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来看一眼而已,只是来确认一次她这一年以来的刻意回避是不是有成果。陆雪浓重生回来的这一年中一直在刻意避开萧砚绝,她想确认是不是真的可以等来完整的剧情。
会不会是她的到来彻底引发的蝴蝶效应?
会不会真的是她所做的一切让他最终走向那条陌路?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真的一切如自家傻弟弟所描述的那般场景。
陆雪浓绝不会只为自己未来可以快速走向捷径而选择随意走进萧砚绝的世界,只要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自此光芒万丈、一往无前的走向那条通天之路就好了,纵然萧砚绝不再认识陆雪浓这个人了也没有关系。
跟着父亲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陆雪浓难得表现的十分沉默,已经与上一世初来这个小说剧情中存在的世界便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模样完全没有半点相似了。
“老爷,到肖府了。但是……”
“怎么了?”
陆司允听见了这话便恢复了往日示人的沉稳下了马车,见到了府中侍卫难以描述的场面之后,他的表情也终于变了变。肖陆两家人在舞阳郡的地位不相上下,加上另一个家族赵家、官方朝堂的人以及个别极为特殊的存在,共同构成了这东道府翼州舞阳郡中的势力。
但眼前的这种排场,显然不是舞阳郡中的任何一方。
单论那架由踏雪寻梅牵引着的銮驾就不是他们这些人三流家族能拥有的了。
人族势力的标准判定其实很好确认,凡势力中最强者为金丹境或者以下的皆为不入流,陆家便是因为家中族老有元婴境的存在而成为所谓三流家族,以后最强者实力以此类推往上算,也就是说只要陆家但凡出了一位分神境的人就可以称之为二流家族了。
而那全身流淌着雪白流光却唯独马蹄四足上却点缀着赤色的,根本不是寻常坐骑而是修为媲美筑基境界的一种妖兽,陆司允年少时游历恒星大陆的时候曾见过这样的妖兽,无数修士会为自己拥有一头妖兽为伴而骄傲,其价值更是寻常金银买不到的只能用灵石来购买。
可现在……
这三匹踏雪寻梅却不过只是被驱使的马匹,更别提守卫在銮驾旁的那些衣着统一的修士,显然是出自同一势力的守卫之人,而每个人的修为更是至少筑基境界,甚至有金丹境的。
周遭的人几乎全都不敢踏入雷池半步,唯恐就被那些修士给打杀了,众人虽然表情不一但很显然对于这些人产生的最多一种情绪就是羡慕之情。
“豁,这是谁这么大架子?”
“难道是肖家攀上什么大靠山了?”
“我刚看到有百炼宗标志的修士大人进了门的!难道是肖家出了什么天才不成?”
“莫非是那位大少爷的……”
“啧,想多了吧?萧砚绝只是五行杂灵根,估计以后的路有的受呢!”
“等等,这身衣服和銮驾上的星辰标志……我想起来了,那是陨星阁的人!”
“那可是咱恒星大陆上三品势力中的仙门啊!”
“我记得……赵家那位天才前些日子被收入了陨星阁吧?看样子那位在陨星阁里的地位不低啊。不过这次陨星阁的人来肖府,难道是为了……”
“是为了萧砚绝吧?毕竟那种杂灵根废物,也配跟赵思蓉那样的天之娇女有婚约?”
“那还不是因为有个好老爹?当年萧溯忠肝义胆,为了救赵家那老爷子把龙牙草那样的好东西都给让出去了,那可是能让人延长寿元的好东西啊!后来才有了当时还没成为家主的赵元冀当场定下婚约的一场美谈。”
“可谁知道……”
“哎,是啊。谁知道一个成了天上的星辰,一个却注定一辈子都只是脚下的淤泥。”
陆司允已是金丹境修士,自然能听见那些话语。
当下他便蹙了蹙眉似乎对于好友之子的处境更为担忧了些许,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后下了马车的小闺女,见到这样的排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因对陆雪浓来说……这种场面早已经在记忆中见过一次了,而且这本书的故事背景本就是沿用她所玩的一个名为「永生之境」的游戏里的设定。
再轰动的场面,她也早已经见识过了。
甚至她早就已经确认过,这里就是「永生之境」游戏中时代的万年后,也正因此导致她连想去认真回忆一些天材地宝又或者说丹方宝矿之类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即便她记得……比如某张极为稀有的丹方,可游戏里只要把材料都堆在一起再点击炼丹就可以得到了,最多就是根据稀有度来改变成功率罢了。事实上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试过了,没有天赋和经验的加成,她连当初一个最基础清心丹都炼不出来。
否则她又何苦把注意打到男主角的身上,事实证明她即便穿越了也不是天命之子,别说外挂这种美好的东西了,她甚至连好一点的灵根都没有。
那时候的陆雪浓还只是一个现代世界来的普通人,别说你死我活了,她连血都没见过多少次,人生中最艰难的也就是高三考试那会儿的彻夜刷题了,还当真就是找不到一点出路。
正当她沉浸在男默女泪的过去时,有什么东西径直飞了出来,似乎一路撞到肖府大门对面的一棵树上时才发出嘭的一声响最后掉了下来。
在场吃瓜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肖府那格外高大上的大门内传出了一位女子极为似是怒极的嗓音,“萧砚绝,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怎么敢?!”
