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手记？”
听到鹿知这样问，利比放下手里的勺子说：“是巴克族的祖先留下来的，他参与囚禁神明的过程，里面可能有关于水神眼睛的线索。”
如果能够知道水神眼睛的线索，这对鹿知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虽然水神能够感应到眼睛，但需要在一定的范围内。
桑加国是一个封闭起来的国家，但国土的面积也不小。
如果有水神眼睛的线索，显然能够省下很多时间。
“谢谢你了，利比，如果真的有水神眼睛的线索，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鹿知语气认真地说：“虽然我现在身无分文，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帮你的，我的魔力是强化。”
水神微微垂眸，鹿知这么重视他，他真的很开心，但是他不想她为了自己不断地去感谢别人。
可他现在失明了，除了将神力给她使用，他也发挥不了其他的作用。
利比轻笑说：“鹿知小姐，你并不是身无分文吧，看来你并没有将我送你的金币视为自己的东西。”
鹿知感觉水神伸手抓住了她的外衣，她转头看向水神，对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握住了水神的手，然后对利比说：“利比，你已经给我很多帮助了，我不能随意拿你的钱，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去看手记。”
“好。”
利比褐色的眼眸因为看到鹿知吃着他做的食物而喜悦到闪闪发亮。
鹿知不仅自己吃得很香，还不忘记喂旁边的水神。
利比的心中泛起了难以平息的涟漪。
她不是出于客气才夸赞了他的厨艺，她是真的觉得好吃。
“鹿知小姐……”
当鹿知的视线看过来，利比才意识到自己叫了她的名字。
他心中对她很感激，但是道谢的话，无论是鹿知对他，还是他对鹿知似乎总是在说。
“午饭，我也会认真准备的。”
鹿知愣了一下，忍不住笑着说：“可是，早饭都还没有吃完。”
利比害羞地挠了挠头。
水神看不到两个人的互动，他能够听到鹿知与利比的声音中都有着轻快的笑意。
“涟？”
她的声音在水神的耳边温柔的响起，询问说：“你不想吃了吗？”
不想。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本来就不需要。
不过他开口说出来却是与想法背道而驰的话。
“吃。”
他张开嘴，咬住鹿知递过来的食物。
涟觉得自己必须记住她喜欢的味道。
这样他以后才能做出这样味道的食物，如同那个男人一样得到她的称赞。
鹿知看到水神把小蛋糕都放在嘴里，脸颊都鼓起来了。
水神的容颜总是透着一种薄凉而剔透的美感，似绽放却无比脆弱的冰花。
此刻脸颊鼓起的模样，让他美丽到有些虚幻的脸庞上多了一些活力感。
鹿知这样照顾水神，就好像她在照顾自己救下来的一只‘小动物’。
雪白的，漂亮的。
伤痕累累，失去眼睛，需要细心照顾的……雪貂。
鹿知立刻驱散自己脑子的胡思乱想，对方毕竟是一个神明。
她将熏肉切开，然后用叉子递到了水神的嘴边。
水神张嘴就吞下去了。
鹿知颇为感慨地想，没有想到水神这么喜欢人类的食物。
利比给面包片抹了果酱，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在找回水神眼睛这件事上，多发挥一些作用。
******
吃完饭之后，鹿知帮利比收拾完餐具，利比就带她去了书库。
利比所说的手记就在书库里。
书库在地下走廊的尽头，书库的大门被魔法掩藏，需要施咒者才能打开。
利比使用了魔力之后，墙上出现了一个魔法门。
书库内的时间是静止的，但是一进入书库，鹿知从魔力的波动就能够感觉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我还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地下住所时，来过这间书库。”
利比一边对鹿知说着，一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手记所在的位置。
书库的正中心有一个长桌，桌子附近有六把椅子。
鹿知在外侧拽了一个椅子，让水神坐下之后，看到利比已经回来了。
“鹿知小姐，这就是我说的手记。”
鹿知从利比的手里接过手记，它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一本没有任何书名的硬皮书。
利比微笑说：“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看完，我去给你准备一些果饮和点心。”
鹿知应声，然后摸了一下未名寄宿的耳坠，意示未名去监视利比的行动。
现在未名的力量不稳定，能做得也就只有这样的事。
利比离开之后，鹿知打开手记细细地看了起来。
手记里详细记录了利比的先祖被朋友带去帮王族进行了囚禁水神。
“涟，你还记得他们为什么要挖出你的眼睛吗？”
水神微微歪头说：“不记得了，也许是觉得我失去眼睛了，就没有办法逃跑吧。”
鹿知漆黑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水神，轻声问：“那么你真的没有办法逃跑吗？”
水神平静地说：“逃出去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鹿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继续询问：“神界，没有想过回去吗？”
“没有，因为其他的神明都不太喜欢我，所以我离开那里比较好。”
水神空洞的眼睛循着鹿知的声音望去，“现在光明神让你找我回神界，是找到我诞生的意义了吗？”
“我不知道，涟，我只是一个人类，听命行事而已。”
鹿知看着手记上记载挖出水神眼睛的原因。
不过是王族出于好奇想要做一个实验而已。
水神的眼睛被挖出来之后，他眼睛里蕴含的神力让动手的人瞬间化为了一滩水，这才幸免了水神身体其他的部位被拆分。
