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县离淅水都很近,当时她与彭家众人前去赈灾施粥,但因这件事,她被母亲责罚,说她不该抛头露面,故而不曾与人提起过,不知楚越问这些作甚。
见楚越等着回话,温菡玉道:“我听说过一些,大人问这个作甚?”
“只是听说吗?”楚越追问道。
温菡玉感到疑惑,两人算下来是第二次见面,这个问题跟寻找姚师傅似乎没什么关系:“当然……只是听说,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楚越淡笑一声:“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问话结束,温菡玉也不宜久留,但楚越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慢悠悠把一大碗茶汤倒在小碗里,仔细品味。
这是大碗茶,平时赶路人歇脚止渴爱点的,味道很淡,都是大口的喝,也不知道楚越这么饮茶,品出什么滋味没有。
“大人,若无其他事,我可以走了吗?”
楚越看的出来,温菡玉有些拘谨,问一句答一句,就跟到了公堂上问话似的,随即点了点头道:“好,温姑娘可先回去。”
温菡玉起身,再次向楚越道谢,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温程旭与楚越似乎并不相熟,更别说关系好了,只那日在西楼遇见就能看出来,找人可不是什么小事,今日看楚越的架势,势必要帮她找人了,她始终想不明白,楚越为什么帮她,但有人帮忙总归是好事。
回到府内,温菡玉方觉得有些疲惫,回到榻上歇着,佳月泡了一杯热饮子,拿过来给温菡玉尝。
吉星凑过来说道:“姑娘,听府里的两个婆子讲,余嬷嬷在背后没少编排您,这老东西坏透了。”
“是吗?可她们两个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话?”
吉星想了想道:“当然是另有所图呗,估计是看姑娘大方,西院有赏银,想要倒戈咱们西院吧。”
温菡玉品了一热饮子,忽然间被吉星的话打通了似的,楚越帮她寻人,是不是也另有所图。
可是图她什么呢?从第一次见,他就觉得此人有高山仰止之风,是朝中的三品大员,京城里中意他的女子不少,若是真的另有所图,那也没什么可图的,她是温家庶女,哥哥又不待见,在京城里也未结识什么人脉,可谓要什么没什么。
思来想去,温菡玉觉得或许世间就是有这种人,愿意为民请愿,愿意匡扶正义吧,毕竟楚越给人的感觉就是这般。
温府东院,许氏收到了小薛氏的信,这是小薛氏第二次给她写信了,第一次是温菡玉刚来的时候,要她好好照顾温菡玉。
许氏自当是竭尽全力,当然,她对温菡玉好,不尽是因为小薛氏的嘱托,自打第一次见到温菡玉,就喜欢这个小姑子,小姑子说话办事都有水准,对她的女儿也是极好,最主要的是财大气粗,对整个温府的人都不吝啬。
后来她才知道,小薛氏的这个好其实别有深意,怪不得她这个继婆婆对她不满意呢。
话说回来,今日小薛氏的信让许氏变得茶饭不思,好不容易过上一段舒心的日子,小薛氏回来,她怕是又不能好过。
这封信不长,大致的意思是,身子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想回京城了,明年春日时回来,也要看看不在的这段时间,把府里管理的怎么样了。
在这位继室婆婆来之前,她必须做些什么,思来想去后,让杏儿把埋在树下的酒给刨出来一罐。
待到傍晚的时候,带着酒亲自去寻余嬷嬷。
许氏知道,余嬷嬷贪杯,从年轻时就染上的毛病,虽然近几年因身体缘故不再饮酒,但这酒是两年前酿的梅子酒,料定余嬷嬷把控不住。
许氏过来的时候,余嬷嬷沉着一张脸给许氏见礼,许氏没有表现不满,只是让丫鬟布菜倒酒,温声细语的说:“嬷嬷,天气越发的冷了,这酒刚温过,喝了暖暖身子,保准今晚睡个好觉。”
余嬷嬷看着许氏慢调丝缕的倒酒,警惕性一下子就上来了,总感觉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少奶奶这是作甚?老奴早已不喝酒了。”
“你不喝酒那我喝,今日爷在官署有见棘手的事处理,也没人陪我用晚膳,嬷嬷,这酒是两年前埋在梅花树下的陈酿,你记得吧。”
余嬷嬷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许氏又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道小妹做了什么,引得嬷嬷这么讨厌她。”
余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少奶奶这话说的,我一个老奴怎么能讨厌家里的姑娘,是姑娘讨厌我罢了。”
虽然这么说,但余嬷嬷觉得许氏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感觉愚笨,她对温菡玉的憎恶,当然源自小薛氏,主子讨厌的,她当然也就讨厌,这么浅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别拿这话揶揄我,我家小妹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性子也是极好的,余嬷嬷,我想不明白,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该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少奶奶,老奴在府里只负责伺候你和哥儿,其他人老奴办不到,再者,你不知道吗?姑娘命不好,谁跟她走的近,她就克谁。”
