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里面，常心慈吐得昏天暗地。
而大礼堂外面，几百名和平基金会成员用铁丝构成的罩子将大礼堂一整个罩住，确保罩子严丝合缝后普通成员有序退下。
两百名黑衣人沿着铁丝罩周围站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短突击步枪，少数肩膀上还扛着单筒火箭炮，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大礼堂内的情况。
一切都有条不紊，安静且迅速。
【朋友，污染源你还找吗？】
“……先放放。”常心慈丝毫不敢看满是污秽的地面，生怕自己再吐了，“我得洗个澡。”
她现在也不敢看自己浑身是个什么鬼样子，吐了半天连擦嘴角都不敢擦，因为手比嘴角更脏！
从舞台边缘跳了下去，常心慈嫌弃地在座椅上蹭掉手上的不明液体，然后掏出手机，果断拨出一个电话。
【你要动用你父母的关系了？真是可喜可贺。】
“我只是想洗个澡，而这样做可以节省很多麻烦。”
【你打给了谁？】
常心慈刚想做一个深呼吸，想到环境里满是臭气，立马屏住呼吸。
“钱忠，和平基金会现任理事长。”
电话通了，对面传来一道十分官方的声音。
“你好，钱理事长正在开会，请问您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帮您记录下来，并转达给钱理事长本人。”
重要的事？洗澡怕是不算。
常心慈是知道钱理事长前往首都开会的事情的，看来这次会议很严肃啊，私人手机也没有让带进去。
想了想，她礼貌地回道：“请帮我给钱叔叔带一句话，14444号叫常心慈。然后让他务必第一时间给我回电话。”
“好的，您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谢谢。”
常心慈主动挂断电话，朝大门口走去。
对面楼栋注视着常心慈一举一动的狙击手见状，在对讲机里询问道：“报告！目标正在往大门口移动，观察到目标精神并不稳定，是否直接击毙？”
指挥中心所在的教室中，沉默得令人窒息。
柳秘书盯着显示器不敢眨眼，拿起对讲机果断下达指令：“不要伤人！试探一下目标目前的精神状态是否清醒。”
“收到！”
陈理事回过神来，猛地站起来，激动地站起身指着显示器里的常心慈，声音颤抖道：“她……她真的直接撕碎了次级污染源？”
“是的，我们俩没有产生幻觉。”柳秘书冷静地推了推镜框，手指有一丝颤抖。
“那你为什么要让人试探1444号？”陈理事像是喝醉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她是特殊觉醒者吧？一定是！”他兴奋地凑到柳秘书身旁重新坐下，狠狠拍着自己的大腿，“短短一天就成长为能力这么恐怖的觉醒者，污染值9999的特殊觉醒者……她要创造历史了！”
“你这一激动就飚口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柳秘书微微拧眉，上半身和陈理事拉开距离，当着对方的面掏出手帕擦掉飞溅到脸上的口水。
“我也希望14444号是觉醒者，但你就不觉得奇怪么？她为什么要回到学校，又是凭借什么对一个次级污染源造成了威力如此巨大的直接伤害？毕竟特殊觉醒者刚觉醒时对自己的能力知之甚少，就更别说合理运用了，这都是需要训练的。”
“老陈啊，狡诈的污染者、会伪装的容器你我见得还少吗？”
这句话给陈理事大脑降了温，笑容凝固在脸上，沉默数秒后，便凝重地继续观察14444号的一举一动。
没能顺利联系上钱理事长，常心慈朝着大门走去，打算直接‘和谈’，不过对方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有时候常心慈认为自己的病根本不是病，而是死亡报警器。
就像现在，高速旋转的子弹穿透二楼玻璃，自上而下朝着她的方向射来，汗毛就直接立起来了。
常心慈淡定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子弹恰好打在脚边上，强劲的力道使得它弹射起来又在半空掉落，骨碌骨碌滚到几米开外。