很快……众人就被紧接着走出来的那少女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身材窈窕丹唇素齿的青衣少女正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却已经生了一副牡丹国色,姝色妍丽的那张脸上此刻柳眉蹙起面沉如水,可即便这样也遮不掉那扑面而来的万种春华。
那少女环视一周却仍是没有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傲然,只是把对某个人毫不遮掩的厌恶之情放在了脸上保持着寒意道,“你当真以为一纸婚约就能束缚住我?我赵思蓉不是不能成亲,只是不能接受当初那张充满了屈辱意味的婚约还有一个无法与我并肩的你。”
“你扪心自问,自萧溯死后,你还有什么?”
“有过为突破这枷锁而去做过什么事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什么样的?”
赵思蓉现在是真的动了怒,原本她只想来退了当初的一纸婚约,说她幕强也罢、说她欺软怕硬也罢,这些她都可以不在意。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是萧砚绝这样的人,何况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不过是双方父亲的一厢情愿。
何况她那心思极重的父亲不过是为了讨好当时救了爷爷的萧溯,才会忙不迭的献上自己的女儿,这等婚约在她看来一直都只是耻辱罢了。可她人微言轻,直到现在她一朝拜入陨星阁,见识到了真正的强者,也终于有了摆脱命运的资本才有了这个机会。
赵思蓉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虽无用但好歹有自知之明的萧砚绝,岂料他由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淡至极目下无尘的模样。这样的姿态才让她真正生出了怒气,赵思蓉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向来视这个婚约为耻辱,而他甚至没有正视过这纸婚约正视过自己的处境。
他知道萧这个姓氏放在这肖家,究竟有多违和么?
萧砚绝是真的不知道这退婚意味着什么么?这不仅是赵思蓉对他的回馈,更是释放出了一个信号……一个他彻底陷入了一无所有境地的信号,从今往后任是谁都可以踩他一脚了。
“咳咳……”
那边厢,萧砚绝捂着胸口站了起来,他的余光已然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那个人。
在所有人都被赵思蓉抓住了目光的时候,在所有人听见了那番话之后露出了认同眼神的时候,唯独她……唯独那个少女的眼睛看向了他,原本他守在她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逝去的那一夜就一同死去的心骤然生出了紧张之感。
萧砚绝根本不在意如今的自己有多狼狈。
他当然可以适时伪装成出当年那副不甘的姿态让自己全身而退。
但他不愿意,因为对赵思蓉这个人……萧砚绝心中只有冰冷的厌恶。
唯独对上关于陆雪浓的事情,他不会有半点将就凑合甚至会变成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他不会忘记在她走投无路最终抱着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找上陨星阁的时候,当她请求那时候地位已然极高的赵思蓉有没有他的消息的时候,对方是怎样回应的。
萧砚绝上一辈子是过的很失败,但陆雪浓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辉,彼时……他只能以灵魂的姿态守在她的身边,看她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为难只能徒步攀上万丈阶梯。
最后在冰天雪地中又等了一整夜才得到了赵思蓉吩咐他人传来的一句‘那萧砚绝若是没了就没了何必费心寻找,只是现在的你又会不会后悔当初选择一意孤行护着他’这样一句话。
纵然知道对方没有义务帮忙,但亲疏有别,他又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赵思蓉自以为的瞧不起,不过是被隐藏极深的厌恶妆点出的冷淡。
偏偏萧砚绝不后悔,少年那苍白的脸上忽而勾出一个笑,他舔了舔唇上沾染的鲜血摇了摇头,“我想你是搞错了,导致赵姑娘背负上这种耻辱的人不是我,更不是已经逝去的家父,相反……应该是赵姑娘的父亲才是。家父当初的不求回报,也不是为了今日赵姑娘这恩将仇报的拳脚相加。”
只这一句话,戳在了赵思蓉的软肋上,也同时打碎了她所有的骄傲。
而萧砚绝的反应也极快,在说出那番话的下一刻就适时抚着胸口又摇摇欲坠似是要倒了下去,紧接着就在下一刻跌入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他在心底喟叹一声。
——好久不见,我的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