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突击考试的试卷,学校逐渐回归了正常的进度,开始进行暑期授课,又名“小学期”。
小学期的课程量不算太多,每天六节课外加一节自习,下午五点就能放学。晚上安排了晚自习一直到十点二十,期间可以去找各科的老师去提问答疑。小学期的晚自习遵循自愿的原则,不参加晚自习的同学五点左右就能回家。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时,十一班还是座无虚席,没有不参加晚自习的同学的空位。课间时分,十一班也比较安静,说话交谈的同学声音很小,怕打扰到趴下休息的同学。
晚三的下课时间不定,想什么时候离校就什么时候离校。有的学生写完作业就会背着书包走人,在附近租了房子的同学选择在学校写完所有计划习题后再回家直接睡觉。
今天没什么作业,谈夏晚一写完作业后,晚二还写了套物理题和生物选择题,晚三做了二十分钟的错题整理,今天的计划就全部完成了。
谈夏发消息给林屿谦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对面几乎是秒回,发了句“我现在就下来”。
等到谈夏收拾完书包,林屿谦已经在十一班后门口等着了。
出了学校的柏油马路上,暖黄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时间不晚,街上还有人在散步,街边的小摊还没休息,热火朝天。
执礼附中离谈夏和林屿谦住的小区不远,平日里上学,走几步路就能到。路过街边的小摊时,谈夏不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晚在食堂,她没怎么吃得饱。
林屿谦望着大大小小的摊贩说:“现在这小区楼下的夜市这么丰富了?”
“这几年发展起来的。”谈夏说,“这附近有一家店特别好吃,不是街边小摊,离我们小区不远,回头带你去试试。”
“其实我肚子有点饿了,晚上没吃饱。”林屿谦看向一旁的谈夏,“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那行啊。”谈夏顺着林屿谦话的意思,“现在就去!”
林屿谦跟在谈夏的身后,这条街上的人流量不算太小,谈夏往前走时还时不时回头确认林屿谦跟了上来,没有走丢。
林屿谦在谈夏心里这“路痴”的印象,怕是难以去除了。
谈夏带林屿谦来的那家店整体上的店面不算特别大,是一间小木屋,名字叫做“喫茶店”。店里灯光不太亮,但色调偏暖,墙壁上的书架里放满了书,什么类型的书几乎都有涉及,书架旁种了些许小绿植,整间小屋子氛围上十分的温馨。
谈夏带着林屿谦坐到了自己常坐的靠窗边。谈夏算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小姐姐走上前来,一如往常的亲切地说了句,“今天还是馄饨吗?”
“是的姐姐。”谈夏点了点头,“不过,姐姐,今天您得把菜单拿过来一下,我朋友第一次来,不太熟。”
“没问题的,稍等啊。”
老板小姐姐过来送菜单时,还给谈夏他们端上了两杯柠檬茶。
柠檬茶是店里的招牌,每当新客光临时,店里总会给带新客的那一桌送上几杯。
菜单是手绘在硬壳纸上的,每一笔,都是老板娘小姐姐亲手的涂鸦,很是用心和精致。林屿谦翻看了一会菜单,又听了谈夏的介绍,决定点一份“咖喱鸡排饭”。
谈夏说,平常上学的时候,会经常点这位姐姐家的饭菜。姐姐每次送饭,都会亲自拿着保温桶和帆布袋递到门口,等他们来取餐。
谈夏还说,老板小姐姐经常会送小甜点给同学们,如果哪天送餐送晚了,下次送餐时还会有补偿小餐。
听完谈夏的介绍,两人点的东西也上桌了。谈夏用勺子勺起一个馄饨,吹了吹,递到了林屿谦眼前,“试试?”
林屿谦看着勺子里的馄饨愣了一下,随即拿了双新筷子夹起了谈夏勺子里的馄饨。
“还不错。”
“对吧。”谈夏勺起另一个馄饨吹了吹放入自己嘴中,“我推荐的,能有差?”
“确实不差,咖喱饭也很好吃。”
店内一直在放着徐秉龙的《去见你》,音乐很轻,很柔和,与这夜色很搭配。谈夏看着窗外,像是心里在想什么事一样。
一旁迅速吃完咖喱鸡排饭的林屿谦看向吹馄饨的谈夏,“想什么呢?”
谈夏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不是我不信你啊,你这撒谎的技术也太差了。”
“你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吗?我们竟然都高三了,离你离开长宜去江厦,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林屿谦笑了一下,“要我说,幸亏感觉到时间过的快,这样,我感觉我回这里也快了许多。”
接着,林屿谦又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这不像你的人设啊。”
“有吗?”谈夏疑惑地看向林屿谦。
林屿谦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嗯。”
接着,他又做出一副思考者的样子看向一旁的谈夏,说:“听说这两年你还在搞竞赛,你这长得也一点不像个那种很会计算的理科生。”
谈夏喝了口柠檬茶,“我真的谢谢你啊,这些年过去,你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
“什么样?”
