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靶子

慕华黎不忿,他也太自恋了吧!

可她面上是不敢显露这种不满,在这方面,她很识时务。

她一脸老实巴交,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奴婢绝无二心。方才也只是在和朋友打闹呢,勾引陛下什么的,奴婢不敢,也没有这种资格。”

容长津轻飘飘道:“哦?你方才在那演什么,再给我演一遍。”

还要她演一遍?慕华黎不动,战战兢兢。

容长津垂眸看着她,漫不经心道:“快啊。”

......死定了。

慕华黎颤巍巍地站起来,转头看向轻竹,对方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想不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慕华黎拧着细细眉毛,乌黑潋滟的眼眸浮现一层湿润的水色,哆嗦着唇瓣:“陛下、陛……”

太羞耻了,当着太子的面,她说不出口。

慕华黎闭上了双眼,嗲声嗲气道:“陛下,奴婢不是故意摔倒在你身上的……”

容长津嗤笑一声。

她懒得再看这谎话连篇的女人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待那个高大矜贵的男人离开,慕华黎一脸老实瞬间变了。

她嫉恶如仇:“我一个小宫女谋求荣华富贵,再正常不过了,与他有甚关系?”

他也只是运气好,生来便家室显赫,比她更会投胎罢了。

轻竹愁眉苦脸:“华黎,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咱们赶紧走吧。”

慕华黎也觉得此地阴森可怕,风水不好,她点点头,同轻竹离开了这里。

虽然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慕华黎一觉睡到了天亮,这多亏了这些年来修炼的心理素质。

清晨卯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轻竹,轻竹,你快醒醒。”

天还没大亮,寝房里安静如斯,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狭窄的缝隙照射进来,落在慕华黎雪白的小脸。

寝房里住着十二个女婢,两个人悄声换好衣服,推门而出。

轻竹把早就准备好的风筝交给慕华黎,认真问道:“华黎,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慕华黎接过风筝,小声道:“轻竹,其实有件事我忘记和你说了。那天邺军入宫,我险些被人侮辱,是陛下救了我。”

轻竹震惊:“你们居然早有羁绊,难怪你会有攀附陛下的念头。”

大概是慕华黎实在是美貌无双,连轻竹也生出一些妄念来,喃喃道:“华黎,也许你真的能成功呢。”

慕华黎眼睛一亮,“轻竹,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们一定能马上离开掖庭,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她昨夜做了一晚上美梦,梦见她当上了贵妃,穿着精致奢侈的华服,前拥后簇,连起床洗漱都四五个人服侍她呢!

更别说那些欺负她的人,看见她都吓破了胆,不断磕头,说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啊。

慕华黎心里美滋滋的,拿着风筝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双手承托着一个金色的卷轴,细一看,居然是一份圣旨。

太监尖声尖语道:“宫女慕华黎,接旨!”

什么什么......她没听错吧?

慕华黎手里还拿着风筝,一动不动,她紧紧盯着那太监手中的圣旨。

皇帝还能未卜先知了?她打算勾引皇帝,但是她还没开始行动呀。

见她没反应,那太监也不生气,又说了一遍:“宫女慕华黎,接旨!”

慕华黎把风筝一扔,战战兢兢地走过去,跪了下来,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到了这一步,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毕竟皇帝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男人,突然成为了她的丈夫,她还是会感到慌乱和惧怕。

此时,寝房里的宫女们也手忙脚乱地出来了,乌泱泱跪了一地,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轩朝公主慕华黎温顺贤德,朕感于前朝旧臣赤胆忠心,现封慕华黎为县主,赐封号为乐安,赐居有仪宫,钦此!”

见慕华黎不动,太监低声道:“县主娘娘,还不接旨!”

慕华黎抬起懵懵的脸蛋,接过了圣旨,闷声道:“谢主隆恩。”

太监拉着慕华黎的手,请她起来,笑眯眯地同她寒暄,“恭喜县主娘娘了。”

慕华黎晴天霹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待传旨的太监走后,慕华黎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轻竹。

她怎么会变成县主呢?

那圣旨上说的温顺贤德,和她有何关系?!还安抚旧臣之心,她几斤几两,她心里很清楚!

慕华黎心里凉飕飕的。

轻竹却没想太多,她含泪道:“华黎,你总算不用吃苦了。”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不希望华黎去冒险,做陛下的嫔妃。

见轻竹这番模样,慕华黎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好奇问道:“轻竹,他说我以后住在有仪宫,有仪宫是在哪里啊?”

轻竹顿了顿,缓缓道:“有仪宫?我还真没听说过呢。”

是在宫里吗?奇怪,一个县主不去封地,为何要留在宫里呢?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慕华黎捧着圣旨,畅想道,“县主,一定比当宫女要好上一百倍吧。”

至于有仪宫在哪里,下午来接她的人自然会告诉她。

轻竹道:“咱们先回房收拾行李,等人来接你。”

慕华黎点头,两个人往屋内走去,身后乌泱泱一大片人都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她无意侧头看见了淑妃和兰贵嫔惊惧交加的面容,便觉得威风极了。

此刻太阳照到头顶了,耽搁了这么久,恐怕见不到陛下了。

慕华黎真是忍都忍不住,唇角弯到了腮骨。

下午离开掖庭的时候,她故意走到淑妃面前。

淑妃扑通一下给她跪了,说道:“县主娘娘万福金安。”

慕华黎独自一人锻炼了许久,此刻有模有样道:“平身吧。”

坐上马车的时候,轻竹的肩头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干瘪的包袱。

这是搜罗了一整个早上找出来的少的可怜的行李了,没办法,两个人都不是很富裕的人。

慕华黎已经彻底调理好了,这好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她掀起车帘,感觉之前灰扑扑的天色都明亮了不少。

有仪宫,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呀。

马车在一处宫殿前停下,外面的太监尖声道:“县主娘娘,有仪宫到了,请吧。”

慕华黎雀跃地下了马车,抬眸看过去,忽而顿住。

这不就是她之前住了十七年的冷宫吗?