【你对弹道好像很熟悉。】
“小时候被绑架过，被救之后就开始学习求生技能了，射击也在其中。”
常心慈快速走向大门，路过那枚子弹时弯腰捡起，躲在一楼的墙面形成视角盲区。
苏南大学的校区环境常心慈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她举起那颗子弹，将子弹对准二楼玻璃上的孔洞，脑中模拟着子弹的路径。
大礼堂的三面都有窗户，而那颗子弹是从东北方向射入，那边仅有一栋实验楼。
常心慈放下手臂，重重地叹气：“省点力气算了。”
说完，她便放弃原地跳入二楼的打算，沿着墙边走到楼梯上，最后吭哧吭哧火速跨上二楼，来到被打裂的玻璃窗前。
常心慈先是冲一旁悬停的无人机露出礼貌地微笑，然后瞥了一眼玻璃窗上的弹孔，迅速确定狙击手所在的楼层。
腰马合一，做出投掷的姿势。
瞄准。
攒劲。
用力一扔——！
子弹打哪来便打哪去。
当一直用瞄准镜观察常心慈的狙击手发现她奇怪的动作是将子弹扔回来，脑中升起荒诞的情绪时，子弹已经从他的左肩擦肩而过。
狙击手顿时冷汗直冒，双唇发白。
子弹但凡歪一点，就直接爆他的头了！
熟悉的饥饿感又来了。
常心慈对无人机挑眉道：“啧，看来你们也不是很信任李研究员嘛。”
然后带着一丝威胁的语气：“不要再试探我了，我的耐心快耗尽了，让宋巧阳去女寝503找到我的橙色行李箱，再给他一个收纳污染源的盒子一起带进大礼堂。记住，只准让他一个人进来。”
说完，常心慈直接从二楼栏杆翻身跳下，在大门旁找了个干净的座椅坐着等待。
她要收纳污染源的盒子，难道是想彻底解决这场污染事件？
柳秘书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她是怎么知道有特制的盒子的存在的呢？
表现出来的认知水平和基金会给的基本资料，并不符合。
确认这一点后，柳秘书扭头问陈理事：“宋巧阳是谁？”
陈理事茫然地拿出对讲机，调到基金会频道。
“宋巧阳是谁？”
……
五分钟后，宋巧阳拖着常心慈的橙色行李箱，又抱着一个折叠合金箱子，在一群黑衣人深沉的注视下，心惊胆战地进入铁丝罩。
他做了个深呼吸试图缓解巨大的压力，结果发现自己还是紧张得要死，甚至开始后悔之前为什么要主动和常心慈搭话，要知道大礼堂里面不止有一个污染值高达9999的重度污染者，还有一个次级污染源，更恐怖的是还有污染源！
就像是让一个正常人靠近核辐射中心，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穷，但并不想死啊！
宋巧阳面露难色，回头看了眼站在铁丝网外面的王哥，对方眼中满是担忧，却仍做了个鼓励的口型——‘提前转正’。
好吧。
那位前辈好像只是需要行李箱和收纳盒而已，他进去也没有任何作用，应该可以不进去……？
宋巧阳努力说服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是送两个箱子进去他就能转正呢！
不再犹豫，他抬手叩门。
“常……”宋巧阳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清了下嗓子继续喊道：“常前辈，是我，宋巧阳。”
大礼堂的门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巨臭扑面而来，宋巧阳脸色聚变，他立即把手里的两个箱子推进去，大步往左边一跨，扶着墙在门边弯腰呕吐。
常心慈从里面探出一个头，笑道：“需要我帮忙吗？”
宋巧阳一边吐一边疯狂摇头。
“噢。那你记得吐完了进来，门我就不锁了，我先去洗个澡，你进来后自己找个干净的地方坐着等我。”
怎么还是要进去？
宋巧阳强行把涌到半截喉咙的呕吐物咽了下去，他凄厉地伸手大喊，满脸惊恐：“等一等！”
“常、常前辈，你点名要的两个箱子都在这了，我是不是可以不进去？”
常心慈望着罩着大礼堂的铁丝网，语气慢悠悠道：“不行，我还点了你的名要你进大礼堂的。为了转正，你说什么也得进来坐坐啊。”
说着，她隐晦地瞥了眼宋巧阳背后那根焉了吧唧地触手。