“让人无语。”谈夏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竞赛这件事嘛,我已经不参与了,毕竟,那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点,这路,不适合我。”
早在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谈夏就向学校提交了退出竞赛的申请。就算学校当年劝说再三,也没拦得住谈夏心里打消这个想法。
“那什么路适合你?”
“往后的时间还长,以后不就知道了。”谈夏说,“总要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吧。”
林屿谦点了点头,以示对谈夏观点的赞同。
谈夏岔开话题,“诶,你回来高考的话,那你训练怎么办?”
“教练说会安排一个新教练给我到学校来上课和看训练,每天下午。”
“那你高考打算怎么办?”谈夏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屿谦接话:“你猜我为什么回来?”
“猜不到。”谈夏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林屿谦说,“不过,有件事我可能要拜托你。”
“什么事?”
“我高一的时候几乎都在跑比赛,到了高二才零零碎碎地学了一点东西,那天我写了这次突击考试的试卷,我写得不是很好。所以,还得拜托你帮我补补习。”
谈夏问:“学考都过了吧。”
“那肯定。”
“那没问题。”谈夏想了想,“正式开学前,暑期补课期间,每天你下了训就来我们班找我,我用晚三的那九十分钟给你补课。”
“行!谢谢谈老师了。”
给老板小姐姐转了账,两人就出了小店回家了。
谈夏家住在林屿谦家楼下,林屿谦送完谈夏后,就走楼梯上了楼。
林屿谦家没人,现在就他一个人住在这边。漆黑一片的房间,林屿谦放了钥匙走到客厅打开了落地台灯。拉开客厅的窗帘,窗外的车流,璀璨的霓虹,透过落地窗闯入他的视线。
林屿谦的父亲林海山和他的母亲张蕴常年奔波在外,常驻落地点便是江厦市。一开始,林屿谦提出要回长宜参加高考时,他父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尽管林屿谦说长宜的教学质量有多么多么的好,资源有多么的优秀。
生意做惯了的林海山喜欢拿自己的各种社会关系来搪塞林屿谦的话语,说什么只要林屿谦抓点紧,学一学语言,把他送出国不成问题。
林屿谦当然不想出国,曾经在国外一年的训练经历,让他很不适应。也因为这一点,林海山还总说林屿谦做事没魄力,不想着拼一把。
为了回长宜,林屿谦多次同林海山谈话,最后林海山招架不住儿子的一连贯的话术,才做了一个最后的决定——同意他回长宜读书。
但有一个条件,如果高三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林屿谦没有考进年级前40%,就立安排他的出国课程,继续在国外进行自己的训练项目。
执礼附中本部的学生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这件事,林屿谦也是知道的。但他看林海山松了口,给了条件,便没想着前面的困难会有多大,只考虑自己怎么样能够考进前40%起来。
林屿谦拒绝了靠林海山的关系进执礼附中本部,其实早在林海山松口前,他就报名了执礼附中的“艺体生新高三插班生考试”。
考试顺利通过的通知送到林屿谦面前之后,他便把那张在训练和比赛中挤时间拿到的纸摆在了林海山和张蕴的面前。
似乎是在对林海山说,没用您的关系,我也有机会进去。
自那之后,林海山对林屿谦回长宜这件事便没有了什么实质上的阻拦措施,但林海山也是个倔强的人,他提出,原先的条件依然不变,没有达到条件的后果,依旧是存在的。
在窗前站罢片刻的林屿谦准备去浴室洗澡,刚回到客厅,电话就响了。台灯暖黄光照射下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谈夏[狗emoji]”这几个字,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十分钟前还听见过的音色:
“林屿谦。我听我妈说你现在时一个人住在上面。”
“嗯。”
“你记得定个闹钟,明天早上别迟到了。”
“嗯。”
“每天早上我都到楼上来叫你,就像今天早上这样。”
林屿谦本来想说一句“不用”,但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那句“好”。
“你声音怎么了?”
“没……没怎么。”林屿谦停顿了一会说,“被你感动到了。”
“快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嗯,晚安。”林屿谦说。
“晚安。”对面给出回应。
其实早在回来的那趟列车上,林屿谦曾思前想后过,重新和谈夏待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
是久别重逢后的喧闹,还是其反面的沉静。林屿谦做过很多种假设,心里预演过很多遍。每当想起要是两人变得无话可说的场景,心头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一紧,再深呼吸一下。
林屿谦也设想过他们再相见的场景,却没想到,再见是在学校的月色之下。
不过好在,今夜月色很美。
淡淡的月色穿破黑幕笼罩下的云层,不顾城市霓虹的喧嚣,来到安静的房间的窗前,悄悄闯入。
夏天的夜晚不会说话,走到窗前见月光的那个瞬间,他好像听见了夏天的声音。
如此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