只是换了个牌匾,又派宫人打扫了一番,前院枯涸的池塘注入了清澈的水,漂浮着翠绿的荷花。

原来她的宫殿,也可以变得这么辉煌华贵。

“县主娘娘,走啊,里头圣上还赏赐了东西给您呢。”

慕华黎拭去眼角的泪珠,嗯了一声,往里面走去。

裹着红绸的托盘里放着步摇、发簪等发饰,还有几身新衣新鞋。

慕华黎的眼睛亮晶晶的,好漂亮的衣裙,她做梦都想拥有,她终于也能拥有漂亮华丽的衣裙首饰了!

轻竹伺候着她洗了个澡,两个人在寝殿里换衣服,不亦乐乎。

慕华黎钟爱艳丽的颜色,大红大紫的衣服穿上身,更显得五官秾艳瑰丽,宛如一只姣姣绽放的红玫瑰。

轻竹给她挽了一个随云髻,眼里忍不住的惊艳:“华黎,你的容貌比你母亲更胜。”

慕华黎看着铜镜内的自己,托住双腮,她唯一满意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

轻竹突然开口道:“华黎,既然成了县主,那你还想当皇帝的嫔妃吗?”

慕华黎顿了顿,手指在铜镜上打转。

皇帝赐了她县主的位份,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明素未相识,却一而再咱而三的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若说是对她有意,那为何又让她做县主呢?

慕华黎揉了揉太阳穴,拧眉痛苦道:“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轻竹劝道:“华黎,你找个好夫君嫁了吧,陷入后宫的争斗之中,一辈子都提心吊胆的活着呀。”

慕华黎还没说话,此时,一个宫女走进寝宫,禀明道:“县主娘娘,外面有人求见。”

这宫女是顺手拨给她的,一下拨了四个小宫女,四个小太监。

慕华黎转头问道:“谁啊?”

宫女紧绷着声音道:“宫女慕有思。”也是前朝金尊玉贵的长公主。

慕华黎噌一下站了起来,浑身都僵硬住了,长、长公主殿下?

这位长公主实在是后宫的一股清流,为人刚正不阿,吩咐婢女给慕华黎送吃食,偶然遇见有人欺负她,也会上前搭救。

只是,她权利再大,也大不过皇权。说到底,是轩皇看慕华黎不顺眼,唆使后宫嫔妃欺辱慕华黎。

在长公主的帮助下,慕华黎也只是勉强苟活罢了。

慕华黎衣服都来不及换,出了宫殿的门,去见慕有思。

慕有思没有进来,站在有仪宫门口等她。

哪怕如今落魄至极,也是一派静和的神情,举手投足间都是贵女的气质。

慕华黎一身锦衣华服便出来见她,那姿容在发饰的衬托下,出尘绝世。

慕有思表情复杂,不等慕华黎请安,她便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参见县主娘娘。”

慕华黎浑身不自在,扶着慕有思起来,她这人还是很知恩图报的,“长姐,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有的话,你来我宫里吧。”

慕有思摇摇头,抽开她紧握的手,担忧道:“华黎,皇帝同你说了什么,为何县主会是你?”

慕华黎茫然地摇头,“没说什么啊,他没和我说过话呢。长姐,怎么了吗?”

慕有思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华黎,你现在就是前朝的靶子、人质,处境很危险。”

慕华黎猛然后退了两步。

她就知道天上的掉下来的馅饼没好事!更何况她一直很倒霉,怎么可能突然就好运来了。

什么前朝靶子,她不懂,只知道长姐学富五车,说的话不会错。

慕华黎腿软,扶住了身侧的墙壁,是新刷上的漆,冰冷刺骨。

呜呜呜她太倒霉了!在冷宫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现在还能成为人质,怪不得不让她去封地,而是扣留在宫里。

“长姐,我、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死。”

慕有思垂眸掩住异色,安抚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只是,如今国破山河在,我仍苟活于世,实在是愧对于父皇和母后。”

“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杀了那狗贼!”

慕华黎眼睛瞪得大大的,“谁是狗贼?”

慕有思恨恨道:“自然是夺我轩国江山的那位。”

慕华黎听懂了,长姐说的是皇帝。

她面露难色,她并没有长姐那满腔的恨意,她甚至很窃喜......

只是如今,唯有长姐能够护住她了。

慕华黎抬眸问:“我能帮你什么?”

慕有思已经平复下心情,平静道:“到了时候,我会通知你。”

慕华黎松了口气,“好。长姐,不若你来我宫中做事吧,不会太过辛苦。”

慕有思摇头,淡淡道:“我自有我的事情要做,华黎,天太晚了,我先走了。”

慕华黎见状,也不强留,点点头,看着她清丽背影离去。

回到寝宫里,她一头栽进被子里。

轻竹走过来,坐在床榻旁边,轻声问:“华黎,你怎么了,长公主和你说了什么?”

慕华黎呜咽道:“她说我要死翘翘了......”

听完她的解释,轻竹大惊失色,“我竟没有想到这一层,华黎啊华黎,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慕华黎呆愣地看着头顶悬坠的轻薄床帘。

这县主是当不得了。

她还是得争一争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