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愈发过分了,侧身当然可以背对着岫钰,那也可以正面对着岫钰么。
岫钰轻咬口唇,秀眉微挑,索性拎着那件水蓝色的睡袍走到玄烨身边坐下,道:“那,皇上到底还想不想?”
“想啊。”玄烨将岫钰一头乌黑的长发都给她拢到了脑后,温柔地笑道:“你既替我换了衣裳,要不我也替你换一次吧?寻常百姓家是不是都这样过日子的?”
“那我哪儿知道啊。”岫钰眼睑低垂,樱唇轻抿,真的是俏皮又可爱。
她额娘董鄂氏是个腼腆人,直到她骑上高头大马入关做秀女,董鄂氏都没对她说过有关闺房之乐的半个字儿。偏生她三百年后的父母对此更是讳莫如深,所以岫钰在这件事儿上面完全就是一张白纸。
玄烨没帮岫钰穿睡袍,反倒抬起手来解自己身上的扣子,还振振有词的:“这大冬天的,的确该往火盆儿里添些炭,可若添得太多,也着实有些热。”
再是白纸,再懵懂,岫钰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她轻轻咬着下唇,目光中透着些羞涩,自然也带了些害怕。
玄烨抚上岫钰的背脊,揽着她缓缓躺倒在床上。他把岫钰的一绺长发缠在自己的指头上,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会有些疼,不过不要怕,有我在。”
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融化了岫钰的心,岫钰伸出一双玉臂揽住玄烨的背脊。
巫山云雨间满布了情意,玄烨生怕弄疼了岫钰,初时他是小心翼翼的。终于还是听到了岫钰轻‘嘶’的那一声,后来么,两个人也就渐渐放开了。
都是青春年少,玄烨近来忙于政事,这一日也是他紧赶慢赶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日空闲,彼此纠缠的两个人分开的时候,玄烨其实真的打从心底里舍不得。
岫钰被玄烨揽在怀里,她虽然有些累,歇了好半晌仍觉着气息不稳,不过说实话,人类生来便有的本能在某一刻被点燃的时候,这感觉的确可以用一个‘爽’字来形容。
“舒坦么?”玄烨左臂揽着岫钰,右臂枕在脑后:“我跟你说句实话,在这个上面儿,我的确有些经验,不过似今日这般小心翼翼,真的是第一回。”
岫钰的言语间透出些慵懒,她又往玄烨怀里蹭了蹭,道:“谁知道,你这话真有几分,假又有几成?左右我这个小姑娘家家的就这么跟了你,还不是由着你哄骗。”
“哪里舍得骗你呦。”玄烨右臂也抚上岫钰的背脊,几乎将她揉进怀里:“我方才隐约都有一种错觉,错觉着,我等了这一刻等了很久,仿佛有几十年、几百年那么久。”
“你们这种‘老司机’哄起姑娘来还真的是有一套,虽然有些俗气,听在耳朵里却也舒坦。”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一放松便容易放下戒备,饶是岫钰这种精英,竟然也把心里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老司机’?”玄烨有些疑惑:“这是何意啊?”
“啊?”原本的睡意顿时消了一大半,岫钰睁大了眼睛瞧着玄烨,‘扑哧’一笑,神神秘秘地说道:“就是您说的那个‘经验丰富’的意思呗。”
玄烨捏了一下岫钰的脸颊,含笑问道:“莫不是关外的新词儿?朕太久没去关外,有些事儿的确不知道。”
“是啊。”岫钰就坡下驴:“的确是关外的新词儿,新到不能再新的词儿了。”
“你…”玄烨突然板起脸来,瞧着岫钰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怎么这种词儿你都知道?你在关外,不是什么‘善类’吧?”
岫钰‘狡辩’道:“我好心好意教您新鲜词儿,您道说起我的不是来了?那关外毕竟比不得紫禁城里规矩森严,格格们聚在一处,偶尔说些‘不经意间’听到的词儿,也是有的。”
这说法倒是也蛮严谨的,玄烨点了头:“往后像这种新鲜词儿在只有你我两个的时候,说一说倒也不妨事。倘若在老祖宗或是皇太后面前…”
“皇上您是觉着岫钰傻?”岫钰有些不服气了:“这种事儿还需要您交代?且不说在老祖宗和皇太后面前我醒得规行矩步,就算是在您面前,倘若我方才不是太过大意,也都不会说那些话。”
这话玄烨有些不爱听了,他一撇嘴,道:“原来,你在朕面前还想着有所保留啊。”
‘果然皇帝难伺候!天底下的老板还真的就是一个样儿,你这么做,他不满意,你再换种方式,他还能给你找出更多的不满意!’