这要是换了个正常人，她甚至都不会要求对方送箱子，无人机就足够了。
可谁让宋巧阳其实早就被污染了呢？
常心慈对这个年轻人的感观还挺不错的，想拿他试试看能不能激活血脉，于是安慰道：“别怕啊，有我罩着你，污染源不敢污染你。”她拍了拍一脸绝望的宋巧阳，转身提着行李箱直奔一楼厕所。
宋巧阳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咬了咬牙竟还真进去坐着等了。
【你真是把这年轻人忽悠瘸了，还不敢污染他？已经被污染了还怎么污染他呢。】
“你以为真是我忽悠到位，他才进来的？”
常心慈勾唇一笑，伸手打开水龙头，水花滋哇乱飚，强劲的水直接淋了她一脸。
“太好了，这个坏了的水龙头学校果然还没换。”
常心慈脱掉衣服，直接用冷水洗澡，用力揉搓时她继续说：“你别看人家长得老实，就以为他真老实啊。宋巧阳也想求活，他肯定很好奇我这个污染值9999的污染者是怎么保持不疯狂的。”
【我不懂人类，更不懂人性。还是说说你打算怎么让他相信血脉觉醒的事儿吧。】
“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更有说服力了。”
用冷水打湿香皂，常心慈把自己从头到脚狠狠洗了一遍。
至于洗澡水流得到处都是？
大礼堂出现过污染源，之后肯定是要被拆除的，一点洗澡水不算什么。
半个小时后，宋巧阳再次看见常心慈，她已经换上了淡黄色的齐膝裙，拿着一条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脚下穿了一双碎花凉拖。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在自个儿家呢！
而当宋巧阳看清那张洗掉浓妆的脸后，一声常前辈卡在了嗓子眼，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差点忘了，她是应届毕业生。
什么前辈，妥妥的后辈！
……但宋巧阳不敢叫她小常，纠结了好半晌最终还是乖乖叫了声常前辈。
“跟我来吧，带你开开眼。”
常心慈目不斜视地走上楼梯，朝着细线的方向走去。
“不要装了。”她侧身倚着楼梯栏杆，指了指宋巧阳的心脏部位，“我都看见你背后的触手了，你已经开始异化了吧？”
“啊？”
宋巧阳完美地躲过了基金会无数次的检查，却不想竟让常心慈看透了。
他讷讷地躲避着常心慈的视线，被戳穿秘密的恐惧让他手足无措，慌张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放心，我不会举报你的。不过你都异化了，为什么基金会没有检测出来，你的污染值究竟是多少？”常心慈好奇地问。
和平基金会不至于业余到这个程度，宋巧阳是怎么避开员工严格的检测的呢？
宋巧阳还想狡辩来着，但常心慈的表情太肯定了，顿时泄了气。
“……28。”
常心慈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你污染值才28就开始异化了？”
宋巧阳苦笑着点头。
所以说啊，他为什么可以瞒这么久，因为仪器无论怎么检查，他的污染值一直保持在三十以下！没人会怀疑他已经被污染到开始异化了。
常心慈惊叹道：“我以为9999污染值的我没有任何精神错乱已经很奇葩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奇葩的。”
28的污染值和异化光是放在一起都会让人觉得这是在扯淡啊！
“既然你这么大方的和我分享了你的秘密，那我也不遮遮掩掩的了，发给你的链接想必你已经看了吧？”
常心慈冲宋巧阳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宋巧阳这回倒是毫不犹豫就跟上来了，他充满希冀地看着前方的纤细背影，语气急促地询问：“帖子我看了，那和你重度污染但不异化有关系么？”
“当然有！”常心慈斩钉截铁地说。
而接下来，她是真的要开始忽悠宋巧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