考试。”
叶二妞笑了笑，示意跟班继续说。
“你不是要成为正式工了么，要不然你把学徒工的岗位给吴组长闺女，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叶二妞双眼发亮，一脸惊喜说：“对对对，我可以把学徒工的岗位给吴组长。”
想了想，叶二妞又说：“可是学徒工跟正式工比不了，吴组长会要吗？”
跟班见事情快成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起来：“吴组长其实很想跟闺女在同一个车间工作。”
“我懂了。”
跟班看着叶二妞，叶二妞羞涩说：“现在要上班，我下班再去找吴组长。”
跟班催促：“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你现在去吧，我帮你盯着这里。”
叶二妞抱起叶楠楠：“行，多谢你啊。”
“大姐，东西都买回来了吗？”
叶大妞打开竹篮的盖子，露出里面的大公鸡：“没买到鸭子，我买了大公鸡，我们今晚炖鸡吃。”
叶二妞掀开门帘走出屋：“辛苦了一年，今晚是该吃顿好的。”
叶三妞呵呵傻笑：“我昨天把衣服都洗好了。”
叶四妞从旁边钻出，三两步走到叶三妞旁边，一把抱住叶三妞：“我们今晚可以穿新衣裳了。”
叶三妞推开叶四妞，转过身眼巴巴地看着叶大妞：“二月份已经做好新衣裳，一直放着不舍得穿，一眨眼都年底了，大姐，我们能穿新衣裳了吗？”
叶大妞重新背上竹篮：“我又没说不许你们穿。”
叶三妞欢呼出声：“好耶！今晚可以穿新衣裳了！”
闻言，叶六妞跑出门口：“我也要穿新衣裳！”
叶二妞扯住她的衣领：“先别拿出来，洗完澡后再穿。”
叶六妞比泥鳅还滑溜，滋溜一下就甩开叶二妞，跑进屋找出几件衣裳：“我喜欢小妹的新衣裳。”
叶楠楠已经一岁了，扶着门槛从地上爬起：“丑！”
她不想穿红红绿绿且红红绿绿中有小梅花的裙子。
叶二妞弯腰抱起叶楠楠：“不丑，哪里丑了？”
叶六妞揪住叶楠楠的脸蛋：“这可是二姐专门给你做的新衣裳，我们都没有，你不许说丑。”
叶楠楠撅了撅嘴巴，敢怒不敢言。
叶二妞拍了拍叶六妞的屁股：“不许捏小妹的脸蛋，说过你多少次了？每次你都说下次不会了，每次都是说完就忘。”
叶六妞往旁边躲：“我哄小妹玩呢！”
叶楠楠已经会说话了，自然不会放过告状的机会：“她捏，每天捏。”
说着，她伸出小肉手捏自己的小脸。
叶二妞看向叶六妞，叶六妞拔腿就跑：“小妹是坏孩子，是告状精！”
叶楠楠说话还不顺溜，嘴角流出口水：“六，六姐欺负我。”
叶二妞点了点叶楠楠：“二姐看到了。”
叶楠楠吧唧叶二妞一口，卖萌说：“不是告状精。”
叶二妞抱着叶楠楠进屋，叶六妞跟在后面走，走到门口时躲在门口偷听。
叶二妞回头：“嗯，小妹不是告状精，六姐才是。为了惩罚六姐，晚上不给六姐吃大鸡腿好不好？”
叶楠楠得意地看向叶六妞：“不给，给二姐吃。”
叶二妞没忍住又吧唧叶楠楠一口：“小妹最乖了。”
为了今晚的晚饭，几个姐妹全都忙活起来。叶大妞负责杀鸡炖鸡，叶二妞负责做米糕，叶三妞负责烧热水，叶四妞负责摘柚子叶，叶五妞负责看住叶楠楠，叶六妞负责烧火。
叶四妞打开锅盖：“水烧开了。”
叶大妞拿出暖水壶：“先装一壶热水，然后给小妹洗澡。”
叶二妞拎起水桶，打开锅盖舀半桶热水，然后进屋喊叶楠楠：“小妹过来，二姐带你去洗澡。”
叶楠楠牵住叶二妞的手：“不在门口洗。”
叶大妞笑出声：“小妹会害羞了，不过不可以哟，你还小，屋里容易受凉，门口有太阳晒着不会受凉。”
叶楠楠委屈巴巴地看着叶二妞，叶二妞抱起叶楠楠，三两下脱下她的衣服：“洗澡澡咯！”
叶六妞拿出花裙子和花棉袄：“小妹，我帮你拿着新衣裳，你今晚的鸡腿给我吃一口好不好？”
叶楠楠捂着脸，掩耳盗铃想‘我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我’。
叶六妞扯下她的手：“好不好嘛？”
叶楠楠哼了一声，转过身不跟叶六妞说话。
太害羞了。
她的清白没有了。
忙活一个下午，姐妹几个准备好六零年最后一天的晚饭。
叶大妞打开锅盖，锅盖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飘上半空，钻进在场所有人的鼻尖。
叶楠楠吸了吸鼻子：“香，香香的。”
鸡肉被炖的糜软，叶大妞拿过筷子将鸡腿夹给叶楠楠碗里：“大鸡腿是小妹的，快吃，尝尝够不够味道。”
叶楠楠已经一年没吃过鸡肉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扯下一条肉丝，乖巧地将肉丝送到叶大妞嘴边：“大姐吃。”
为了吃更多的鸡肉，她得哄好几位粗大腿。
叶二妞凑过去打趣她：“我的呢？”
叶楠楠推了推自己的碗：“二姐也吃。”
叶六妞咬住筷子头：“大姐，鸡腿肉好吃吗？”
叶楠楠十分机智说：“六姐也吃。大家一起吃！”
叶大妞捞出另外一个鸡腿，用筷子挑出整个鸡腿的肉：“小妹的自己吃，我们吃这个鸡腿。”
叶楠楠很想吃独食，但是几个姐姐对她很好，她不好意思吃独食：“一起吃。”
她推了推自己的碗。
叶大妞笑了：“好，一起吃，你可别后悔。”
叶大妞把叶楠楠碗里的鸡腿夹到自己碗里，同样用筷子挑出肉，然后舀出一勺汤到碗里，，每人分到一筷子鸡腿肉：“一起吃。”
叶楠楠吃得满嘴流油：“过年好，明天还吃肉！”
叶大妞看一眼炖鸡的铁锅：“好，明天继续吃肉。”
反正还有两只鸡翅膀，不缺肉。
吃过晚饭，姐妹几个坐在门口烤火。叶二妞拢了拢叶楠楠的棉袄：“小妹穿这身衣裳真好看。”
叶楠楠心想幸好家里没有镜子，不然她一定会被花棉袄亮瞎眼。
她反手抱住叶二妞：“二姐也好看。”
叶二妞抱起叶楠楠，从旁边拿糖块喂叶楠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们学认字吧。”
她看向叶五妞：“五妞你教我们。”
叶五妞从床底下拿出一块板，又抓起一块木炭在木板上写字：“山。”
众人看向她，叶五妞又写下一个字：“水。”
众人一起看着她，脸上的茫然十分明显。
叶六妞上前挤开叶五妞：“这些字我都认识，我来教。”
叶楠楠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