“是吗?”许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余嬷嬷。
“少奶奶还不知?”余嬷嬷也是纳闷,温程旭难道没把这件事告诉她。
许氏点了点头,把酒推了过去:“不知,余嬷嬷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余嬷嬷刻意压低声音道:“姑娘命不好,刚出生的时候,太太就给她算过,克六亲的命,要不然,老爷怎么早早的就去了。”
“这样呀。”许氏虽然不认同,但面子上还是附和着,毕竟今日来是有别的目的。
这酒倒出来后,酒香弥漫整个屋子,余嬷嬷终究是控制不了,饮了一杯,和许氏聊了几句话,又饮下一杯。
许氏已经差遣青冬去做别的事,余嬷嬷也上了头,一股脑的把小薛氏为何讨厌温菡玉的缘由全说出来。
说到底,还是为了公爹温佩居争风吃醋,小薛氏容不下彭氏,也容不下温菡玉,毕竟成婚多年,她未有一儿半女,虽然温程旭是她照养,但并不是自己的孩子。
等着余嬷嬷奴讲完这些陈年旧事,许氏想打听关于大薛氏嫁妆的事,此刻被支走的青冬忙完回来了,余嬷嬷也不胜酒力,竟然醉倒了。
不过她的得知一件事,这庄子上似乎一直都有盈利,既然有盈利,那这银子到了谁的手里就可想而知了。
许氏不甘心,这份嫁妆是亲婆母的,如今去被同父异母的妹妹把持,无论其中有怎样的纽带,这份嫁妆理应留给温程旭才是。
当初公爹走的早,她在府内也未站稳脚,而今一切都又不一样了,经过这些年的盘算筹谋,她有了和小薛氏对抗的底气,但只凭她一人可不成,必须要把温菡玉拉到自己身边。
翌日午时,许氏就去寻温菡玉,把昨日和余嬷嬷饮酒时说的话都给温菡玉说了。
温菡玉幼时,她只知道母亲要带她去外祖那里生活,当时她不愿离开父亲,走的时候哭了一路,当时她不懂母亲为何这般决绝,直到长大懂事,隐约的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恩怨。
再次见到小薛氏的时候,是父亲的葬礼上,她还记得那时候小薛氏哭的最大声,还说看见她就如看见了父亲,心痛难耐,几乎就要窒息而死的地步。
所以,葬礼结束,她就和母亲早早的离开了京城,免得小薛氏看见她再难受。
许氏想必是也被婆母害惨了,所以才这般憎恶。
温菡玉当即表态:“嫂嫂,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我亲嫂嫂,这温家也只有你对我好,不过……等太太回来,我估计就得离开了,因为她看见我就如看见了父亲,心痛难忍。”
许氏失笑一声:“你是温家的姑娘,是温家血脉,你不留在府里,谁留在府里,就算是太太来了,你也得住着,谁也别怕。”
“我是不怕。”幼时她是怕极了小薛氏,那时她很小,总是在没人的时候受到小薛氏狠厉的眼神和斥责,如今他长大了,再怕一个无赖蛮横的妇人就是没有长进。
“既然不怕,那为何说要走?”
“反正都是要走的,再者,我真的没打算嫁到京城,我还要回淅水,你和哥哥也勿要再这件事上分神了。”
许氏玩味的问道:“若是遇到中意的男子,你也舍得回去?”
“可不是没遇到嘛。”温菡玉揉着帕子,男女情爱这件事她还真没想过,只想着把自家的窑厂做好。
“虽然姨太太没有明说同意,但也没有反对呀,你就打消离京的想法,这府里的西院就是你的,谁也赶不走,我那继室婆婆来了,也不行。”
温菡玉笑了笑:“嫂嫂,不用你替我强出头,府里自当和睦才是。”
许氏笑而不语,以前她也这般认为,以和为贵,只要府里的人团结一致,温家必定越来越好,经历许多后方觉得,以和为贵要看对什么人了,她的继室婆婆只觉得你软弱无能,好拿捏,她一嫁进来,就定了一箩筐的规矩,刚成婚那会儿,虽然和温程旭恩爱有加,但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姑嫂两个说完了体己话,又忙自己的事。
今日,温程旭早早的回了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把温菡玉叫到前院书房里。
上午嫂嫂来寻,下午哥哥来叫,两口子似乎对她越发上心了。
书房内,温菡玉看到桌子上她买的文房四宝。
上次温程旭说过不用的,她便说让温意练字用,没想到偷偷用上了。
见温菡玉的眼神在桌子上多停留片刻,温程旭觉得心虚,方才应该让金棋提前收起来的。
他把温菡玉带到一旁的红木扶手椅上,这椅子,也是温菡玉添置的。
本想端端架子说话,这会忽然变的没有方才那么有底气了,算了,还是不端架子了,也有些累。
温菡玉首先打开话匣:“哥哥,你寻我何事?”
温程旭问道:“昨日可是见过楚大人了?”
“嗯,见过,楚大人说必定竭尽全力的去帮我寻人。”
温程旭听后,眉眼微微舒展,对这个结果他很满意:“哦,楚大人乃任中共龙凤也,长得玉树临风,为人也清正高洁,小妹,你觉得呢?”
温菡玉觉得温程旭怪怪的,但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哥哥不是说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我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我没想什么,只想着赶紧找人罢了,楚大人愿意帮助,自当感恩戴德。”
想必是害羞,不想承认,温程旭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接问道:“你说……让他做咱们温家的女婿可好?”