“我没有想要为难你，鹿知，神界的其他神明都说神界会变乱是因为我的诞生。”
水神睫毛微微颤动，低声说：“只有一个神明消失，才会有神明诞生，在我诞生之前，曾经的主神消失了，所有的神明都在期待那位主神再次诞生。”
水神看起有些茫然，他的手指攥紧，如同陷入黑暗找不到出口一般。
“可是那位主神没有诞生，我先诞生了，又是跟上任水神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鹿知心中暗暗轻叹，开口说：“涟，你们明明是神明却不懂诞生的意思吗？”
水神微微歪头，看起来似乎没有理解鹿知的意思。
“诞生是新的生命出现，降临，正是因为上一任水神消失了，所以才会诞生新的水神，如果回来的是上一任水神，那叫做复生。”
水神呆愣地重复：“复生？”
“对，复生是已经结束的生命再一次活过来。”
鹿知伸手轻轻抚着水神的长发，觉得这位神明最可怜地不是在这个世界被人类如此暗算。
在神界里，那些生命无尽的神明不懂得接受死亡，将所有的错误都放在了水神的身上。
水神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闭上眼睛更加贴近鹿知的掌心，她的手指抚摸他头发的力气很轻柔，让他觉得有种温暖的气息围绕着他。
“因为我的诞生，神明们意识到再诞生会是新的神明，所以有神明想要上主神复生。”
鹿知问：“神明可以复生？”
“不知道，花神说有一个很危险的神明疯了，所以必须要离开神界，神界的情况不稳定了，那位神明就不会离开了，因为需要神界来迎接主神复生……”
鹿知听到脚步声，用手指轻轻抵住了水神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利比从魔法门进入了书库，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三个茶杯，还有一盘看起软糯糯的点心。
利比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看到鹿知已经将手记合上了。
“诶？鹿知小姐已经看完了吗？”
鹿知微笑说：“我只看了关于眼睛的部分。”
她对利比祖先其他的心路历程以及这个国家的发展过程都没有什么兴趣。
利比苦笑了一下，挠头说：“实际上，当年参与这件事的家族几乎都灭亡了，被称为水神的诅咒。”
水神立刻开口说：“我没有诅咒的能力。”
利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亮的眼眸中透着一丝迷茫：“是的，我见到涟大人时，就知道这个水神的诅咒可能不存在，因为恨到要诅咒世世代代的话，是不会轻易忘记加害者的。”
鹿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的家人都不在了吗？”
利比点了一下头，他虽然露出了笑容，可是鹿知却觉得他眼泪快掉下来了。
“大家在去世前都希望能解除诅咒，好好活下去。”
这就是利比一直尝试救出水神的原因。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是水神给你们下的诅咒，就算你努力把他救出来，他可能不会帮你解除呢。”
听到鹿知这样问，利比点了点头，语气轻快地说：“最开始想过，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诅咒发生也会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挣扎一下。”
万一他把水神救出来，水神出于感谢，愿意解除对他的诅咒呢。
鹿知笑了起来。
利比看着她的笑容微微睁大眼睛，耳根泛红说：“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挺简单的，而且我行动之后，也明白自己可能无法救出水神……”
他的声音一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鹿知说：“所以鹿知小姐，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我不觉得你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无论如何都要挣扎一下，这是一个挺不错的想法。”
鹿知也是如此，哪怕外婆的病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她依然在祈祷着，也不愿意放弃。
现在想到外婆能安享晚年，鹿知就很庆幸自己没有放弃。
“谢谢你啊，鹿知小姐。”
利比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我希望能够在小姐为水神寻找眼睛的这件事上，尽自己一份力。”
“没关系的，利比，你能够让我躲过王族追查，还给我看了这么重要的手记，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鹿知小姐！”
利比目光坚定地看向鹿知，然后深深鞠躬说：“请让我帮忙吧，你也看到了，巴克族的祖先确实参与囚禁神明的计划，我……我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鹿知觉得利比像是失去目标之后，迫不及待地寻找自己接下来能做的事。
她让未名监控利比这段的时间，他也没有什么可疑行为。
最重要地是利比确实能够成为她的助力，不管是经济方面还是对这个国家的了解。
鹿知决定继续跟利比一起行动试一试。
她刚刚要开口，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鹿知转头看向水神，他看起来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说：“鹿知，你要把他也带在身边吗？”
水神此刻真的很想化身为水，将鹿知牢牢地包裹在自己的内部。
他想与她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