“我…”岫钰索性眼睑一垂,压低了声音道:“您觉着,过了今夜,我还有什么能保留得住的?”
这话谁受的住!玄烨的女人对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在鱼水之欢上面儿,颇有些求他‘再赐恩典’的。说真的,做了近二十年高高在上的皇帝,玄烨早就习惯了旁人的‘顺从’,也觉着她们那么做,没什么不妥当的。
可是遇到岫钰,这个偶尔会‘怼’自己,后又努力哄自己高兴的姑娘,玄烨不止感到新奇,他甚至觉着男女之间、爱的人之间,本就是该如此的。
“钰儿,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鬼使神差般,玄烨说了这么句柔情话出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是一怔。
从他幼时起,皇玛嬷教的便是‘有了江山,美人儿要多少便有多少!爱美人儿不爱江山的皇帝,是大清的罪人,更是百姓的罪人!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对祖宗!’他一直把这些话谨记于心。
女人,即便是当初的赫舍里皇后,对于他来说,都不止有夫妻这层关系这么简单。大家族送进宫里的女人,背负着家族的期许,那颗心本就没有那么纯净。寻常的秀女,又是规行矩步,时刻谨记‘伴君如伴虎’,生怕惹他这个皇帝生气。
此刻玄烨在愣神,岫钰也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深情的话。理智告诉她:清醒一点!这位可是高高在上,有那么多女人的皇帝啊!这样的话他能在你耳边说,自然也能在别人耳边说,千万别乱了头脑。可是感情又告诉她:他这一次没有骗人,真的是真心话。
“睡吧。”终归还是玄烨打破了这沉默,他一下又一下抚着岫钰的背脊,道:“来日方长,我们且走且看。”
岫钰委实也有些困了,鱼水之欢固然快乐,可她打从心底里承认,这实在太‘费精力’了,简直比她当年画图、做方案,前些日子烧饭、做点心费精力太多。
岫钰很快便入了梦乡,可是玄烨却迟迟未能睡着。他也很累,但此刻有岫钰在怀,他只觉得连睡都是一种奢侈。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堂堂大清国的皇帝,十多岁便大婚娶了皇后,不说‘阅女无数’,和同龄人比起来,他也绝对算得上‘首屈一指’了。可是,面对岫钰…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也许他真的是病了,该找太医好好瞧瞧。
一整夜没睡自然是有‘后果’的,梁九功伺候他洗漱、更衣时脸上那想笑却不敢笑的表情实在让玄烨觉得奴才即便用得顺手,也不能用太久。若是太熟,免不得就有些‘没大没小’、‘不懂尊卑’!
玄烨故意咳了一下,道:“朕今儿个很让你觉着好笑么?憋着笑不难受啊,梁大总管?”
“奴才不敢。”梁九功即刻躬身,脸上那揶揄的表情转瞬消失。
玄烨‘嗯’了一声,道:“给朕更衣吧。”
梁九功一边伺候玄烨穿龙袍,迟疑了一小会儿,还是开口说道:“主子,您今儿个要不用些粉?用您给钰格格备的粉就成。”
“用粉?”玄烨有些不解:“你是说让朕这个大男人用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大胆!”
“奴才也不是大胆。”梁九功索性把那个小巧的西洋镜端到玄烨眼前,道:“主子您瞧瞧您眼睛下面,若是不用些粉遮一遮,奴才怕您御门听政的时候…”
玄烨看着西洋镜中的自己,的确眼圈儿又黑又浓,不过为着皇帝的颜面,他还是说:“你觉着满朝的文武百官有一个像你这般大胆的么?还敢笑话朕,真的是朕不发威,就把朕当软柿子了?”
“奴才是打从心底里为主子您好啊。”梁九功有些委屈:“奴才记得您说过,里子的确很重要,可是面子也不是就不重要了,奴才这不是为了您的面子么。”
“你嘲笑朕,还有理了!”说是这么说,待梁九功给玄烨换好龙袍,玄烨还是进里间去找了正搽脂粉的岫钰。
小陶这个天底下最有眼力见儿的奴才当然不会由着自己做电灯泡,给玄烨见了礼,她便走到外间,和梁九功站在一处。
“你主子那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儿可以啊。”小陶压低了声音对梁九功说着。
梁九功也压低了声音问小陶:“你主子呢?估计也比我主子好不了多少吧?”
“那你就说错了。”小陶想着师父穿睡袍的模样,直言夸讲道:“我主子那可是天仙一般的美女,晚睡怎么能败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